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謂大人天神，故其跡巨。三者皆形，非氣也，安能生人？說聖者以為稟天精微之氣，故其為有殊絕之知。世間血刃死者多，未必其先祖初為人者生時逆也。天之生聖子，與復育同道乎？兔吮毫而懷子，及其子生，從口而出。其言神驗，文又明著，世儒學者，莫謂不然。讖書又言：堯母慶都野出，赤龍感己，遂生堯。不感動母體，故曰“不坼不副”。后稷母履大人跡而生后稷，故周姓曰姬。故夫得其便也，則以小能勝大；無其便也，則以強服於羸也。鵲食蝟皮，博勞食蛇，蝟蛇不便也。以舌論訟，猶以劍戟斗也。一鄉(xiāng)之中，必有訟者。人有勇怯，故戰(zhàn)有勝負，勝者未必受金氣，負者未必得木精也。若人之在世，勢不與適，力不均等，自相勝服。含血之蟲，以四獸為長，四獸含五行之氣最較著。西方金也，其星白虎也。嚙噬猴者，犬也。午馬也，子鼠也，酉雞也，卯兔也。木勝土，故犬與牛羊為虎所服也。五藏在內，五行氣俱。故諸物相賊相利，含血之蟲相勝服、相嚙噬、相啖食者，皆五行氣使之然也。故天用五行之氣生萬物，人用萬物作萬事?；蛟唬骸拔逍兄畾?，天生萬物。夫天不能故生人，則其生萬物，亦不能故也。以目視頭，頭不得不動；以手相足，足不得不搖?！比舸?，論事者何故云天地為爐，萬物為銅，陰陽為火，造化為工乎？案陶冶者之用爍銅燔器，故為之也。且夫婦不故生子，以知天不故生人也。”此言妄也。人稟天地之性，懷五常之氣，或仁或義，性朮乖也；動作趨翔，或重或輕，性識詭也；面色或白或黑，身形或長或短，至老極死不可變易，天性然也。謂性無善惡，是謂人命無貴賤也。高不可下，下不可高。唯世碩（儒）、公孫尼子之徒，頗得其正。謂性在內不與物接，恐非其實。必以形出為陽，性亦與物接，造此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形外則謂之陽，不發(fā)者則謂之陰。夫人情性同生於陰陽，其生於陰陽，有渥有泊。謂惡者，是見其陰者也。人之大經(jīng)，一情一性。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惡者，雖能察之，猶背禮畔義，義挹於善不能為也。劉子政非之曰：“如此，則天無氣也。夫孫卿之言，未為得實。稷為兒，以種樹為戲；孔子能行，以俎豆為弄。孫卿有反孟子，作《性惡》之篇，以為人性惡，其善者偽也。夫告子之言，亦有緣也。至於極善極惡，非復在習?！备孀又詻Q水喻者，徒謂中人，不指極善極惡也。人善因善，惡亦因惡。一歲嬰兒無爭奪之心，長大之後，或漸利色，狂心悖行，由此生也?；蛉驶蛄x，性朮乖也。人生目輒了，了稟之於天，不同氣也；非幼小之時了，長大與人接，乃更也。唐、虞之時，可比屋而封，所與接者，必多善矣。國人殺食我。羊舌食我初生之時，叔姬視之，及堂，聞其啼聲而還，曰：“其聲，豺狼之聲也。若孟子之言，人幼小之時，無有不善也。故世子作《養(yǎng)書》一篇。即所以制，樂所為作者，情與性也?！惫史蛲蹶栔赃m，光武之曰偶，可謂合於自然也。文王當興，赤雀適來；魚躍烏飛，武王偶見：非天使雀至白魚來也，吉物動飛而聖遇也。是則所謂大命文王也，自文王意，文王自為，非天驅赤雀，使告文王，云當為王，乃敢起也。言合天時，故有不違奉天之文。天無頭面，眷顧如何？人有顧睨，以人效天，事易見，故曰眷顧。”如無命，史經(jīng)何為言天乃大命文王？所謂大命者，非天乃命文王也，聖人動作，天命之意也，與天合同，若天使之矣。當漢祖斬大蛇之時，誰使斬者？豈有天道先至，而乃敢斬之哉！勇氣奮發(fā)，性自然也，夫斬大蛇，誅秦，殺項，同一實也。內有以相知，視彼猶我，取之不疑。天道人事，有相命使之義。朱草之莖如針，紫芝之栽如豆，成為瑞矣。王命定於懷妊，猶富貴骨生，（有）鳥雄卵成也。夫王者，天下之翁也，稟命定於身中，猶鳥之別雄雌於卵殼之中也。上天壹命，王者乃興，不復更命也。光武生於濟陽宮，夜半無火，內中光明。王者尊貴之率，高大之最也，生有高大之命，其時身有尊貴之奇，古公知之，見四乳之怪也。體者，面輔骨法，生而稟之。故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於是太伯知之，乃辭之吳，文身斷發(fā)，以讓王季。何以明之？棄事堯為司馬，居稷官，故為后稷。如實論之，非命也。儒者論之，以為雀則文王受命；魚烏則武王受命；文、武受命於天，天用雀與魚烏命授之也；天用赤雀命文王，文王不受，天復用魚烏命武王也?？鬃又ё佑?，唐舉惑於蔡澤，猶鄭人相孔子，不能具見形狀之實也。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若喪家之狗。稟氣於天，立形於地，察在地之形，以知在天之命，莫不得其實也?！蹦送鋈ァ？澰唬骸扒赝鯙槿?，隆準長目，鷙膺豺聲，少恩，虎視狼心，居約易以下人，得志亦輕視人。范蠡去越，自齊遺大夫種書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貴賤貧富，命也。器之盛物，有斗石之量，猶人爵有高下之差也。夫鉗徒、許負及相鄧通、倪寬之工，可謂知命之工矣。”韓生謝遣相工，通刺倪寬，結膠漆之交，盡筋力之敬，徙舍從寬，深自附納之。相工相之曰：“當貧賤餓死。其子為亞夫買工官尚方甲盾五百被可以為葬者，取庸苦之，不與錢。”亞夫笑曰：“臣之兄已代侯矣，有如父卒子當代，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巳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許負指其口，有縱理入口，曰：“此餓死法也。衛(wèi)青父鄭季與楊信公主家僮衛(wèi)媼通，生青，在建章宮時，鉗徒相之，曰：“貴至封侯。案骨節(jié)之法，察皮膚之理，以審人之性命，無不應者。骨法形體，有不應者，擇必別離死亡，不得久享介福。其後，次公果大富貴，位至丞相，封為列侯。是則二夫、趙王無帝王大命，而正君不當與三家相遇之驗也。清河南宮大有與正君父稚君善者遇，相君曰：“貴為天下母。富貴之男娶得富貴之妻，女亦得富貴之男。”後高祖得天下，如老公言?！毕圄斣?，曰：“皆貴。單父呂公善相，見高祖狀貌，奇之，因以其女妻高祖，呂后是也，卒生孝惠（王）〔帝〕、魯元公主。與高祖分王天下。晉公子重耳仳脅，為諸侯霸。傳言黃帝龍顏，顓頊戴午，帝嚳駢齒，堯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湯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陽，周公背僂，皋陶馬口，孔子反羽。知之何用？用之骨體。削土免侯，罷退令相，罪法明白，祿秩適極。實謂不然。趙簡子廢太子伯魯，立庶子無恤。聖主龍興於倉卒，良輔超拔於際會。推此以論，人君治道功化，可復言也。公伯寮訴子路於季孫，孔子稱命。一家犯忌，口以十數(shù)，坐而死者，必祿衰命泊之人也。命貧，居無利之貨；祿惡，殖不滋之谷也。其實不然。同宅而處，氣相加凌，羸瘠消單，至於死亡，（何）〔可〕謂相賊。使火燃，以水沃之，可謂水賊火?！笔轮畬?，虛妄之言也。雁鵠集於會稽，去避碣石之寒，來遭民田之畢，蹈履民田，啄食草糧。天非為囚未當死，使聖王出德令也。殺人者罪至大辟。月毀於天，螺消於淵。人終見鬼，或見鬼而不死。人生百歲而終，物生一歲而死。世謂秋氣擊殺谷草，谷草不任雕傷而死。非舜、禹當?shù)锰煜?，能使二子惡也；美惡是非，適相逢也。僮謠之語當驗，斗雞之變適生；鵒之占當應，魯昭之惡適成。不王不長，所稟不同，度數(shù)并放，適相應也。顏淵死，子曰“天喪予”。人臣命有吉兇，賢不肖之主與之相逢。二偶三合似若有之，其實自然，非他為也。自然之道，適偶之數(shù)，非有他氣旁物厭勝感動使之然也。及光武到河北，與伯阿見，問曰：“卿前過（春）〔舂〕陵，何用知其氣佳也?”伯阿對曰：“見其郁郁蔥蔥耳。元帝之初，有鳳凰下濟陽宮，(P)故今濟陽宮有鳳凰廬。蘭與馬下卒蘇永俱之卜王長孫所。文伯當富貴，故父得賜杖。127。虞子大，陳留東(莞)〔昏〕人也，其生時以夜，適免母身，母見其上若一匹練狀，經(jīng)上天。自卜數(shù)日當為侯，從其家之長安，聞竇皇后新立，家在清河觀津，乃上書自陳。竇太后弟名曰廣國，年四五歲，家貧，為人所掠賣。項伯知之，因與項莊俱起。高祖先至，項羽怨恨，范增曰：“吾令人望其氣，氣皆為龍，成五采，此皆天子之氣也。於是東游以厭當之。每留飲醉，酒售數(shù)倍。高皇帝母曰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至景公時，韓厥言於景公。及岸賈聞之，索於宮，母置兒於褲中，祝曰：“趙氏宗滅乎，若當啼。棄疾後立，竟續(xù)楚祀，如其神符。五人皆有寵，共王無適立，乃望祭山川，請神決之。夫人身長七尺，帶約其要，鉤掛於帶，在身所掩不過一寸之內，既微小難中，又滑澤靡，鋒刃中鉤者，莫不蹉跌。推此以論，歷陽之都，其策命若伊尹之類，必有先時感動在他地之效。天命不當死，故有豬馬之救；命當都王夫餘，故有魚鱉為橋之助也。東明得渡，魚鱉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餘。後產(chǎn)子，捐於豬溷中，豬以口氣噓之，不死；復徙置馬欄中，欲使馬借殺之，馬復以口氣噓之，不死。夫后稷不當棄，故牛馬不踐，鳥以羽翼覆愛其身。烏孫王號昆莫，匈奴攻殺其父，而昆莫生，棄於野，烏銜肉往食之。夫人欲殺之，不能害之；毒螫之野，禽蟲不能傷，卒受帝命，踐天子祚。瞽瞍與象，謀欲殺之：使之完廩，火燔其下；令之浚井，土掩其上。堯體就之如日，望之若云。傳言黃帝妊二十而生，生而神靈，弱而能言。由此言之，亦在於教，不獨在性也。人間之水污濁，在野外者清潔，俱為一水，源從天涯，或濁或清，所在之勢使之然也。夫人之質猶鄴田，道教猶漳水也。能納韋弦之教，補接不足，則豹、安於之名，可得參也。非厚與泊殊其釀也，曲孽多少使之然也。殘則（授）〔受〕（不）仁之氣泊，而怒則稟勇渥也。是故叔孫通制定禮儀，拔劍爭功之臣，奉禮拜伏，初驕倨而後遜順，教威德，變易性也。句踐亦試其士於寢宮之庭，赴火死者，不可勝數(shù)。是故王法不廢學校之官，不除獄理之吏，欲令凡眾見禮儀之教。夫性惡者，心比木石。三苗之民，或賢或不肖，堯、舜齊之，恩教加也。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欲得三公，而堯不聽，怒其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可以為城，舉尾以為旌，奮心盛氣，阻戰(zhàn)為強。今妄以刀劍之鉤月，摩拭朗白，仰以向日，亦得火焉。然而道人消爍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別，兼魚蚌之珠，與《禹貢》琳皆真玉珠也。夫鐵石天然，尚為鍛煉者變易故質，況人含五常之性，賢聖未之熟鍛煉耳，奚患性之不善哉？古貴良醫(yī)者，能知篤劇之病所從生起，而以針葯治而已之。冶工鍛煉，成為利，豈利劍之鍛與煉乃異質哉？工良師巧，煉一數(shù)至也。夫得其朮，雖不受命，猶自益饒富。使人之性有善有惡，彼地有高有下，勉致其教令之善，則將善者同之矣。肥而沃者性美，樹稼豐茂。世稱子路無恆之庸人，未入孔門時，戴雞佩豚，勇猛無禮，聞誦讀之聲，搖雞奮豚，揚唇吻之音，聒賢聖之耳，惡至甚矣。聖主之民如彼，惡主之民如此，竟在化不在性也。王良、造父稱為善御，（不）能使不良為良也。人之性，善可變?yōu)閻?，惡可變?yōu)樯疲q此類也。十五之子其猶絲也，其有所漸化為善惡，猶藍丹之染練絲，使之為青赤也。凡人君父審觀臣子之性，善則養(yǎng)育勸率，無令近惡；近惡則輔保禁防，令漸於惡，善漸於惡，惡化於善，成為性行。不死之民，亦在外國，不言有毛羽。假使之然，蟬蛾之類，非真正人也。如使成器，入灶更火，牢堅不可復變。發(fā)黃而膚為垢，故《禮》曰：“黃無疆。稟生人形，不可得變，其年安可增？人生至老，身變者，發(fā)與膚也。今言年增，不言其體變，未可信也。增減其壽，亦當增減其身，形安得如故？如以人形與囊異，氣與粟米殊，更以苞瓜喻之。形之血氣也，猶囊之貯粟米也。牛壽半馬，馬壽半人，然則牛馬之形與人異矣。何則？形、氣、性，天也。又言秦繆公有明德，上帝賜之十九年，是又虛也。由此言之，人，物也，受不變之刑，〔形〕不可變更，年不可增減。天性不變者，不可令復變；變者，不可不變。凡諸命蠕蜚之類，多變其形，易其體。是以石之精，為漢興之瑞也。人受正氣，故體不變。非天所欲壽長之鼓，變易其形也，又非得神草珍葯食之而變化也。天地之性，人最為貴。雖身之不化，壽命不得長，非所冀也。蟲蛇未化，人不食也；化為魚鱉，人則食之。人何由變易其形，便如火爍銅器乎？《禮》曰：“水潦降，不獻魚鱉?？傻脼樽?，尊不可為簋。形不可變化，命不可減加。無形篇人稟元氣於天，各受壽夭之命，以立長短之形，猶陶者用土為簋廉，冶者用銅為矣。故夫遭遇幸偶，或與命祿并，或與命離。偶（也）〔者〕，謂事君也。幸者，謂所遭觸得善惡也。遭逢之禍大，命善祿盛不能卻也。晏子所遭，可謂大矣。以命當富貴，遭當盛之祿，常安不危；以命當貧賤，遇當衰之祿，則禍殃乃至，常苦不樂。受氣時，母不謹慎，心妄慮邪，則子長大，狂悖不善，形體丑惡。羊舌似我初生之時，聲似豺狼，長大性惡，被禍而死。故妊婦食兔，子生缺唇。今言隨操行而至，此命在末，不在本也；則富貴貧賤皆在初稟之時，不在長大之後，隨操行而至也。夫如是，隨命之說，安所驗乎？遭命者，行善於內，遭兇於外也?！毙陨颇四芮笾颇四艿弥??；蛐猩贫玫?，是性善而命兇；或行惡而得福，是性惡而命吉也。遭命者，行善得惡，非所冀望，逢遭於外，而得兇禍，故曰遭命。傳曰：“說命有三，一曰正命，二曰隨命，三曰遭命。天施氣，而眾星布精，天所施氣，眾星之氣在其中矣。至於富貴所稟，猶性所稟之氣，得眾星之精。一歲之中，一貴一賤；一壽之間，一衰一盛。實者，項羽用兵過於高祖，高祖之起，有天命焉。故壽命修短皆稟於天，骨法善惡皆見於體。人命有長短，時有盛衰，衰則疾病，被災蒙禍之驗也。”“猶高祖初起，相工入豐、沛之邦，多封侯之人矣，未必老少男女俱貴而有相也。言有命者，見子夏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舜尚遭堯受禪，孔子已死於闕里。父頑母，弟象敖狂，無過見憎，不惡而得罪，不幸甚矣。俱之火也，或爍脂燭，或燔枯草。調飯也殊筐而居，甘酒也異器而處，蟲墮一器，酒棄不飲；鼠涉一筐，飯捐不食。非工技之人有愛憎也，刀斧如有偶然也。加衣恐主之寒，呼車恐君之危，仁惠之情，俱發(fā)於心。魯人為父報仇，安行不走，追者舍之；牛缺為盜所奪，和意不恐，盜還殺之。無德受恩，無過遇禍，同一實也。故孔子曰：“君子有不幸而無有幸，小人有幸而無不幸。魯城門久朽欲頓，孔子過之，趨而疾行。不幸遭觸而死，幸者免脫而生，不幸者不僥幸也?！沧恪撑e火行，有適然也。螻蟻行於地，人舉足而涉之?？鬃娱T徒七十有余，顏回蚤夭。隱蔽幸，中傷不幸。論衡卷第二幸偶篇凡人操行有賢有愚，及遭禍福，有幸有不幸；舉事有是有非，及觸賞罰，有偶有不偶。物或出地而死，猶人始生而夭也。氣和為治平，故太平之世多長壽人。周公，武王之弟也，兄弟相差不過十年。”適百歲矣?！彼凑魅畾q在位。鳥獸與人異形，故其年壽與人殊數(shù)。壽夭或一氣，長短殊數(shù)。霸本當至於王，猶壽當至於百也。非天有長短之命，而人各有稟受也。名男子為丈夫，尊公嫗為丈人。雖成人形體，則易感傷，獨先疾病，病獨不治。名之曰懷，其意以為已產(chǎn)之子死，故感傷之子失其性矣。何則？稟壽夭之命，以氣多少為主性也。使實不枯，亦至滿歲。天地生物，物有不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