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前文的視聽之娛，當(dāng)屬難得的精神享受或超凡的情趣轉(zhuǎn)化。 理趣之美：理趣之美，在于文章二三段快然自足、倦然有感和臨文嗟悼、世殊致一中所蘊(yùn)涵的人生哲理與人文價(jià)值。 第三篇：蘭亭集序 論文關(guān)鍵詞：王羲之；蘭亭序；山水之樂；死生之悲；憂患意識 論文摘要：《蘭亭序》是中國文學(xué)玄言體向山水 題材轉(zhuǎn)變的重要作品之一。此文情景交融，理趣交輝，從山水之樂轉(zhuǎn)到死生之悲，透射出深層的憂患意識，反映了東晉士人對精神自由的向往和對世道人生的態(tài)度。其對后世山水文學(xué)、書畫創(chuàng)作的思想傾向與審美趣味等都有著深遠(yuǎn)的影響。 唐太宗對書圣王羲之的《蘭亭序》愛不釋手：“盡善盡美??觀之不覺其倦，覽之莫識其端?！?(李世民《王羲之傳論》 )我們認(rèn)為，唐太宗不僅是從中國書法藝術(shù)形式美的角度去欣賞《蘭亭序》的，更是從其文字的山水情懷、生死認(rèn)識、憂患意識及像外之意等去玩味其中奧妙，并得到無窮審美快感和共鳴的，歷代窺得其書法壺奧 的帝王和文人莫不如是?！短m亭序》不單是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奇葩，亦是山水文學(xué)的瑰寶。《蘭亭序》全文 324 字，后人一般將其分成四個(gè)部分，我們姑且全文錄于下：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成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 一室之內(nèi)：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取舍萬殊，靜躁不同，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 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 !故列敘時(shí)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 晉穆帝永和九年 (353)3月 3日，時(shí)年 50歲的王羲之 (303— 361)，和當(dāng)時(shí)的名士謝安、孫綽等 42 人集會于浙江紹興西南蘭渚山上的蘭亭，在宜人的山水中，借修楔之事，飲酒賦詩、揮毫潑墨、抒發(fā)幽情，王羲之、謝安等 11 人成詩各兩首，郗曇等 15 人各成詩一首，共成詩 37首，編成《蘭亭集》，另外 16 人作不出詩，各罰酒三觥?！疤m亭雅集是書法家、文學(xué)家、社會名流的一次盛會?！薄短m亭集》作為詩人集團(tuán)同題作品集，為有史以來錄詩數(shù)量最大者?！短m亭集序》即為該集所作之序，是王羲之書法代表作，有“天下第一行書”之稱，蘭亭因此成為歷代書法家的朝圣之地和江南著名園林。從思想上看，全序可分為兩部分。 一、二段敘暮春蘭亭修楔，群賢少長流觴曲水，暢敘幽情、游目騁懷，極山水之樂； 三、四段思人俯仰一世，快然自足，卻不敵老之將至、情隨事遷，感死生之悲，感今昔興懷，無限悵惘。 一、游目騁懷，極山水之樂 序文前兩段寫景、抒情，文筆云淡風(fēng)輕，素雅練達(dá)?！澳捍褐酢币痪洌屛覀兟?lián)想到《論語》：“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边@段話幾乎可以概括儒家政治、教育和生活的理想境界，無憂無慮、從容不迫、崇尚自然，是一種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水乳交 融、完全和諧的自由境界。這是孔子最贊同的人生境界：恬淡、寧靜，是一種樂境，與其“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之“樂”不謀而合。朱熹評注曾點(diǎn)之境界，說“其胸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 (朱子《論語集注卷六》 )。無疑，王羲之是很贊賞這種境界的，此次“修禊”，就既有“冠者”，如四大家族成員及社會名流；也有“童子”，他的六個(gè)兒子 (包括幼子王獻(xiàn)之 )也參與其中，與孔、曾胸次抱負(fù)不謀而合。何謂“修楔事也” ?“修楔”，又稱“祓除”、“祓楔”、“楔事”，早在夏、商開始，在民間、宮廷以及文士的生活圈子中流行著修楔的習(xí)俗，人們在水 濱洗滌、祭祀，以避邪求吉，它代表了人們對水的一種原始崇拜。春秋時(shí)代，祓楔的巫祭衍為伴有春游活動的風(fēng)俗。晉代，修楔演變成為老百姓普遍參與的禮俗兼具的游樂盛事，文人雅士更是借此怡情山水、詩詞書畫。“蘭亭雅集把民俗活動、自然審美和文化生活有機(jī)結(jié)合起來，借春色宜人之天時(shí)，融山水環(huán)境之優(yōu)美，行曲水流觴之風(fēng)雅，在這里，風(fēng)景園林與文人生活緊密地交融在一起，并相得益彰?！睍疥帲诮窠B興西南部，離城約 13 公里。這里層巒疊嶂，山翠水綠，景色宜人，正如王羲之詩云：“山陰道上行，如在鏡中游”。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提到：“王子敬云：?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fā)，使人應(yīng)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 ??！庇衷啤邦欓L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云蒸霞蔚”。而蘭渚山一帶更是此中佳境，蘭亭景致集靈秀于一身，相傳春秋時(shí)期，越王勾踐曾在亭子附近，遍種蘭花，漢代曾在此地設(shè)置驛亭，而得名。江南風(fēng)景的精華濃縮于此，奇花、 異草、翠竹、流水，美不勝收。王羲之雖然祖籍山東瑯琊，自永嘉之變后徙于會稽。見其山水秀潤，便有終老之志。蘭亭集會以后第二年，他辭官歸隱于斯，日日與山水為伴，陶冶性情，澡雪精神，想從徜 徉山水中獲得寧靜、祥和和愉悅。會稽山水，是人們追尋慰藉的一方凈土；蘭亭集會，是人與自然的交融。作者用最簡潔的線條、最精煉的文字、最清淡的語言，描繪了“崇山峻嶺”的俊杰、偉岸，“茂林修竹”的靜幽、疏朗，“清流激湍”的活潑、清爽。尤其是“映帶左右”四字，將“流觴曲水”的自然景觀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展現(xiàn)給我們一幅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山水畫。何謂“流觴曲水” ?有兩層含義：其一，指一種特定的文人游戲，即文人雅士坐在彎曲的水流兩旁，在上流浮置盛酒的觴，任其飄流而下，觴停在誰的面前，誰就飲酒賦詩。其二，指中國傳統(tǒng)園林中專門為舉 辦此種活動而設(shè)置的程式化景點(diǎn)。蘭亭布局以曲水流觴為中心，四周環(huán)繞著鵝池、鵝池亭、流觴亭、小蘭亭、玉碑亭、墨華亭、右軍祠等，山水自然景觀天設(shè)可引，清幽的景色吸引愛戀山水的文人聚集于此，在自然之外便多了一層活潑的人文氣息。 不分身份尊卑、年齡老幼，均依序舒適地坐在曲水旁邊，流觴取樂，雖“無絲竹管弦之盛”，卻有大自然的流水聲、風(fēng)聲、鳥聲等天籟之音伴奏，簡樸而又休閑。這顯然是道家的一種境界，《老子》四十一章：“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就是指的“元”的大美、形而上的美。絲竹管弦固然 能夠帶給人愉悅的享受，但是心中有音樂的人，無音也一樣可以體味到音樂的妙處，而且琴棋書畫的美，是相通的。正如，我們欣賞王羲之的書法作品，行云流水間自可感覺其中的節(jié)奏，仿佛聽見奇妙的音樂從字里行間流溢出來，全身心都得到審美快感，妙不可言。音樂真正的美，在樂外。這一點(diǎn)，生于王羲之死后四年的田園詩人陶淵明 (約 365427)也深得其味，蕭統(tǒng)《陶淵明傳》說：“淵明不解音律，而蓄無弦琴一張。每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睖Y明自己還留下了令人會心一笑的詩句：“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 (《晉書陶潛傳》 )。 一觴一詠， 亦足以暢敘幽情”。中國的詩歌，幾乎都離不了酒，酒有時(shí)可以使創(chuàng)作達(dá)到一種有如神助的境界，如夢一樣，使人獲得靈感。王羲之酒醒以后，看自己書寫的《蘭亭序》亦倍感驚喜，于是多次摹寫，卻完全不如原文精妙。不禁感慨：“此神助耳，何吾能力致?！鄙剿土饔x，使其書法藝術(shù)得到了酣暢淋漓的發(fā)揮。飲一杯酒吟一首詩，這樣的生活，是很多文人雅士倍感愜意，且津津樂道的?！墩撜Z雍也》中有對顏回之賢的贊嘆：“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 !回也。?一觴一詠”正含著這種簡單的快樂在里面，王羲之雖然生活并不困窘，但也 淡泊名利，喜歡恬淡的山水生活?！皶硵⒂那椤?，“暢”，暢快淋漓，痛快也，盡興也，“酒逢知己千杯少”，談古論今，詩詞書畫，這是文人自我意識的覺醒、自我存在的彰顯?！坝那椤?，無疑就是樂山水之情、清幽之情，那是一種和自然天地融為一體的情，是在自然山水中傾聽靈魂、尋求寧靜的情。此段的重點(diǎn)在“幽”，既是景幽、境幽，又是情幽、心幽，詩人們曲水流觴、自在閑適。 整個(gè)這一部分，文氣流暢，自在無礙，緊系蘭亭山水美景，記詩人流觴詠詩之雅事，簡潔的字句散發(fā)出一種淡雅清幽的意味，給人寧靜的享受。我們看到了親近自然、逸情山水的 魏晉風(fēng)度。清、靜、雅、幽，好一個(gè)蘭亭集會。 第二部分，從蘭亭走向宇宙，從小我走向大我，從小美走向大美，從清“幽”走向極“樂”，山水之樂的情緒進(jìn)一步高漲。從“朗”、“清”、“惠”、“和”到“大”、“盛”、“游”、“樂”，神游千里、心懷萬物，樂從中生。天空明朗、空氣清新、和風(fēng)輕柔，自然的寧靜、平和、美好使人心情舒暢，“天地人三參”，天、地、人是一種可以發(fā)生感應(yīng)的關(guān)系存在，所謂異質(zhì)同構(gòu)，這是中國人獨(dú)特的天人合一觀念。中國人“仰觀”、“俯察”，最早見于《周易系辭下》：“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 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边@是一種“觀物取象”的藝術(shù)方法?！案┭觥保高h(yuǎn)近大小、上下宏微的觀察，由表及里，去偽取真，從天地人文萬物中攝取最有象征和指導(dǎo)意義的形式，以達(dá)到“通德”、“類情”的目的。《周易》“俯仰”之“觀”體現(xiàn)了中國古人思維的獨(dú)特性，不單純是指一般意義上對外物的觀照，更是給天地萬物賦予精神意義、對宇宙生命豁然會通，是高度抽象性的審美體驗(yàn)，對中國哲學(xué)和文化藝術(shù)影響深遠(yuǎn)，王羲之“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就是此理念的發(fā)展。“俯 仰”二字在東晉詩歌中出現(xiàn)頻率極高，“仰觀大造，俯覽時(shí)物” (孫綽《答許詢詩》 )，“仰詠道誨，俯膺俗教” (孫綽《贈謝安詩》 )，蘭亭詩中亦比比皆是：“仰觀碧天際，俯瞰綠水濱” (王羲之 )，“仰想虛舟說，俯嘆世上賓” (庾蘊(yùn) )，“俯揮素波，仰掇芳蘭” (徐豐之 )，可見這種以人為中心的對大自然進(jìn)行“仰觀”、“俯察”的審美觀照在當(dāng)時(shí)是極其普遍而且成熟的。大自然是一座寶庫，“仰觀”、“俯察”，可以發(fā)現(xiàn)“宇宙之大”、“品類之盛”，你不能不慨嘆自然的博大和豐盛。盛大之謂美也，可以使人“游目騁懷”、“極視聽之娛”，從中品味真正的快樂 ， 大樂?！坝巍薄ⅰ膀G”是一種自由的境界、逍遙的境界?！皹O”、“娛”是一種恣肆的生活、享樂的生活。正如宗白華《論和晉人的美》中所言的那樣，王羲之的作品表觀出“晉人純凈的胸襟和深厚的感覺所啟示的宇宙觀，新鮮活潑自由自在的心靈領(lǐng)悟這世界，使觸著的一切呈露新的靈魂新的生命”。這一部分承繼第一部分，依然表達(dá)的是樂，不過，已經(jīng)跳出小象之外，既是審美之樂，又是哲思之樂。我們可以看到王羲之返璞歸真，親近自然，并從中獲得無限自由和充分快樂?？侦`、沖淡、和悅、幽靜、玄遠(yuǎn)，自然中自有情趣和妙意。他從形而下的山水中獲得形 而上的體驗(yàn)，通過對自身生命的密切關(guān)注而完成文人情懷的表達(dá)。東晉，親近山水、娛情自然成為一種時(shí)尚。文人們以虛靜的心靈和審美的態(tài)度觀照山水，獲得獨(dú)特的審美感受，表現(xiàn)出對自然山水悠然神往的欣賞。他們擺脫塵世的一切束縛，以一顆清虛恬淡的玄心，以審美的態(tài)度、平和的心境來觀照自然界的山川草木，一往情深地融入到整個(gè)宇宙自然之中，在物我冥合的心靈體驗(yàn)中暢神悅性，體會到人生的至樂與逍遙。王羲之是那種和山水契合的真性情之人，政治時(shí)事使他煩惱，他對社會失去信心，于是他選擇回歸自然，自得其樂。《蘭亭序》前一二部分之樂表現(xiàn)了他逃避現(xiàn) 實(shí)、崇尚隱逸、及時(shí)行樂的心理意識。他曾經(jīng)這樣說自己：“吾為逸民之懷久矣” (見《全晉文》王羲之雜帖 )，宋人洪邁更是說他是個(gè)“抗懷物外”、“功名成就一無可言的人物” (《容齋隨筆》 )。這樣說王羲之雖然很片面，但是也可以從側(cè)面看出他的沉溺山水。他自己在蘭亭詩中也有：“駕言與時(shí)游，逍遙映通津”；“取樂在一朝，寄之齊千齡”。他去官后“與東土人士盡山水之游，弋釣為娛。又與道士許邁共修服事，采藥不遠(yuǎn)千里，遍游東中諸都，窮諸名山，泛滄海，嘆日：?我卒當(dāng)以樂死。” ?)山水之樂得到的快感大有直追真理之樂的勢頭：“朝聞道，夕死可矣 ” (《論語》 )。 二、俯仰一世。感死生之悲 王羲之并非真道家，山水美帶來的快感畢竟是短暫的，不能消解他內(nèi)心深處的悲哀和憂患。他拓達(dá)、恣肆，充滿感性；但同時(shí)又悲觀、消沉，感覺孤獨(dú)，是一個(gè)典型的矛盾體。骨子里有著儒家的悲憫情懷和歷史責(zé)任，最終不免陷入對歲月之短暫、情事之變遷、生死之無常的思索和悲痛中，這在《蘭亭序》的第 三、四部分得以體現(xiàn)。 《蘭亭序》三四部分樂極生悲，上升到了對“生”與“死”這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