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性的、邏輯的必然性。文德爾班認為，理性的、邏輯的必然性本質上是“一種想像的必然性”，這種必然性是要證明思維結構的永恒性。依照理性的、邏輯的必然性構造的哲學史，就是“一種‘范疇’辯證地推動另一種‘范疇’”(13)的歷史。黑格爾的哲學史就是這樣一部范疇史。文德爾班認為，黑格爾的錯誤只在于，“他把在某種范圍內才有效的因素當作唯一的，至少是主要的因素”(14)。與理性的、邏輯的必然性相反，文化的必然性卻是說明“為什么思維結構本身的歷史存在權利不是持久不變的”(15)。這是一種真正的歷史必然性，它所突出的是個人因素在哲學發(fā)展中的作用。于是，哲學史的發(fā)展就表現(xiàn)為這樣一種情形：“觀念的發(fā)展以及一般信仰成為抽象的概念，都只有通過個別人物的思維才能完成；而這些個別人物，雖然他們的思想深深地扎在該歷史時期的邏輯聯(lián)系和流行觀念之中，然而他們總用他們自己的個性和生活行為添上某種特殊因素?！?16)在這里，文德爾班通過文化的必然性構造了一幅完全不同于黑格爾的哲學史圖景。文化的必然性，當它作為支持單個思維活動的基礎時，是哲學史中的歷史因素，而當它作為構造哲學史的構架時，又是一種規(guī)范、一種方法。文化的必然性便是歷史的因素和批判方法的統(tǒng)一?？梢哉f，對于理解文德爾班的哲學史觀來說，文化的必然性是比單個思維活動更為重要的方面，因為，它不僅是文德爾班說明單個思維活動的根據(jù)，更是文德爾班哲學史觀建立的基點。最后，文德爾班依據(jù)歷史因素與批判方法的統(tǒng)一把哲學史的研究任務概括為三點：“(1)準確地證實從各個哲學家的生活環(huán)境、智力發(fā)展和學說的可靠資料中可以推導出什么東西來；(2)從這些事實，重建出創(chuàng)始的發(fā)展過程，以便就每個哲學家來說，我們可能了解他的學說哪些來自前人的學說，哪些來自時代的一般觀念，哪些來自他自己的性格和所受的教育；(3)從考慮全局出發(fā)來估計，這樣創(chuàng)立的、根據(jù)根源來闡述的這些理論對于哲學史總的成果說來，具有多大價值?！?17)文德爾班進一步把這三點歸結為哲學史研究中的歷史因素和批判方法：“關于前兩點，哲學史是語文—歷史的科學，關于第三個因素，哲學史是批判—哲學的科學。”(18)概括文德爾班的以上論述，文德爾班是力圖以文化的必然性否定黑格爾的理性的必然性，而他所闡發(fā)的文化的必然性既是文化哲學的形而上學的思想，又是文化哲學史的構架。文德爾班把這兩者結合起來，實際上是以文化的必然性來重新書寫哲學史，并通過書寫哲學史來建構文化哲學的普遍性。幾點啟示通過對從18世紀到19世紀文化哲學普遍性建構的考察，我們可以對本文開篇提出的文化哲學作為一種哲學形態(tài)何以可能的問題作一明確的解答。不過，這種解答不是結論，而是包含著對文化哲學的問題和未來發(fā)展的思考。第一，文化哲學建構哲學的普遍性是通過對文化的抽象實現(xiàn)的，但是，文化哲學對文化進行抽象，不是對文化的一般和個別、普遍和特殊作思辨的剝離，而是結合對哲學史上哲學問題的解答而對文化做哲學本性的規(guī)定；通過這些規(guī)定，文化獲得了哲學本體論的、方法論的和邏輯必然性的內涵，成為了新的哲學理性、新的哲學思維范式，文化哲學也由此而形成了融人的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于歷史因素、現(xiàn)實的理性批判為一體的普遍性，從而既超越了近代理性主義哲學，又不同于當代的解釋學、現(xiàn)象學，呈現(xiàn)出自身獨特的理論風貌。這些表明，文化哲學作為哲學形態(tài)何以可能的問題的答案，不存在于單一的文化概念之中，也不存在于單個的文化理論之中，而是存在于哲學本體論和哲學史觀的建構之中，存在于對文化的哲學普遍性的規(guī)定當中。因此，我們要研究文化哲學，要說明它和近代理性主義哲學的關系、和當代其他哲學的關系，都必須聯(lián)系哲學構造的基本問題和哲學形態(tài)的變革來思考。第二，文化哲學作為哲學形態(tài)和作為哲學范式是有區(qū)別的。文化哲學作為哲學形態(tài)是相對于文化哲學的內在理論結構而言的，它是文化的本體論、方法論和哲學史觀的統(tǒng)一，體現(xiàn)了文化哲學不同于其他哲學的特殊點，而文化哲學作為哲學范式是相對于它與歷史學、人類學、語言學、宗教學、考古學、自然科學等具體學科的關系而言的，它是這些學科從事研究的思維框架，體現(xiàn)了文化哲學作為哲學思維方式的意義。正是由于這一區(qū)別，文化哲學才有了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文化哲學具有兩層含義：(1)文化哲學是一種思維方式，存在于當代歷史學、人類學、考古學、社會學、科學史、政治思想、經濟思想等各個學科的研究之中，也表現(xiàn)于對宗教、藝術、語言、神話、科學等各種文化形式的研究之中，使這些文化形式的研究建立在一個新的思維基礎之上。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我們現(xiàn)在正處在文化哲學的時代。(2)文化哲學是一種與近代理性主義哲學相對的思維傳統(tǒng)，存在于全部哲學的發(fā)展中?，F(xiàn)在，許多研究者把現(xiàn)代哲學統(tǒng)稱為文化哲學，就是在這個意義上理解文化哲學的。狹義的文化哲學是指對文化的形上意義及思維方式的專門研究，指對文化的哲學普遍性的說明。區(qū)分文化哲學的廣義內涵和狹義內涵對于我們厘清文化哲學研究的定位，在不同的層次、不同的方面開展文化哲學的研究，是十分重要的。第三，馬克思主義文化哲學應該是當代文化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中的重大課題。在從19世紀到20世紀的文化哲學發(fā)展史上，文化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間始終保持著十分緊密的聯(lián)系：一方面文化哲學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發(fā)展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馬克思對人類歷史的研究、第二國際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闡釋、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的建構都受到文化哲學的強烈影響；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哲學以工業(yè)批判和資本主義批判為主要內容建構文化哲學，充分展示了文化哲學所具有的現(xiàn)實的理性批判的普遍性品格，推動了當代文化批判理論的產生和發(fā)展。不僅如此，20世紀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文化批判理論本身就是當代文化哲學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19)由于文化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這種相互影響、相互借鑒而發(fā)展的關系，研究馬克思主義文化哲學，無論對于文化哲學的研究，還是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創(chuàng)新，都是十分重要的，也是非常必要的。注釋：①何萍、李維武：《論文化哲學對人的本質的探索》，《江海學刊》(文史哲版)1987年第6期。②④[意]維柯(維科——引者注)：《新科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63134～135頁。③參見[德]赫爾德《關于人類歷史哲學思想》，俄文版，科學出版社，第6～7頁。⑤[英]里克曼編：《狄爾泰著作選》，英文版，劍橋大學出版社1976年版，第160頁。⑥[德]李凱爾特：《文化科學與自然科學》，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27頁。⑦⑧⑨(11)(12)(13)(14)(15)(16)(17)(18)[德]文德爾班：《哲學史教程》(上卷)，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111222225頁。⑩參見文德爾班《哲學史教程》(上卷)，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3頁。(19)對文化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關系的詳細論述，請詳見拙著《馬克思主義哲學與文化哲學》第二章：維科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武漢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