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受田-述訓(xùn)(編輯修改稿)
2025-08-31 16:54 本頁面
【文章內(nèi)容簡介】 葛武侯躬耕南陽，時無昭烈③，則亦高臥終古，觀其器量，必不為孫曹可知也。此皆身負王佐之略④，遁世無悶若此。后世一善一能，亟求自見，至失身而不恤，度量之相越，豈不遠哉？彼三大賢，誠不可及。然學(xué)者能識其意，其心目中亦當有突過尋常萬倍者矣。[注釋]①樂天知命：《易系辭上》：“樂天知命，故不憂?！敝^樂從天道的安排，知守性命的分限，故能不憂。 ②與時消息：消息，增減、盛衰。指事物無常，隨時間的推移而興盛衰亡。③昭烈：即昭烈帝，蜀漢開國君主劉備。④王佐之略：輔佐帝王成就大業(yè)的謀略。[譯文] 樂從天意的安排，知守性命的分限，有道之士都是這樣。要做到能屈能伸，隨著時勢的變化而改變自己。顏回遇不到孔子，也必然毫無疑問地成為大賢人。《論語》所載也不過寥寥數(shù)語，若不是孔圣人門下弟子們記述下來，后世就不會看得到。孟子周游列國應(yīng)聘出仕時，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之前幾十年在家中研修學(xué)問也無人知道。蜀漢武侯諸葛亮出世前隱居南陽躬耕，當時若沒有昭烈帝劉備三顧茅廬，那也許他會終生隱居不仕，看他的氣度涵養(yǎng)，一定不會被孫權(quán)或曹操所賞識的。這些人都是身負輔佐帝王成就大業(yè)的宏才大略，卻能如此避世隱居、默默無聞而心無煩憂。而后世的人有一點善行、一點技能，就急切地去顯露，以致喪失操守也不顧惜，這些人的度量與顏子、孟子、諸葛亮相比，豈不是差得太遠了嗎？這三位大賢人，我們實在是遠遠趕不上的。然而學(xué)習(xí)他們的人能認識領(lǐng)受他們的心意，那么這些人的內(nèi)心氣度也就會超出平常人萬倍了。[第三十八則] [原文] 學(xué)優(yōu)則仕，不優(yōu)則不仕，優(yōu)亦不必仕也。高官厚祿與性分①無與，況朝廷設(shè)爵以待賢者、能者，茍非所據(jù)，則素餐②可愧，覆餗③尤可憂。我自視，可以功施社稷、德被生民者安在？乃冒昧而承其乏者也。即或知能足效一官，亦時來則為之。吾見世之求仕者，多為其途奔走風(fēng)塵，需遲④歲月，迨其半通甫綰⑤，而華發(fā)盈頭矣。早知有命，悔不讀書，此所得孰大？所喪孰多？即末世人情，視有官為榮、無官為辱，習(xí)俗移人，賢者不免獨思：父母生我，祖宗望我，只為與世俗爭一日榮辱乎？況無官反榮，有官反辱者，比比而是也。[注釋]①性分：天性，性情，天資。無與：不參與，不相干?！稘h書張湯傳》：“湯念獨丞相以四時行園，當謝；湯無與也，不謝。”顏師古注：“與，讀曰豫，謂不干其事也?！雹谒夭停褐^無功受祿，不勞而食。③覆餗：fs，《易鼎》：“鼎折足，覆公餗。”餗，鼎中的食物。覆餗，謂傾覆鼎中的珍饈。后因以“覆餗”喻力不勝任而敗事。④需遲：需，需次；遲，緩慢。需遲，謂舊時官吏受職后，按照資歷依次緩慢等待補缺。⑤半通：即半印，古代下級官吏用的印，借指小官。甫綰：甫，章甫，指仕宦。北魏楊衡之《洛陽伽藍記正始寺》：“輒以山水為富，不以章甫為貴，任性浮沉，若淡兮無味?！本U，控制，系結(jié)，掌握。[譯文] 學(xué)績優(yōu)秀就可以做官，學(xué)績不好就不能做官，學(xué)績優(yōu)秀也不一定去做官。高官厚祿與人的天資是不相干的，況且朝廷設(shè)立官位是恭候那些有德有才的人出任，如果自己的德才不能勝任所任官職，那就是無功受祿是令人慚愧的，因力不勝任把事情辦壞，更值得擔憂。在我看來，那些可以為社稷建立功勛、德澤遍及民眾的人在哪里呢？大多數(shù)是些冒昧充的人。即便是有的人智慧才能足以勝任某一官職，也得等到時機成熟才能就任。我看到世上追求仕途的人，多為自己的升遷奔波忙碌，歷盡艱辛，得到授職后，緩慢地等待補缺而空耗時光，等拿到下等官吏的半印，已經(jīng)滿頭華發(fā)了。早知道這樣的命運，就會悔恨當初沒有好好讀書了，這其中的得失哪個大，哪個多？到了后世的人之常情，認為有官做的就光榮，無官做的就是恥辱，風(fēng)俗習(xí)慣可以改變?nèi)说姆A性，有賢德的人難免獨自思考：父母生養(yǎng)我，祖宗期望我，就只為了讓我和世俗去爭一時的榮辱嗎？況且不做官反而榮耀顯達，做了官的反而辱門敗戶，這樣的例子不少??！[第三十九則][原文] 富貴有余樂，貧賤不堪憂。吾為反其言曰：貧賤有余樂，富貴不堪憂。聞?wù)呋蛞詾楣郑瑖L驗之矣。日日而憂不足，是終身無足之日也；日日而以足為樂，是無日非足之時也。一身所需，其能幾何？加以妻孥，又將幾何？富饒之子，半菽①之費，不免攢眉②；寒窶③之士，計身而衣，量腹而食，反有余力可以及人。此豈世間怪事哉？盈康消息，只在一進一退間，若不思耳。[注釋]①半菽：半粒豆粒，比喻少許之物。②攢眉：緊皺眉頭，形容很不愉快或非常痛苦。③寒窶：貧寒之家，亦指貧寒的人。[譯文] 富貴有不盡的快樂，貧困有難以忍受的憂苦。我把這句話反過來說：“貧困有不盡的快樂，富貴有難以忍受的憂苦。”聽到這么說的人或許認為很奇怪，我曾經(jīng)體驗過了：天天都為不滿足而憂愁，將是一生都不會有滿足的一天；天天都為感到滿足而快樂，是沒有一天感到不滿足的時候。一個人的生活需要，能有多少呢？加上妻子兒女，又有多少呢？富裕人家，拿出少許的東西，就難免緊皺眉頭很不痛快；而貧寒人家的人，比量著身體穿衣，計算著飯量做飯，反而節(jié)約出錢物接濟別人。這豈不是人間的怪事嗎？家境的富貴貧賤、財物的充盈空荒都無常定，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興衰增減就在一進一退之間更替，只是你沒有去思慮而已。[第四十則] [原文] 子弟皆當學(xué)，為官者，子弟尤不可不學(xué)。其學(xué)焉者，人之視之，己以為其中無有矣，況飽食而無為者耶？世有父兄做官，視親師取友攻苦讀書之事，悉非所急，甚者，朝歌夜弦，酣酒縱博，方謂人生適意， 遑恤其他？迨時移勢改，所謂榮耀風(fēng)華者既往，只余百無一能之子弟，攜坐食現(xiàn)成之家口，倚親傍友，東走西奔，得過今日而明日復(fù)然，后日更不可問。若此者，吾見己多矣，恨不于夢夢①時垂涕泣而告之也。[注釋]①夢夢：昏亂不明，糊涂。[譯文] 孩子們都應(yīng)當學(xué)習(xí)，為官人家的孩子更不能不學(xué)習(xí)。那些學(xué)習(xí)的人，別人都看重他們的學(xué)問，而他們自己卻認為自己并沒有學(xué)問，何況那些只知吃飽肚皮而無所作為的人呢？世間還有父兄為官的人家，認為親近老師、結(jié)交朋友、刻苦用功讀書的事情，都不是急迫的事情。他們整日沉迷于歌舞，逸樂無度，或沉湎酒宴、縱情博戲，認為這才是人生的快事，哪還有閑暇去考慮別的呢？隨著時勢的變遷，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都將成為過去，只剩下些什么都不會干的后代，帶著一群只會吃現(xiàn)成飯的家人，投親靠友，東奔西走，勉強過了今天而明天還是如此，后天的日子更不用問了。像這樣的人家，我已經(jīng)見到很多了，真悔恨沒有在他們昏亂糊涂的時候流著眼淚勸告他們??！[第四十一則] [原文] 凡能照管他人者，其后多能全自己；其只知有己者，后并自己亦待他人。在心體志量大小己異，其才能亦自殊也。若學(xué)者識得萬物一體①，其廣大更不同矣。天地為心，非夸也。學(xué)不如是，不足為學(xué)，只成照管一身伎倆耳。方且愛物，何況仁民？方且仁民，何況親親？其理是由近及遠，其量可舉遠該近。所簿者厚而所厚者薄，亦未之有也。更宜反轉(zhuǎn)觀之。[注釋]①：萬物一體：中國古代哲學(xué)命題。儒家追求的最高境界，表現(xiàn)為對萬物的仁愛上，認為萬物中的一草一木皆與我息息相關(guān)。在這種境界中：“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闭J為蟲魚鳥獸皆有存在的理由。認為人就是自然，自然就是人，人與鳥獸同處，與萬物并育，一切皆按各自的本性發(fā)展，共同組成自然的整體。自然界之所以自由自在，一片生機，乃是人把自己那超越一切藩籬的精神體驗投射到萬物中的結(jié)果。[譯文] 凡是能關(guān)心照顧他人的人，以后大多能保全自己；那些只知道有自己的人，以后連自己也得等待別人照應(yīng)。這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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