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斗的行為，周恩來告誡他們：“開槍殺人不難，只要瞄準就行。用拳頭傷人也不難，只要有蠻勁就行??但武斗只能觸及皮肉，文斗才能觸及靈魂?！彼倪@番話旨在啟發(fā)紅衛(wèi)兵要文斗，不要武斗。當紅衛(wèi)兵逼迫周恩來交出陳毅和其他幾位副總理時，他巧妙地利用紅衛(wèi)兵對毛澤東的崇拜心理，說：“陳毅和其他副總理的確曾背離毛澤東的路線，但現(xiàn)在已經承認了錯誤，他們在毛澤東身邊，在毛主席的領導下工作，應該給他們時間以觀后效?！边@樣，既考慮紅衛(wèi)兵要揪斗陳毅等人的心態(tài)，又道出了他們不能揪斗陳毅等人的原因。當紅衛(wèi)兵包圍宋慶齡的住宅、嚷著要剪她的長發(fā)時，周恩來立即召集北京的紅衛(wèi)兵頭頭開會，耐心他說服他們放棄這種無理的意圖。他說：孫夫人自與我們合作以后，從未向蔣介石低過頭。大革命失敗后，她到了國外，營救過我黨地下工作的同志，抗日戰(zhàn)爭時期與我們合作，解放戰(zhàn)爭時期也同情我們。她和共產黨的長期合作是始終如一的，我們應當尊重她。她年紀大了，今年還要紀念孫中山誕辰O周年，她出面寫文章，在國際上影響很大，到她家里貼大字報不合適。她兄弟三人姐妹三人就出了她一個革命的，不能因為她妹妹是蔣介石的妻子就要打倒她??周恩來的講話措辭委婉，態(tài)度堅決，有效地避免了紅衛(wèi)兵對宋慶齡的傷害。對于紅衛(wèi)兵提出的一些幼稚可笑甚至荒唐至極的問題，周恩來也能耐著性子跟他們講道理。例如，上海的紅衛(wèi)兵要求揪斗1萬名資本家，他出面制止：“我們國家很強大，沒有必要這么干。階級是要消滅的，但不是消滅人的肉體?！敝芏鱽聿粌H以強忍克制的態(tài)度與紅衛(wèi)兵說理辯解，而且以特有的耐心千方百計地引導紅衛(wèi)兵按黨的政策辦事。他在與紅衛(wèi)兵的約見和座談的講話中，一再聲明：建國以來的 年中黨和政府的工作成績大于缺點，要區(qū)別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對干部要一分為二；犯了方向性、路線性錯誤的，并不等于“黑幫”，也不是不革命，更不是反革命。他諄諄告誡紅衛(wèi)兵：“不能說全國的大學、中學所有領導都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黨政機關的領導都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某些領導機關的某些領導同志犯了錯誤，而這個錯誤即使是某一個時期的路線錯誤、方向錯誤，也不能說一切領導機關都要‘炮打’，不是一切領導人都是路線錯誤、方向錯誤，不是一切領導人都是‘黑幫’”。為了減少“文化大革命”的損失，周恩來不惜屈尊下移，不顧大國總理的身分，向那些黃口小兒進行苦口婆心般的勸說，足見其事業(yè)至上的高風亮節(jié)?！駪┱堦愐銕ь^“你檢討” 年8月以后，造反派們像一群失去羈絆的野馬，其行為越來越無法控制，一大批黨和國家領導人被他們肆意打倒，或被他們勒令靠邊站，全國日常工作幾乎處于癱瘓狀態(tài)。周恩來心急如焚，深知硬頂是不行的，為了防止造反派奪權和保護老干部，他決定采取以退為進的策略，從外交部入手，使各方面工作從癱瘓中恢復起來，方式是懇求主管外交工作的陳毅“作檢討”。對于陳毅副總理兼外交部長在國內外的影響，林彪、江青一伙十分清楚。對于陳毅那剛正不阿、直言不諱的性格，他們既恐懼又忌恨，自然，陳毅及其主管的外交部是這伙野心家重點迫害和搗亂的對象。一天，周恩來找到陳毅，言辭懇切地說：“這么大國家，千頭萬緒，我不能沒有幾個幫手吧！部長們都被打倒了，他們的工作誰來做？我想安排部長們向群眾檢查，爭取盡快過關，把各部工作抓起來?！彼婈愐泓c頭稱是，把話鋒一轉，說：“陳總，我想讓你帶個頭，你看怎樣？”“叫我?guī)ь^？”陳毅明白了周恩來找他來的意圖。但他認為自己沒有錯，便說：“叫我向造反派檢討，我有什么錯？”“陳總，”周恩來親切地注視著陳毅說：“就忍了這一次吧??你是外交部長，外事工作一天也不能斷，你要總是被包圍，被批判，工作讓誰來抓？我要管的方面太多，我一個人頂不下整個天呀?！敝芩紒磉@種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的精神使陳毅無法拒絕，他不愿再麻煩周恩來，思考幾天之后，終于表示：“總理，我想通了。從今天開始，不再放炮。我檢討，爭取早日得到群眾諒解，把握好外交部的工作?！敝芏鱽砩钌畹貫殛愐氵@種“以大局為重”的精神所感動。陳毅準備檢討了，但他那種直爽的性格無法一下子改變，就是檢討也在批判“文化大革命”，結果招來中央文革一伙人的更大報復和圍攻。 年 月，陳毅等四位老帥接見軍隊院校學生的講話言辭尖銳，直指中央文革。周恩來深為陳毅個人的安危擔憂，為了避免陳毅招致更多的禍患，決定阻止他在公眾場合發(fā)表政見。一天，他又把陳毅請來，面色溫和地說：“陳老總，現(xiàn)在我要請你接受一個任務。”“什么任務？”陳毅不解地問。周恩來不急不慢地回答：“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講話?！薄笆裁?，什么？”出口成章的陳毅瞠目結舌，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叫我不要講話？！”周恩來肯定地點點頭。一般來說，犯了錯誤的人才作檢討，然而在“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年代，沒犯錯誤的人被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人責令“檢討”是屢見不鮮的。但是，周恩來懇求沒犯錯誤的陳毅帶頭“作檢討”，從表面上看，這似乎是一種違反常規(guī)、不辨是非的舉動，甚至還有與兩個反革命集團同流合污之嫌。但只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就會明白這番用意是煞費苦心的。因為，這樣做既考慮毛澤東的心理，又可減少兩個反革命集團對陳毅的無理糾纏。從國家的角度考慮，能防止造反派奪權，從個人的角度考察，有利于保護干部。由此可見，在那不正常的年代里，周恩來這種違反常規(guī)的行為，本身也是正常的。 既反保守，又反冒進“保守”表現(xiàn)為思想落后于實際，行動裹足不前；“冒進”表現(xiàn)為思想超越于實際，行動操之過急?！氨Ｊ亍焙汀懊斑M”是產生“左”右傾錯誤的根源。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既發(fā)生過陳獨秀的右傾投降主義錯誤，導致轟轟烈烈的國民革命失?。灰渤霈F(xiàn)過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三次“左”傾錯誤，幾乎使革命陷入絕境；還發(fā)生過“文化大革命”這樣全局性的“左”傾錯誤，給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帶來了嚴重的災難。歷史證明：“右”可以葬送革命，“左”也可以葬送革命；“右”可以葬送社會主義，“左”也可以葬送社會主義。因此，我們既要防止右，但更主要的是反“左”。周恩來就是中國共產黨內第一個明確主張既反右傾保守又反急躁冒進的人。● “左”傾并非比右傾好“左”比右好，寧左勿右，越“左”越革命，曾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長期、普遍存在著的一種錯誤傾向。實際上，“左”傾影響一點不比右傾好，“左”傾的危害一點不比右傾小。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是如此，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也是這樣。中共黨史上，受“左”傾思想的困擾，無論時間之長，還是危害之大，都遠遠超過右傾思想。如何正確對待“左”傾和右傾思想，這是關系到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yè)前途命運的重大問題之一，周恩來就是黨內第一個明確主張既反右傾又反“左”傾的人，早在 年9月，他就得出了“左”傾并非“比右傾好些”的結論。周恩來對“左”傾和右傾的正確認識，是在指導中國革命的實踐中逐步形成的。 年的中共六大以后，李立三和周恩來實際主持中央工作。當時的情況非常復雜，六大并未完全肅清的黨內“左”傾思想，而且在革命出現(xiàn)某些有利形勢的刺激下，“左”傾正在抬頭；共產國際對中國革命的指導，也發(fā)生了嚴重的“左”傾偏差，集中表現(xiàn)為提出“第三時期”理論和 年給中共的以反右傾為中心的4封指示信，致使中國共產黨的路線、策略大幅度地“左”擺；一些地方黨組織在嚴重的白色恐怖下，確實存在著悲觀失望、畏縮動搖的右傾思想；而特別嚴重的是，當時還面臨著與陳托取消派的斗爭。這些情況極大地干擾著中共中央對形勢的枯量和對黨內反傾向斗爭重心的正確判斷和決策，使得周恩來認為“右傾的危險絕不僅是繼續(xù)著黨內機會主義的殘余而復活，他更有現(xiàn)實環(huán)境之不可輕視的基礎”，從而認為共產國際反右傾指示的“正確”和有“必要”執(zhí)行。值得注意的是，周恩來在指導中國革命的實踐中，并沒有簡單地照搬照抄共產國際關于反右的指示，而是盡可能地根據當時黨內存在的各種傾向，堅持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即在反對右傾的同時，也沒有放松對黨內“左”傾思想的批判。他既強調要“克服目前黨內正在發(fā)展的右傾特別危險”，又指出：“假使以為左傾的錯誤已經完全肅清，那便等于容許這左傾的殘余在黨內存在，于黨的正確路線的執(zhí)行也同樣要有危害?！迸c此同時，作為中共中央另一主要負責人的李立三，卻否認中國革命發(fā)展的不平衡性，認為國內軍閥混戰(zhàn)的有利形勢，加上紅軍的初步發(fā)展和黨在白區(qū)工作的初步恢復，使得新的革命高潮已經逼近，全國各地都要準備馬上起義，各中心城市更要首先發(fā)動，以形成全國性革命高潮。他預言中國革命的總爆發(fā)必將引起世界革命的總爆發(fā)，而且在他看來，革命高潮就是直接革命形勢，因而迫不及待地準備武裝暴動。 年，他制定了一個“打下南昌，奪取長沙，會師武漢，飲馬長江”的龐大起義計劃，命令各地紅軍進攻附近的中心城市。結果各路紅軍進攻相繼受挫，損失慘重。與李立三相比，周思來對革命形勢的估量則比較客觀和冷靜，對李立三明顯的“左”傾冒險主義待懷疑和批評態(tài)度。他認為：斗爭前途的開展走向革命的高潮，但斗爭是一步一步地開展，一步一步走向革命的高潮，而不能懷過高的幻想，以后就是革命高潮的前夜。同時，他堅持革命高潮與直接革命形勢是有區(qū)別的，認為現(xiàn)在已經有了新的革命高潮，但還不是可以實行武裝暴動的直接革命形勢。他一再強調：在反對主要危險右傾的同時，必須反對不計后果的“左”傾蠻干，在采取革命行動時必須慎重。 年 月，他在為中央政治局起草的中共致駐共產國際的信中說：黨內右傾危險依然存在，“但這并不是說左傾便不危險了”。 年7月，他根據共產國際的決議和精神，著手糾正李立三的“左”傾錯誤。9月上旬，他連續(xù)為中共中央起草了3封致長江局的指示信，明確指出：“在今天武漢還不能暴動，還不是暴動的前夜”，“你們一切工作計劃，最中心的缺點是在布置暴動上做文章”，“應堅決反對這一觀念：左傾會比右傾好些，在現(xiàn)在只怕右傾不怕左傾。要知右傾會障礙革命與斷送革命，而左傾也同樣會障礙革命與斷送革命的”。由此，他得出了“左”傾并非“比右傾好些”的正確結論?！穹烙曳础白蟆眱墒肿ピ趪窠洕謴偷娜蝿胀瓿珊螅瑥?年起，我國進入大規(guī)模的社會主義改造和有計劃的經濟建設階段。如何盡快改變經濟文化落后的面貌？如何使我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yè)穩(wěn)步前進？這是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領導人冥思苦想的重大問題。由于各人的思路不同，其想法也不盡一致。毛澤東顯得有點急于求成，主張“多、快、好、省”。周恩來則表現(xiàn)得沉著冷靜，主張既反保守又反冒進，因為他認為革命和建設盡管主題不同，但都存在防右反“左”的問題，這樣才不會在實踐中迷失方向，發(fā)生偏差。首先，周恩來在社會主義工業(yè)化建設速度方面，力主既反保守又反冒進。他認為，中國從鴉片戰(zhàn)爭到解放戰(zhàn)爭，在建設方面耽誤了0多年，再加上帝國主義對中國的瘋狂經濟侵略，致使中國經濟文化極端落后。面對落后，我們不能鴨步鵝行，“必須急起直追，力求盡可能迅速地擴大和提高我國的科學文化力量，而在不太長的時間里趕上世界先進水平”。但是，我們也不能因為經濟文化落后，就想一步登天，盲目圖快。他這個主張是尊重客觀實際提出來的，當時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有利條件是：人民民主專政更加鞏固，國防力量日益增強，各項社會改革基本完成，財政經濟基本好轉，國營經濟力量也在擴大。不利條件是：經濟落后，發(fā)展不平衡，科學技術水準低，五種經濟成份并存而國營經濟薄弱。如果“不估計這些困難，就會產生盲目冒進情緒；如不估計到有利條件，就會產生保守傾向”。其次，周恩來在實現(xiàn)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方面，也力主既反保守又反冒進。 年6月，他針對農村工作指出：“我們國家總是要達到社會主義社會的，而且是在走著，社會主義經濟成份是一天天在增長著。所以，我們既反對保守思想，也反對急躁情緒。在農村工作中我們主要的是反對急躁。農業(yè)機械化的前途是一定要實現(xiàn)的。不看見這個前途是盲目；另一方面，不承認我們的落后和不平衡的現(xiàn)象，就是急躁?！痹趯λ饺斯ど虡I(yè)的社會主義改造中，也出現(xiàn)了兩種偏向：一種是有些資本家對國家還保持著很大的距離，仍然唯利是圖；一種是有些工人前進太快了，不允許資本家有利可圖。在他看來，我們應做這兩方面的工作，對雙方進行教育，“一方面，我們反對把社會主義改造看成遙遙無期、停止不前??另一方面，急躁冒進，想一步登天，也是錯誤的?！币晃逵媱澋暮髢赡?，他面對 年下半年以來掀起的農業(yè)、手工業(yè)和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社會主義改造的高潮，仍保持著比較冷靜和清醒的頭腦，及時指出：“商業(yè)部、手工業(yè)合作總社、供銷合作總社等單位應重視私營工商業(yè)和手工業(yè)的改造工作。不要光看到熱火朝天的一面。熱火朝天很好，但應小心謹慎。要多和快，還要好和省，要有利于提高勞動效率?，F(xiàn)在有點急躁的苗頭，這需要注意。社會主義主義積極性不可損害，但超越現(xiàn)實可能和沒有根據的事，不要亂提，不要亂加快，否則就很危險。”再次，周恩來在制定經濟計劃和預算方面，仍然突出地強調既反保守又反冒進。針對 年后半年在社會主義建設速度上提出的一些忽視客觀經濟規(guī)律、操之過急的設想，他強調對經濟工作要實事求是。計劃要符合實際，不要光熱火朝天，而要做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他強調各部門訂計劃，不管是 年遠景計劃，還是今明兩年的年度計劃，都要實事求是。當然，反對右傾保守是重要的，對群眾的積極性不能潑冷水，但領導者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防止頭腦發(fā)熱。 年1月，他在關于知識分子問題會議上呼吁：要使我們的計劃成為切實可行的、實事求是的、不是盲目冒進的計劃。2月，他與李富春、李先念一起研究解決計劃會議和財政會議存在的問題時，又指出：既然已經出現(xiàn)冒進急躁現(xiàn)象，而且各專業(yè)會議訂的計劃都很大，計委、財政部對計劃要“壓一壓”。并且，他將基本建設投資由0多億元壓到7億元。6月，一屆人大三次會議召開前，他提出“右傾保守應該反對，急躁冒進現(xiàn)在也有了反映。這次人大會上要有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既反對保守，也反對冒進?！?月，在中共八大上，他更深刻地論述了既反保守又反冒進的方針：“應該根據需要和可能，合理地規(guī)定國民經濟的發(fā)展速度，把計劃放在既積極又穩(wěn)妥可靠的基礎上，以保證國民經濟比較均衡地發(fā)展?！彼治隽?年計劃和 年計劃的失誤之處，并指出了各自的失誤所造成的后果。前者保守了一點，結果出現(xiàn)了物資積壓的現(xiàn)象，后者冒進了一點，結果導致了財政和物資相當緊張的局面。他告誡人們：在編制長遠計劃時，應實事求是，堅持綜合平衡，穩(wěn)定前進?！霸谟欣臈l件下，必須注意到當前和以后還存在著某些不利的因素，不要急躁冒進；相反的，在不利的條件下，又必須注意到當前和以后還存在著許多有利的因素，不要裹足不前。”周恩來這種講求實際的務實態(tài)度，可惜在“左”傾錯誤思潮的沖擊下沒有得到完全的貫徹，相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