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四）正己還有一個我想跟大家來談論的就是古人管理思想的另外一個重要方面，就是所謂的“正己”的問題，為什么要講“正己”的問題？前面我們說了孔子說“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一個人如果自己不端正的話，要想安定別人是不大可能的，因為按照我們今天的說法，就是“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你認為他們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你就不應當在他面前蒙混過關，就不應當去忽悠他們。在《論語》里面有這么幾個精采的對話，就是孔子回答當時魯國的一位大臣，說“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就是所謂政治的“政”也就是執(zhí)政的意思，取決于為政者自己身子是否端正，如果為政者自己的身子是端正的，那有誰敢不端正自己？然后孔子又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就是領導自己的身子端正了，不需要下達命令，老百姓也會聽他的話。如果自己的身子不端正，雖然下達了命令也沒有用處。我就想到一件事情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常常講道德教育，也有很多人問我說你是搞國學的，咱們這個國家現(xiàn)在整個社會的道德風氣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你能不能告訴我從國學的角度，怎么樣來改變中國這種道德風氣？怎么樣來糾正中國人的道德淪喪的現(xiàn)象，淪喪的問題。我仔細想了一下，我覺得道德教育有好幾個不同的層面，一種最簡單的理解就是把道德教育理解為學校教育，通過一些專業(yè)的、專職的教師對人們來進行說教。包括我們在大學里面、在中小學里頭開這個品德教育的過程，但是如果完全靠這種課程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那是一種非常幼稚的想法。實際上我們大家也很清楚，道德教育還有另外兩個非常重要的領域。第一個是家庭；第二個是社會。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同樣是道德教育非常重要的領域。家庭教育我們大家都很熟悉，取決于家長、取決于家庭環(huán)境，千千萬萬個家庭內部如何來做的事情。社會教育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方面。第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這個社會精英階層的行為方式對全社會的示范，是改變一個社會道德風氣、改變一個社會道德面貌最重要的一個領域。學校教育很容易陷入到教條主義的困境，社會教育是生動活潑的，因為社會教育嚴格說來，它并不是一種強制性的教育，不是誰成心要去教育誰，而是國家官員、各個行業(yè)的精英、領袖們，他們每天怎樣待人處事，每天怎樣要求自己，他們的一言一行，他們公開的和隱蔽的行為，對整個社會所產(chǎn)生的強大的示范效應。比如說我當年在臺灣的時候，當時陳水扁及其家族貪污腐敗的現(xiàn)象，那是2006年，剛剛被媒體揭發(fā)出來，當時臺灣媒體討論最熱烈的一個問題是什么？就是陳水扁的腐敗行為對整個臺灣社會道德風氣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敗壞效應？當時在臺灣媒體關于這個問題，就有不少人發(fā)表了非常尖銳的批評意見。顯然，他們是敏銳地感覺到一個國家的政治家們、官員們和這些領導階層們，他們集體的行為方式對整個社會道德風氣的影響是多么的巨大和強烈，這就是說一個社會教育?！罢骸钡膯栴}實際上說穿了很簡單，就是做領導的自己，他是怎么說的、怎么做的，都會在老百姓、下屬的心目當中留下印象，不可能不為他們所知。這是儒家一貫主張的管理思想，就是所謂的“正己”之道，孔子講“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這是一個很基本的思想。社會教育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就是宗教，宗教組織和機構對整個社會道德教育所發(fā)揮得作用之大，絕對不能夠忽視。我們今天到世界各地去看一看，可以發(fā)現(xiàn)，就拿歐美國家來講，即使是在人口非常少的偏遠小鎮(zhèn)，哪怕只有幾百人的小集鎮(zhèn)、小城鎮(zhèn)都會看到三五座風格不同的教堂，絕大多數(shù)當?shù)氐逆?zhèn)民從小可以說都是在教堂的關需下成長起來的。每逢周末，他們就會到教堂去聚會，這個教堂里的牧師也會根據(jù)他所接觸和了解到的各種社會現(xiàn)實問題，進行解剖和分析，提升整個民眾的認知。所以宗教在西方國家對老百姓的道德教育發(fā)揮的作用是非常強大的。那在中國人的世界，在華人世界，宗教的作用同樣是非常大。比如說臺灣，我們可以說是所有華人世界當中保持中國傳統(tǒng)宗教、民間宗教最完備的一個地區(qū)；在臺灣你可以發(fā)現(xiàn)，這個宗教組織和宗教機構發(fā)揮的作用也是非常之大，你到臺灣任何一個偏遠的地方，尤其小鎮(zhèn)，小的村落，甚至我去過有的地方，當時是2006年去的，當時還不通電，就有好多不同風格的這些宮、廟，每逢周末，每逢節(jié)日、假日就會有大批的信眾到這些廟里去。在臺灣的這些廟里面，你經(jīng)?？梢钥吹綗o論是多么高級別的行政長官，還是多么有錢的富商，只要進到廟里去，就老老實實地跪拜下來，老老實實地上香、請愿、祈禱。所以在臺灣有一個地方，雖然顯得比較殘破，建筑比較落后，但是工會的廟的建筑永遠都是非常新、非常好看的。我可以給大家講一個小故事，說明臺灣人民間宗教力量有多大。陳水扁當臺灣總統(tǒng)的時候，因為“去中國化”的目的，曾經(jīng)下令把臺灣所有蔣介石的銅像、壽像全部拆除。在臺灣蔣介石的銅像或者一些壽像據(jù)說加在一起，有一兩千座之多，所以陳水扁上臺以后，整個臺灣到處開始拆除蔣介石的銅像，但是就在拆除銅像運動轟轟烈烈的進展過程中，高雄市的市長陳啟突然生病住院了，就是說頭疼，所以立即就在臺灣街頭巷尾引起人們議論紛紛，人們都懷疑是不是由于拆除蔣介石的銅像引發(fā)的報應。于是整個臺灣拆除銅像的運動嘎然而止，從此以后，再無一人敢拆除蔣介石銅像。當然這與我們大陸人的觀點來講，這是有點迷信的，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說明臺灣人相信一個人做壞事，有壞主意去害人，可能別人不知道，但是鬼神是知道的，你別想逃過鬼神的法眼，有鬼神存在，你就不要有那些壞主意，不要想著去害人，遲早是要受到報應的。這就體現(xiàn)出這個民間宗教在社會道德教育方面所能發(fā)揮得一種特殊的作用，因為在一個社會文化程度不高的基層，社會的底層老百姓，你對他們講了一些崇高的道德理想， 講了一些高深莫測的、形而上學那些道德原則，是沒有用處的，你要求他們思想境界多么的崇高是不大現(xiàn)實的。對于他們來講，這些民間的宗教組織和宗教機構所發(fā)揮的作用就是切切實實的，就是能夠見效的。所以我跟臺灣的朋友講，說你們臺灣這些年搞民主、搞選舉，紛紛擾擾，但是可以說上亂而下不亂；上層亂的一塌糊涂，但是整個社會的基層維持了相當良好秩序，整個老百姓階層所體現(xiàn)出來的道德人心還是讓人感到非常欽佩，整個公民的素質也比我們大陸要高一些。這些就是說宗教組織的作用。我現(xiàn)在想為什么宗教組織對一個社會的道德教育發(fā)揮的作用很大？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宗教組織經(jīng)過過去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發(fā)展演變過來，它成了一套比較成熟的教化體系，而且這些宗教組織整體上來講，也能夠在行為方式上約束自己，有一定的說服力。他們和地方的老百姓生活在一起，水乳交融，他們的所作所為也能夠得到地方上老百姓的認可，所以能夠發(fā)揮一定的教化作用。好比說你讓一個不懂科學的人去管理科學，那實際上也可能會出問題。同樣你讓一個不懂道德的人去進行道德教育，那就是把道德教育變成一種行政教育，到最后變成一種政治教育，也就一種政治教條的灌輸。在這種形成下，教育者本人還沒有來得及感化自己，就想去感化別人，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我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今天這個社會道德風氣為什么不好？我想至少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原因。第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過去幾十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這幾十年來，國家官員、社會精英群體對全社會的示范作用太差，他們沒有很好地以身作則，他們沒有形成一套良好的行為規(guī)范來約束自己，老百姓也是看在眼里的。那我們不能輕而易舉的就指責說老百姓覺悟不高，因為你們這些老百姓從小接受的道德教育不夠好，所以要對你們進行反反復復的教育，要日日講、年年講、月月講，指望通過這種洗腦的方式讓人們變得有覺悟，這是非常愚蠢的想法。另外一個導致今天整個社會道德風氣敗壞的原因，就是文革以來，通過非常激進的社會運動，把所有民間宗教組織和宗教機構全面的打垮、摧毀。文革結束以后，我們雖然已經(jīng)開始進行恢復，很多民間宗教組織和宗教機構得以發(fā)展起來，但是在一個被全面摧毀了的基礎之上，要想大面積的全面的恢復到一個良性的、好的宗教組織，遍布全國的狀況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我們現(xiàn)在看到假和尚、偽和尚也是很多。地方確實現(xiàn)在有很多宗教組織和宗教機構，但是他們當中懂得約束和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方式的宗教領袖非常之少，高質量的有效運轉的宗教機構不是很多見。所以還不能很好的發(fā)揮規(guī)范全民的生活方式，對地方、對基層人民進行全面的道德教育，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我想這些都涉及到孔子所講的“正己”的問題。我們今天講這個“正己”比較強調的是領導者自身行為，對社會的道德示范。所以我們注重道德，聯(lián)系到道德教育的問題。還有一個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今天這個社會道德風氣敗壞的根源的地方，就是文化大革命對中國人心靈世界的摧殘，所留下的傷痕也是非常大的。想當初幾十萬、上百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滿懷熱情，充滿了無限的革命理想，投身于一種時代的洪流，等到文革結束以后，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過去的十年是被徹底荒廢的十年，他們的人生必須回到十年前的起點，跟比自己小十、甚至十來歲的娃娃們一起，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重新開始，他們內心深處作何感想？我想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什么東西是可以信得過的，除了我們自己之外，誰也不能隨便相信。既然他們對黨和政府，對國家大政方針產(chǎn)生了這樣的不信任，他們在為人處事方面也會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隨便去相信別人。所以我們看到今天的我們這個社會，人和人之間非常的冷漠，非常的缺乏相互信任。另外一個文革給我們留下的遺產(chǎn)是什么？就是在文革當中，政治壓倒一切，政治口號、政治任務決定一切，但是我們都知道，任何一種政策、任何一個理論，即使再怎么樣的正確、了不起，也不能保證每個人一下子都能夠接受，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特殊性，都有自己特定的思維方法。在那樣一種特定的政治環(huán)境下，不允許自由的討論和批評，如果你對大政方針、如果你對政治教條有半點質疑，你就“反革命”。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自然的培養(yǎng)了很多人學會昧著良心說話，昧著良心做事，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比如說我認識一個老先生，他今天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他就告訴我，他說在文革當中，在他們的研究所工作期間，他對江青所搞的革命樣板戲有一些批評，這種批評并不是在正式場合下，提出什么正式的批評，只是作為一個非常普通的員工，在朋友之間相互交流的時候，吐露出自己的看法，結果被這個單位的領導所知，把他打成“反革命”，說他惡毒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伴侶、我們敬愛的江青同志。等到“四人幫”倒臺以后，同樣是這位把他打成“反革命”的領導，第一個站出來貼大字報，為什么我們研究所當初未能成功阻止江青的胡作非為。那像這樣一種在任何政治潮流當中都永遠高舉緊跟，都走在最前面的人，可以升官發(fā)財，得到單位的重任，到現(xiàn)在依然過著非常安逸的生活，得到的好處是最多的。這樣一種潮流它究竟對整個社會所構成的傷害是什么？就是讓整個社會的正氣得不到聲張，讓人的良心變得麻木。當人的良心走向麻木的時候，整個社會的正氣被壓抑的時候，也就是一個社會的道德出現(xiàn)根本性的滑坡的一個契機，所以偽善就開始盛行。我們可以說衡量一個社會道德好與壞，在很大程度上看，這個社會偽善是否盛行？什么叫做偽善？所謂“偽善”就是明明大家都知道，那個東西不存在，但是非要說它存在，而且誰把它描述的越是惟妙惟肖、越是天花亂墜，誰就能升官發(fā)財。這樣一種風氣給整個社會所造成的是精神的墮落，是靈魂的欺騙，也是道德的淪喪。所以孔子講“正己”，為什么說“正己”很重要，就是一個國家的領導集團他們的所作所為對整個社會的影響是全局性的，對整個社會的道德風氣的影響也是極為深刻的。那我們在文革當中一系列的做法，政治掛帥的做法，對社會所產(chǎn)生的影響，以及文革結束以后，那么多官員腐敗的行為對整個社會所造成的傷害都是非常深刻的，都是我們理解今天這個社會道德風氣敗壞最為重要的切入點，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當然我們在這里還涉及到一個宗教問題。宗教問題同樣也是涉及到要有好的宗教領袖，宗教不能夠簡簡單單的把它一筆抹殺，把它完全否定，都是迷信，看不到它所能夠發(fā)揮積極的作用。這是我們講的關于古人管理思想當中有關“正己”的部分。（五）納諫下面我再給大家講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所謂“納諫”的問題。這個“納諫”的問題，我們大家都知道，所謂“納諫”很簡單，就是下屬對領導要進行勸諫。古人曾經(jīng)有這樣一些說法，比如說1993年在河北省江寧地區(qū)出土的一批竹簡，這個內容是儒家思想，代表了公元前三世紀一些儒家活生生的思想。其中有一篇文章叫《魯穆公問于子思》，這個子思是孔子的孫子，魯穆公跟子思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什么樣的人才稱之為忠臣？”，子思回答是“恒稱其君之惡者，可謂忠臣矣”。子思的意思就是說，能夠不斷地批評國君的人，才能夠稱之為國君。我想在這里，子思對忠臣的理解和我們一般人有所不一樣，和我們對儒家通常的看法也所有不一樣。我們一般會認為，儒家就是主張“三綱”，所謂“三綱”就是主張無條件的服從，誰越聽領導的話，誰就越是忠臣。但是子思恰好不這樣認為，他認為能夠不斷地批評國君的人，才能夠稱之為忠臣，他的邏輯非常簡單。就是說每一個下屬如果要批評自己的領導，都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特別是如果領導手中的權力很大，對下屬有生殺予奪權力的情況下，那么下屬跟領導說任何話都是有所忌憚的。所以通常情況下，人們首先想到的是怎么迎合領導，即使想要改變領導，也是在對領導竭盡迎合之能事，充分地、高度地肯定領導的偉大成績的情況下去勸領導。這是通常情況下，人們所能想到和做到的事情。但是還有一些人，他感覺到如果不跟領導把真話說出來，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而且也會害了天下人，所以寧可自己冒很大的風險，也要批評上級、批評領導、批評國家。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還要批評政府、批評領導，請問還有比他更沒有私心的嗎？請問還有比他更加可靠的嗎？把國家教交到這樣人的手里，難道不是比交給其他任何人更讓人放心嗎？難道這不是真正的愛國嗎？所以我想子思所講的這個話，就是說做領導的不要總是以為下屬越是聽自己的話就越好。如果您的標準是下屬聽你，那你可能是自己忽悠自己，為什么？因為當下屬發(fā)現(xiàn)，只要在領導面前表現(xiàn)的非常聽話，就可以升官發(fā)財。結果是你們的下屬當中，人品越差的人，越有能力表現(xiàn)的很聽話，因為人品差的人，他最大的特長就是可以昧著良心說話，昧著良心做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而這樣的人又最容易被你所欣賞，而人品比較正直的君子，他們不愿意違背良心去說話，違背良心去做事，所以不能夠讓你感到非常聽你的話，您對這樣的人疏而遠之，把他邊緣化，結果就是你身邊所聚集的全部都是小人，沒有一個君子。只有那些人品差的人，不斷地被你提拔和欣賞。我們從這個角度來講，孔子在《孝經(jīng)》里面說過這樣一段話，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