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外源需求指向也將基本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但內源的需求指向并不會也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它有自己獨立的變化規(guī)律和變化節(jié)奏。所以，當社會經濟政治狀況、價值觀念和知識背景既定時，經濟思想的發(fā)展演化在很大程度上要由內源需求指向的變化來說明(當然不能忽視供給一方的作用)，而不能用社會經濟政治狀況、價值觀念及知識背景來說明。熊彼特認為，對于經濟學的發(fā)展演化，“人們傾向于以社會與經濟環(huán)境的變遷，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吸引兩個時代注意的實際問題的變化，來解釋這種現象。但是我們發(fā)現在不變的環(huán)境里活動的科學也具有同樣的現象?！瓎栴}與方法不僅因為環(huán)境的變遷而變化。它們還由于包含在一種科學結構內的分析工作有一種抵制變化的方式而發(fā)生變化”。 ［美］熊彼特：《經濟分析史》第1卷，商務印書館1991年版，第80頁。忽略內源需求指向變化的影響，就難免會對經濟理論的任何一種發(fā)展演化，都從社會經濟政治狀況、價值觀念及知識背景方面去作一些過于牽強附會的說明。布哈林對奧地利學派產生原因的說明便是一例。專業(yè)學術團體的內源需求指向往往導致純學術的研究方向，外源需求指向及公眾和政府的需求指向則往往導致務實的研究方向。兩者的差別導致理論的發(fā)展經常在純學術和務實這兩個極端之間擺動，而聲譽報酬則是決定擺動方向的基本因素。圖2公眾、政府和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需求指向，構成一個課題集合。它是公眾和政府的課題集合(圖2中有豎條的圈)與專業(yè)學術團體的課題集合(圖2中有橫條的圈)的并集。兩個集合的交集(即兩個圈的重疊部分，有橫豎條的部分)，便是三部分主體共同關心的，由社會經濟政治狀況、價值觀念和知識背景所決定的，且無法由原有理論給予解決的課題。公眾和政府的課題集合減去上述交集后的余集，是那些可以由原有理論給予解決的課題。專業(yè)學術團體的課題集合減去上述交集后的余集，主要是那些由內源需求指向決定的、偏向于純學術的課題。四、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需求落點的決定因素在需求指向既定時，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需求落點首先受制于既定的需求指向，即需求落點
不會是那種與需求指向無關的理論。由于符合既定需求指向的理論往往有好幾種，因此，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需求落點便進一步取決于每個理論預期的采納收益和采納成本。與公眾和政府相比，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采納收益不僅包括對待釋現象的解釋和對待解問題的解決，還包括下述三方面：(1)能提高理論的逼真性，即提高理論對現實狀況的吻合程度。(2)能增進理論的內部協(xié)調或有序化程度。(3)能
提高理論向新領域擴展的潛力，即弗蘭克所說的能動性，“一種理論所以被喜愛，那是因為
判明它使科學比較‘能動’，就是說，使科學比較適合于向未知領域去擴展”。 ［奧］菲利普弗蘭克：《科學的哲學》，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68頁。概括地講，采納收益包括解題能力、逼真性、有序化能力及能動性。采納成本如前所述。 有必要指出，解題能力和逼真性之間的關系并非簡單的線性關系，解題能力強未必意味著逼真性也強。因為解題能力是相比較而言的，一種理論的解題能力強弱是相對于其他理論而言的；而逼真性是相對于事實而言的。以前面提過的凱恩斯的靈活陷阱理論為例，在弗里德曼等人運用統(tǒng)計資料證明靈活陷阱不存在(起碼在大蕭條時不存在)之前，它能夠比其他理論更好地說明為何貨幣政策不足以克服蕭條。它有較強的解題能力，但并不正確。解題能力和逼真性之間的這種關系表明，能夠在實踐中取得成功(有解題能力)的理論未必全是具有逼真性的。有解題能力只是逼真性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 這種現象在其他學科中也同樣存在。例如中醫(yī)能治好許多病，但其基礎理論卻很難說具有很強的逼真性。我們不能因為它能治病就認為它的理論都是真理，也不能因為它的理論逼真性不強就否定中醫(yī)的治病功能。 經濟學家在面臨幾種可供選擇的理論時，總是比較它們各自的預期采納收益和預期采納成本，然后選擇接受那種預期采納收益與預期采納成本相比而言最高的理論。設xij、yij、zij、Wij、Cij、Kij分別為經濟學家i對某種理論j預期的解題能力、逼真性、有序化能力、能動性、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所打之分，pxij、pyij、pzij、pwij、pcij、pkij分別為他對各項收益和成本所賦予的權重，pxij+pyij+pzij+pwij=1，pcij+pkij=1。則理論j的預期采納收益yj和預期采納成本cj分別為： yj=pxijxij+pyijyij+pzijzij+pwijwijj cj=poijcij+pxijkij 經濟學家i對理論的選擇便等同于進行一次取大運算：y*/c*=max(yj/cj)，j=1，2，…，n。y*/c*便是被選中的理論的預期采納收益與預期采納成本之比。由于各經濟學家對同一理論預期的各項采納收益和預期的各項采納成本的打分不同，賦予各項收益和成本的權數不同，所以他們取大運算的結果或選擇的結果也往往不盡相同。 下面用兩個具體史實為例，說明預期采納收益和預期采納成本對專業(yè)學術團體的需求落點的影響。首先以邊際革命的三個奠基者的理論為例。論實際的采納收益，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顯然要高于杰文斯和門格爾的理論。杰文斯和門格爾主要強調單種商品的邊際效用對其價值的決定作用，而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則強調均衡價格(價值)不僅取決于邊際效用所決定的需求，還取決于要素數量和技術條件所決定的供給；不僅取決于單種商品的供求，
且取決于所有商品和所有生產要素的供求。所以，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與杰文斯和門格
爾的理論相比，能夠更清楚地說明商品的價值決定，更符合現實狀況、更逼真，更能協(xié)調邊
際效用價值論與生產成本價值論這兩種一度對立的價值理論。但是，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
論具有濃烈的數學性質，它所運用的數學包括微分和線性代數，這大大超出了當時一般經濟
學家的數學水平。而杰文斯只是運用了簡單的微分，門格爾則完全沒有用數學方法。這意味
著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與杰文斯和門格爾的理論相比，有很高的采納成本，尤其是直接
成本。一個不懂數學的經濟學家必須首先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來學習數學，爾后才能看懂一
般均衡理論。而他即使不學數學，也能通過門格爾的《國民經濟學原理》了解邊際效用價值
論。前述一般均衡理論的采納收益是實際的、事后的，是以能夠看懂它為前提的。預期的采
納收益不會這么高。而一般均衡理論的采納成本則是事先就可以確定的。任何一位拿到瓦爾
拉斯的《純粹經濟學要義》的人都會掂出其分量來，知道要讀懂它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綜合考慮采納收益和采納成本，使得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論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都不如杰
文斯尤其是門格爾的理論更易被經濟學家廣泛接受。在19世紀瓦爾拉斯只有帕累托一個繼承
人，而門格爾則有一大幫弟子。這表明在當時的專業(yè)學術團體中，后者比前者更易為人所接
受。上面這個例子說明采納成本中的直接成本對需求落點的影響。下面這個例子可以說明間接成本對需求落點的影響。19世紀70年代以后，關于價值現象有兩種基本的解釋理論：英國古典學派的生產成本價值論和邊際學派的邊際效用價值論。生產成本價值論的特殊形式之一是勞動價值論。而且任何一種生產成本價值論，若要窮根窮底，并力求邏輯嚴密的話，都難免要在一定程度上歸結為勞動價值論。這一點從約斯穆勒的價值理論中可以看得很清楚，盡管他論證地主和資本家都有權力從產品中取得一定的份額，但仍然不得不羞羞答答地承認產品都來自于勞動。任何一種勞動價值論都對主張保留私有財產制度的價值觀念構成威脅，所以生產成本價值論也包含著對這種價值觀念的潛在威脅。相反，邊際效用價值論決無此種威脅，雖然它的邏輯結論之一是主張收入分配均等化，但它并不主張改變私有財產制度本身。因此，對于那些在價值觀念上傾向于保留私有財產制度的經濟學家來說，接受生產成本價值論比接受邊際效用價值論要有更高的間接采納成本。這也許是邊際效用價值論得到廣泛傳播，被許多經濟學家所接受的原因之一。而當時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在德國、奧地利和日本等國的流傳，更成為一種刺激因素，促使這些國家中的許多主張保留私有財產制度的經濟學家接受邊際效用價值論，排斥勞動價值論。 從這一例子中可以看到，價值觀念對于經濟學選擇需求落點是起著重要作用的。在其他條件相同時，經濟學家總是愿意接受那種與他的價值觀念沒有沖突或沖突較小的理論，不愿接受那種與他的價值觀念有沖突或有嚴重沖突的理論。當然，當一位經濟學家并不明了一種理論與其價值觀念存在沖突的情況下，也可能接受這一理論。或者，雖然這種理論與其價值觀念有沖突，他也認識到了，但這種理論在其他方面有很大的優(yōu)點，這時，正直的經濟學家也可能接受這一理論，同時改變自己的價值觀念。第三節(jié) 約束條件下的需求者擇優(yōu)機制一、需求者面臨的約束：貨幣與時間 上一節(jié)的分析暗含一個假定：需求者可以在了解全部思想產品的基礎上確定其需求落點。
該假定忽略了需求者在尋找自己所需要的思想產品時所受到的兩方面約束：(1)貨幣收入的約束。(2)時間和精力的約束。貨幣約束是指需求者一般只能將自己貨幣收入的一個有限部分用于購買經濟學論著(它們作為思想產品的物質載體是具有貨幣成本的)。當然這方面的約束會由于圖書館、資料室這類機制的存在而得到緩解，但第二方面的約束則沒有什么簡單的方法可以緩解。時間和精力的約束意味著需求者只能閱讀和學習數量有限的經濟學論著。 下面用類似于經濟學中分析消費者行為的方法，來分析貨幣和時間約束下思想產品的需求者如何滿足自己的需求。假定需求者用于購買讀物(包括經濟學論著，但不限于此)的貨幣是既定的，為〖WTBX〗M，它小于需求者的貨幣收入Y，即M＜Y。假定需求者在一定時間里用于閱讀的時間也是既定的，為T，它小于需求者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假定需求者對經濟學論著和非經濟學論著的偏好既定。T MM Et TEmEm Eta bT MEt EmTM Em Etc d圖3圖3各圖中的橫軸表示經濟學讀物的數量，縱軸表示非經濟學讀物的數量，其單位都為
標準頁。假定標準頁上的內容都具有相同的難度，任何更難讀的內容都折算成比實際頁數更
多的標準頁數。圖中實直線M為貨幣約束線，虛直線T為時間約束線。M的位置取決于需求者在閱讀和其他消費活動上對貨幣收入的分配。M的斜率取決于兩類讀物的相對價格。T的位置取決于需求者在閱讀和其他消費活動上對時間的分配。T的斜率取決于需求者閱讀兩類讀物的相對速度，它反映需求者在經濟學領域和非經濟學領域的相對素質。經濟學素質相對來說越高，則其閱讀經濟學讀物的速度越快，則T斜率越小，越平坦。圖中曲線為無差異曲線，
它們的凸向表示當需求者連續(xù)閱讀某類讀物至一定時間后，將出現邊際效用遞減現象。a圖中，需求者購買兩類讀物的均衡位置為Em，閱讀兩類讀物的均衡位置為Et，Et位于Em的右上方，表明需求者將通過借閱來滿足自己的求知欲。b圖中，Em在Et的右上方，表明需求者購買的讀物多得他不可能讀完。這種說法隱含著兩條假定，一是需求者不僅從讀書中獲得滿足，而且從藏書中獲得滿足；二是需求者讀書的無差異曲線與藏書的無差異曲線完全相同。若他無藏書偏好，就將只購買Et所對應的兩類讀物。c圖中，Et位于Em左上方，且處于更遠離原點的無差異曲線上，這時需求者將購買Et所對應的經濟學論著，同時借閱一定數量的非經濟學讀物。d圖中，Em位于Et左上方，且處于更高效用的無差異曲線上。若需求者具有藏書癖好，他將購買Em所對應的兩類讀物，但只閱讀Et所對應的兩類讀物。若他沒有藏書癖好，將只購買并閱讀Et所對應的兩類讀物。 當需求者變得更喜歡閱讀時，將花費更多的貨幣和時間于閱讀上，M線和T線將向背離原點的方向平移，帶動Em和Et向右上方移動。當需求者的經濟學素質相對提高時，T線將以縱截矩為支點逆時針旋轉，Et將向右上方移動。當需求者更關心經濟問題，希望閱讀更多經濟學讀物時，他的M線、T線都將向右上方平移，同時無差異曲線族將順時針方向旋轉。如圖4所示：為簡便起見，在圖中假定需求者是通過借閱來滿足需求，且無藏書癖好，故可略掉M線。圖中時間約束線由T1平移為T2，若偏好不變，T2將與無差異曲線I′相切于Et1′，它位于原來的均衡點Et1的右上方。從Et1到Et1′，經濟學讀物增加了(ba)個單位。這種增加是由于時間約束線的平移造成的。若偏好也同時變化了，無差異曲線族由Ⅰ旋為Ⅱ，則新的均衡點為Et2，由Et1到Et2，經濟學讀物增加(ca)個單位，其中(ba)個單位由時間約束線的平移造成，(cb)個單位由偏好變化造成。T2Et1′ I′T1Et1 I Et2 Ⅱ0 a b c圖4二、貨幣和時間約束與出版發(fā)行部門在思想市場中的代理功能貨幣和時間約束，尤其是時間約束，使得需求者希望得到數量有限但質量上乘的經濟學
論著。這里所謂的質量，是指使需求者感到滿意的程度。上乘質量是指以較少篇幅使需求者得到同樣滿足，或同樣篇幅使需求者得到更大滿足。為使需求者的這一要求得以滿足，在思想產品的需求者與供給者之間，還存在著一個代理需求(代理供給)者，即各種出版社、雜志社和報社。它們的功能首先是對經濟學家的思想產品進行篩選，確定哪些是有價值的，哪些是無價值或低價值的；哪些是將為公眾、政府和專業(yè)學術團體所需求(包括潛在需求)的，哪些是缺乏需求的。 代理者們的篩選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前面提到過的學術團體中的等級金字塔系統(tǒng)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