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最初的媒體志向漸行漸遠。在這個被媒體稱為“最難就業(yè)季”里，許多大學生找工作的努力一次次受挫，理想中的工作方向也被迫讓位于現實的生存壓力。能力與學歷，門第、社會關系和機遇，究竟何種因素決定了大學生最終的“簽約”？那些找到工作的年輕人，在和社會的初步碰撞中，又有哪些現實的經驗和領悟？為什么要考公務員？張衛(wèi)從小被外婆帶大，畢業(yè)時一直想找個離家近的工作，將來可以照顧她。不過，對于他這樣的新聞專業(yè)畢業(yè)生來說，在老家找份媒體工作月薪至多有兩千多元，很難生存?！暗珓諉T工資標準要好很多，能達到5000元左右，至少買房子差不多了?！笨脊珓諉T，的確是許多大學畢業(yè)生的首選項。華東一所二本學校的環(huán)境工程專業(yè)畢業(yè)班31人中，有十多人考公務員。北京大學某文科學院50多名碩士畢業(yè)生里，90%參加了各級公務員考試。2013年2月，江蘇省推出了公務員招考公告。張衛(wèi)查了下職位表，在他家鄉(xiāng)中文類的職位只有五個，便選了法院的新聞宣傳崗位。后來他發(fā)現這個崗位報名人數不多，“只有33個”。3月底，張衛(wèi)在蘇州參加筆試，結果在所有報考者中排名第一。公務員錄取比率極低。上述北大某文科學院，只有李風一人考中國家公務員。去年11月底，當李風打開那個巨大無比的公務員職位EXCEL表格時，才發(fā)現不需要基層工作經驗的崗位只占三分之一，且多數是語言專業(yè)。其他要求也五花八門，如省級臺辦需要考生會講閩南語，只有福建同學適合，“適合自己的不超過5個”。李風報考的職位錄取率是1比200，開放報名第一天，就有超過200人報名。整個流程走下來，李風認為“筆試基本是公平的”。按規(guī)定，面試成績要在兩天內登錄進人社部的系統里，只有考生本人可以查到。據一位地級市國稅局干部介紹，公務員考試正規(guī)化程度越來越高，面試采用從其他地方調考官面試的方法，考場、主考官都是臨時通知，供社會關系操作的難度明顯增大，“我們局副局長的女兒今年通過了國考筆試，還是沒辦法進政府部門。”在山東某地級市參加國考面試時，本科畢業(yè)生張磊磊被要求絕不能透露個人信息。“比如有300人參加面試，我會被分配一個號，進考場后只能說我是多少號，不能說我叫什么，在哪里畢業(yè)等，否則就是0分?！?公務員考試筆試時，應試者全靠成績說話。許多政府官員為了兒女能成為公務員，會想盡辦法提高他們的考試能力。華東某地級市一位政府官員說，當地許多干部子女，從大二開始就抱著國考復習指導書啃。在面試前一到兩個月，父母也會通過關系找到行政學院和黨校老師，幫子女進行培訓?！斑@些老師經驗豐富，通常是前幾年當過面試官的老師?！边@位官員說，“許多政府部門中還有專人負責聯系考官老師，以便當有領導需要時，隨時和老師聯系?！鄙鲜鋈A東二本院校中，來自農村的大學生占八成，“他們的家庭資源和社會關系沒城市孩子豐富，對就業(yè)很難起作用?！币晃婚L期負責就業(yè)工作的環(huán)境科學與工程學院老師介紹，該學院本科生只有1％考上市、省級公務員。就業(yè)機會“不公平”對于涉世未深的大學畢業(yè)生來說，“穩(wěn)定”和“高福利”往往是他們對理想工作的定義。清華大學曾于2010年啟動了中國大學生就業(yè)追蹤調查。在接受調查的6059位應屆畢業(yè)生中，學生最理想的單位類型是國有企業(yè)和政府部門，占總數的六成以上。一位地級市計生委副主任對南方周末記者坦言，“公務員考試是?凈土?，但是要想進一些事業(yè)單位，關系很重要。”山東籍大學畢業(yè)生張磊磊記得，他去外地考公務員時的室友，就有親戚是副廳級干部。當時進考場時，室友提前做了標志，讓考官知道他是副廳級干部推薦的人，“最后他考到了事業(yè)單位編制”。在甘肅蘭州一所師范類高校里，碩士生畢業(yè)后往往回家當老師。2011年碩士畢業(yè)時，張瑩瑩的同學去四川、安徽、江西等地的三線城市高校教書并不難，“基本上以二本或三本學校為主”。但為了留在蘭州市區(qū)，張瑩瑩不得不走了導師的“關系”，最終如愿留校做老師。到國企就業(yè)更不容易。一般大學生想獲得招聘信息，都需要一番力氣——將招聘信息掛在網上的國企并不多。北大畢業(yè)生李風說，一些企業(yè)不會在網上發(fā)布招聘信息，“你就算知道他們招人也沒用。”不同的國企，信息公開程度迥異，航空公司做得最好，能源類央企最次。一些央企雖然公開了招聘信息，但門檻很高，“非金融、非北大清華、非碩士，你就不用投簡歷了”。中國人民大學碩士畢業(yè)生趙新進入央企，純屬撞上了好運氣。在他為找工作四處撲空、一籌莫展時，一家央企找到學校就業(yè)辦，希望老師推薦幾個好學生。剛好老師比較了解趙新，就推薦了他。這家企業(yè)本來要招一名人力資源專員，面試時對趙新印象也很好，見他英語不錯，就專門為他安排了一個企業(yè)宣傳和組織會議的崗位。許多國企對自己的員工都有政策傾斜。湖南省一家國企，每年都在固定幾所大學開宣講會，如果碰巧有員工子女在招聘范圍內，本身條件又不差，“招進來就沒什么問題”。該企業(yè)一位人士透露，“招聘前，員工向人力資源部反映一下，那邊就會留心。這既沒有違反企業(yè)用人制度，又照顧了員工?！币恍﹪髸苯影颜衅笝C會，和大學生背后的“社會關系”做資源互換。今年5月初，一家國有控股商業(yè)銀行在三線城市招人，一個本科學導演的女生也報名考試。她專業(yè)雖然不對口，但銀行領導層下死命令“必須要她”，“因為她父親是一個縣級市的公積金中心主任，每年弄來1億存款不成問題”。另一位畢業(yè)生張明也簽約某三線城市的中國銀行。他對南方周末記者坦言，“人家愿意吸收我，主要是我有社會資源”。應聘是省行統一組織筆試，面試則由各個地市自行組織。在關鍵的面試環(huán)節(jié)，張明告訴對方，他有個親戚在當地經營一個中型企業(yè)，“這其實就是說你可以拉到的存款貸款數額”?！安还桨瑑煞N，一種是結果不公平，一種是機會不公平。”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李春玲研究員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從2003年出現大學生“就業(yè)難”問題到現在，10年時間內，社會關系資本在大學生就業(yè)中越發(fā)重要。任何社會中，有權勢者都會想辦法將資源籠絡到自己手里，為子女后代謀福祉，但一個好的社會，應當建立完善制度，維護公民平等獲得就業(yè)機會?！翱考彝ベY源就業(yè)，是機會的不公平?！崩畲毫嵴f?！吧缃缓颓樯淌谴髮W生能力的一部分”在具有“關系”傳統的中國社會里，除了依靠父母提供的社會資本，“關系”還包括靠個人努力建立起社會網絡。對此李春玲并不反對——“社交和情商是大學生能力的一部分，未來你能否成功，這起到很大作用。”中國政法大學碩士畢業(yè)生陳蕊進入一家央企，就與家庭關系無關。本科階段當過學生會主席和團干部的她，為了敲開一家央企大門，找到認識的某領導，整個過程并不費力。在陳蕊同學看來，這份工作待遇相當好：解決戶口，有統一的宿舍，不用加班，“喝水、上廁所的時間特別多”。中國人民大學應屆碩士生小牛，也深刻理解關系的重要性。她出身普通家庭，但憑著聰明和努力，在各大中外企業(yè)實習得“風生水起”，每到一處都成為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將。到小牛找工作時，她給所有“前老板”都發(fā)了郵件，拜托他們在HR前多加舉薦，前老板們都很樂意幫忙，“確保她進入面試環(huán)節(jié)”。一些大學生也會讓學長幫忙在企業(yè)內部推薦，俗稱“內推”。例如百度公司內部就有專門的內推通道，凡百度員工都能內推，“一種內推方式是直接將簡歷給對應的負責人，如果他覺得這個同學不錯，就會發(fā)起面試”。畢業(yè)于華中科技大學的百度員工小陳，已經引薦過多名學弟學妹進入百度。當他知道部門需要人時，就會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