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立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曰，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立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傅氏之言，代表了啟蒙者的文學創(chuàng)作主張，也說明了文學接受效果對于思想啟蒙確實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述事務取近今易有，切莫抄襲舊套；立意毋尚希奇古怪，免使駭目驚心。立案演說，結構成編，貫穿為部，使人閱之心為感動，力為革除，辭句以淺明為要，語意以趣雅為宗。所以，在文學的借用方面，近代思想家力主文學創(chuàng)作的通俗性，以便迎合啟蒙對象的閱讀習慣和接受能力。反倒是那些內容淺白、文字簡潔的通俗文學，更受民眾的青睞，“上自縉紳先生，下至草莽齊民，于諸子百家之書，或不能悉備，備亦不能悉讀，而讀至稗官野史則必搜羅殆遍，讀亦殆遍。為了在作品與民眾之間架起思想傳播的橋梁，有識之士發(fā)起了白話文運動，期望能以“不避俗言”的白話文學，實現(xiàn)思想傳播的目的。中國四萬萬人之中，試問能文言者幾何” 陳榮袞《論報章宜改用淺說》，郭紹虞《中國歷代文論選》第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77頁。國民性改造初期，啟蒙者雖然竭力地吶喊宣傳，但普通民眾反應冷淡。如何在這群“不識字”的民眾身上實現(xiàn)思想的啟蒙，就成了進步文人義不容辭的責任?！?魯迅《門外文談》，《魯迅全集》第6卷，第92頁。但當時的中國是什么樣子呢？閱讀群體的實際情況又如何呢？由于封建社會教育制度的不合理，長期以來，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民眾根本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至于平民，那是不識字的，并非缺少學費，只因為限于資格，他不配?！?姚斯《文學史作為文學科學的挑戰(zhàn)》，趙憲章編《二十世紀外國美學文藝學名著精義》摘引，第460頁。反過來，思想啟蒙的時代風潮，又造就了這一時期文學接受學的獨有特質?！?瑙曼《社會—文學—閱讀》，趙憲章編《二十世紀外國美學文藝學名著精義》摘引，江蘇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第466頁。之所以選擇文學作為啟蒙思想的工具，是與它獨特的審美教育功能分不開的?！?魯迅《吶喊“思想啟蒙”時期（1898—1928）十八世紀末到十九世紀二十年代，思想啟蒙是貫穿這一時期的最強音，救亡圖存，開通民智，也成為急需完成的時代任務。在這一過程中，人們的思維模式、認知體系、理論觀念等，都隨著時代的風云變幻經受了反思、蛻變、發(fā)展的生命歷程。應該說，歷代文論中都積藏著一些碎玉散金式的接受思想火花，它們或散見于理論專著，或潛藏于文人的序跋評點，雖然零碎散亂，卻也豐富多彩，不絕于史。作者用一致之思，讀者各以其情而自得” 王夫之等撰《清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1963年版，第3頁。知音》說：“凡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故圓照之象，務先博觀” 王利器校箋《文心雕龍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89頁。尚書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31頁。比如，《尚書也就是說，在傳統(tǒng)的中國思想史中無法找到接受美學思想。二十世紀中國的文學接受特點與傳播模式葛剛巖（武漢大學 文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文學接受是讀者的審美體驗創(chuàng)造作品的過程，接受美學就是從受眾出發(fā)，去研究文本升華為作品的過程、途徑及其效果。現(xiàn)代意義的接受學概念，起始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歐洲，八十年代才傳入中國。但這并不否認中國文學自身的傳播模式和接受特點，也不否認此類思想火花的存在。舜典》中有言：“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阮元?？獭妒涀⑹?，即體現(xiàn)著閱讀者對作品審美意義的接受和運用；《文心雕龍，則蘊涵著接受反應的思想認識；王夫之《薑齋詩話》云:“出于四情之外，以生起四情；游于四情之中，情無所窒。，即是對讀者閱讀主觀能動性的一種認可。對中國人而言，二十世紀是一個充滿變化、起伏不定的歷史時期。這一時期的文學接受與文學傳播，也順應時代的跳躍轉換呈現(xiàn)出一種階段性的面貌特點。面對歷史使命，啟蒙者認為，應該借助文學，把文學的教育功能、感化功能，運用到國民性的改造中去，“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指：愚弱的國民）的精神，而善于改變精神的是，我（指：魯迅）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于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自序》，《魯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417頁。瑙曼曾這樣描述過文學的審美過程：“在接受過程中，通過美的享受而獲得的經驗、認識以及新的價值觀、審美觀，影響并改變人們的知覺方式、情感方式、認識方式和思維方式，普遍而又持久地作用于人們的行為和行動，幫助人們對事物獲得新的、更加正確的認識，將他們從落后、愚昧的自然觀與宗教的偏見，從傳統(tǒng)的社會束縛和習慣勢力下解放出來，促進新的社會意識和倫理道德準則的形成與推廣。文學的審美特征和教育功能，使它順應時代的需要，成為開啟民智的重要工具。一、接受理論文學作品的教化功能與審美效果，都是通過讀者的閱讀實現(xiàn)的，正如姚斯所說：“只有閱讀活動才能將作品從死的語言材料中拯救出來，并賦予它現(xiàn)實的生命。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接受者的參與，作品的任何意義和價值都難以具體化。而且連書籍也看不見。文化素質的落后，造成他們接受能力的低下。（一）棄文言，用白話，倡導文學的通俗性一部作品要想被觀眾接受，首先應該使用一種富有活力的表現(xiàn)性語言，能夠保證讀者順暢地閱讀，否則，無論多么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都不可能獲得現(xiàn)實的生命。究其因，重要的一條就是文言已僵化，普通民眾早已棄之不用，所以用文言文書寫的宣傳材料，當然引不起民眾的興趣，“今夫文言之禍亡中國，其一端矣。思想的深奧，意趣的高尚，使得雅文學難以走進民眾的閱讀視野?！?嘯廬《中外三百年之大舞臺序》，轉引自李洪巖論文《近代接受史學理論試說》，《學術研究》1997年第1期。傅蘭雅以小說為例，曾號召作家們多創(chuàng)作一些通俗易懂的作品，借以達到教育國民的目的，“茲欲請中華人士愿本國興盛者，撰著新趣小說，各顯此三事之大害，并祛各弊之妙法。雖婦人幼子皆能得而明之?！?傅蘭雅征求“時新小說”啟事，雜志《中國記事》1895年6月號，底頁。（二）追求文學創(chuàng)作的人性化功能性的追求，決定了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必須是鮮活的，要有一種“動人心速，入人心深”的藝術感染力?！?陳獨秀《文學革命論》，《陳獨秀著作選》，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60—261頁要求文學反映生活的真實本色，寫出人性的率真自然。在《人的文學》一文中，周作人認為，文學所要表現(xiàn)的不僅是社會性的“人”，也包括自然性的“人”，“我們要說人的文學，須將這個人字，略加說明。乃是說，‘從動物進化的人類’。除理論上倡導之外，進步作家還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時刻體現(xiàn)著對“人性”文學的追求?！叭魏挝膶W作品都是它的時代的表現(xiàn)，它的內容和它的形式是由這個時代的趣味、習慣、憧憬決定的。這種“時代的趣味、習慣、憧憬”橫亙在作品與接受者之間，就會形成一面巨大的“接受屏幕”，影響著作品的接受。人性化的文學主張，符合了自由平等的時代追求，所以這類作品就容易吸引觀眾，感動讀者。視野不同，選擇也就不同。（一）利用小說近代以前，小說始終被定性為“小道”、“末技”或“街談巷語”，沒有太高的文學地位。因為，這種文體具有極強的審美娛樂性，能夠真切地反映社會生活的原生態(tài)，尤其是那些通俗流暢、真實自然的小說作品，更能反映下層民眾的喜怒哀樂，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學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梁啟超全集》，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884—886頁。在進步思想的引導下，小說的實踐創(chuàng)作也取得了可喜成績，呈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所以，有人將這一時期夸張地稱為“小說改良社會、開通民智之時代”。在接受方式上，觀眾僅憑視覺和聽覺，就能進入藝術審美的心理體驗，達到閱讀觀賞的目的，故而深受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