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股票“事業(yè)”。自己和媽媽的收入來源以后就全得指望這個了，對她來說，這就是目前為止能感受到的最大壓力了。 在實操的過程中，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在股票上落的時候沒有抓住機會，沒賺到錢那種心里發(fā)堵的感覺了。“說著急吧，又不是真的著急，因為自己知道不應該為這著急，要冷靜沉著；可該賺的錢沒有賺到，多少心里不舒服。” “這個股票的事，我們還是拿得挺準的，所以有點信心滿滿的感覺，不會擔心有上頓沒下頓，那壓力可大了?！薄傲硗猓信笥巡凰臅r候，我也很不好過，這算不算壓力？” “高考的事情等到高三再想” 娜娜，廣州，高中生，18歲 剛結束高二期末考的娜娜這幾天開始進入準高三狀態(tài)。她向高年級同學借來筆記和習題，打算趁假期溫習一下。媽媽正打算給她找個家教，好好補一下數(shù)學。學校也早早發(fā)了8月提前上課的通知。高考已經(jīng)提上日程，娜娜隱約感覺到了壓力但是卻不想面對這個現(xiàn)實：“我現(xiàn)在還沒有定下什么目標學校，高考的事情等到高三再想吧?！?娜娜家庭環(huán)境不好，她覺得必須努力讀書才有可能改善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雖然家長沒有給她壓力，但娜娜覺得自己長這么大了應該有這個責任感。高二期間，娜娜壓力特別大，本應該考入重點班后來卻進了普通班，老師還和她媽媽說“看死她考不上重點班”，娜娜覺得很受打擊。雖然同在一個年級，兩個班的師資和升學率截然不同，如果高三還進不了重點班娜娜覺得自己高考將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于是娜娜在高二這一年發(fā)奮努力，把成績比自己好的同學當做競爭對手，督促自己進步。 娜娜與同學聊天也經(jīng)常會談到學習壓力，面對現(xiàn)在大學生也找不到工作的狀況，娜娜既擔心也有自己的打算：“與其擔心不如好好讀書，廣州的就業(yè)率低，那就不一定要留在廣州發(fā)展，還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選擇?！?學校為學生開設了心理輔導室，娜娜說多少有一點用，但是大部分還是停留在理論上。自己的解壓方法就是看經(jīng)典動畫片，例如叮當和蠟筆小新，她覺得只有看動畫片的時候自己笑得最開心。 全民愛悶鍋 性功能障礙專家嘆息：“香港人壓力太大了?！迸_灣200萬人每天輾轉失眠，大陸3成的購房者成了房奴，韓國媒體號召民眾不要像中國人那樣熱愛加班。疲憊的中國人，都需要一個塑料的出氣娃娃。 有人認為“過勞死”不是舶來品，是傳統(tǒng)使然。學者渡邊明次堅持梁山伯因“過勞死”而告別了這個缺少蝴蝶的世界。東方的傳統(tǒng)思維有“悶葫蘆”的DNA：例如某個經(jīng)典電影情節(jié)里，老大沉默地抽煙，拿煙頭燙手下的掌心，又讓他握緊煙頭，最后告訴他：“記住，將你的心事就這樣握在自己的心里?！?房子、工作、人際、婚姻、面子、家庭……這幾個名詞帶著糾纏不清的關系時刻給予一個中國人壓力，但含蓄的中國人，宣泄的方式永遠都不夠奔放：香港人成了“逛街王”，93%的人即使沒有購物目標也會逛街；臺灣人和大陸人很多都是“光電族”，上網(wǎng)、看電視打發(fā)了整個夜晚的無聊時光?！蠖鄶?shù)中國人沒有時間去馬德里Lubia村砸汽車泄憤，沒有錢去法國做用依云礦泉水來洗澡的SPA，他們減壓的方式追求方便實用：為世界杯狂嚎、寫博客、看恐怖片、聽“自然音樂”、看吳宗憲的綜藝節(jié)目、去拳擊酒吧(看別人打)、和貓玩耍、去隔壁街沒朋友知道的地方發(fā)呆、禱告、買一個健康枕頭。 香港歌手容祖兒在壓力很大時，會對著馬桶大喊：“我好累、好困，又病了，什么時候才能好，可不可以給我?guī)滋旒倨凇保缓缶桶阉鼈儧_到大海，再不行就敲馬桶蓋。樂隊大懶堂唱《無根草》，說年輕人都“躲藏在井里自己騙自己”；《春天花花同學會》則撫慰心靈，告訴草根們要像麥兜一樣隨遇而安?！诮?jīng)濟轉型期間改變的香港，城市的重新定位、結構調(diào)整帶來的失業(yè)問題等，讓獅子山下見證過繁榮的人們，正切身感受“香港地”對未來的焦慮。 曾是英國殖民地的香港，市井們不會有太多政治、文化的焦慮，他們的所有壓力都來自經(jīng)濟影響下的現(xiàn)實生活。而同樣經(jīng)歷著來自經(jīng)濟發(fā)展的壓力和焦慮，在藍綠陣營斗爭的小島臺灣，政客空洞的口號讓人感到更加疲憊。所以，和香港不同，他們需要繁華的西門町，需要不同類型的綜藝節(jié)目，需要“解悶救臺灣”的節(jié)目《全民大悶鍋》，在玩樂中放松，在對政客的角色扮演中尋求一種心理的平衡，在無厘頭的大笑中消解那爬上眉頭的不安。 專訪《全民大悶鍋》制作人王偉忠 王偉忠臺灣王牌電視制作人，1977年入行，經(jīng)歷了臺灣電視從無線到有線整個發(fā)展過程。代表作有《連環(huán)炮》、《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康熙來了》、《全民亂講》、《全民大悶鍋》。 《新周刊》:你說過，《全民大悶鍋》是一個臺灣的塑料出氣娃娃。要將一個節(jié)目變成臺灣人調(diào)節(jié)心理壓力的方式，怎樣達到這個目的？ 王偉忠:臺灣它標榜的是所謂的言論自由，有兩個很大的面向，一個是政治層面，一個是媒體層面。這樣會出現(xiàn)一個狀況，名人在這種社會里出現(xiàn)很多，名人的很多事情也會被社會所注意到。名人容易變成偶像也容易變成一種消費，各種行為被大家用放大鏡來看。臺灣媒體的密布是舉世難見的，名人可能利用媒體，也可能由媒體把他夸大，造成了很多現(xiàn)象，很多笑話。對老百姓來講，如果你不了解的話，這可能是一種干擾，影響到他們的情緒。所以要有一種東西來作一個制衡。 《大悶鍋》就是拿名人來開玩笑、來消費。我們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新聞的名人進行模仿，觀眾可從中得到一些平衡。任何的權威，其實都要被制衡。我們的方式是用喜劇的方式，這是一種比較健康的方式——這是我們最早的構想。這種方式在全世界叫Mimik：由模仿名人的舉止，讓老百姓得到另外一方面的制衡，不是他講的就是神話，不是他講的就是對的，不是他做錯了什么事情就會影響到很多事情。 《新周刊》:什么樣的觀眾對這種方式最受用？ 王偉忠:《大悶鍋》在臺灣蠻受大學生跟中產(chǎn)階級、有小資情緒的人的喜歡。因為有一些制衡的力量，所以一些政治人物很愛看，大老板也很愛看。 《新周刊》:我們注意到，像大學生、中產(chǎn)、政治人物、大老板這些人，一般來說都是承受著大部分社會壓力的人。在臺灣，你認為他們壓力的來源是什么？ 王偉忠:臺灣地方很小，2300萬人口。加上它身處在東南亞的地方上，近有強鄰。臺灣身處在這個地位上，在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來自國際的壓力也好，內(nèi)部的壓力也好，臺灣經(jīng)歷過非常多，它還算一一克服。在政治上最近講的“駙馬爺”事件也好，在經(jīng)濟上碰到來自韓國、日本的經(jīng)濟壓力和文化沖擊也好，它還是一路突破難關往前走。臺灣應該是一個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壓力，又可以面對壓力、承受壓力的地方。所以，它也是一個特別需要解悶的地方。 臺灣很多東西很快就會流行起來，吃喝玩樂的東西，像葡式蛋撻，像當年的路易十六。臺灣是很容易顯現(xiàn)一些東西，又很容易消失一些東西的地方。 《新周刊》:同樣是電視行業(yè)，我們發(fā)現(xiàn)在香港就沒有以政治作為解悶的節(jié)目？ 王偉忠:香港沒有辦法做到這個東西，他們長期以來是殖民地，在1997后才回到中國。他們對政治并不是那么了解，你看香港的戲劇，很多東西，它比較不讀歷史，不讀文化，它的電視劇都是一些企業(yè)里的斗爭，玩古代的東西都是無厘頭的戲劇。它那邊是小報文化，《一周刊》、《蘋果日報》，對藝人會比較下刀，他們做這一行的人，對政治沒有配合，對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的東西的制衡，或者說諷刺，比較沒有這方面的能力。 《新周刊》:電視可能有一個職能，會幫社會作一個宣泄，調(diào)整社會的心態(tài)。香港跟臺灣這方面就不同了。這會不會跟臺灣在政治上的斗爭特別激烈，每個人都感受到這種壓力有關？ 王偉忠:這個觀察很對。臺灣標榜的是民主社會，所以它也必須標榜言論自由。從國民黨時代開始，我們就做政治諷刺，我自己做政治諷刺二十幾年了。我們的節(jié)目被禁過，但我們也是篳路藍縷一路走過來了，爭取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這個節(jié)目長久以來在臺灣做，一個最好的現(xiàn)象是，我們不會把政治人物，或者權威人物當作偶像，因為權力會使人腐化。至少讓中國人長久以來封建的東西少一點，每個人都可以被開玩笑，而不是以前皇帝動都不能動，抬頭都不能看他。不管大陸或臺灣，都標榜人民為主，一方面是民主社會，一方面講的是人民解放路線，還是人民最大。這種節(jié)目讓人知道，老百姓真的可以開權威者的玩笑。就像爸爸權威感那么重，但小孩子在家給爸爸開玩笑，也是一種溝通。 《新周刊》:這是你說的平衡嗎，在話語權強大的人和相對弱勢的人之間作一個平衡？ 王偉忠:我們想訓練大家有點幽默感，而不是謾罵。不像臺灣很多政治節(jié)目，指鼻子罵人，我們是用隱喻的、好玩的。我們做節(jié)目的目的當然是諷刺社會的一些怪現(xiàn)象，但我們基本的Base，基本的底，用比較快樂幽默的方式去看社會百態(tài)，希望很多權威的東西不要變成暴力。 《新周刊》:最后一個問題，你自己心中對“悶鍋”的一個定義是？ 王偉忠:每個人在生活中都有一些事情，沒有辦法表達，你不是遙不可及的政治人物，你沒有辦法跟他當面去吵，很多社會現(xiàn)象你沒有辦法去解決。你只能在家里默默承受這樣的一個東西，你會感覺到社會上一種悶悶的情緒。但透過一個節(jié)目，有人用表演或者幽默的方式為你解悶，可能是一種快樂吧。 壓力是人人渴望已久的疾病 工作第一、生活第二的人，是病人。改變觀念比流行的解壓方式更有效。 《活著》。今天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白領、藍領和學生們，如果再看這部張藝謀在1993年拍出的電影，會自覺幸?！獕毫υ俅螅矐K不過福貴。 但還是壓力大：有人猝死，有人自殺，有人失眠，有人失調(diào)，有人夜夜加班，有人沒空做愛，有人瘋狂騷擾閨蜜，工作生活兩不分，博客上一片呻吟發(fā)泄之聲，商場里擠滿了報復性消費者。太多人在說：最想做的事是狠狠地睡上一覺，睡到自然醒。壓力是人人渴望已久的疾病，你給他，他呻吟；你不給他，他空虛。 結局不外如此：要么把壓力壓在身下，自己依然充滿活力活蹦亂跳；要么被壓力壓倒在地，心力交瘁，作息無常，成為Loser(失敗者)。 壓力都寫在盒飯里 誰沒吃過盒飯、沒叫過外賣？！盒飯是節(jié)省時間的產(chǎn)物?？觳蜆I(yè)有多發(fā)達，能旁證一個社會的工作壓力有多大。中國快餐業(yè)占到了餐飲業(yè)45%以上的份額，營業(yè)額還在以20%的年遞增率增長。離美國快餐業(yè)占到了餐飲業(yè)60%的份額近了，意味著中國人離美國式的壓力也近了——美國富人的壓力居世界之冠(美國運通/RoperASW全球富裕人士意見調(diào)查)。日本富人的壓力僅次于美國，但他們的做愛次數(shù)之少居世界之冠(Durex全球性生活調(diào)查)。 與其說麥當勞是垃圾食品，不如說追求速度是垃圾觀念。它使壓力憑空加碼，人和事早熟而脆弱，速衰速朽。一分鐘治療近視、三分鐘人流、七天美白、十四天減肥、兩個療程豐胸。一年成名，兩年出書，三年暴富。第一年成為行業(yè)第三名，第二年成為行業(yè)第二名，第三年與同行并列第一。第一年開一百家分店，十年之內(nèi)開一萬家分店。第一個五年成為區(qū)域中心，第二個五年成為一線城市，第三個五年成為國際都會。 于是，中國人壓力越來越大，中國的快餐業(yè)越來越發(fā)達。 工作第一，生活第二 這是一個時代的焦慮癥——有壓力覺得累，沒壓力覺得可怕。大家都被集體無意識的“成功”觀念左右了。上司不給你壓力，你琢磨是否因為自己沒有核心競爭力；老公不給你壓力，你琢磨他是不是三心二意；物價不給你壓力，你會主動找房市股市賭氣；所有人都不給你壓力，你擔心世界正離你而去。 太多人不習慣享受生活，不習慣發(fā)呆、無所事事、做些自己愛好卻不賺錢的事。一次一次你熬到體力、智力和情感的極限，“不淋漓盡致不痛快”，在逼近Deadline的過程中抓狂不已，壓力終于熬過去了，正常的生活倒像偷歡。 年輕時以命換錢，年老時以錢換命。職場壓力令英才早逝，學業(yè)和就業(yè)壓力令15—25歲的人思覺失調(diào)。別信“有壓力才有動力”的話，壓力令理想變形(就像所有的歌手到最后都要忙著簽名售碟、上電視做弱智游戲、解釋緋聞，忘了自己進娛樂圈本來只是想唱歌的)，令生活成為工作的附屬品(同事遠多于朋友)、令生趣寡然(把職業(yè)以外的愛好全丟光了)。工作第一、生活第二的人，是這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是處于上行階段的社會積極分子，是病人。 王石被多少人羨慕！ 王石和潘石屹被很多老板羨慕，一個做房地產(chǎn)的同時能玩滑翔和登山，一個做房地產(chǎn)的同時能拍電影和寫書。但真叫老板們也學王石做甩手掌柜(其實是只管大的決策)，他們做不到，寧愿陷身于日復一日的瑣事和發(fā)展壓力中不能自拔。旅行、運動、聊八卦、瘋狂購物，這些盛行的解壓方式治標不治本，很Fashion的旅行、很VIP的運動、很明星的八卦、很名牌的購物像一針針麻醉劑，壓力堆在那里成行成市，并不見減。 改變自己的觀念比流行的解壓方式更有效。不做人上人了，所以也不用吃苦中苦了；不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了，所以上司也不會壓太多擔子了；不住高檔社區(qū)了，所以也不用成為房奴了；不挑肥揀瘦了，所以也不用單身了……但這樣說等于白說，無異于勸人把錢從荷包里掏出來扔在街上，把奧迪送人換騎自行車。最終，叫累的人還是把壓力牢牢抱住不放手，只要不出意外，他們就管這叫自我實現(xiàn)。 許多人喜歡以泰戈爾的一句詩自喻：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經(jīng)飛過——運氣好可能是天使，運氣不好可能只是，鳥人。 3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