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房地產行業(yè)加強檢查監(jiān)督和管理，并已經向 商業(yè)銀行、地方銀行等所有金融機構發(fā)出通告，要求金融機構每月向中央銀行金融機構局等有關部門報告向房地產公司發(fā)放貸款的數(shù)額、增長率、貸款企業(yè)財務狀況、抵押物、收益預測等具體情況，并對貸款企業(yè)的擔保財產價值、貸款利率以及財務狀日本泡沫之鑒 16 況重新進行評估。 如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日本央行將勒令金融機構采取縮小貸款規(guī)模和提高利率等措施來調節(jié)資金流向，防止房地產泡沫產生，確保日本金融體系的穩(wěn)定。 走過“泡沫年代” 講述人：今井建一，經濟學家，亞洲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我大學畢業(yè)兩年泡沫經濟就破滅了。上個世紀 80 年代，企業(yè) 和金融機構對畢業(yè)生的需求非常大，找工作非常容易，特別是東京大學的學生非常吃香，幾乎每天都能接到企業(yè)打來的電話。我的許多同學都分到待遇最好的銀行工作，那時候在銀行工作是最神氣的，令人羨慕。 誰會想到，世事難料，泡沫經濟破滅后，銀行合并倒閉，大量裁員，許多銀行的分支機構都撤消了，干部提升的位子也大為減少了。原來按照年工序列制度，可以順順當當提拔的，一下子失去了機會。很灰心。 我算幸運，分到一家銀行工作不久，感覺自己并不合適，就放棄了，去研究機構?，F(xiàn)在回頭來看，選擇是對的，一直比較穩(wěn)定吧。泡沫經濟前后 對我的影響不大。對我的家庭影響也不大。我老爸在銀行按照年工序列當?shù)嚼碡斪稍冐撠熑?，工作期間是日本銀行日子最燦爛的時期，正好在泡沫經濟破滅時候退休了。 父親盡管擁有不少股票，資產一夜之間縮水，幸虧沒有借錢。他是上個世紀 60 年代買的股票， 80 年代一直攀升，雖然 90 年代下跌，但比起 60 年代還是有的賺的。 不是大部分人都像我這樣幸運。受泡沫經濟破滅影響最大的是一般的工人。他們許多是日本泡沫之鑒 17 從農村出來，到城市參加工作，學歷比較低。高增長時期，制造業(yè)企業(yè)一線的工作崗位很多，但泡沫破滅時，這些人沒有了工作，年紀也大了 ，變成無家可歸的人。如果你去偏遠一些的北九州，感觸會很深。北九州是鋼鐵城市，新日鐵就在這里。泡沫經濟時期，新日鐵鋼鐵業(yè)務量縮小，給新日鐵配套的中小企業(yè)紛紛裁員，結果，北九州市出租車成了一道風景，晚上很多場所出租車排長龍，但坐車的人很少。 泡沫經濟時期，許多遷到郊外的大企業(yè)和學?，F(xiàn)在都搬回了東京。房子賣不出去，真要賣了價格損失會很大。畢竟地價下降了。 我結婚那一年是 1990 年。我買了一套 40 平方米又小又舊的公寓， 2020 萬日元，那正是泡沫經濟最繁榮時期，現(xiàn)在 400 萬日元也賣不出去了，沒有什么投資價 值，只好租出去。好在我當時沒有向銀行貸款，是向父親借的錢。 現(xiàn)在我住 72 平方米的房子，一家四口人，還是小些，我還要買房子?，F(xiàn)在房價回落了，房產市場剛剛開始活躍起來，買房子的人也多起來了， 3000多萬日元可以買到很好的房子，與年收入比較，大約相當于 56 年左右的收入。 經過這些年的調整，日本企業(yè)的年工序列制度、終身雇傭制度都被打破了，收入差距也拉大了。最近，日本一些學校計劃免除低收入家庭學生的學雜費，可是，在東京就有 40%的家庭需要減免。 這個趨勢值得關注。 采訪手記：急匆匆趕來。落座 。立刻進入工作狀態(tài)。此時已是晚上 7點多，今井建一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從離東京很遠的千葉縣的海濱幕張趕過來。他的工作節(jié)奏像打仗。但這是他每天的生活。 他是日本有名的學者，但說起話來表情靦腆，語速很慢，一字一板。是那種嚴謹、謙虛、作風踏實的學者風范。有時候為了選擇準確的詞語來表達他的意思，他手撓著頭發(fā)，眼睛一閉，發(fā)出長長的?咦， 1 du……?，認真思考的樣子，像一個純真的小學生。 日本泡沫之鑒 18 ? 80年代后期，日本人的心態(tài)和現(xiàn)在的中國人相似。?他說。那時候人們對房地產的心態(tài)是：現(xiàn)在不趕快買，將來價格會更高；房地產 作為固定資產價值只會越來越高，房價和地價絕對不會降下來。 日本國土面積是美國的 1/25，人口是 1/2，日本人認為上升是必然的。東京將成為世界最大的金融中心，地價必然上升。大家都相信這個說法。 今井很注重國民心態(tài)與經濟的相互影響。他說，當時大家都有這樣共同幻想。準確地說，叫?全民幻覺?。然而，在經歷了?失去的 10年?之后，日本國民已經陷入了喪失信心的心理狀態(tài)，總覺得鄰家的草坪比自家的綠。他們敏感、自尊而自卑。 ?不過，現(xiàn)在大家的自信心恢復了，又來了熱情。?他說。 講述人：東吉先生，日本資深 媒體人士 1989 年我大學畢業(yè)進入 NHK，我可以叫 “泡沫年代 ”的人，但是因為 NHK是公共放送，沒有什么影響，工資穩(wěn)定。那時候，野村證券、三一證券、是最火爆的，優(yōu)秀的大學生都去那里，收入很高。 我是大阪人，自己家有一塊地，我母親要賣，我不讓賣，認為地價只會越來越高，等等。可是第二年地價就下跌了，我母親的感覺是比我好，她在最高點賣掉了地。 關于土地神話、全民炒股等等話題，我們電視臺做過泡沫怎么破滅的節(jié)目，也在反省教訓。 1989 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世界發(fā)生了這么大變化，日本還沉浸在泡沫中，繁榮沖昏 了頭腦。東京都西新宿廳大樓，泡沫經濟時期設計的豪華高檔產物，跟巴比倫的塔一樣，我叫它泡沫塔。 那時侯，為了蓋房子，黑社會趕走民眾，強拆，一夜就推倒房子。 日本泡沫之鑒 19 銀行最壞。泡沫經濟時期，拼命借錢給大家，泡沫破滅的時候又天天催債，債務壓的人們無法生存，跳樓的。 歷史上有荷蘭的郁金香泡沫，誰會想到它會像幽靈一樣轉到日本， “失去的 10 年 ”——這 10 年痛苦得要命。 過去，日本證券公司的老板騎著火箭在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上出現(xiàn)，我覺得非常神氣。結果，誰想到，日本最大的三一證券公司最終還是倒閉了，我很長時 間都不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不是哈佛教授驚呼《日本第一》、日本人寫書《日本可以說不》嗎？怎么回事？ 現(xiàn)在，日本人擔心中國泡沫破滅，影響日本經濟。如果中國崩潰，那么日本也會跟著崩潰，中日經濟已經一體化了。 中國學者對泡沫的警惕可以理解，因為阻止泡沫出現(xiàn)真是太難了。歷史上，平緩地擠碎泡沫的先例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往往是等大家有了危機感的時刻，正是泡沫破滅的時刻。 今年我到中國采訪，感覺土地價格暴漲得難以想象。北京、上海也有不少借錢買房的人，不可思議！跑不了了，必死無疑。我的感覺是中國房價、地價泡沫比日本 的泡沫一點兒也不遜色。 我告訴你：中國泡沫肯定要破滅。泰坦尼克號已經靠近冰山了，難道還渾然不覺嗎？ 中國經濟泡沫不僅危險，政治風險更大。中國社會矛盾尖銳，泡沫將觸發(fā)這些矛盾激化，引發(fā)更大的沖擊力。 外國記者對中國并不了解，不了解中國深層次的問題，只是一味 “鼓吹 ”中國崛起，他們根本不理解中國人所處的狀態(tài)。 我們的經驗如果被中國熟視無睹，那真是太可惜了！ 日本泡沫之鑒 20 采訪手記：東京億萬富翁橫井英樹，購買了倫敦郊外的泰姆公園、英國南部的朱比特山、以及蘇格蘭久負盛名的標志性建筑 —— 格萊乃普城堡和西 班牙巴塞羅那郊區(qū)的菲爾格拉宮殿。 1991年橫井英樹以 4000萬美元將被視為紐約心臟與靈魂的帝國大廈收于麾下。 雖然已經過去 15年，這個昨日的故事依然清晰可辨。對他來說，這個故事，充滿傳奇，橫井英樹也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可他破產了！?東吉猛呷口酒，搖搖頭。顯然，這些回憶對他來說，有些痛苦，盡管他不是主人公。 也許這樣的經歷給他的心靈沖擊太大，所以他說，自己看事情變得悲觀，對中國的泡沫經濟狀態(tài)，他也表現(xiàn)悲觀。 ?孔子說，要知己知彼，中國不僅要知‘彼’，了解日本的經驗教訓，而更重要的是知己，了解 自己的現(xiàn)狀。?他一臉認真地說。 講述人：西村吉正，早稻田大學大學院亞洲太平洋研究科長，前大藏省銀行局局長。被視為第一個向泡沫開槍的人 回過頭來總結日本泡沫經濟的原因，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不過，我更強調心態(tài)因素，是自負導致了日本的泡沫經濟。 1950 年代以后 20 年，隨著家庭實力、企業(yè)實力和國家經濟實力的逐步走強，日本人的心理逐漸從戰(zhàn)敗陰影下走出來，變得越來越自信。 80 年代之后，日本經濟增長速度放慢，但是國民的自信心一直在膨脹，這是醞釀風險的根源所在。 我本人總結，日本可以說經歷了兩次泡沫。前 半段是軍事性泡沫，后期是經濟領域的泡沫。 30 年代與中國、美國進行戰(zhàn)爭，當時的心理泡沫是， “日本一定能贏！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軍事泡沫心理也結束了。 那時候我剛 5 歲。 日本泡沫之鑒 21 對日本人來說，只有經濟上一條出路了。讓日本人意想不到的是，與軍事發(fā)展相同，經濟發(fā)展一樣快速。 60 年代，日本經濟最好， 70 年代，日本 GDP 趕上了歐洲國家， 80 年代趕上了強盛的英國。起初，日本心理狀態(tài)與經濟實力相持平，后來就出現(xiàn)了夢幻般的自豪與自負。尤其是日本經歷了兩次石油危機的世界恐慌，在其他國家顫顫巍巍的時候，日本成功度過，這更加 劇了日本人的自信心。等到 1991 年，人們意識到心態(tài)問題的時候，泡沫破滅了。 當時已經有國外的人士告誡過我們，但日本人根本聽不進去。 作為大藏省銀行局局長，我欣慰的是，是我下令讓銀行破產的；遺憾的是，這樣的政策太遲了。 無論那時還是現(xiàn)在，都有不少人贊成我讓銀行倒閉的政策，以及對處理銀行不良資產立下的功績。但我認為那是失敗的。 為什么？ 因為使 10 家銀行倒閉就足以讓人們的心態(tài)恢復平靜，從幻覺中清醒。但是，我沒有料到日本經濟那么脆弱，本來希望 10 家倒閉，結果 180 家跟著倒閉，不堪一擊 。我沒有控制住破產的勢頭。 中國怎樣選擇？ 目前看中國的情況似乎是更注重經濟發(fā)展，這是符合一般民眾的心理。 經濟發(fā)展好的時期往往潛伏著巨大的風險，能否避免危機，部分人已經意識到了，但整個國民是否已經意識到？是否能接受鄰國的經驗教訓？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中國能從日本的經歷中學習到什么，我的回答是，還很難說。 采訪手記：泡沫時代，這個話題對西村吉正來說，回憶起來是殘酷的。在人們像吞下了日本泡沫之鑒 22 搖頭丸一般近乎瘋狂的時刻，西村吉正擔任日本大藏省 (現(xiàn)在的財政省 )高官 —— 銀行局局長，他斷然下令控制銀行信貸總 量，宣布讓銀行倒閉破產。 接著，神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破滅，人們的財富仿佛一夜之間化為泡影。從驕傲、自信、甚至自負到絕望、自卑乃至憤怒，人們將這種憤怒轉嫁到了像西村吉正這樣的?捅破泡沫者?的身上。尤其是一些與銀行千絲萬縷的產業(yè)界。?是他開的槍！?提到他的名字，這是日本經濟界人士的第一反應。 有些人認為，他把大家從幻想中喚醒，讓銀行從死亡中求得新生，他是那個說?皇帝沒有穿衣服?的誠實小孩；有些人認為，是他導致了?硬著陸?，讓泡沫破滅得太劇烈沖擊太大，這是政策的失誤。 ?他嚴控銀行資金流向房地產 ，下了猛藥，雖說良藥苦口利于病，不過也太苦了！有沒有更甜一點的藥呢？?丸紅商社的一位負責人搖著頭，像是自言自語， 又像是在對記者說。 回憶那時候的政策操作，西村自己的評價是：?我有最欣慰的，也有最遺憾的，欣慰的是我下令讓銀行破產了。遺憾的是政策實施的太晚了。? 采訪中，你能深刻感受到他的嚴謹。他在發(fā)表每一個看法的時候，都要舉出大量充分的數(shù)據(jù)事實來論證，邏輯嚴密；講到一處，他能隨手從書架中抽出自己制作的厚厚的幾本資料，全是他整理的剪報、圖表、數(shù)據(jù)、事例。甚至在講到一些經濟現(xiàn)象，他會立刻用手勢在空中不斷勾畫著走勢圖。 總結泡沫經濟的歷史，從這段歷史中分析成敗現(xiàn)在成為他主要的工作之一。目前他正帶領一個團隊，研究泡沫經濟之后金融機構倒閉的原因，這是日本政府金融廳委托他的一個重要課題。 我最擔心銀行體系 ――專訪日本銀行金融機構局官員 福本智之 日本泡沫之鑒 23 8 月 17 日 12 點 30 分 ,在三越百貨公司的大獅子像前 ,福本智之準時出現(xiàn)。眼前的福本中等個頭，有點瘦，但很結實。福本是日本銀行的官員，日本銀行是日本的中央銀行。 福本曾在中國大陸生活了四年 ,在香港生活過一年。他曾在日本大使館和日本銀行北京事務所工作。在日本 銀行，他負責金融機構穩(wěn)定運行方面的事務。 與周圍現(xiàn)代化高樓大廈相比，日本銀行的大樓莊重古舊，石墻上隱約泛出淡淡的綠苔，透出歷史的滄桑感，顯得鶴立雞群。泡沫經濟時期，就是在這里 ——日本銀行受大藏省的干涉，不能完全自由揮動貨幣政策的大棒，而現(xiàn)在，這里完全獨立于政府之外，其獨立性受日本銀行法的保護。 頗有意味的是， 10 米遠處就是著名的東京三越百貨公司。在泡沫經濟繁榮期，三越百貨門前大獅子腳下的土地價格能夠買下整個美國好萊塢的土地。從 1987 年到 1990年，東京住宅用地價格年均上漲 %、商業(yè)用地 價格年均上漲 %。泡沫經濟破滅前的日本，東京的地價等于整個美國加利福尼亞州。 然而，神話破滅如此之迅速，這里也成為泡沫的見證者，以及整個日本經濟調整時期的神經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