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公司法 》 第 72條規(guī)定了有限責任公司股東向股東外第三人轉讓股權時，要經過其他股東過半數之同意、要尊重其他股東的優(yōu)先購買權，即是法律明確限制受讓人范圍的例證。閉鎖性、家族性公司的股權也可根據其章程增設類似限制。但這仍不妨礙此類股權作為質押標的的可能性。因為，受讓人范圍受限制，僅體現了股權轉讓自由的有限性而已，并未否定股權的可轉讓性。當然，接受此類股權為質押標的的債權人在實現其質權時，必須遵照公司法有關股權轉讓的限制性條件和程序。 ? 在法定期限內不得轉讓的股權可否設定質押？筆者采肯定說。因為，以此等股權設定質押的行為畢竟不同于股權轉讓行為。但是，質權人行使股權質權時，必須符合法定的股權轉讓條件。 ? 不僅受 《 公司法 》 調整的有限責任公司和股份公司的股權可以設定質押，受外商投資企業(yè)立法調整的有限責任公司（如中外合資經營企業(yè)）的股權也可設定質押。例如，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與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 1997年 5月 28日聯合發(fā)布的 《 外商投資企業(yè)投資者股權變更的若干規(guī)定 》 第 6條規(guī)定： 經企業(yè)其他投資者同意，繳付出資的投資者可以依據 《 擔保法 》 的有關規(guī)定，通過簽訂質押合同并經審批機關批準將其已繳付出資部分形成的股權質押給質權人 。 限制質押的股權 ? 除依法不得轉讓的股權不得作為權利質押外，有瑕疵的股權（股東憑借出資不足、虛假出資、抽逃出資形成的股權）、以及出質人對質權人公司所擁有的股權也不得作為權利質押。例如，依 《 外商投資企業(yè)投資者股權變更的若干規(guī)定 》 第 6條之規(guī)定，投資者不得質押未繳付出資部分的股權，也不得將其股權質押給本企業(yè)。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之所以禁止未繳付出資部分的股權設定質權，是為了確保質權人在其債權不能獲得及時足額清償時，能夠獲得有效的、足以對抗其他股東和債權人的股權。而瑕疵出資股東的股權在通常情況下不能為債權人帶來實質性財產利益。之所以禁止出質人將其股權質押給本公司，是為了預防公司資本之削弱，確保公司資本的充實性。 ? 財政部 2021年 10月 25日發(fā)布的 《 關于上市公司國有股質押有關問題的通知 》 還就上市公司國有股的質押目的和質押比例做了限制規(guī)定：國有股東授權代表單位持有的國有股只限于為本單位及其全資或控股子公司提供質押（第 3條）；國有股東授權代表單位用于質押的國有股數量不得超過其所持該上市公司國有股總額的 50%（第 4條）。 股權質權的標的范圍 ? 股權質權的標的范圍指出質股東根據質押合同提供的、用于設定質押的股權。股權質押合同應當對股權的法律特征，包括指向的公司、股份性質、股分種類和股份數量等作出明確約定。 ? 股權設質之前產生的從權利（如分取的股利包括股份股利），除非當事人另有約定，不應為股權質權所覆蓋。股權設質之后產生的從權利（如分取的股利包括股份股利），除非當事人另有約定，則應為股權質權所覆蓋。 ? 參酌 《 物權法 》 第 174條規(guī)定，作為質押標的的股權消滅后，出質人獲得的新股權、債權或其他財產利益作為質押股權的代位物，也屬于股權質權的標的范圍。 若干例證 ? 例如， A股東將其對 B公司享有的股權質押給債權人 C。不久， B公司被 D公司兼并， A股東對 B公司的股權就置換為對 D公司的股權。此時，A股東對 D公司的股權，也被質權效力所覆蓋。 ? 又如，公司為了適度降低股價，將其發(fā)行在外的股份總數全部一拆為三。假定 A股東將其持有 B公司的 3萬股股份質押給債權人 C。不久， B公司實施股份分拆計劃。 A股東持有的 3萬股股份因此而變?yōu)?9萬股。此時， C債權人的質權覆蓋 A股東持有的 9萬股。 ? 再如， A股東將其對 B公司享有的 1萬股股份押給債權人 C后，股東大會作出了將股份公司轉換為有限公司的決議。 A股東遂行使股份買取請求權，并從公司獲得了 10萬元人民幣的價金。此時，債權人 C對 A股東獲得的 10萬元人民幣價金享有質權。 ? 同理，由出質人提供的、作為質押標的的債權（如公司債債權）轉換而來的股權作為質押債權的代位物，也屬質權的標的范圍。例如， A債務人將其對 B公司持有的 10萬元的可轉換公司債券質押給債權人 C。不久， A行使轉換權，將其投資的可轉換公司債轉換為對 B公司的股份。此時， A股東對 B公司的股權，也被質權效力所覆蓋，債權人 C自然對其享有質權。 出質人的權利義務（一） ? 股東將其所持股權設定質押時，取得出質人的法律地位，但仍不失其股東資格。因此，一方面作為出質人負擔法定和約定的義務，另一方面作為股東仍享有一定的權利和義 務。 ? 依 《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 》 第 10４條之規(guī)定，以依法可以轉讓的股份、股票出質的，質權的效力及于股份、股票的法定孳息（股利）。質權人可以收取出質人有權分取的股利（包括現金股利與股份股利等非現金股利），以抵充自己之債權?？梢姡蓹噘|權的標的物范圍僅及于股權中的部分權能，即自益權中的股利分取請求權；至于股權中的其他權能（包括共益權以及自益權中的其他權能）則不屬質權的構成部分。因為，質權人雖從股權中享受擔保利益，但畢竟不是股東。因此，股東將其股權出質后，仍可行使新股認購優(yōu)先權，仍可出席股東大會，并行使表決權。為保全股權質權，出質股東在行使表決權和其他股權利時，應當恪守誠實信用原則，不得故意贊成有損公司利益、從而間接損害質押股權價值的股東大會決議。出質股東行使股權時，股東名冊和股權質押之登記均為出質股東的資格證明。當出質股東將其 持有的股票交付給質權人時，公司不宜苛求出質股東出示其股票。 ? 作為出質人，股東負有不減損股權擔保價值的義務，因而其對股權的處分權必須受到相應限制。易言之，未經質權人同意，出質股東不得通過法律行為消滅、拋棄和減損其股權，以維護股權的交換價值和擔保價值。 《 擔保法 》 第７８條規(guī)定了質權對股權流轉的限制。即：股票出質后，不得轉讓，但經出質人與質權人協商同意的可以轉讓。 不僅出質人不得擅自轉讓，質權人也不得擅自轉讓，以兼顧出質股東的利益。 [1] 出質人的權利義務（二） ? 經質權人同意，出質股東轉讓股票所得的價款應當向質權人提前清償被擔保債權或向與質權人約定的第三人提存。這是由于，出質人轉讓股票所得的價款（財產所有權）乃為股權財產價值的轉換形式；雖然出質人的財產可以采取不同的法律表現形式，但其財產價值仍為質權人的債權擔保手段。有限責任公司股東以其股權出質的，也應作同一解釋。實際上，出質人經質權人同意，將其在有限責任公司的股份轉讓給他人，并將轉讓價款向質權人提前清償所擔保債權或者向與質權人約定的第三人提存，對質權人來說也許是最理想的結局。這種結局總比質權人作為不速之客，為行使質權而闖入其他股東對其并不熟悉、并不友善甚至敵視的有限責任公司要穩(wěn)妥。 ? 《 物權法 》 第 226條第 2款又重申了上述立法態(tài)度：股權出質后，不得轉讓，但經出質人與質權人協商同意的除外。出質人轉讓股權所得的價款，應當向質權人提前清償債務或者提存。 ? [1]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與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 1997年 5月 28日聯合發(fā)布的 《 外商投資企業(yè)投資者股權變更的若干規(guī)定 》 第 6條規(guī)定： “ 在質押期間，出質投資者作為企業(yè)投資者的身份不變，未經出質投資者和企業(yè)其他投資者同意，質權人不得轉讓出質股權；未經質權人同意，出質投資者不得將已出質的股權轉讓或再質押 ” 。 質權人的權利義務（一） ? 首先，質權人享有留置權。當出質人出質非集中保管的實物券式股票時，質權人在其主債權未獲全部清償之前有權留置質押股票，直到債權獲得滿足為止。即使出質股東請求返還，質權人也有權拒絕。此乃質權人的首要權利。該權之行使有助于加大債務人及時足額履行債務的精神壓力。 ? 其次，除雙方當事人另有約定外，質權人有權收取出質股東所在公司分配的股利和剩余財產。股利乃股權派生出來的法定孳息。理論依據在于，除雙方當事人另有約定外，動產質權人有權收取質物所生孳息。《 擔保法 》 第 68條規(guī)定： “ 質權人有權收取質物所生的孳息。質押合同另有約定的，按照約定。前款孳息應當先充抵收取孳息的費用 ” ?！?物權法 》 第 123條亦規(guī)定，： “ 質權人有權收取質押財產的孳息，但合同另有約定的除外。前款規(guī)定的孳息應當先充抵收取孳息的費用 ” 。 既然動產質權如此，作為權利質權的股權質權更不應例外。倘若質權人的姓名或名稱載入股東名冊，則出質股東所在公司有義務向質權人分配股利。 質權人的權利義務（二） ? 其四，質權人享有變價權。我國 《 擔保法 》 第 70條還規(guī)定了質權人的變價權：“ 質物有損壞或者價值明顯減少的可能，足以危害質權人權利的，質權人可以要求出質人提供相應的擔保。出質人不提供的，質權人可以拍賣或者變賣質物，并與出質人協議將拍賣或者變賣所得的價款用于提前清償所擔保的債權或者向與出質人約定的第三人提存 ” 。 《 物權法 》 第 216條對此作了修改和完善： “ 因不能歸責于質權人的事由可能使質押財產毀損或者價值明顯減少，足以危害質權人權利的，質權人有權要求出質人提供相應的擔保；出質人不提供的，質權人可以拍賣、變賣質押財產，并與出質人通過協議將拍賣、變賣所得的價款提前清償債務或者提存 ” 。 ? 該條規(guī)定是否適用于股權質押的情形，值得研究。對上市公司股票而言，股價之升跌乃家常之事。倘若被質押的股票價格一落千丈，自然會威脅質權人的利益；即使質權人事后拍賣和變賣股權，也將所獲無幾。為維護質權人利益計，似應承認股權質權人的變價權。但質權人行使變價權時，應恪守誠實信用原則，盡到善良管理人依據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yè)慣例應盡的注意義務，不得以不合理價格錯賣出質人的股票；否則，應對出質人承擔。關鍵是嚴格限制質權人行使變價權的條件。只有當質押股權價值有明顯減少的可能，且足以危害質權人權利時，質權人才能行使。筆者認為，為穩(wěn)妥起見，質權人行使變價權時，應征得出質人的同意。倘若出質人同意提供股權之外的補充擔保手段，質權人不得直接擅自變賣和拍賣質押股權。 質權人的權利義務（三） ? 質權人既享有權利，也負有義務：（ 1）妥善保管出質股權。 《 物權法 》 第215條規(guī)定： “ 質權人負有妥善保管質押財產的義務；因保管不善致使質押財產毀損、滅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質權人的行為可能使質押財產毀損、滅失的，出質人可以要求質權人將質押財產提存，或者要求提前清償債務并返還質押財產 ” 。因此，當記名股票遺失時，質權人應啟動公示催告程序，申請公司補發(fā)股票。（ 2）擅自使用、處分質押財產的民事賠償責任。 《 物權法 》 第 214條規(guī)定： “ 質權人在質權存續(xù)期間，未經出質人同意，擅自使用、處分質押財產，給出質人造成損害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 。倘若質權人擅自轉讓質押股權，應對出質人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3）將質押股權返還出質人或者依法行使質權的義務。 《 物權法 》 第 219條第 1款規(guī)定： “ 債務人履行債務或者出質人提前清償所擔保的債權的，質權人應當返還質押財產。 ” 因此，債務人履行債務或者出質人提前清償所擔保的債權的，股權的質權人應當完璧歸趙，返還股權，徹底解除對股權所設的負擔。具體說來，質權人與出質人應當共同前往證券登記機構辦理出質注銷登記，或者前往公司登記機關變更股東名冊，以恢復出質人作為完整股東的法律地位。例如，中國人民銀行與中國證監(jiān)會 2021年 2月 2日發(fā)布的 《 證券公司股票質押貸款管理辦法 》第 19條規(guī)定： 貸款人應在貸款合同終止的同時辦理質押登記注銷手續(xù)，并將股票質押登記書面證明退還給借款人 。 股權質權之實行 ? 質權人只有當其債權已屆清償期而未獲清償時，才能實行其質權。 《 物權法 》第 219條第 2款規(guī)定了質權人的優(yōu)先受償權： “ 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fā)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質權的情形，質權人可以與出質人協議以質押財產折價，也可以就拍賣、變賣質押財產所得的價款優(yōu)先受償。質押財產折價或者變賣的，應當參照市場價格。 ” 具體說來，質權人未受清償的，可以與出質人協議以股權折價，也可以依法拍賣、變賣股權。又依 《 物權法 》 第 221條之規(guī)定，質押股權折價或者拍賣、變賣后，其價款超過債權數額的部分歸出質人所有，不足部分由債務人清償。 ? 問題在于，在質押股權指向的目標公司為有限責任公司的情況下，質權人在與出質人協議一質押股權折價或者通過變賣、拍賣方式取得股權時，其他股東是否依然享有同意權與優(yōu)先購買權？ 《 物權法 》 與 《 公司法 》 皆語焉不詳。筆者傾向于認為， 《 公司法 》 有關股權轉讓的規(guī)定應予遵守。因為，對質權人來說股權質押的首要價值在于實現債權，而非成為其他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只要股權的擔保價值和交換價值得到充分實現，就不會挫敗質權人的優(yōu)先受償權。而尊重其他股東的同意權與優(yōu)先購買權，并不會動搖和破壞股權的擔保價值和交換價值的充分實現。因此，質權人實現質權時，應當鼓勵出質人向有限責任公司的其他股東轉讓股份；只有在全體股東過半數同意向質權人或者第三人轉讓股份、且放棄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時，出質人的股份才可向質權人折股抵債，或者讓與第三人償債。 “假出質、實轉讓 ” 的效力 ? 在實踐中，已有個別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為對抗其他股東的同意權與優(yōu)先購買權，進而達到向股東外的第三人轉讓股權的目的，采取 “ 假出質、實轉讓 ” 的策略。如果否認股權質押情形下其他股東的同意權與優(yōu)先購買權，無疑放縱了這種 “ 假出質、實轉讓 ” 的策略，剝奪了有限責任公司股東基于公司的人合性而享有的同意權與優(yōu)先購買權。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