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便足相抗衡。” 《 賞譽 》 八六條：“王仲祖、劉真長造殷中軍談，談竟俱載去。劉謂王曰：‘淵源真可。’王曰：‘卿故墮其云霧中’”。 ? 像這樣“談”字單用，但根據上下文意思能推測出來這個“談”是特指玄談的例子，我們在 《 世說新語 》中可以找到 16例。此外，“談”有時也同“論”、“議”、“講”、“詠”一起構成“談論”、“談議”、“談講”、“談詠”等復合詞，意思還與“談”同。 ? （ 2）清言： ? 《 世說新語 .言語 》 70條：“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謝悠然遠想，有高世之志。王謂謝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音翩只，手掌腳底因長期勞作摩擦而生的老繭）；文王旰食（音含，晚食，指事忙不能按時吃飯），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人人自效；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x答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邪 ?’” ? 《 文學 》 六條劉注引 《 文章敘錄 》 ：“（何）晏能清言，而當時權勢，天下談士多宗尚之”； ? 《 排調 》 二四條劉注引 《 語林 》 ：“宣武征還，劉尹數十里迎之?；付疾徽Z，直云：‘垂長衣，談清言，竟是誰功？’劉答曰：‘晉德靈長，功豈在爾？’” ? 在 《 世說新語 》 中提到“清言”的共有二十三例，是意指玄談諸詞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其特指談玄是毫無疑問的，這只要看看上下文和參加的人物就知道了，無需多說。 ? 在“談”和“清言”中，又以后者更值得我們注意，因為它是魏晉時才出現的新詞，看來是專為稱呼當時已經成形的那種“談”而造出來的。如果只考慮準確性這一點，“魏晉清談”這個學術術語實在不如更名為“魏晉清言”更好。 ? 魏晉清談的含義：所謂魏晉清談，是指士族知識分子以探討有關《周易》《老子》《莊子》的玄學問題以及其它方面（包括儒學、佛學等等）的學術問題為基本內容，以講究修辭和技巧為基本方式而進行的一種談講和論辯。 （二）清談的方式 ? 清談或用口，或用筆，前者為口談 ,后者為筆談。二者雖憑藉不同，但在內容上亦有關聯。從 《 世說新語 》看，口談是主要的清談方式，但從其它材料看，筆談也十分重要。 《 世說新語 》 所記載的口談，多系結論性的東西，而筆談則顯示了具體的論證過程，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口談的不足。清談家有的長于口談，有的長于筆談。 ? 《 世說新語 文學 》 七 0：“樂令善于清言，而不長于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岳為表。潘云：‘可作耳，要當得君意?！瘶窞槭黾核詾樽專瑯宋欢僭S語，潘直取錯綜，便成名筆。時人咸云：‘若樂不假潘之文，潘不取樂之旨，則無以成斯矣?！? ? 《 晉書 殷浩傳 》 ：“浩識度清遠，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與叔父融俱好 《 老 》《 易 》 。融與浩口談則辭屈，著篇則融勝，浩由是為風流談論者所宗?！? ? 筆談： ? （ 1）自問自答式：即先提出一種觀點，然后加以批駁，并闡述自己的觀點。如嵇康 《 養(yǎng)生論 》 ：“世或有謂：神仙可以學得，不死可以力致者；或云：上壽百二十，古今所同，過此以往，莫非妖妄者；此皆兩失其情?！? ? （ 2）答難式：如嵇康作 《 養(yǎng)生論 》 ，向秀作 《 難養(yǎng)生論 》 ，對他的觀點提出不同意見，嵇康又作《 答難養(yǎng)生論 》 ，進一步申明自己的觀點。 ? （ 3）問難式：晉人孫盛（ 302？ —373）撰有 《 老子疑問反訊 》 一文，其論辯方法就是問難式的，茲錄其一節(jié)如下： ? ……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人不為盜。常使民無知無欲，使知者不敢為。又曰：“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 ?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下章云：“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辈毁F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盛以為民茍無欲，亦何所師于師哉 ?既所師資，非學如何 ?不善師善，非尚賢如何 ?貴愛既存，則美惡不得不彰，非相去何若之謂？ …… （ 《 廣弘明集 》 卷五） ? 口談： ? （ 1）基本模式：“客”“主”之間的問答 ? 口談的基本模式是問難、辯答，這就是常見的“客”、“主”之談。這種“客”、“主”之談多在兩人之間進行。 《 世說新語 文學 》六： “何晏為吏部尚書，有位望，時談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見之。晏聞弼名，因條向者勝理語弼曰：“此理仆以為極，可得復難不 ?”弼便作難，一坐人便以為屈。于是弼自為客主數番，皆一坐所不及?！? ? 王、何作為清談的祖師爺，“主”、“客”辯難的清談模式正是他們創(chuàng)立的。這一模式通常表現為“客”難“主”，“主”答難，往返不休，用力甚勤。魏晉時期的清談名士普遍接受了這種清談方式。 《 顏氏家訓 勉學 》 中認為玄學家們“清談雅論，剖玄析微，賓主往復，娛心悅耳” 。 ? 在口談的過程中，“主”、“客”是主角，“主”“客”之外的角色是配角。 《 世說新語 文學 》二二：“殷中軍為庾公長史，下都，王丞相為之集，桓公（溫）、王長史（濛）、王藍田（述）、謝鎮(zhèn)西（尚）并在。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語殷曰：‘身今日當與君共談析理?！裙睬逖?，遂達三更。丞相與殷共相往反，其余諸賢略無所關。 ……” ? 有時，在清談進行的過程中還有一位“裁判”，他也屬于配角。“裁判”的言功雖然未必在“主”、“客”之上，但也不同凡響：他善察微意，善究深理，能夠說出“主”、“客”雙方言而未盡甚至業(yè)已成于思而未能形于言的東西。 ? 《 世說新語 文學 》 五三： “張憑舉孝廉，出都，負其才氣，謂必參時彥。欲詣劉尹，鄉(xiāng)里及同舉者共笑之。張遂詣劉，劉洗濯料事，處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張欲自發(fā)無端。頃之，長史諸賢來清言，客主有不通處，張乃遙于末坐判之，言約旨遠，足暢彼我之懷，一坐皆驚。真長延之上坐，清言彌日，因留宿至曉。 ……” ? 一般說來，清談家聚談，并不預先確定題目，而是臨時拈題。 《 世說新語 文學 》 五五： ? 支道林、許、謝盛德共集王家，謝顧謂諸人：“今日可謂彥會。時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當共言詠，以寫其懷?！痹S便問主人：“有 《 莊子 》 不 ?”正得 《 漁父 》 一篇。謝看題，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才藻奇拔，眾咸稱善。于是四坐各言懷畢，謝問曰：“卿等盡不 ?”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敝x后粗難，因自敘其意，作萬余語，才峰秀逸，既自難干，加意氣擬托，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支謂謝曰：“君一往奔詣，故復自佳耳。” 口談 ? （ 2）音調：自然、和諧、流暢、優(yōu)美 ? 清談的理想境界是辭理并茂 ? 《 世說新語 品藻 》 四八：“劉尹至王長史許清言，時茍子（王脩）年十三，倚床邊聽。既去，問父曰：“劉尹語何如尊 ?”長史曰：‘韶音令辭不如我，往輒破的勝我’?！? ? 《 世說新語 賞譽 》 一五二： “張?zhí)戾a世雄涼州，以力弱詣京師，雖遠方殊類，亦邊人之桀也。聞皇京多才，欽羨彌至。猶在渚住，司馬著作往詣之，言容鄙陋，無可觀聽。天錫心甚悔來，以遐外可以自固。王彌有俊才美譽，當時聞而造焉。既至，天錫見其風神清令，言話如流，陳說古今，無不貫悉。 …… 天錫訝服?！? 在這里，“可聽”之“言”與“可觀”之“容”同樣重要。此條劉孝標注引 《 續(xù)晉陽秋 》 ：“珉風情秀發(fā)，才辭富瞻?！? ? 《 世說新語 文學 》 一九引鄧粲 《 晉紀 》 曰：“（裴）遐以辯論為業(yè)，善敘名理，辭氣清暢，泠然若琴瑟。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嘆服。 ” ? 另外還有一種方式是劇談 ? 《 世說新語 文學 》 四一： “謝車騎在安西艱中，林道人往就語，將夕乃退。有人道上見者，問云：“公何處來 ?”答云：‘今日與謝孝劇談一出來?！? 本條劉孝標注引 《 玄別傳 》 曰：“玄能清言，善名理?！薄皠　?，原指疾速，“劇談”謂清談時發(fā)語迅速，應對機敏，詞鋒相逼，氣勢壓人。 ? 又同門七四：“江左殷太常（指殷融）父子并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州（殷浩）口談至劇，太常輒云：‘汝更思吾論?！? 本條劉孝標注引 《 中興書 》 曰：“殷融字洪遠，陳郡人。桓彝有人倫鑒，見融，甚嘆美之。著 《 象不盡意 》《 大賢須易論 》 ，理義精微，談者稱焉。兄子浩，亦能清言，每與浩談，有時而屈。退而著論，融更居長?！? （二）清談的方式 ? 口談： ? （ 3）口談之“番數” ：指一難一答，也稱一交 ? 《 世說新語 文學 》 四九：“人有問殷中軍：‘何以將得位而夢棺器，將得財而夢矢穢 ?’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尸；財本是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污?！瘯r人以為名通。” ? 一般說來，在清談雙方旗鼓相當和彼此了解的情況下，清談的“番”數有時是可以預見的。 《 世說新語 文學 》 六二：“羊孚弟娶王永言（瑯玡王訥之也）女，及王家見婿，孚送弟俱往。時永言父東陽（王臨之，曾任東陽太守）尚在，殷仲堪是東陽女婿，亦在坐。孚雅善理義，乃與仲堪道 《 齊物 》 ，殷難之。羊云：‘君四番后當得見同?！笮υ唬骸丝傻帽M，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后一通。殷咨嗟曰：‘仆便無以相異！’嘆為新拔者久之。 ” ? “番”數的多少通常是和清談語匯的多少以及清談時間的長短成正比的。晉人喜為長夜之談，其“番”數雖無記載，但我們推想是不會少的。“番”數之多少，沒有一定之規(guī)，主要由討論問題的實際需要來調節(jié)，長者未必皆佳，短者未必皆劣。但“番”數比較多的清談，研討的問題往往也比較復雜，因為復雜的問題通常只有長篇大論才能說清楚，而一、兩番和三、四番的清談，研討的內容相對就要單薄一些。 ? 一難一答為一番，也稱“一交”。例如 《 世說新語 文學 》 一九：“裴散騎（遐）娶王太尉女。婚后三日，諸婿大會，當時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玄在座，挑與裴談。子玄才甚豐贍，始數交未快。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至甚微，四座咨嗟稱快。王亦以為奇，謂諸人曰：‘君輩勿為爾，將受困于寡人女婿?！保?P209） ? 又五一條：“支道林、殷淵源俱在相王許。相王謂二人：‘可試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轍遠之，數四交，不覺如其玄中。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場，安可爭鋒！’”（ P234） ? （ 4） 口談中的“通” ：口頭上的闡述和解釋 ? 《 世說新語 文學 》 四 0： “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支為法師，許為都講。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許送一難，眾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 ? 余嘉錫先生說：“‘通’謂解說其義理，使之通暢也。晉、宋人于講經談理了無滯義者，并謂之通?！保?《 世說新語箋疏 》 ，頁 231）所言極是。當時以筆談著名者，稱為“名筆”，以口談著名者，稱為“名通”?！懊ā毕喈斢诿?、名言之類。 ? 《世說新語 文學》四六 :“殷中軍問 :‘自然無心于稟受 ,何以正善人少 ,惡人多 ?’諸人莫有言者。劉尹答曰 :‘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方圓者?！粫r嘆絕，以為名通?！? ? 由闡述、解釋的意義，又派生出另一種意義，即解釋得清楚、闡述得明白，也稱為“通”。例如：“客主有不通處，張乃遙于末坐判之， ……” （ 《 世說新語 文學 》 五三） “（王）承言理辯物，但明其旨要，不為辭費，有識伏其約而能通。太尉王夷甫一世龍門，見而雅重之，以比南陽樂廣?！保ㄍ?， 《 品藻 》 一0劉孝標注引 《 江左名士傳 》 ， P509）“不通處”，指解釋不清的地方；“約而能通”，指言辭雖少而能解釋明白，說理透徹。 ? “通”又指通曉和理解，例如：“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 ，使三乘炳然。諸人在下坐聽，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說，正當得兩，入三便亂。今義弟子雖傳，猶不盡得。”（ 《 世說新語 文學 》 三七） “可通”，謂可以理解、聽懂；“通理”，指通曉事理。 （三）清談的內容 ? “見諸玄，志為之逸，腸為之抽，專一書，轉誦數十家注，自少至老，手不釋卷，尚未敢輕言。汝開《老子》卷頭五尺許，未知輔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說，馬（融）、鄭（玄）何所異，《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麈尾，自呼談士，此最險事。設令袁令命汝言《易》，謝中書挑汝言《莊》，張吳興叩汝言《老》，端可復言未賞看邪？談故如射，前人得破，后人應解，不解即輸賭矣。且論注百氏，荊州 《 八帙 》 ，又 《 才性四本 》 、 《 聲無哀樂 》 ，皆言家口實，如客至之有設也。汝皆未經拂耳瞥目。豈有庖廚不脩，而欲延大賓者哉？就如張衡思侔造化，郭象言類懸河，不自勞苦，何由至此？汝曾未窺其題目，未辨其指歸；六十四卦，未知何名； 《 莊子 》眾篇，何者內外； 《 八帙 》 所載，凡有幾家； 《 四本 》之稱，以何為長。而終日欺人，人亦不受汝欺也?！保ā赌淆R書 王僧虔傳》 P598） 對三玄及其注解的研究與討論： 《 三國志 魏志 管輅傳 》 裴松之注所引之 《 管輅別傳 》 ：“輅后因得休，裴使君問：‘何平叔一代才名，其實何如？’ …… 裴使君曰：‘誠如來論。吾數與平叔共說老、莊及易，常覺其辭妙於理，不能折之。又時人吸習，皆歸服之焉，益令不了。相見得清言，然后灼灼耳?！保ň?29， P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