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任少卿書-----司馬遷-在線瀏覽
2024-09-14 16:15本頁面
【正文】 急。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以奇矣。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乃悉徵其左右賢王，舉引弓之人，一國共攻而圍之。然李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沫血飲泣，更張空弮，冒白刃，北向爭死敵者。后數(shù)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 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dāng)而報于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明主不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 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游莫救視，左右親近不為一言。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假令仆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jié)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為自免，卒就死耳。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傳曰：“刑不上大夫。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其在檻阱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棰，幽于圜墻之中，當(dāng)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槍地，視徒隸則正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勢也。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 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仆雖怯懦欲茍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沈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由能引決，況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茍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 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fā)憤之所為作也。乃如左丘明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草創(chuàng)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仆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zé)，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xiāng)里所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fù)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fā)背沾衣也！身直為閨閤之臣，寧得自引于深藏巖穴邪！故且從俗浮沈，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拘Ｗⅰ看似獏⑿Ｒ浴端牟繀部酚八伪尽读甲⑽倪x》卷四十一。情意那樣誠懇，好像抱怨我沒有遵從您的教誨，而是追隨了世俗之人的意見。我雖然才能庸劣，也曾從旁聽說過有德之人留傳下來的風(fēng)尚。諺語說：“為誰去做事？誰來聽從你！”鍾子期死后，俞伯牙終身不再彈琴，為什么呢？士人要為他的知己效力，女子要為喜愛她的人梳妝美容。您的信本應(yīng)早日回復(fù)，正趕上隨從皇上東巡歸來，又忙于一些瑣事，與您見面的機會較少，匆匆忙忙沒有半點空閑，能夠盡情陳述自己的心意。請允許我把淺陋的意見略加陳述，時隔很久沒有回信，望您不要責(zé)怪。士人有了這五個方面，然后才可以立身于世并進入君子的行列。受刑之后得到余生的人，無法和別人相比，并非一代如此，由來已久了。自古以來就以宦官為恥辱。所以常自思自想，往高處說，不能盡心報效誠信，也沒有因出奇的謀略和特殊的能力受到贊譽，取得賢君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為皇帝拾取遺漏彌補缺陷，也不能招納舉薦賢能之人，并讓山野中的隱士顯露才能；對外又不能參加軍隊，攻城野戰(zhàn)，有斬殺敵將奪取敵人軍旗的功勞；往低處說，不能以日積月累的辛勞，取得高官厚祿，使親族朋友都感到榮耀。從前我也曾置身下大夫的行列，在外朝陪著別人發(fā)表些微不足道的意見，沒有借這個時機根據(jù)朝廷法度竭盡自己的才思，如今已經(jīng)身體殘缺成了從事掃除的差役，處在卑賤的地位，還想要昂首楊眉，評論是非，那不是輕慢朝廷羞辱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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