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了唐代女子發(fā)髻插梳的事實。陳鴻《長恨傳》描述楊貴妃“云鬢花顏金步搖……翠翹金雀玉搔頭?！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四百八十六，雜傳記三，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4000頁。 提到四種首飾, 即“步搖”、“翠翹”、“金雀”、“玉搔頭”。其中，“金雀”是用黃金制成雀( 鳳) 形的釵，后世亦稱“金鳳釵”；“玉搔頭”即指玉簪，由于漢武帝曾用玉簪搔頭, 宮人也競相沿用, 故稱。簪和釵在唐代小說中出現(xiàn)的比較多，不僅名稱造型花樣繁多，反映在名稱上的制作原料也多種多樣。段成式《酉陽雜俎?崔羅什》記崔羅什被征為州官，在前去上任的路途結(jié)識已故平陵劉府君的妻子，兩人相見甚歡，什遂辭別時將自己的玳瑁簪留給這個女子，作為十年后再相會的信物。李景亮《李章武傳》記唐貞元三年，李章武在長安遇到一美人，兩人心意和諧，感情非常好，后來，李因公務(wù)離開長安，美人相思成疾病逝，死后顯形，與李相見，李章武取出白玉寶簪來答謝美人的深情厚誼。又蔣防《霍小玉傳》記霍小玉為打探李益的消息，不惜變賣其首飾紫玉釵。張讀《宣室志?侯生》：“身長豐麗。衣碧襦絳袖。以金玉釵為首飾?！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二百八十一，夢六，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238頁。唐代小說還記載了女子在發(fā)上簪花的情景，據(jù)唐蘇鄂的唐代筆記小說集《杜陽編元藏幾》所載：“更有金莖花如蝶，每微風至，則搖蕩如飛，婦人競采之以為首飾，且有語曰：“不戴金莖花，不得在仙家。”（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十八，神仙十八，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24頁。雖然描述的是仙洲婦人爭相采摘金莖花的情景，卻也能反映出女子發(fā)上戴花這種現(xiàn)象。唐代小說運用“粧梳至美”“更衣盛粧”“靚粧華服” 這些詞語來描述女子妝容的艷麗。 “紅妝”、“翠眉”、“額黃”、“花鈿”、“面靨”等，這些裝飾在唐代也是非常盛行的。例如《玄怪錄劉諷》“翠眉紅妝?！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二十九，鬼十四，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613頁?！掇耘釕c馀》“滿額蛾黃金縷衣?！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五十一，詼諧七，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953頁。又，唐段成式《酉陽雜俎》載:“近代妝尚靨?！保ㄌ疲┒纬墒阶骸队详栯s俎》前集卷八，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靨，即面靨，是以粉、朱砂和胭脂點于面頰酒窩處形成的一種妝飾，起源于漢代，至唐演變?yōu)橐环N妝飾，更能增添女性嫵媚多姿之感。從唐代小說對冠、衣服、鞋、妝飾等服飾的概述中看到，其服飾描寫呈現(xiàn)出色彩化、多樣化、開放性的特點。唐代小說以愉悅性情為目的，更加關(guān)注個體的生命價值和情感導(dǎo)向；并且，通過描寫各個階層的人物，全方位地展示了唐代紛紜復(fù)雜的人世生活，其服飾描寫也遍及唐代社會的各個階層，各種人物的身份，是了解唐代社會文化的一面鏡子。唐代小說多用來反映時事，其服飾描寫往往也打上了時代風貌的烙印。雖然是文人的有意為之，卻帶有耳聞目睹的現(xiàn)實性。唐代小說中豐富多彩的服飾描寫是對唐代服飾特點的真實敘述，將有助于我們了解該時代的社會文化狀況和審美風尚。二、唐代小說服飾描寫與禮制文化在我國封建時代，歷代統(tǒng)治者建立新國家政權(quán)時最重要的一件事便包括改變服色制度，而服飾所具有的區(qū)別等級尊卑觀念的使其成為儒家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由此可見，服飾在國家的政治和文化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服飾是各種人物社會身份的鮮明符號，因而，統(tǒng)治者通過制定服飾制度來規(guī)范服飾的使用范圍，以此來約束臣民的行為。歷朝歷代均有“輿服制”，對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的服飾作了嚴格的規(guī)定，以此來區(qū)分君臣士庶的身份地位。古代儒家的倫理綱常等級尊卑思想以禮制的形式來加強對人的束縛和限制，使得作為反映社會文化載體的服飾也深受影響。服飾就具有了一定的等級符號功能，成為禮制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彰顯著服飾的禮制文化特色。服飾的禮制主要體現(xiàn)在冠服制度的建立，它對服飾的形制、色彩、配飾等物質(zhì)層面上的內(nèi)容都做了相應(yīng)的規(guī)定。傳統(tǒng)的宮廷和官員服飾，集中表現(xiàn)了中國禮制文化觀念。唐代小說中的服飾描寫多采用簡筆點染的藝術(shù)手法，三言兩語盡顯人物風貌，可見，對人物服飾的描述較為簡單，卻也未能擺脫唐代冠服制度的影響，這在人物服飾的顏色，首服，首飾上均有顯著地體現(xiàn)。（一）服色唐代社會安定，經(jīng)濟繁榮昌盛，文化開放，服飾愈益華麗。于是，朝廷進一步規(guī)范服飾體系，并以法律條文的形式來明確不同階層的穿衣打扮，使得服飾體制更加系統(tǒng)化，從而區(qū)分尊卑貴賤，以此來達到規(guī)范社會秩序的目的，避免服飾僭越行為的產(chǎn)生。根據(jù)明代胡震亨在《唐音癸簽》記載知唐代官員官服的顏色是判斷其品級的標準，可見服色是唐人社會身份的鮮明符號，甚至成為一類人的代稱。在兩《唐書》和《唐會要》等正史資料中對官員服色都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關(guān)于唐代服色演變的大概情況，在《新唐書?車服志》有詳細的記載:至唐高祖，以赭黃袍、巾帶為常服?！榷熳优凵郎杂贸?、黃，遂禁臣民服。親王及三品、二王后，服大科綾羅，色用紫，飾以玉。五品以上服小科綾羅，色用朱，飾以金。六品以上服絲布交梭雙釧續(xù)，色用黃。六品、七品服用綠，飾以銀。八品、九品服用青，飾以鍮石。（宋）歐陽修：《新唐書》卷二十四《車服志》，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527頁。 從《新唐書車服制》中的記載看到，唐朝立國后，唐朝統(tǒng)治者就開始制定服色的品級制度，除了規(guī)定天子、官員的服色、配飾，服飾的材質(zhì)外，還對平民服色有所限制?？梢?，唐代服色制度等級分明，身份、地位不同，從其所著服飾便可一目了然。此外，唐代的服色制度又是不斷變化的，但總體上變化不大。現(xiàn)據(jù)兩《唐書》、《唐會要》等史書記載，將整個唐代男子服色規(guī)定列表如下：時間一至三品四品五品六品七品八品九品庶民備注武德四年紫朱黃綠綠青青黃、白貞觀四年紫緋緋綠綠青青黃、白朝參通服黃貞觀五年綠綠青青顯慶年紫緋淺緋深綠淺綠深青淺青黃龍朔二年綠綠碧碧總章元年一切不許著黃一切不許著黃上元元年紫深緋淺緋深綠淺綠深青淺青朝參聽服黃文明元年碧碧景云中紫深緋淺緋深綠淺綠深青淺青大和六年紫朱朱綠綠青青黃、白據(jù)上表可知，紫色為唐代一品至三品大員所著，緋色多適合四品、五品的官員，綠衣專門為六、七品所準備的，而官位較低的八、九品只能著青色。高宗龍朔二年（662）因怕八品袍服深青亂紫（古代用藍靛多次浸染所得深青泛紅色光，故怕與紫色相混），改成碧綠。庶民則經(jīng)歷了一個由黃白至黃色、再至黃白的過程。開元之后，士庶服色雖有變化，但總體沿襲唐初之制，變化不大。唐代小說中人物的服色描寫豐富多彩，但總結(jié)起來分析，唐代服色制度深深地影響到了作品中的人物服色。唐代小說中紫色服飾的記載，鄭處誨《明皇雜錄》敘唐代開元年間，恃才傲物的蕭茂挺在雨中偶遇穿著紫色衣服的吏部王尚書。在唐代，尚書屬于正三品級別。再有《續(xù)玄怪錄李湘》中提到蒙州刺史李湘請女巫為他占卜今后在京城發(fā)展的情景，女巫曰：“有一人衣紫佩金者，自稱澤潞盧仆射，可拜而請之，湘乃公服執(zhí)簡，向樹而拜?！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三百四十六，鬼三十一，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740頁。仆射在唐朝屬于從二品的官銜，可知盧仆射地位的尊貴。又據(jù)載，賀知章推薦李白，玄宗賜李白紫袍金帶，可見，有唐一代著紫衣作為權(quán)貴和地位的象征，為天下人所追求。根據(jù)《新唐書?車服志》記載，婦女衣服的顏色則依據(jù)其丈夫或兒子的品級，丈夫或兒子五等以上品級，其妻和母親可以穿紫色的衣服。故陳鴻《長恨歌傳》記方士去仙山拜見楊貴妃時，她戴著金色蓮花冠，披著紫色的綃衣，身佩紅玉，穿著鳳頭鞋。但從小說的描寫來看，紫色衫襦并不限于貴族婦人，如杜光庭《虬髯客傳》記載楊素家妓紅拂夜追李靖時“乃紫衣戴帽人?！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一百九十三，豪俠一，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445頁。這似乎印證了《舊唐書?輿服志》中另一條記載：“婦人眼福，準令各依夫色，……既不在宮廷，而風俗奢靡，不依格令，綺羅錦繚，隨所好尚。上自宮掖，下至匹庶，適相效仿，貴賤無別。”（后晉）劉昫等著：《舊唐書輿服制》卷三十四，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957頁。除了朝臣士庶服紫而外，唐代還出現(xiàn)了僧人服紫的現(xiàn)象。自從武則天依唐代三品以上服紫的規(guī)定，賜給沙門法朗等九人紫袈裟后，僧人一直都以賜紫衣為沙門的榮譽。唐朝統(tǒng)治者在制定服色制度的同時，還規(guī)定了賜服的制度。僧人服紫就是賜服的表現(xiàn)。例如孫光憲《北夢瑣言》敘嚴遵美子仕蜀，前往合門使，“曾為一僧致紫袈裟?！保ㄋ危O光憲撰，俞鋼點校：《北夢瑣言》卷六《全宋筆記》本，鄭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第83頁。另在《酉陽雜俎道政坊寶應(yīng)寺》中有寺中人衣紫色袈裟的記載，可見紫服之貴。所謂賜服，是指皇帝對朝廷要員以及僧、道等為朝廷做出較大貢獻的人進行嘉獎，以體現(xiàn)皇恩浩蕩。賜服多指賜紫或賜緋。關(guān)于賜緋，《盧氏雜說杜昇》記“昇自拾遺賜緋，卻應(yīng)舉及第，右拾遺，時號著緋進士?！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一百八十三，貢舉六，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368頁。在唐代，黃色同樣為高貴色。據(jù)載楊貴妃喜衣黃衣、黃裙，如牛僧孺《周秦行紀》描繪楊貴妃云：“儀容甚麗，衣黃衣，冠玉冠。”（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四百八十九，雜傳記六，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4019頁。鄭處誨《明皇雜錄》敘楊貴妃喜歡穿黃裙。又《明皇雜錄》記楊貴妃姐姐虢國夫人恩寵盛極一時，曾經(jīng)穿著黃羅帔衫進入韋氏住宅，如入無人之境。楊氏姊妹喜著黃色衣服，此風自然為時人仿效，故唐代不惟貴族女子，平民女子也有穿黃的。例如在戴孚《廣異記》孫緬家奴一文中講述曲沃縣尉孫緬之母與其家奴的對話中提到其幼年的時候曾經(jīng)穿過黃色的裙子。在范攄《云溪友議》中記載著妓女穿著黃衫的情景。唐代小說關(guān)于官員著緋綠衣的描述，如陳翰《異聞錄?櫻桃青衣》云：天寶初，有范陽盧子……見一青衣，攜一籃櫻桃在下坐……盧子立于門下。青衣先入。少頃，有四人出門，與盧子相見，皆姑之子也。一任戶部郎中，一前任鄭州司馬，一任河南功曹，一任太常博士。二人衣緋，二人衣綠，形貌甚美。（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二百八十一，夢六，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242頁。所敘這四人官職不同，而衣服顏色有別，緋、綠服色分別對應(yīng)著官員的身份，著緋色衣的兩人，其官職明顯比著綠衣人的要高。再如《定命錄?蔣直》云：天寶十二載，永嘉人蔣直云：“郡城內(nèi)有白幕。太守李江忽丁憂。”李欲歸江北，蔣又云：“公至縉云郡卻回，當有一緋一綠一碧人來相推按，然終無事。”后果采訪使張愿著緋、大理司直杜喬著綠、判官張璘著碧來推，遇赦而止。（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一十六，奢卜筮一，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657頁。所敘之事雖然神奇，但可看出唐代官員品級不同，服色各有差異。另外，白、黃、黑色多為庶民服色，唐代小說中也有不少記載。穿白衣者，有侍童、老人，還有舉子?？梢?，著白衣者多為士庶等地位不高的人。例如張讀《宣室志》“有侍童一人，年甚少，總角衣短褐，白衣緯帶革舄?！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七十三，道術(shù)三，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459頁。盧肇《逸史》敘一老人穿著白色衣服，手里拿著手杖等。此外，唐代士子沒有參加科舉考試之前就穿著白色衣衫，一旦考中進士，立刻身價倍增。因此，時人謂之“白衣公卿”或“一品白衫”。穿黃衣者，例如蔣防《霍小玉傳》中著黃衣衫的豪俠，后來黃衫客便成為了俠義之人的代表。又如趙自勤《定命錄》記梁十二去拜謁李無言時，李無言就穿著黃衣衫。唐代還有一些特殊群體，其服色各異?！扒嘁隆备鶕?jù)《漢語大詞典》和《中國衣冠服飾大辭典》都有許多義項，其中最重要的義項的是“為侍童之服”，故又以“青衣”稱侍童、婢女。唐代小說中有關(guān)青衣身份的描述比較多，例如《仙傳拾遺韋蒙妻》記“忽見二青衣童子，可年十二三，持一紅幡來庭中?！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六十九，女仙十四，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431頁。又《甘澤謠》記紅線是唐潞州節(jié)度使薛嵩的侍婢。此外，因唐代八、九品官服為青色，故也以“青衣”稱低級官吏。例如《瀟湘錄》載：“見一青袍人，乘馬出，亦不知其姓字，因相揖偕行，徐問何官，青袍云：新受同州督郵?！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三，神仙十三，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404頁。唐代僧人的常服多為黑色，也稱緇衣。戴孚《廣異記》“出家披緇服。”緇服即僧人的衣服。 （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三十四，鬼十九，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650頁。又《續(xù)幽怪錄尼妙寂》記唐貞元十一年，尼妙寂的父親和丈夫為盜所殺害，尼妙寂穿著僧人的衣服，尋訪兇手。值得注意的是，唐代小說還寫到了另類“人物”服飾，作者想象中的神仙、鬼怪形象，其服飾描寫也同樣反映了唐代的服色制度。紫色是地位尊者所服之色，例如李伉《獨異志》記人首蛇身的鏡精著紫色衣服、紅色帽子。再如，李朝威《柳毅傳》敘柳毅初見龍王洞庭君時，見其穿著一身紫服，拿著青玉。而龍王的弟弟錢塘君也是穿著紫色的衣服。而青色作為地位低下服飾的顏色也出現(xiàn)在精怪身上，侍婢花精和龜精都身著青衣，可知衣青色者地位不高。唐代小說作者則據(jù)唐代服色制度，并參照冥鬼身份，然后給予其紫、緋、綠、黃等色，從而揭示冥間人物身份的高低貴賤。陳劭《通幽記?王掄》篇中記鬼王衣紫衣。薛漁思《逸史?李敏求》記李敏求入地府見“門外多是著黃衫慘綠衫人，又見著緋紫端簡而偵力者……著紫衣官人具公服，立于階下，敏求趨拜訖?！保ㄋ危├顣P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一百五十七，定數(shù)十二，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127頁。皇甫氏《原化記》西市人“見廳上有貴人，紫衣?lián)?，左右綠裳執(zhí)案簿者三四人。”（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第二百八十，夢五，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22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