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貝爾獎的科思定理以及張五常的私有化=經濟效益最優(yōu)化之理。都可以從帕雷托均衡中引申出來。凡不符合這個模型的經濟制度，即非市場經濟，在意識形態(tài)的這一最初始預設中，已被暗涵地定義為低效能因而是必須拋棄的。記者：那么您如何評價帕雷托的均衡模型？何新：第一，這一均衡模型是建立在市場通過供需機制自動得到均衡的一種理想性假設之上的。它只是一種假設，正如歐氏幾何中關于純點與純線的假設一樣，它僅是一種抽象而并非現(xiàn)實。第二，事實上，這里有極其重要的一點，在帕雷托供需配置的最佳平衡點上，即消費者權益實現(xiàn)最大化而生產者價格趨于最小化，廠家的利潤將趨于臨界化即趨于無。讓拉費等指出：這種看不見的手學說或福利經濟學基本原理，僅僅意味著，以價格形式發(fā)給個人的信號，是一種足以避免社會上個人福利遭到任何浪費的信息。但是，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時，這種見解才有價值。第一條件涉及代理人的推理能力，包括情況變化不定時的推理能力。這類條件是否得到證實？始終是難以知道的。第二類條件則相反，不具備這類條件，國家干預就要另建一些明確的準則。所涉及的是市場的完全競爭性、（平均）成本的非遞減性、缺乏外部效應和集體商品。如果不考慮實際存在多少企業(yè)，進出市場都完全自由，無需付出代價，這樣的市場就是完全競爭市場，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表明，處于平衡狀態(tài)的價格與平均生產成本相等。這時的產量便是最佳產量，而且與最大的社會剩余相一致。這種剩余完全歸于消費者，因為價格和平均成本相等，意味著生產者沒有剩余（或利潤）。任何企業(yè)要想把價格定得高于平均成本以期獲得正利潤，就會被講求實效的競爭對手排斥在市場之外，或者是被以較低價格出售產品的新企業(yè)排斥在市場之外。相反，一個企業(yè)要想以低于平均成本的價格出售產品來排斥其他企業(yè)，就會造成虧損，到頭來還是消亡。因此，在可以進行完全競爭的市場上，任何一個企業(yè)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價格（企業(yè)接受消費者價格）。反之，進入市場存在障礙或基本資源受到全面控制，卻使價格上存在某種行動自由，這種制造價格的能力，作為不完全競爭市場的特征，使獲得正利潤成為可能。不完全競爭市場的極端情況就是壟斷，也就是說，市場上只有一個企業(yè)能夠自由選擇價格，從而使自己的剩余或利潤達到最大限度。在現(xiàn)實生活中，希望通過壟斷獲取巨額利潤，乃是革新和投資的基本動力。一個國家過分致力于調節(jié)壟斷，反而其可能嚴重阻礙本國經濟的蓬勃發(fā)展。所以，描繪通過市場自動調節(jié)達到資源配置最優(yōu)化的帕雷托模型，恰恰是一個生產者利潤趨近于零的抽象模型，是根本沒有實際意義的。我還想指出一點。在馬克思的經濟學中，也包含動態(tài)均衡的自動模型。事實上，馬克思所說的價值及利潤率的平均化，作為動態(tài)過程，也就是市場的自動均衡過程。列寧指出：在只有通過市場才能把各個分散的商品生產者聯(lián)系起來的社會內，規(guī)律性只能表現(xiàn)為平均的、社會的、普遍的規(guī)律性，至于個別偏差情形則會相互抵銷。另外，帕雷托均衡的實現(xiàn)，以假定完全競爭的存在為前提。但是：第一，在生產方面，必須存在勞動、資本等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第二，在市場上存在的是實力相當即平等的競爭者，競爭完全是水平競爭而不是縱向競爭，因此市場中必須沒有能操控價格和市場的壟斷勢力。在此條件下，企業(yè)家把生產出來的商品按照市場上形成的價格出售，但是他們都只愿意生產利潤（生產成本同價格的差額）最大的商品。假如自己商品的生產成本高于市場價格，或者小于其它種商品的利潤率，就要縮小自己的生產，或者轉而生產別種商品。各生產要素根據(jù)對生產的貢獻，可以得到相應的收入（工資、利息、地租）。工人總愿意到獲得更多工資的企業(yè)去勞動。資本和土地的所有者也總希望租貸給利息、地租更高的企業(yè)?quot。如果生產是在完全競爭的條件下進行的，就會達到下述的生產平衡狀態(tài)：（1）邊際生產力相等，性質相同的生產要素，在所有部門、所有企業(yè)都可以得到均等的價格和均等的收入；（2）作為企業(yè)家報酬的利潤率，在各個部門、各個企業(yè)全都相等。而生產要素可以充分自由流動的世界市場，當今還遠未形成。西方國家要求發(fā)展中國家全面開放要素市場，特別是資本市場和商品市場；但他們自己的國內市場卻不對發(fā)展中國家充分開放，特別是本國的勞務勞動力市場。因為他們要保障本國工人的就業(yè)率和就業(yè)機會，防止大量廉價勞力由發(fā)展中國家流入沖擊本國市場?，F(xiàn)實中的世界市場從來不是真正自由和充分競爭的。中國當代主要經濟學的主要錯誤，就是全盤接受了自由主義的供需均衡市場模型（看不見的手）的全部理論假設，把一個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而只具有抽象理想意義的模型當作現(xiàn)實的工作目標。這正如一個建筑設計師把歐幾里得幾何學中作為抽象點、抽象線的抽象與面作為設計目標去進行追求，達不到這種目標就認為不能設計出理想的房屋，是同樣地幼稚可笑。人們常常忽視了極其重要的一點，在帕雷托條件下，工資趨于極大化（邊際化），價格趨于極小化（所謂消費者主權），因此，利潤=價格=成本，平均利潤率必然有遞減的趨勢，即極小化。所以帕雷托自由均衡即完全競爭狀態(tài)，會導致無利潤狀態(tài)。所謂不損害某一方的利益，即不能使另一方獲利，恰恰正是對這種無利潤狀態(tài)的另一種表述形式。試問在純帕雷托均衡狀態(tài)下，資本的高額利潤，根據(jù)知識產權保護（即知識及信息的壟斷權）所形成的高附加值，又從哪里攝取呢？實際上，市場經濟作為確保保證資本最高利潤率的資本主義法權制度，天然地必須以供需不均衡和不完全競爭（即存在壟斷）為條件。正是絕對不平衡才能保證利潤的相對穩(wěn)定的流向。新古典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是謬誤的記者：帕雷托假設，即市場制度的均衡運行模型，是否就是看不見的手？何新：對。這實際上就是根據(jù)斯密理論所設計的一個理想化的數(shù)學模型。但是，這個模型極為可疑，因為其所依據(jù)的原理本身是可疑的。近年在中國最流行的教科書是薩繆爾森的《經濟學》，這本書是當代美國福利經濟學中有代表性的理論之一。這本書第一章即闡述了著名的市場調節(jié)原理即所謂看不見的手的理論：在理想的市場制度中，供給，需求，通過價格漲落機制得到靈活調節(jié)和自動平衡。在供給不足時，商品價格上漲，高利潤通過價格信號刺激投資者，促使其將資源、勞力、技術轉入短缺部門，于是供給增多，使需求得到滿足。 當供給超過需求時，商品價格下跌，低利潤及低價格信號促使投資者轉移資源、勞力和技術，減少生產，于是供求恢復平衡。同時，在供給趨向滿足的進程中，市場競爭激烈化，自然淘汰低效益的投資者，自然調整經濟結構，從而保持生產的高效率。在這只看不見的市場之手的調整下，經濟結構和制度自動得到調整和運轉，資源得到最有效的配置，永遠不會有生產過剩和供給不足的長期情況發(fā)生。（這是根據(jù)供給自動創(chuàng)造需求的著名的薩伊假設）所以薩繆爾森在其《經濟學》的幾個版本中，曾吹噓理想的市場機制，已使現(xiàn)代資本主義徹底擺脫了周期性的經濟危機。 記者：薩繆爾森認為市場自動調節(jié)可以消滅經濟周期，或改變了周期的運行機制。何新：這一直是庸俗經濟學的一個夢想。但這純粹是欺人之談。危機的發(fā)生，即經濟周期性波動和震蕩的發(fā)生，與市場經濟的本質直接關連著。只要是市場經濟，就無法擺脫這個周期性危機的機制。中國也是如此。自由市場機制的代價是周期性危機記者：為什么？何新：斯密帕雷托的自動均衡模型，看起來，這是一個非常美妙的經濟模型。它在幾十年間被西方推薦給所有的社會主義國家，用來和社會主義計劃體制作比較，并且由此得出如下結論：社會主義體制下的商品短缺，根源是由于價格機制的無效，由于供給部門依靠集中的指令性決策，不能根據(jù)價格信號對市場需求作出及時的、靈活的反應。并從而導致了資源配置的浪費，人力投入的低效益等種種弊端。因此，社會主義改革的最終目標是政治自由化和市場經濟化。作為市場經濟這一理論模型，以及依據(jù)這一模型所設計的經濟改革方案（薩克斯休克療法/哈佛500天方案之類），在方向上引導了五十年代以來(1953年南斯拉夫最早試行經濟改革)所有社會主義的經濟改革。然而，其在蘇聯(lián)及東歐導致的悲慘后果我們今天都已看到了。今天反思這一套經濟理論，我們會驚訝這個理論模型的簡單和幼稚。實際上，這個模型如果想要成立，至少必須借助于存在三個假定即條件：生產者根據(jù)價格信號及時進行投資的靈活轉移是無需成本的。既成的社會生產力結構是彈性的。保證投資轉移和生產力改造可能性的資源、技術要素是可以無限量地供應的。如果不存在這三個條件，那么在現(xiàn)實中就必須考慮以下問題：即使市場需求通過價格和利潤給以投資者有誘惑力的巨大信號，他是否可能立即拋棄或改造他原已擁有的全部設備、技術，拋棄其現(xiàn)有工人，而把資金立即轉向另一個有利可圖的生產部門?這種轉移在經濟上要支付的代價有多大?是否可保證投資轉移者必定獲利?其次，投資轉移是需要時間的。事實是生產能力的改造總是落后于需求變化。從投資到收回投資和利潤的時間，往往長于需求旺盛的時間。市場需求總是千變萬化。而投資者購置設備，雇傭工人，引進技術所建造的新的生產線，當其具有生產能力時；原來在市場上閃現(xiàn)高利潤的需求可能已經滿足而改變。在這種情況下，投資者的整個生產配置、生產能力將再度成為過剩能力。（在中國，近年嚴重的大量的重復建設就是在這種市場機制下發(fā)生的。）在這種情況下，這種已配置巨大資源、勞力的生產線，就會成為社會性的浪費。因此，市場經濟根據(jù)其本性天然地存在宏觀失控即發(fā)生生產力過剩的可能性。市場調節(jié)經濟在微觀角度（對個別消費者），似乎是有效率的。在宏觀角度（對全社會）卻往往是低效率的，并且必然發(fā)生供求失衡與周期性經濟危機。實際上，這種周期性經濟危機的可能性，在那種理想市場模型中已經隱涵。即：當供給大于需求時，價格下跌，利潤率下降，甚至無利潤，導致投資必須自動退出這個部門的生產領域。在理想的帕累托模型中，這一點總是被輕描淡寫地描繪，并且被頌揚為一種制動閥、調節(jié)器。但是，這種投資過旺、生產力過剩，即所謂結構調整，在現(xiàn)實中卻是隱涵嚴重可怕的社會代價的。商品積壓、工廠破產，銀行倒閉，工人失業(yè)下崗，就是經濟學中所謂價格信號下落，利潤率下降自動調節(jié)供給的必然結果。列寧說：在自由市場經濟中，要使資本離開一個工業(yè)部門轉移到另一個部門去，就必須經過危機?！读袑庍x集》第1卷第187頁。這種情況，在我們今天的經濟現(xiàn)實中早已經不是什么陌生的問題了。這就是盲目引入市場機制以及實踐這一套福利經濟學理論的現(xiàn)實后果！對此，難道我們還不應當對從美國引入的這種主流經濟理論重新反思嗎？！記者：西方現(xiàn)代經濟學，有很多流派，也形成了很多分枝，主流和非主流是否存在區(qū)別呢？何新：20世紀西方經濟學有很多流派。20世紀形成的某些非主流流派甚至從馬克思的經濟學中吸取了他們認為有用的觀點。（例如凱恩斯、?？怂埂⒘_賓遜夫人、熊彼特，都不同程度地研究和吸收過馬克思的東西。）但是，從總體而言，在基本理論觀點上，主流經濟學所承襲的是法國經濟學家薩伊的主觀效用價值理論。西方主流經濟學的數(shù)學模型也正是從主觀效用的邊際分析（對數(shù)學分析中的極限概念的一種應用）中發(fā)展出來的。喬羅賓遜夫人在她的名著《不完全競爭經濟學》第二版前言中說：在正統(tǒng)派學說中，完全競爭、供給與需求、消費者的主權和邊際效益學說一直占據(jù)著上風。記者：主流學派的主要理論觀點是以市場供求關系作為價值形成的決定性機制。何新：所以他們用主觀價格論置換了古典經濟學關注的價值形成理論。古典經濟學的基礎之一是價值理論。因為只有通過價值形成的分析，人們才能解釋資本主義經濟增殖運動的發(fā)生根源。近代經濟學的價值理論，基本上可以劃分成兩大流派。一個流派注重于生產過程中價值的形成問題。這就是客觀價值論，包括馬克思代表的勞動價值論和李嘉圖代表的成本價值論。另一個流派則注重市場價格的形成，即市場需求對于商品的價格的函量關系，這就是效用/需求價值論，主觀價值論。這一理論大體上是在19世紀6070年以后由杰文斯、帕雷托等人通過需求分析而發(fā)展起來的。他們認為數(shù)學中的邊際分析方法可以為需求與價格的形成關系建模，這就是所謂的邊際革命。在這一派經濟學中，古典經濟學所關注的社會階級問題和宏觀政策問題被棄置了。19世紀末20世紀經過一系列數(shù)學包裝后，這種形式經濟學發(fā)展成為西方現(xiàn)代經濟學的主流（正統(tǒng)）經濟學說。主流經濟學的理論簡史記者：我可否用以下的三點概括您上述的論點：（1）所謂西方主流經濟學，就是指西方經濟學中的正統(tǒng)學派。 （2）這一學派的學說流變繁多，但始終有一種共同的理論基礎。（3）這種共同的理論基礎即主觀價值論（與古典學派的客觀價值論不同）、邊際效益分析和帕雷托均衡體現(xiàn)的抽象市場模型。何新：你概括得很好。只是我要強調一下，這三點概括并不是我個人之見，而是根據(jù)主流的西方經濟思想史家自己的觀點。英國經濟思想史家Eric Rollr爵士在其所著《經濟學說史》中指出：人們通常把上一世紀七十年代在經濟分析工具方面的變化，看成是經濟學中爆發(fā)了一場全面革命的標志。有人說，古典主義強調生產、供給和成本；現(xiàn)代學說關心的主要是消費、需求和效用。邊際效用概念的引入實現(xiàn)了這種重點的轉移，從那時起它便幾乎以無上的權威統(tǒng)治著學術思想?，F(xiàn)代經濟學的核心消費者選擇學說和交換與生產的均衡學說，在20世紀基本上是和第一次大戰(zhàn)以前一樣的。雖然存在一些提法上的分歧，但大致的趨勢是走向統(tǒng)一。在英國，在馬歇爾以及他的追隨者們的作品里，可以找到一種倫理上的假定的愛好，這種傾向使英國學說具有維多利亞時期的特征。在奧地利，在門格爾和維塞爾的影響之下，包含在機會成本原理中效用的順序觀點和成本與價值的相互關系成為被接受的理論。起初與洛桑學派密切結合在一起的經濟關系的數(shù)學表現(xiàn)形式也愈加普及了。雖然直到20世紀三十年代數(shù)理經濟學的文獻才有相當增加。毫無疑問，一些流行的理論的數(shù)學公式化，是本世紀頭三十年里，導致各學派間某種程度的折衷和國際化的一個重要因素。記者：主流學派認為，微觀經濟學采用的數(shù)學建模方法，意味著20世紀主流經濟學推動的一種重大革命。何新：這實際是一種自我吹噓。主流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是有問題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