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沮喪，自我貶低行為表現(xiàn)：回避，退縮，過食，牢騷，焦慮，氣憤。經(jīng)常與父母和情人發(fā)生沖突，工作拖踏，過食。表格中包括了她的感受、信念（對事物的態(tài)度、想法）和行為。我把這個表格讓她帶回去，以期使她看出，她的不合理信念與情緒及行為反應之間的聯(lián)系。我向她強調：她可以嘗試把所有問題，都用這種表格的模式劃分成三部分即誘發(fā)事件A（如：社會對她作為同性戀者的態(tài)度、學習壓力、過食等）、信念B（對事件的看法和態(tài)度）和結果C（情緒反應和行為表現(xiàn)）。此外，我向阿蘭解釋，會談后布置的家庭作業(yè)是咨詢的重要部分，對自己的信念的思考、檢查越認真，咨詢的進步就會越快。我還強調：咨詢的目標不是要消除所有的負性感受，只是學會使感受與事件相一致相符合，消除過度的反應。阿蘭的第二次咨詢中，重點主要集中于兩個不同的問題上：對父母不認可她的情人，認為她變態(tài)感到極端憤怒；及因工作拖拉受公司領導的批評感到非常不滿。從分析阿蘭主要的非功能性情緒、認知和行為入手，經(jīng)過雙方的協(xié)商修訂了阿蘭咨詢的目標。行為目標：1．學會以更有效地方式與父母及其他反對同性戀者溝通，而不是以敵對的、挑釁的方式對待他們。2．糾正完美主義傾向及由完美主義而產(chǎn)生的對學業(yè)的過高要求。3．糾正過食現(xiàn)象，降低或至少維持目前的體重。情緒目標：1．降低她在學業(yè)和社會困難（因同性戀而遭受的困難）方面感到的沮喪和無助感。2．降低由人們對同性戀所持偏見而產(chǎn)生的憤怒。3．降低因工作中的困難而產(chǎn)生的焦慮。認知目標（須予以糾正的靶目標）：1．“我不應該總是面對這么多困難，生活不應該如此艱難”（如：我父母不應該阻撓我的愛情；老師不應該總給我布置這么難的作業(yè)；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錢又掙得這么少，這太可憐了；我的情人不應該在我很累的時候提出額外的要求）。2．“社會和家庭必須認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必須總是寫出出色的論文，假如做不到我就是不好的，說明我不聰明、太笨）。3．“因為我過去的生活一團糟，未來肯定也是這樣，我沒有什么希望了?！卑⑻m：把世上的不合意、不公平視為糟糕至極（這導致了她的憤怒和挫折感）?；虍斪约旱男袨椴荒艿玫秸J可、接受時，她也認為那是糟糕至極的（這導致了她的沮喪）。其實，這都圍繞著一個中心即“糟糕至極”，這也是阿蘭各種不合理信念的核心之一。在第一次咨詢中已經(jīng)對病人講過，可以把她的任何問題都放入ABC模型中去分解，找出介于情緒和行為之間的信念是什么。第二次咨詢我們開始了這個具體工作，以下是第二次咨詢中的對話節(jié)選：C（阿蘭）：我父母堅持讓我參加表哥的婚禮，我說，除非阿紫陪我，否則我是不會去的。他們非常生氣，我們?yōu)榇藥缀鮾芍鼙舜藳]有講過話，現(xiàn)在我覺得很內疚。T（咨詢師）：你的情人被排除在家庭活動之外，你感到很生氣，我是能理解的，你還有其他的感受嗎？C：是的，還有覺得非常沮喪。好像無論我做什么她們都不滿意，我已經(jīng)厭倦了總是這樣掙扎著生活。T：當父母要求你參加表哥的婚禮，并禁止阿紫同去時，你在想什么？C：我都26歲了，他們無權告訴我可以帶誰去出席婚禮，他們應該支持我自己的決定。T：你是不是認為他們“沒有權力批評你”的背后是“不應該批評你”？C：他們就是不應該么！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他們批評我是對的，是件好事？T：這當然不是好事，對你來說這是很痛苦的！我想你非常希望與阿紫關系被家人接受，不希望和他們處得這么僵，是嗎？C：是的。T：那讓我們做一個小的練習好不好？C：可以。T：假如你認為是希望與他們處好，而不是覺得他們和社會必須接受同性戀這種現(xiàn)象，或不覺得不被接受對你來說是件可怕的事，那么你的感受會怎樣？C：我還是不喜歡這種情況。T：當然，你沒有理由喜歡這種情況，我猜你仍會覺得失望和受挫，但不再是憤怒或沮喪了。但是，當你把希望你的家庭不去阻撓你的愛情變成他們必須不能阻撓你的愛情時，通常會感到憤怒、懊惱，而這些情緒又往往給你和家庭關系帶來更多的麻煩和沖突，還使你為此感到內疚。C：是的，每次我都特別煩，他們就把這作為進一步的證據(jù)，說我不正常，說這就是為什么我要搞同性戀的原因。T：所以，我們可以試著談一談你的“應該”和“糟糕至極”?？匆豢磿粫胁煌陌l(fā)現(xiàn)。首先，有沒有哪條法律規(guī)定人們不能持有偏見？C：很多人對很多問題都有偏見，我想沒有法律禁止偏見。但是偏見的確很可怕，它能使人非常痛苦！T：是，偏見是會帶來許多不良后果，但是控制偏見比漠視或容忍這些偏見要難得多。偏見與死亡相比哪個更可怕？或說偏見給你帶來的痛苦是不是最嚴重的？C：也許換了您，可能不會象我一樣，但他們向我和阿紫施加壓力時我真的不能忍受了。T：很自然，你不喜歡這樣，但是沒有理由說你應該象現(xiàn)在這種樣子。而且你也正在忍受著你所謂不能忍受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只是學會怎樣痛苦更小地忍受它。C：可為什么非要我改變呢？是我們父母又固執(zhí)又煩人??！T：對，我也認為如果他們不固執(zhí)，不讓你心煩，完全接受你是最好的，遺憾的是，我們沒有辦法去控制世界、控制別人。他們可以愿意也可以不愿意改變自己的感情和行為。但是，如果你通過改變自己對別人的過分反應，第一，可以使自己的感受好一些，第二，可以有機會讓他們更認真地考慮和容忍你對生活方式的選擇，或至少不會因為父母拒絕接受你與阿紫的關系而對他們大嚷大叫，這樣他們就不再有進一步的證據(jù)指責你不正常。（暫停一會兒）來，讓我們在做個小的練習，這個練習叫“合理情緒想象”，請閉上眼睛想象你與父母正在吃飯時，他們責怪你帶阿紫出席表哥的婚禮，你感覺非常心煩非常生氣，對你的父母非常惱火，并感到做一個同性戀者怎么這么難！能想象得出嗎？C：能，太能了，這個場面跟昨天晚上發(fā)生的情況差不多，我非常沮喪、氣憤、心煩！T：好的，繼續(xù)閉著眼睛，想象相同的情緒，但是，只讓自己感到受挫、失望而沒有沮喪和憤怒……，繼續(xù)想象只是對他們的行為感到不高興，繼續(xù)想象……你是能夠想象出來的……。C：（大約兩分鐘后，睜開眼睛）這很難做，不過你說的情境我最后還是想象出來了。T：好的，你做的很好，你是怎么想的？C：我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他們對待我的態(tài)度，但是他們非常困執(zhí)。不過，盡管我不喜歡，我覺得還是能夠忍受的。正如您上次的說的一樣，這情況對我只是個困難，但算不上災難，現(xiàn)在我好像能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T：你做的非常好，假如你不僅在想象中而且在現(xiàn)實中也對自己說這番話，那你就可以大大地減少自己的沮喪和憤怒，當然，我想你可能仍然會體驗到一些負性的感受。你說過你并不認為同性戀是缺陷或病態(tài)，如果你非常堅定地相信這一點，你還會不會對別人的不接受感到極端氣憤呢？是不是別人的批評讓你覺得自己是有缺陷的、是病態(tài)的呢？C：從某種程度上您說的是對的，但是如果每個人都拒絕接受你、都反對你，要想感覺良好太難了，難道我們不需要別人的接受和認可嗎？T：大多數(shù)人都希望自己被喜歡、被接受，尤其希望得到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的認可。否則，就會感到失望和某種程度的挫折感。但我認為，在你的例子中你感到自己被貶低了，因此你對貶低你的人感到憤怒。假如你放棄這樣的信念，即：“別人認為我沒有價值我就沒有價值了”，那么你就不會總是感到被貶低和無助。能明白我的話嗎？C：理智上講是這樣的，但是從感情上說，如果受到父母或領導批評，我還是會感到相當沮喪。T：理智上的理解，只會讓我們短暫地明白：只是他們認為我不好，并非我真的不好。但多數(shù)時間，我們還會覺得他們認為我不好，我可能真的就是不好，我有缺陷，沒價值或不正常。C：是的，我就是這么想的，我怎么才能改變這種想法呢？T：軀體上的肌肉可以通過鍛煉變得有力，情緒的肌肉也是可以通過鍛煉增強的。關鍵在于：鍛煉！每次當你因被否定被拒絕而感到憤怒、沮喪時，問自己以下幾個問題：第一，什么法律規(guī)定不能對同性戀有偏見？為什么我的所作所為別人必須贊同？第二，他們這樣對待我，真是這么可怕嗎？我真不能容忍嗎？第三，他們這樣對待我就說明他們是卑鄙的父母嗎？第四，他們的批評能降低我做人的價值嗎？此外，你也可以給自己一些正面的信息：“即使我同一般人的性取向不同，即使別人認為那是病態(tài)，但這并沒什么，我有權選擇自己的性取向，我并沒有傷害別人。同樣道理，別人也有權選擇自己的好惡，有權不同意我的選擇，雖然我不希望這樣，但權力是別人的?！盋：我想在現(xiàn)實生活中能做到象您說得這樣太難了！T：的確，生活不容易。但是，通過學會當別人批評你時不再感到受侮辱，通過學會拒絕自己陷入“我太可憐了，生活怎么這么艱難”的自憐之中，可以大大改變你悲慘的境遇——憤怒、沮喪、強烈的挫折感——這些都是你對困境的反應。（暫停一會）好的，我給你布置兩個作業(yè)，好嗎？C：作業(yè)！怎么干什么都這么難呢？T：阿蘭，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你的這句話恰恰和我舉的例子一樣：“我太可憐了，生活怎么這么艱難”？C：是（求助者笑了），是有點像。T：當你那樣想的時候，你有什么感受？C：非常著急、沮喪。T：好的，你的第一個作業(yè)是認知方面的，要和自己的這些信念辯論：“世界不應該如此不公平，我不應該為了高興這么費力”；“我父母不應該反對我與阿紫在一起”；“我不應該非得來做心理咨詢”。第二個作業(yè)是行為方面的：你用一種自信的而不是攻擊性的態(tài)度讓父母知道：雖然理解他們拒絕接受你的同性戀及你和阿紫的關系，是對你的關心，但是你的確為此感到受挫和傷心。討論：當阿蘭暴露出她的主要問題時（即：她的同性戀不被父母和社會所接受時，她感到極端的沮喪和憤怒），會談把注意力放在問題背后的不合理信念上，這些不合理信念不僅存在于這個問題之后，同樣存在于其它她認為不公平、不合意和被批評的情形下。因此，咨詢的基本工作在于幫助病人提高挫折閾限。在4次個別咨詢之后，阿蘭又參加了RET（合理情緒療法）的團體咨詢。在第2至6次會談中，工作重點一直集中于提高她的挫折閾限和增強她的自我接受上。在自我接受方面，具體的工作是處理阿蘭因體重過重引起的自我貶低；為要到27歲才能得到本科文憑感到無能；以及為經(jīng)常缺課而感到焦慮。提高挫折閾限的具體工作是：處理阿蘭每逢因作業(yè)、工作感到焦慮時就大吃大喝；每當想到不能向同學、同事公開自己是同性戀者時就感到氣憤。在每次會談中，我們都會討論位于她問題背后的信念，她比較典型的自我貶低的認知如下：1．由于現(xiàn)在的體重，我又胖又丑。2．我又懶又笨。3．我永遠都不會快樂和成功。按照RET的原則，我告訴阿蘭，人的任何一個單獨品質或行為都不等同于這個人的全部價值。一個人過去的失敗并不意味著將來不能成功。在每次會談中，與這些不合理信念爭論的結果，是使阿蘭有了一些相對應的合理信念，并要求她每天至少花10分鐘時間強化這些合理信念：1．即使我有一些缺點，犯一些錯誤，并不能說我不好，我有很好的品質，是一個有價值的人。2．體重超標我不喜歡，但這并不會使我變得丑陋和令人厭惡。3．盡管過去和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不好，但并不意味著我是傻瓜，永遠不能完成學業(yè)做好工作。咨詢中阿蘭逐漸識別出容易受挫和憤怒的不合理信念：1．“我受不了這么繁重的工作，我的生活應該是舒適的，所以即使變得更胖，我也要把這些巧克力全吃了?！?．“我太可憐了，我的生活不應該總是這么艱難。我的情人不應該在我又忙又煩的時候抱怨我沒時間陪她?！?．“做為同性戀者，不僅給我?guī)磉@么多麻煩，而且我不能像那些有丈夫的女人一樣可以依靠丈夫的收入辭掉工作專心完成我的學業(yè)?！?．“在外面被男人糾纏真是太可怕了。”在咨詢和家庭作業(yè)中，不斷地讓阿蘭自己對這些不合理的信念進行辯論，逐漸得出以下建設性的態(tài)度。1．“當我筋疲力盡的時候，我不喜歡阿紫對我提出額外的要求，但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困難，并不是什么極端可怕的事。阿紫也只不過是向我表達她的要求而已?！?．“盡管我不能得到作為異性戀夫妻中的某些好處，但我與阿紫在一起時畢竟有很多愉快的感受，能得到情感與性的滿足。”3．“我不喜歡被男人們糾纏，但他們并不知道我是同性戀者，這個世界是復雜的，他們也和我一樣，有時會犯錯誤。”在第二次至第六次咨詢中總共給阿蘭布置了下面這些行為方面的作業(yè)：1．和阿紫一起邀請你的姐妹和姐夫談一談你與阿紫的關系，爭取他們的理解，并建議他們幫你找個合適的場合，使父母和你們兩個有坐在一起溝通的機會。2．當父母指責你時，努力表現(xiàn)得自信一些，而不是顯示敵意。3．每周為你父母做一件讓他們高興的事。4．每天站在鏡子前想自己的三個優(yōu)點，多小的優(yōu)點都可以。當因為學習、工作感到焦慮時，做一些放松活動（如聽聽音樂、散散步等）而不是一味地吃巧克力。6．與阿紫手拉手外出，不要因為別人覺得惡心就自我貶低或認為這是糟糕至極的事。到第六次個別咨詢結束后阿蘭取得了很大進步，已經(jīng)不為繁重的學業(yè)、工作和父母的批評感到過分的挫折和氣憤，也不再為不能完美地完成作業(yè)和達不到理想的體重而過分擔憂了。此外由于不再總是發(fā)脾氣，和父母的關系也有所改善。父母不再指責她“情緒不穩(wěn)定”，而且真的接受了她姐姐，姐夫的邀請和她與阿紫一起吃了頓飯。盡管父母仍然希望她能找一個男人過正常的生活，但是，也逐漸開始接受她與阿紫的關系，并且允許讓阿紫來家里做客，參與一些家庭活動。最后，她在完美主義方面的要求也大為降低，因此感覺很放松，這種放松的心情提高了她工作學習的效率，成績反而有所好轉，這種好轉又進一步強化了她放松的心境。在這樣的情況下，阿蘭轉到RET團體咨詢中，一方面繼續(xù)鞏固強化以前取得的進步，另一方面運用團體咨詢的特點對人際關系中的不合理信念予以糾正。結論：在這個個案中，咨詢師并沒有對阿蘭的同性戀問題給予糾正，因為DSMIV中不再把同性戀置于疾病分類中，更重要的是阿蘭并不認為同性戀是變態(tài)的，她認為自己有選擇同性戀的權力。注意到這一點很重要，它涉及了心理咨詢的基本原則。但是同性戀者在異性戀的人眼中仍然是異常的，由此帶來的諸多問題及阿蘭對此的非功能性認知、情緒、行為模式成為了咨詢的重點。在咨詢中，對于阿蘭的每個問題，首先要致力于減輕其面對具體情境產(chǎn)生的過度情緒反應（如憤怒、內疚、自我貶低、焦慮等），然后，再與她一起分析討論引起問題背后不合理信念的核心是什么，以擴大咨詢的影響，使之能從更高更抽象的層面上理解情緒反應的來由，有更多的機會確立建設性的適應模式。參考文獻：《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