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之所以要克制忍耐、茍且偷生，囚禁在污穢的監(jiān)獄之中也不肯死的原因 ，是遺憾于我的心愿尚未完全實現(xiàn)，如果平平庸庸地死了，那我的文章就不能顯露在后世。 第 3層，從 “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 ” 至 “ 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 ” 。說明自己受辱不死的原因是為了使 “ 文采表于后世 ” 。司馬遷進(jìn)一步表明，他并不顧念家庭，也不缺少 “ 引決 ” 的勇氣，但輕輕一死，也就同時斷送了為之獻(xiàn)身、效命的事業(yè)。對生命和事業(yè)，司馬遷坦然自信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他“ 所以隱忍茍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 ” ，是“ 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 ” 。他的這種將個人價值置于歷史長河中來衡量的宏闊眼光，終于使他超脫了庸常的 “ 死節(jié) ” 觀念的束縛，而選擇了一條更為考驗人的精神與意志的荊棘路。 第五段：古者富貴而名摩滅 【 古者；自古以來。富貴：形作名，富貴的人。摩：通“磨” ，磨滅 】 ，不可勝 【 盡 】 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 【 唯：只有。倜（ t236。）儻（ tǎng）：卓越豪邁，才華不凡。非常：不同尋常。今義：程度副詞，相當(dāng)于“很”“十分”。稱：被稱道 】 。蓋文王拘而演 《 周易 》 【 傳說文王被拘禁時，把 《 易 》 的八卦推演為六十四卦。蓋：發(fā)語詞。拘：被拘禁。演：推演 】 ；仲尼厄而作 《 春秋 》 【 孔子周游列國受到圍攻、絕糧等困厄，因道不得行而作 《 春秋 》 。厄：遭受困厄，指孔子周游列國受到困厄 】 ；屈原放逐，乃賦 《 離騷 》 【 屈原被流放后，才寫出 《 離騷 》 。乃：于是。賦：鋪述，這里指寫作 】 ；左丘失明，厥有 《 國語 》 【 左丘明失明后，才著 《 國語 》 。厥：才 】 ；孫子臏腳， 《 兵法 》 修列 【 孫子即孫臏（ b236。n）。臏，名詞作動詞，挖掉膝蓋骨。修列，著述、編寫 】 ；不韋遷蜀，世傳 《 呂覽 》 【《 呂覽 》 即 《 呂氏春秋 》 ，呂不韋為相時命門客編寫的。遷，被貶謫 】 ；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 【 譯文 】 古時候 ， 身雖富貴而名字卻泯滅不傳的人，是無法全都記載下來的 ，只有卓越不凡的特殊人物才能被后人所稱道。周文王被拘禁后八卦為六十四卦，寫成了 《 周易 》 ；孔子受困厄后而編寫了《春秋》；屈原被放逐后，才創(chuàng)作了《離騷》；左丘明失明后，才有《國語》的寫作；孫子被砍斷雙腳，編撰出《兵法》著作；呂不韋貶官遷徙到蜀地，后世才流傳著 《呂氏春秋 》 ； 韓非囚秦， 《 說 shu236。難 》《 孤憤 》【《 說難 》《 孤憤 》是韓非著作中的兩篇。囚：被動用法，被 …… 囚禁 】 ；《 詩 》 三百篇，大底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 【 底：同“抵”。大抵：大多。發(fā)憤：發(fā)泄內(nèi)心的激憤。為：寫，這里與“作”同義詞連用 】 。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 意：心情。郁結(jié)：抑郁不通暢 】 ，不得通其道 【 通其道：行其道，即實行自己的理想 】 ，故述 【 追述 】往事，思來者 【 思來者：使以后的人會有理解自己的 。使動用法 】 。及如 【 乃如：連詞，至于 】 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 【 不能被任用 。 被動 】 ，退論書策 【 退 ： 隱退 。 論 ：編次，按次序編排。書策：寫作，著書。策，竹簡 】 ，以舒其憤 【 以：來。舒：抒發(fā) 】 ，思垂空文以自見 【 垂：使 …… 流傳?？瘴模杭粗肝恼轮鳌．?dāng)時還不能以文章建立功業(yè)，故稱空文。自見(xi224。n)：顯露自己?！耙姟蓖ā艾F(xiàn)” 】 。 韓非囚秦，《說難》、《孤憤》?！对姟啡倨?，大底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 譯文 】 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出了《說難》、《孤憤》等文章；《詩經(jīng)》的三百篇詩，大都是圣賢為抒發(fā)憂憤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這些人都是心中憂郁苦悶，不能實現(xiàn)他的理想，所以才記述以往的事跡 ，想讓后來的人看到并了解自己的心意。至于左丘明雙目失明，孫子被砍斷雙腳，終于不可能被任用，便隱退而著書立說，以此來抒發(fā)他們內(nèi)心的憤懣之情 ，想讓文章流傳后世以表現(xiàn)自己的志向。 第 五 段 文王拘而演 《 周易 》 仲尼厄而作 《 春秋 》 屈原放逐，乃賦 《 離騷 》 左丘失明，厥有 《 國語 》 孫子臏腳， 《 兵法 》 修列 不韋遷蜀，世傳 《 呂覽 》 韓非囚秦， 《 說難 》 、 《 孤憤 》 《 詩 》 ，大底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 身處逆境 終于成功 相信自己也能成功，進(jìn)一步表明“隱忍茍活”的原因。 第六段：仆竊不遜 【 竊：私下里 ， 謙詞 。 不遜：不謙遜 、 不自量 】 ， 近自托于無能之辭 【 自托 ： 自 己有所依托 。 無能：無所作為 。 辭：文辭 ， 義同前面的 “ 空文 ” 】 ， 網(wǎng)羅天下放失舊聞 【 網(wǎng)羅 ： 搜羅 ， 搜集 。 放失舊聞：散亂失傳的文獻(xiàn) 。 放失 （ y236。） ：散失 。 失 ，同 “ 佚 ” 】 ， 考之行事 ， 稽其成敗興壞之紀(jì) 【 考：考證 。 行事：所行之事實 。 稽：考察 。 其：其中 。 紀(jì) ，綱紀(jì) 、 規(guī)律 】 。 上計 【 自 】 軒轅 ， 下至于茲 【 此 ， 指司馬遷生活的時代 】 ， 為十表 ， 本紀(jì)十二 ， 書八章 ，世家三十 ， 列傳七十 ， 凡 【 總共 】 百三十篇 。 亦欲以究天人之際 【 探究天道與人事的關(guān)系 。 以：用 （ 它 ） ，究：推斷 ， 研究 】 ， 通古今之變 ， 成一家之言 。 【 通曉古今變化的規(guī)律 ， 形成有獨(dú)特見解 、 自成體系的著作 】 仆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wǎng)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紀(jì)，上計軒轅，下至于茲，為十表，本紀(jì)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 譯文 】 我私下里也自不量力，近年來，投身在無用的文辭之中 ，搜集天下散失的史籍與傳聞，考證前代人物的事跡 ，考察他們成功、失敗、興起、衰敗的道理，上自黃帝，下到當(dāng)代，寫成表十篇，本紀(jì)十二篇，書八篇，世家三十篇，列傳七十篇，總共一百三十篇，也是想用這個探究天道與人事之間的關(guān)系，通曉古往今來變化的規(guī)律，成就有自己獨(dú)特見解，自成體系的著作（學(xué)說） 草創(chuàng)未就 【 起草后還未全部完成 】 ， 會遭此禍 【 會：恰巧 、 適逢 。 這里可譯為 “ 偏偏 ” 。 禍：與下面的“ 極刑 ” 都是指宮刑 】 ， 惜其不成 【 惜：哀傷 。 其：自己 。 】 ， 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 【 是以 ： 因此 。 就：遭受 。 而：卻 。 慍 （ y249。n） 色：怨怒的神色 】 。 仆誠以著此書 【 誠以 ： 果真 ， 如果 】 ， 藏之名山 ， 傳之其人【 傳：傳授 。 其人：指志同道合之人 ， 能理解傳布自己著作的人 】 ， 通邑大都 【 通邑 、 大都：繁華的城市 】 。 則仆償前辱之責(zé) 【 償：抵償 。 前辱：指忍辱受宮刑 。 責(zé) （ zh224。i） ：同 “ 債 ” 】 ， 雖萬被戮 【 萬：上萬次 。 被：遭受 。 戮：侮辱 】 ， 豈有悔哉 ！ 然此可為智者道 ， 難為俗人言也 【 為：兩個均為介詞 ， 對 。 道 、言：說 】 。 草創(chuàng)未就，適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zé)，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 譯文 】 (此 書 )剛起草還沒有全部完成，偏偏就遭遇到那場災(zāi)禍，我痛惜這部書不能完成，因此接受了最殘酷的刑罰卻沒有露出怨怒的神色。我如果真的著成了此書，（就打算）把它藏在名山之中， (以后 )再傳給能理解傳布我著作的人，并讓它在通都大邑之間流傳，那么，我就可以償還從前受辱所欠的債了 ，即便讓我千次萬次地遭到殺戮，哪里會有悔恨呢 ! 可是，這番話只能向有見識的人訴說，卻很難向世俗之人講清楚?。? 第三部分，進(jìn)一步說明自己受腐刑后隱忍茍活的原因，是為了完成 《 史記 》 ?？煞譃閮蓪?。 第 1層，從 “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 ” 至“ 思垂空文以自見 ” ，列舉古代被人稱頌的 “ 倜儻非常之人 ” 受辱后 “ 論書策，以舒其憤 ” 的例子。 第 2層，介紹 《 史記 》 的體例和宗旨，說明自己 “ 就極刑而無慍色 ” 是為了完成《 史記 》 。 第七段：且負(fù)下未易居 【 負(fù)下：負(fù)罪之下，背負(fù)罪名的情況下。未易居：不容易居處 】 ，下流多謗議 【 下流：身處下流，指地位卑微，名聲不佳；今義：卑鄙齷齪。多：常。謗議，誹謗、非難 】 。仆以口語遇遭此禍 【 以：由于?？谡Z：言論，指為李陵辯護(hù) 】 ，重為鄉(xiāng)黨所笑 【 重：極，甚，嚴(yán)重地。為，介詞，表被動。鄉(xiāng)黨：同鄉(xiāng) 】 ，以污辱先人 【 以：因為。污辱 ：玷污辱沒 】 ，亦何面目復(fù)上父母之丘墓乎 【 亦：又。面目：顏面。復(fù)：再 】 ？雖累百世 【 雖：即使。累：延續(xù)，經(jīng)歷 】 ，垢彌甚耳 【 垢：恥辱。彌甚：更加厲害 】 ！是以腸一日而九回 【 是以：因此。九回，多次曲折環(huán)繞。比喻自己內(nèi)心極為痛苦，愁思纏結(jié) 】 ，居則忽忽若有所亡 【 居 ： 在家。忽忽：恍惚迷離。若有所亡 ： 若有所失 】 ，出則不知其所如往 【 出 ： 出門 。所如往：到什么地方去 】 。 且負(fù)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xiāng)黨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fù)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迴，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 【 譯文 】 而且，背負(fù)著因罪受刑的壞名聲在社會上不容易居處，處于低下卑賤地位的人常受到誹謗、非難。我因說話而遭逢這場災(zāi)禍，深為鄉(xiāng)里所恥笑。因為玷污辱沒了祖上，我又有什么臉面再到父母的墳?zāi)股先ツ??即使延續(xù)到百世，恥辱仍會越來越深 !因此，痛苦之情在腸中整天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平日在家往往恍惚迷離，若有所失，出門常常不知要到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