【正文】 相思二字。胡適先生有詩云：“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xì)思量，情愿相思苦?！毕嗨贾疄椴?，豈是不想便能治得？正是“不想相思亦相思，若想相思思更苦?！辟M(fèi)長房縱有縮地之術(shù)，有豈能為天下男女盡縮其地？有男女處便有相思，若欲盡縮相思地，直須將天下人共納一枕方得，至如幽冥異路，天人永隔，又豈能奈何？女媧能補(bǔ)天，卻難補(bǔ)離恨天，天以石補(bǔ)，情豈能為之？天本無恨，離人心自有恨。天本無缺，離人心自有缺。寶玉雖為頑石，難補(bǔ)絳珠魂歸之恨，石本無情，竟而為人，卻又牽扯出許多幽情纏綿，傷心恨事。這情天到底是補(bǔ)得還是補(bǔ)不得？女媧補(bǔ)天到底是補(bǔ)竟還是未補(bǔ)竟？也惟有情人知道了。三、枕邊夢去心亦去枕邊夢去心亦去，醒后夢還心不還。[譯文]一入夢中，心便隨著夢境到達(dá)他的身邊，醒來之時(shí)，心卻沒有隨著夢而回來。[評語]相思之人，經(jīng)常茶飯不思，魂?duì)繅衾@，失魂落魄，形容枯槁。既然身不能相隨，只有魂夢相隨，夢中雖能相隨，醒來畢竟是夢?；陦綦m然歸來，心卻留在對方身邊。唐人陳玄佑寫《離魂記》，大意是衡州張鎰之女倩娘，自幼與表兄王宙情深意濃，鎰竟不察而許之他人，宙乃悲慟情別。臨別上船，才行數(shù)里，卻見倩娘跣足而至，宙驚喜若狂，乃攜之入蜀，五年而生二子。后因倩娘思家，乃回衡州，卻見家中有一倩娘久病閨中。方駭怪間，兩倩娘合而為一，方知共處五年，竟是魂魄來依。事雖玄異，作者卻是解情，若真能如此，怕天下有情人不皆要分身兩處，形如病而魂相隨了。然而“倩女離魂”，畢竟是幻想，是小說家慰藉情人的說辭，就因?yàn)樗腔孟?，所以有情之人終要備受相思煎熬，失魂落魄猶不得解。四、我幸在不癡不慧中阮籍鄰家少婦，有美色當(dāng)壚沽酒，籍常詣飲，醉便臥其側(cè)。隔簾聞墜釵聲，而不動(dòng)念者，此人不癡則慧，我幸在不癡不慧中。[譯文]阮籍鄰家有個(gè)十分美貌的少婦，當(dāng)壚賣酒，阮籍常去飲酒，醉了便睡在她的身旁。遇到這種情形，若是隔著簾子聽到玉釵落地的聲音，而心中不起邪念的，這個(gè)人不是癡人便是絕頂聰明的人，我幸虧是不癡也不慧的人。[評語]阮嗣宗生當(dāng)魏晉不平之世，每以青白眼待人，其性至真，雖言行任誕，實(shí)是絕頂聰明的人，途窮而哭，只為有心，終日沉醉，乃是無奈。他的沉醉，實(shí)是不愿見此世間種種丑態(tài)，醉翁之意，但圖一醉，又何關(guān)乎美人？至若玉釵墜地，醉人固不關(guān)情，癡人亦不解情，解情者惟不癡不醉者。佛家說慧劍斬情絲，沒有慧劍的人，只有任情絲纏繞，無止無盡了。所以非阮籍等絕慧的人，必不敢臥于婦側(cè)，若換了個(gè)不癡不慧的人，不要說玉釵落地，僅睹背影，怕就要惹出萬種情念。彼時(shí)彼刻，能言“幸在不癡不慧中”的，怕也只有亦癡亦慧的人吧！五、慈悲筏濟(jì)人出相思海慈悲筏濟(jì)人出相思海，恩愛梯接人下離恨天。[譯文]以慈悲作筏，渡人出這相思形成的大海；以恩愛為梯子，接人走下這滿布離恨的天空。[評語]相思而成海，其深廣遼闊可知。既能成海，必?zé)o涸時(shí)，情淚所成，其味必苦，凡俗之軀，怎堪消磨，不如出之。愛者與所愛，本是膿血聚，百年成白骨，到底何可愛？愛者與所愛，本是夢中影，夢過幻影空，到底誰可愛？愛者與所愛，如泡暫戀影，泡滅影散后，能愛又是誰？若能解此，相思海竭，離恨天盡，愛所愛空，無量悲現(xiàn)。若不解此，終不能出離恨天，慈悲出不得的，只有恩愛能下得了。恩愛梯不在離恨天下，卻在有情人手中，有情人若不來，癡情人只好永遠(yuǎn)苦惱了。六、花柳深藏淑女居花柳深藏淑女居，何殊三千弱水；雨云不入襄王夢，空憶十二巫山。[譯文]幽靜而美好的女子，她的深閨鎖在花叢柳蔭的深處，就好像蓬萊之外三千里的弱水。有誰能渡？行云行雨的神女，不來襄王的夢里，就算空想巫山十二峰，又有什么用呢？[評語]弱水三千，非飛仙女不可渡，古代女子幽居深閨，對有情人而言，又何異于蓬萊仙居？花柳重重，圍墻高鎖，也只有魂夢可達(dá)了。若能入夢，倒也罷了，偏偏“云雨不入襄王夢”，便是夢也不得時(shí)，情何以堪？蓬萊弱水，云雨巫山，畢竟是神話的產(chǎn)物。而今論情，又豈在圍墻高鎖？所謂弱水三千，無非是伊人胸懷，渡得渡不得，飛仙也難以逆料。情之為字，畢竟難以捉摸，即使神女入夢，終有醒時(shí)，醒來又能如何？七、天若有情天亦老黃葉無風(fēng)自落，秋云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譯文]黃葉會(huì)在無風(fēng)時(shí)獨(dú)自飄零，秋日雖不下雨，卻總為云所覆蓋而顯得陰沉。天如果有感情，也會(huì)因情愁而日漸衰老，這種在心中無所附著的幽怨真是難以承受??！回想舊日的歡樂，仿佛在夢中一般，更添人無限的愁緒，夢醒來后又要到何處找回往日的歡樂呢？[評語]天本無情，所以不老，人為情苦，如何不老？情愁便似黃葉無風(fēng)自落，飄掃之不盡。去之不絕，更哪堪秋風(fēng)頻催，斷人弦腸。夢里哪知身是客，恣情貪歡，哪曉得，無限歡情，翻作無窮苦因。不能追尋，偏要追眾，人情矛盾至此。往日歡樂，恰似一夢，而今才知，歡樂是苦。覺來卻似未覺，午醉醒來，愁還未醒。未醒之際，輾轉(zhuǎn)留連，如絲之未盡，如藕之未斷，卻是更深的夢了。天何不老？天本無夢。八、吳妖小玉飛作煙吳妖小玉飛作煙，越艷西施化為土。[譯文]吳宮妖冶的小玉已經(jīng)化作飛煙，就是越國美艷的西施也已成為塵土。[評語]為情而死，化作飛煙，韓重得心，終究不能得人；美艷傾國，終為塵土，夫差得人，到底不得其心，得人得心，于今看來，無非是飛煙塵土。情愛的真相原是飛煙與塵土，一時(shí)風(fēng)起，煙塵纏繞，一時(shí)風(fēng)止，煙散塵落。但在煙塵彌漫中，卻總要尋他千百度，任自己五指不辨，仍然緊抓伊人不放，如煙之逐塵，入塵之追煙。韓童不為煙，必為塵，夫差不為塵。必為煙。如今在情愛中的，他日又哪能不為煙塵呢？情愛原是煙塵中事?。【?、幾條楊柳，沾來多少啼痕幾條楊柳，沾來多少啼痕；三疊陽關(guān)，唱徹古今離恨。[譯文]幾條柳枝，沾上了多少離人的淚水；反復(fù)的陽關(guān)曲，唱盡了古今分離時(shí)的幽怨。[評語]楊柳無情，離人自有情，楊柳無淚，離人自有淚。別情依依，更那堪春深，折柳送別，分不清是淚是雨?！对姟沸⊙挪赊保骸拔粑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钡恢袢照哿蛣e，來日還能見否，怕只怕雨雪覆地，故人再不見，若問昔日楊柳，除非再尋送別時(shí)。陽光三疊，教人休尋煩惱，舉杯歌來，雖是強(qiáng)顏笑，不忍見干！《陽春白雪》中以“大石調(diào)”唱之：“渭城朝雨，一霎裹輕塵。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柳色新；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人生會(huì)少，自古功名富貴有定分，莫譴容儀瘦損。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只恐西出陽關(guān)，舊游如夢，眼前無故人！只恐怕西出陽關(guān)，眼前無故人?！彪m說莫譴容儀瘦損，卻已容儀瘦損，歡會(huì)之少，待到覺時(shí)，卻只有勸余杯，含淚強(qiáng)歡。一○、弄柳拈花，盡是銷魂之處弄綠綺之琴，焉得文君之聽；濡彩毫之筆，難描京兆之眉；瞻云望月，無非凄愴之聲；弄柳拈花，盡是銷魂之處。[譯文]撥弄著訴愛的琴，如何能得到像文君一般解音的女子來聆聽？濡濕了畫眉的彩筆，卻難得到像張敞那般溫柔恩愛的人兒，來為她畫眉。抬頭望見浮云明月，耳中所聞的無非是悲傷的聲音，攀柳摘花，處處是魂夢無依的地方。[評語]琴名“綠綺”，所彈無非求凰之曲，惟有情人能解?！坝▲Q琴彈，恨無知音賞?！敝綦y遇，情人難求，情人又是知音，豈非難上加難？情人若非知音，彈來又與誰聽，不如沒有的好。為人畫眉，所畫是情非眉，若無情郎如張敞，畫眉深淺誰與看？《子夜歌》云：“自從別歡來，奩器了不開；頭亂不敢理，粉拂生黃衣?！敝慌旅麋R照來容顏損，眉黛不肯解情愁。何況明月偏照孤單影，又被浮云來遮掩，柳枝堪攀花堪折，芳華無人與共，卻屈指西風(fēng)幾時(shí)來，只恐流年暗中換，怎不令人心神凄惋，魂魄傍徨。一一、豆蔻不消心上恨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譯文]少女心中的幽恨難解，為的是那丁香花在雨中徒然愁怨地開著。[評語]李伯玉《浣溪沙》云：“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倍∠銥榻Y(jié)，已是不該輕負(fù)，更何況正是“娉娉弱弱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的夢樣年華。這般年齡，本是不該空解愁滋味，卻為初春的氣息所染，而對雨中空結(jié)的丁香生起氣來。若是那人得知，怎忍輕負(fù)信約，辜負(fù)這無限春光？若是那人不知，則不知該怎么辦才好？雨中的丁香還是空自館著同心結(jié)，這初來的戀情滋味，卻是苦澀而難當(dāng)?。∫欢?、截住巫山不放云填平湘岸都栽竹，截住巫山不放云。[譯文]應(yīng)將湘水的兩岸填平，種滿了斑竹，更應(yīng)把巫山的云截下，永遠(yuǎn)都不放走。[評語]情語自是癡話，癡話聽來會(huì)見情意真切。湘妃淚灑斑竹，有情人竟至于此。二妃之淚，實(shí)為天下有情人共流之淚，一死蒼梧，一沉湘水，又豈舜與二妃如此？故天下有情人處，無竹不斑，便湘岸都栽下竹林，仍然揮灑不盡。云豈可截？又是癡話。留云不如留夢，留夢實(shí)為留人，而人呢？不管留不留，總是不放，不放人，不放夢，連云也不放。不放又能奈何？截云留夢，只截得千絲雨，萬絲愁。一三、那忍重看娃鬢綠那忍重看娃鬢綠終期一過客衫黃。[譯文]哪忍在鏡前反復(fù)地賞玩這青春的美貌和烏黑光亮的秀發(fā)，只希望能像小玉一般遇到黃衫的毫士，將那負(fù)情的人帶回。[評語]在李十郎與霍小玉的傳奇中，若非黃衫客強(qiáng)抱十郎至小玉寓所，小玉至死終不能再見負(fù)心郎一面，十郎的負(fù)情便成為當(dāng)然的事。然而相見爭如不見。小玉含淚執(zhí)手謂李生曰：“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fù)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我死之后，必為魔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情而至此，夫復(fù)何言？然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秉S衫客為小玉所伸者，是恨而不是情。娃鬢豈堪玩味，韶顏稚齒，無非是怨恨。晏同叔《木蘭花》云：“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時(shí)盡，只有相思無盡處?！弊R得此中苦，苦情人兒怎能不休？客衫雖黃，終非負(fù)心之人。一四、千古空閨之感，頓令薄幸驚魂幽情化而石立，怨風(fēng)結(jié)而冢青；千古空閨之感，頓令薄幸驚魂。[譯文]深情化為望夫石，幽風(fēng)凝成墳上草，千古以來獨(dú)守空閨的怨恨，真令負(fù)心的男子為之心驚。[評語]因情化石，雖令人驚，然而，便是雙眼望出血淚，良人終不得歸。陳陶《隴西行》：“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庇秩缑辖掼搅?，長城崩而白骨出，若此猶有尋處。至于薄幸如李十郎、陳世美者，就是望到天衰地毀，又有何益？便化作石，也會(huì)心碎為粉，隨風(fēng)吹去。昭君自恃貌美，獨(dú)不與韓延壽，遂不得見元帝。后匈奴來朝，上以昭君行，貌為后宮第一。帝悔之，窮按其事，韓延壽因而棄市。其實(shí)韓延壽棄市是多余的，怎知后宮就沒有其他無怨的昭君呢？昭君出使匈奴，方為帝所省識，至于未和番的佳麗，難道就沒有終生未見帝面者嗎？由此看來，古來冢青何止箋箋少數(shù)。一五、良緣易合，知己難投良緣易合，紅葉亦可為媒；知己難投，白壁未能獲主。[譯文]美滿的姻緣容易結(jié)合時(shí)，即使是紅葉都可以成為媒人；然而逢到知己難以投合時(shí)，即使抱著美玉，也難得到賞識的人。[評語]人世一切無非因緣而聚，緣盡而散，何況紅葉為媒，流水相通。一顰一笑，莫非前定，一憎一惱，無非夙因?！半m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xiāng)，此繩一系，終不可棄?！摈煊裰€寶玉以一生之眼淚，情緣真是難償，能明好了之理，紅樓到底是夢。抱壁而哭，豈只卞和？不刖足而刖心者，自古多矣！情之如璞玉，有誰能識？有情雖石亦為玉，無情雖玉亦為石，所以，荊山之哭，我不為也。一六、蝶憩香風(fēng)，尚多芳夢蝶憩香風(fēng)，尚多芳夢；鳥沾紅雨，不任嬌啼。[譯文]當(dāng)蝴蝶還能在春日的香風(fēng)中憩息時(shí)，青春的夢境還是芬芳而美好的；一旦鳥的羽毛沾上吹落花瓣時(shí)，那時(shí)的啼聲便凄切而不忍卒聽了。[評語]蝶憩香風(fēng)，青春無限，繁花似錦，心神已醉。然而，莊生夢蝶，何其短也，待得“雨橫風(fēng)狂三月暮”，耳際惟聞杜鵑泣血，回思初春景，真是芳夢，繁花與粉蝶，俱是造化欺。此時(shí)的心境只有“當(dāng)時(shí)惘然”而已。春光難留，卻每為人所負(fù)，芳夢易尋，總是纏綿難盡。杜鵑不忍聞，掩耳不改春殘景象，花落不堪看，遮不去萬千情愁。畢竟要嘆：“既知如今，何必當(dāng)初?！币黄摺o端飲卻相思水無端飲卻相思水，不信相思想殺人。[譯文]無緣無故地飲下了相思之水，不相信真會(huì)教人想念至死。[評語]多少事無理可說，無端識得那人，無端心系那人，無端飲下相思，無端自苦不已，一切都是無端的。有端之事尚有道理可循，尚有結(jié)尾可待，無端之事既無道理，又無結(jié)尾，豈不令人愁腸寸斷。偏偏當(dāng)初不信，如今遍嘗苦果。這種相思之水似酒非酒，飲之無解，才飲一滴，便要糾纏一生。而年少好奇，只當(dāng)玩笑，一口飲盡，還稱豪氣。如今識得，淚眼婆娑，惟有說此水不好喝。一八、多情成戀，薄命何嗟陌上繁華，兩岸春風(fēng)輕柳絮；閨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芳草歸遲，青駒別易；多情成戀，薄命何嗟。要亦人各有心，非關(guān)女德善怨。[譯文]路旁的花都已開遍，河畔的春風(fēng)吹起柳絮，深閨中的寂寞，就如一夜風(fēng)雨的梨花，使人迅速消瘦。騎著馬兒分別是何等容易的事，但望斷芳草路途，人兒卻遲遲不歸。就因?yàn)槎嗲槎乱酪啦簧?，命運(yùn)乖違嗟嘆又有何用？因?yàn)槿说男闹懈髯詰延星橐?，并不是女人天生就善于怨恨啊！[評語]馮延已《鵲踏枝》：“幾日行云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暮！”然而行云本是無心，卻是人兒有意。無心則青駒易別，芳草歸遲，有意則多情成戀，薄命何嗟！奈何以有意對無心，有情付無情，命薄又能奈何？春愁如絮，不因風(fēng)起，卻因雨。情之為物，既是如此，女德又何必善怨？男德也未必不卒，要在有心無意耳！一九、虛窗夜朗，明月不減故人幽堂晝深，清風(fēng)忽來好伴；虛窗夜朗，明月不減故人。[譯文]幽靜的廳堂，白晝顯得特別深長，忽然吹來一陣清風(fēng)，仿佛是我的友伴一般親切。打開的窗子，顯出夜色的清朗，明月的容顏，如同故人的情意一般絲毫不減。[評語]情之所寄，天地有情，風(fēng)雅意發(fā)，清風(fēng)亦為良伴。人間情意難盡，良朋益友終不能長久相隨，此意惟有轉(zhuǎn)托于清風(fēng)，天涯與我相伴。明月何其多情，夜夜來照窗前，仿佛故人容貌，一樣對我開顏。明月照我也照他，天涯兩人共一鏡，夜夜當(dāng)開床前窗，夢到廣寒看看他。二○、初彈如珠后如縷初彈如珠后如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