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于史。不過今天這種一方面力圖使自己區(qū)別于社會另一方面又試圖深化并且控制整個社會的情形在中國歷史上可以說從未發(fā)生。因為同樣的歷史原因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大傳統(tǒng)與小傳統(tǒng)之間在知識上的分歧和對立在過去也從來沒有到達今天這樣的程度。就法律而言現(xiàn)行這套在過去一個世紀里建立起來、又在最近十幾年中重新得到強化的法律制度無疑是建立在一種外鄉(xiāng)之外的知識傳統(tǒng)上面。對于鄉(xiāng)土社會中的人來說這套知識即使在外表上也是難以理解的。它不但包括大量非生活化的和費解的術語而且還有許多武斷的分類。民事與刑事的劃分就是其中之一。在19年通過和公布的?人民調解會組織?中人民調解會的任務被規(guī)定為“調解糾紛〞。第五條〕根據(jù)官方的解釋所謂糾紛指的是得依?民法通那么?規(guī)定的“民事〞加以調解的糾紛。魯堅19〕這樣不僅刑事案件而且治安理案件都被明確地排除于糾紛的調解范圍之外。[25]然而對于鄉(xiāng)民來說在所謂民事、刑事和治安理之間所作的區(qū)分常常是人費解的不僅如此在有些情況下這樣做的結果還可能有悖于情理。上即使無意違犯國法人們也往往因為不可以掌握法定的和界限而不自覺地混淆了民事、刑事以及治安理之間的分界。這無疑是現(xiàn)實中許多刑事案件被以民事解決所謂“刑轉民〞〕的原因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在某些特殊場合采取這種以民事解決刑事案件作法的不僅是普通民眾而且是有義務維護正式法律制度的機構。后者之所以如此部是因為存在我們所謂秩序的緣故部那么是由某種考慮而采取的特殊政策所促成。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主要發(fā)生在“〞地區(qū)。歷史上以特殊的法律政區(qū)別性地對待諸邊疆民族乃是慣常的作法。梁治平1997b〕這種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至今。根據(jù)現(xiàn)行法律全國設有內蒙古、寧夏、和廣西共五個民族自治區(qū)貴州、云南、青海等還設有多個民族自治州〕。這些民族自治區(qū)域在施行統(tǒng)一的法律政之外依法得制定適宜于本地區(qū)的變通或者補充規(guī)定。[26]除此之外還在不同時針對這些地區(qū)發(fā)布特別的政策和它們對于當?shù)厣鐣詈屠淼挠绊懹绕滹@著。[27]原那么上地區(qū)的法律理既要維護法制的統(tǒng)一又要照顧所謂民族特點而這多少意味著存在一個法律上的裁量空間。上從一些實際的案例來看地方機構不但明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力圖在可能的范圍之內將其理原那么化和制度化。比方在貴州人民檢察院研究室編寫的一份案例材料中“照顧民族特點〞的特殊案件主要被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刑法規(guī)定為犯罪而不以犯罪處；另一種同樣是刑法規(guī)定為犯罪但在處理時予以從輕或減輕。在這兩種情況當中都采用了“民族地區(qū)的特殊性〞和“社會危害性〞的。所謂“民族特殊性〞指的是特有的消費和生活方式、信仰、道德意識、風俗習慣等。與這種特殊性相關而不具明顯“社會危害性〞的案件包括比方刑法按指1997年修訂以前的刑法下同〕12條規(guī)定的制造、罪17條規(guī)定的包括白銀買賣在內的投機倒把罪。因為在這些地區(qū)青年子佩帶土、婦佩帶白銀的風俗甚為普遍一般制造?燎購吐蚵舭滓形床灰聳缸鎩Ｔ偃縲譚252。娑ㄎ鼗樽錆托苑缸锏形?，也眳Q敫萆偈褡宓厙姆縊紫骯嘸右鄖鄭云渲械南嗟幣徊糠植⒉灰苑缸锫鄞?，而揖夲X夥椒ń餼?。属釉懺滯种情魁_氖欠缸鐨形哂幸歡ǖ納緇崳：π?，但引致犯罪的X蠐朊褡宓厙奶厥廡雜泄?，睙峥夠为相信钨Y?、鬼神、房O榷⑸那址覆撇腿松砩撕Π訃?，因为以字k寤虼逭粵⒌墓嬖既紜白騫妗薄ⅰ翱鈐肌鋇冉餼齜漬⒌姆缸錚約耙蛭攪幀⑺礎⒎氐氐榷誆煌逭蠣褡逯湟鸕返?。峨s謖飫喟訃?，睡dɑ贗ǔＲ源憂嶧蚣跚崠砦頡＃ā渡偈褡逄厥獍咐治觥罰?988：101979。以下簡稱?案例分析?〕下面是該檢察以民事解決刑事案件的幾個實例?！　案例一]：　　1985年元月惠水甲斗村村民陳永光之母病故。依該地布依族風俗凡老人去世皆須擊銅鼓辦喪事。陳永光遂托其族兄陳永興屬惠水中坡村〕向毗鄰的田壩村借得該村公用銅鼓。喪事辦完后銅鼓仍由陳永興歸還田壩村并按規(guī)定支付銅鼓租金。兩個月后田壩村羅某等人以銅鼓“聲音有變不是原物〞等因認為該銅鼓在被借用過程中遭調換遂向陳永興等索要“原物〞但陳永興等堅持銅鼓系原物未曾掉換。雙方因此發(fā)生糾紛。1985年2月23日田壩村13人到陳永興家吃住24日該村又有80余人涌入陳永興家殺陳家豬一頭并將陳家儲藏食物取出任意食用之后抬走陳家棺木假設干還將陳家三間房子封存并挾持陳永興之父陳文開作人質?；菟畽z察院認為田壩村村民聚眾進犯陳永興住宅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但考慮到此案系發(fā)生在兩交界地的糾紛為民族地區(qū)的安定團結計不宜作犯罪案件處理。最后通過調解雙方達成協(xié)議：田壩村成認其抄家、殺豬、封房等行為愿意向陳家賠禮抱歉賠償損失歸還棺木并保證將來不再發(fā)生類似情況。陳永興那么對田壩村的行為表示諒解。?案例分析?1988：579〕　　[案例二]：　　1980年吳世華時年16〕與同村子王亨桂時年14〕由父母安排按當?shù)囟弊濉筹L俗訂婚以后兩家經(jīng)常往來。1982年王父病故吳某按當?shù)仫L俗送禮祭奠并在農(nóng)忙時到王家?guī)椭苫睢?983年吳某又依當?shù)仫L俗給王家送彩禮。1985年后王某與本楊某戀愛之后又通過中間人石某到楊家“看屋〞。1986年王某自愿到楊家與楊某?！　悄车弥跄吵鲎吆笤群笕稳ネ跫覇柶淙ハ蛲跄妇俜Q不知。后吳某邀集本村40多人去找王母交出王某王母仍說不知吳某等便將黃牛一頭、豬二頭拉走并揚言捆吊王母。王母見狀害怕便說去問石某。吳某等即隨王母涌入石家以石婦為由將石某的一頭豬殺并撬鎖入室取食走時還牽走石某水牛一頭。次日吳某又邀約10余人到石家挑走稻谷200余斤?！　≡摪赴l(fā)生后王亨桂即向提出控告。經(jīng)調解雙方達成如下協(xié)議：王某退還被告人吳某訂婚后所花費的錢財900元；吳某就其打壞的王家板壁賠償15元；吳某賠償王家兩頭豬款139元；吳某退還王家小黃牛一頭并出大米100斤給王母作營養(yǎng)補償?！　悄逞酥潦覛⒇i拉牛所造成的糾紛區(qū)法庭召集雙方進展調解終因雙方各持己見而失敗。后該案被轉至雙方當事人所在的鄉(xiāng)調解。經(jīng)四次協(xié)商鄉(xiāng)提出三條解決：石某明知王某已與吳某訂婚而在其未解除婚約以前充當介紹人應受社會言譴責并負一定經(jīng)濟責任。吳某帶人在石家殺豬吃酒所造成的損失不再補償；吳某強牽水牛一頭應予退還飼養(yǎng)誤工費用不再補償；王某朝三暮四違犯社會道德應受批評。吳某對此調解不服鄉(xiāng)遂將該案移送處理?！　「鶕?jù)鄉(xiāng)移送的材料立案偵察后以吳某犯有侵入別人住宅罪和搶罪向檢察院呈捕。該檢察院認為王某在未解除婚約且未經(jīng)登記結婚之前即與別人其行為已經(jīng)。被告吳某得知王某與別人后邀約房族人去牽牛殺豬、毀壞別人財物是由于當?shù)嘏f的風俗習慣而引起的行為不應作犯罪處理因此不批準逮捕。?案例分析?1988：603〕　　[案例三]：　　臺江巫梭村苗族婦李格略自1970年代以來長被當?shù)卮迕裾J為“不干凈有釀鬼〞即具有某種致人生病的力〕。寨上家禽家畜瘟、小孩得病等都被認為是其“放鬼〞所致。1986年3月6日村民李王耶以其子病重系李格略“放釀鬼〞所致邀人闖入李家毀壞其財物并將其強拉至自己家中為病人“收鬼〞。其間李王耶將李格略的頭巾、木梳丟進火坑燒毀并毆打李格略致其數(shù)次昏迷。恰在此時病人亡李王耶更加氣憤遂帶著村民多人將李格略兩間房屋及室內家具全部砸毀搶走雞10只并將李家四個小孩趕出家門?！　∨_江接到鄉(xiāng)后即派員前去傳訊李王耶。然而公務人員到達巫梭村時卻遭到村民200多人的圍攻。眾村民皆相信小孩生病系李格略“放鬼〞所致因此并不認為毀壞其房屋有罪。村干部也建議先勿抓人“假設把人抓走以后張光林李格略之夫〕家在這里更住不安〞?！　¤b于上述情況委派出鄉(xiāng)結合工作組深化該村開展工作。經(jīng)過5天的說服和宣傳工作李王耶等主動向受害人賠禮抱歉。工作組又組織村民將被毀房屋修復一新。最后雙方擺酒和好。?案例分析?1988：668〕　　[案例四]：　　松桃苗族自治古丈村村民賀祥春因其妻龍季姐不能生育于1980年將已婚婦龍玉帶回家中。此后賀漸疏遠其妻且對其有虐待行為。后龍季姐向提起訴訟賀祥春被判有徒刑2年龍玉被判有徒刑2年緩刑2年。　　賀祥春勞改間龍玉回娘家居住并為賀生下一子。賀刑滿釋放后龍玉遂攜子重回賀家又與賀一夫妻關系共同生活。龍季姐見此即訴請與賀離異龍玉之夫石某亦訴于要求以累犯從重處分賀祥春。該在充分聽取原、被告雙方的陳述和辯白后經(jīng)反復研究不以犯罪處。經(jīng)調解石某撤回起訴并與龍玉離婚；龍季姐亦與賀某離婚；賀與龍玉那么補辦了結婚手續(xù)。?案例分析?1988：767〕　　在這些案例之外案例搜集者的“評析〞也很值得注意?！霸u析〞首先指出了有關案件所涉及的民族地區(qū)的特殊性。比方在“案例二〞中“特殊性〞在于當?shù)囟弊迕癖娫诨橐鰡栴}上大多“從俗不從法〞青年只要按當?shù)孛褡屣L俗確定婚姻關系后雙方都不能反悔倘有一方反悔另一方聚眾到其家中牽牛殺豬、毀壞財物皆被認為理所當然。?案例分析?1988：623〕在“案例四〞中“特殊性〞表如今當?shù)孛缛艘远嘧訛椤袄咸鞝敤暤亩髻n視無后為“祖宗〞失德以致無子之家受人歧視。這是當?shù)刂鼗楝F(xiàn)象較為普遍的主要原因。在該案中龍季姐對賀某的納妾行為開始也并不反對只是在賀某對自己有虐待行為后才行控告。[28]?案例分析?1988：78〕在此根底之上“評析〞進一步分析了每一詳細處置的妥當性。這時法律的統(tǒng)一性與民族地區(qū)特殊性之間的適當平衡成為判斷的基準之一。在對“案例四〞的分析中“評析〞指出該案第一次處理時量刑甚重似乎更多考慮法律的統(tǒng)一性對特殊性照顧不夠；第二次處理本應從嚴但只作調解處理又有遷就被告人累犯行為之虞。倚輕倚重未盡妥當。?案例分析?1988：789〕“案例一〞涉及兩三村辦案人員依靠兩地委工作認真細致成功地維護了兩地的民族團結。“案例三〞中委工作組沒有簡單地“依法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而是通過說服教育使當事人主動向受害人賠禮抱歉賠償損失從而促進了民族團結這種效果是單純追究一兩個人的刑事責任所無法比擬的。?案例分析?1988：689〕不過在這兩個案件中被告人確實都觸犯了刑律因此“評析〞認為假設能在認定被告人犯罪的根底上再行從寬那么更符合“堅持法制的統(tǒng)一性和兼顧民族地區(qū)的特殊性這一根本原那么〞。?案例分析?1988：6960〕從技術上說這里所謂“認定犯罪〞主要是指當時法律所規(guī)定的“免予起訴〞措施。實際上同一材料中搜集的許多其他案例正是這樣處理的。?案例分析?1988：2847517581等〕不過“免予起訴〞雖然在法律上造成了罪與非罪的重大區(qū)分但在當事人的認知世界中它可能完全不具有同樣的意義。無如何這里只有說服、教育和調解而沒有逮捕、關押和刑罰。因此不有意還是無意利用“免予起訴〞這一技術巧妙地避開了兩種制度和兩種知識之間的正面沖突。[29]當然要在兩種不同的性知識之間維持平衡并不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批來自青海藏區(qū)的案件說明即使是那些在我們看來最明確無誤的重大犯?錚熱縝考欏⑸撕蛘吖室饃比?，哉E煌納緇嶗鏌部梢雜脅煌囊庖搴徒餼靄旆ǎ災烈骱土街植煌姆捎脛刃蠐惺奔負跏遣豢贍艿摹?/P 　　[案例五]：　　被告人拉白藏族42歲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唐干鄉(xiāng)牧民?！　≡摫桓嫒死子?981年9月29日將本村少才讓太14歲〕強。同德人民審理此案后判處拉白拘役6個月。宣判后同德人民檢察院以“量刑畸輕〞向海南藏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提出抗訴。該中級人民審理后改判拉白有徒刑3年?！　±妆慌行毯螽?shù)胤从痴f：“把拉白判刑太冤枉了假設抓個丫頭耍一耍都判刑在草灘上這樣的事太多了。〞“這個的才讓太〕是個妖〞云云。不少人不但不同情被害人反而使她抬不起頭很難嫁人。張濟民1993：2356〕　　[案例六]：　　被告人才夫旦藏族16歲青海海南自治州共和牧民?！　≡摫桓嫒瞬欧虻┯?982年農(nóng)歷正月某在16歲的牧民尕毛吉帳房內吃了包子后欲同尕毛吉發(fā)生遭其回絕。事后尕毛吉將此事告訴其他牧民致被告人受人嘲笑因此心懷不滿意欲報復。同年4月4日才夫旦放牧時與尕毛吉相遇。尕毛吉向被告人喊“吃包子〞后者覺得受到嘲弄便向尕毛吉追去。之后兩人發(fā)生撕打。其間被告人用石塊猛砸尕毛吉面部、頭部和胸部等處致其當場亡。　　被告人才夫旦被依法逮捕后被害人的父親、親屬以及部落20余人聯(lián)名寫信給有關部門要求釋放才夫旦并按當?shù)亓晳T以賠命價方式處理此案。信中說：“認識的部落和睦平安的需要被害人家的愿望以及部落內眾人的心愿鄭重聲明懇求寬大處理、釋放才夫旦〞；“經(jīng)長輩及親友的開導認識到今天及后代人之間需要和睦團結友愛安定……懇求釋放才夫旦還家〞。同時經(jīng)村里老人調解被告人才夫旦家先后賠償被害人家牛39頭、馬3匹。　　后海南藏族自治州中級人民以成心罪從輕判處被告人才夫旦有徒刑10年。該判決執(zhí)行后州、檢察院在調查中理解到被害人親屬以及當?shù)啬撩窈突鶎痈刹科毡檎J為按照風俗習慣處理賠償了命價就消除了矛盾今后不會世代結冤因此仍要求釋放才夫旦。張濟民1993：17880〕　　[案例七]：　　被告人鬧者26歲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甘德青珍公社牧民。　　被告人鬧者于1978年10月16日被消費隊派遣看守草山。當日鬧者與另一牧民才秀因家畜吃草問題發(fā)生爭執(zhí)。其間才秀用木棒擊打鬧者頭部鬧者那么以刺中才秀左肩及左胸致其傷重亡?！　“赴l(fā)后被告人鬧者投案自首。經(jīng)審理再審〕甘德人民以成心傷害致人亡〕罪判處鬧者有徒刑3年?！　?981年2月25日鬧者獲假釋出獄。被害人親屬3人〕聞訊后攜前往城見到鬧者即持追殺致鬧者逃回看守所不敢出門。次日鬧者的母親拿現(xiàn)金100元到被害人家求情后來又請人士和原部落頭人的后裔出面調解并賠償“命價〞6000元被害人親屬方才罷休。張濟民1993：2056〕　　“案例五〞說明正式法上“強〞的定義與當?shù)厝怂鶕碛械男灾R并不相合以致人們難以理解和承受根據(jù)法律所作的處理甚而歸咎于“受害人〞及其家人致使他她〕們受到新的傷害。[30]而在“案例六〞和“案例七〞當中我們更是清楚地看到就在正式法律的轄范圍之內存在著相當不同的正義觀以及相應地不同的救濟和維持秩序的機制。我們看到那里甚至沒有“償命〞的觀念。[31]人命案照例以傳統(tǒng)的“賠命價〞方式解決居間調解的那么主要是人士、鄉(xiāng)、村干部以及當?shù)氐赂咄氐睦先?。[32]問題是這套的解決糾紛的從未獲得法律的正式認可這樣便出現(xiàn)了針對同一案件同時存在兩套不同救濟的奇怪場面：依法對犯罪的處分無從重還是從輕均不能當事人感到滿意。除非獲得合理的“命價〞受害方往往會尋仇不已。在一起成心傷害致人亡案件中原加害人隆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