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水滸》反復(fù)宣揚的高舉義旗，替天行道的主張吻合。]左手拽開廟門，[胸中有萬丈怒火沖天，行動卻是輕風掠地，悄無聲息，這掇、挺、拽，動作蟬聯(lián)而下，表現(xiàn)了林沖臨陣謹慎心細，如此才可出敵不意，一擊而制眾敵于死命。[空曠蒼茫的荒野，寂靜無聲的夜晚，這聲張正義的猛然一聲“大喝”，如火山爆發(fā)，如五雷轟頂，這是林沖造反的宣言，復(fù)仇的號角，排山倒海，驚天動地，那些喪盡天良、心虛膽怯的賊人不由不嚇得呆若木雞。（①肐察：形容槍扎下去的聲音。②搠：shu242。）陸虞候叫聲“饒命！”嚇的慌了手腳，走不動。筆法搖曳多姿。翻身回來，陸虞候卻才行得三四步，林沖喝聲道：“奸賊！你待那里去！”劈胸①只一提，丟翻在雪地上，把槍搠在地里，用腳踏住胸脯，身邊取出那口刀來，（①劈胸：照準胸口。直至殺陸謙時，忽然掣出刀來。]便去陸謙臉上擱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么冤仇，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①’！”（①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成語，意思是說，即使殺人可以饒恕，你這種作惡多端的行為也是情理難以寬容的?！绷譀_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陸謙上身衣服扯開，把尖刀向心窩里只一剜①，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里。）[林沖殺陸謙，先用腳踏住胸脯，把那口刀擱在他的臉上，來一番義正辭嚴的訓(xùn)斥質(zhì)問，這等于是正義的法庭對死有余辜的奸賊所進行的罪行判決和道德審判，“殺人可恕，情理難容”八個字，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這受盡奸賊迫害的英雄，舉刀殺人行動的理直氣壯，正義凜然；充分揭露了高俅、陸謙這些封建統(tǒng)治者及其走狗的卑鄙、狠毒和罪惡。]回頭看時，差撥正爬將起來要走，林沖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①，且吃我一刀！”（①恁的歹：這樣壞。[以上寫林沖擊殺仇人時，動作干練利落，迅雷不及掩耳，幾聲大喝，威震敵膽，氣撼五岳，其英武之態(tài)，活現(xiàn)眼前，使林沖的性格在連貫性的動作中煥發(fā)出絢麗的光彩。對于在精神崩潰時的人物，這樣刻畫，確是于事合理，于情不乖的傳神筆致。”]回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發(fā)結(jié)做一處，提入廟里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金圣嘆評點：“三個人頭，安放得好，又算示眾，又算祭奠，又算結(jié)煞。（①搭膊：一種布制的長帶，中間有個袋，可以束系在腰間，又稱“搭包”。后來林沖輾轉(zhuǎn)到柴進家，躲避官府的追捕。從此林沖加入到農(nóng)民起義的隊伍。這一部分是故事的高潮和結(jié)局。草料場火起，把故事引向高潮。林沖隔門傾聽，血淋淋的事實，打破了林沖的幻想，封建壓迫者的步步緊逼，使他認清了封建統(tǒng)治者的真面目，思想性格發(fā)生了根本轉(zhuǎn)變，由動搖到堅定，由忍讓到斗爭。金圣嘆評點《林教頭風雪山神廟》話說當日林沖正閑走間，忽然背后人叫，回頭看時，卻認得是酒生兒李小二。【為閣子背后聽說話只得生出李小二，為要李小二閣子背后聽說話，只得造出先日搭救一段事情，作文真是苦事。因見小人勤謹，安排的好菜蔬，調(diào)和的好汁水，來吃的人都喝采，以此賣買順當，主人家有個女兒，就招了小人做女婿。】只剩得小人夫妻兩個，權(quán)在營前開了個茶酒店，因討錢過來遇見恩人。】“我因惡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場官司，刺配到這里。不想今日在此見你。兩口兒歡喜道：“我夫婦二人正沒個親眷，【如此等語，總為后文地，非寫李小二夫妻情分也?！绷譀_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兩個?！啃蓓サ卣f?！薄緮⒌糜H熱，為后文地。林沖因見他兩口兒恭敬孝順，常把些銀兩與他做本錢。】且把閑話休題，只說正話?！抗怅幯杆伲瑓s早冬來?！敬司溆盅a寫李二渾家，以為閣子聽話地?！亢鲆蝗?，李小二正在門前安排菜蔬下飯，只見一個人閃將進來，【閃入來妙?！鹌粚憙蓚€人，偏寫作一個人，又一個人，妙?！壳懊婺莻€人是軍官打扮，后面這個走卒模樣，跟著，【句?！究磿r二字妙，是李小二眼中事?！坷钚《雭韱柕溃骸翱梢跃?；”只見那個人【妙，李小二眼中事?？偷綍r，果品酒饌，只顧將來，不必要問?！坷钚《溃骸肮偃苏埳蹩停俊蹦侨说溃骸盁┠闩c我去營里請管營，差撥，兩個來說話?！薄居趾渭币病！慷嫉骄频昀铩！亢凸軤I，差撥，兩個講了禮。】少刻便知?！崩钚《B忙開了酒，一面鋪下菜蔬果品酒饌。小二獨自一個攛梭也似伏侍不暇?！鸫艘痪鋸恼f機密人眼中寫出，不在李小二用心打聽中寫出，妙筆?！静槐阒《鋈?，卻先敘此一句，妙筆。只見那人說道：“我自有伴當燙酒，不叫，你休來。”【有何說話？○同坐了，又言是伴當，狐疑之極?！窟@兩個人來得不尷尬！”【是小二經(jīng)心吊膽，而不嫌突然者，全虧前文許多親熱也?！砍鯐r又不認得管營；【又不認得管營。】——我自在門前理會，你且去閣子背后聽說甚么?！痣x離奇奇，造出奇文?！薄久睿f得是。林教頭是個性急的人，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久睿f得是?！薄久睢！北闳肴ヂ犃艘粋€時辰，出來說道：【妙妙。】【讀至出來說道四字，孰不洗耳愿聞，卻接出不聽得說甚么一句，為之絕倒。【狐疑之極。】只見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去伴當懷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遞與管營和差撥?！颗磷永锩娴哪皇墙疱X？只聽差撥口里說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結(jié)果他生命！’”【只聽得一句?！薄旧衔拇蠼憧谥兴?，亦已完矣，雖不叫湯，行文者亦要收科，但此處不叫湯，便收得緩散無波搩，故特特不在上文順拖下去，特特反從下文逆搶上來，此行文之一訣也。】李小二急去里面換湯時，看見管營手里拿著一封書?！啃《Q了湯，添些下飯?！看魏?，那兩個低著頭也去了。】說道：“小二哥，連日好買賣？”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請坐；小二卻待正要尋恩人，有些要緊說話。差撥口里吶出‘高太尉’三個字來，小二心下疑惑，又著渾家聽了一個時辰。臨了，只見差撥口里應(yīng)道：‘都在我兩個身上。不知甚么樣人?！绷譀_道：“那人生得甚么模樣？”【問得切。那跟的也不長大，紫棠色面皮。】林沖聽了大驚道：“這三十歲的正是陸虞候！【只認一個，又留下一個不猜出，此書用筆奇譎，每每如此?！疬b遙然直于此處暗藏一刀，到后草料場買酒來往文中，只勤敘花槍葫蘆，更不以一字及刀也。】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尋?！坷钚《蚱迌蓚€捏著兩把汗。】當晚無事?！苛譀_次日天明起來，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里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尋了一日?！坑謥韺钚《溃骸敖袢沼譄o事?！啃《溃骸岸魅?，只愿如此?！薄究醋饔霉P，何等詭譎。街上尋了三五日，【尋了三五日?！苛譀_也自心下慢了。】只見管營叫喚林沖到點視廳上，說道：“你來這里許多時，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舉得你?！看碎g東門外十五里有座大軍草料場，每月但是納草料的，有些貫例錢取覓。如今我抬舉你去替老軍來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尋幾貫盤纏?！绷譀_應(yīng)道：“小人便去?！坷钚《溃骸斑@個差使又好似天王堂∶【極力放慢，詭譎之極。往嘗不使錢時，不能彀這差使。】李小二道：“恩人，休要疑心?！緦懙眯《从行呋谇叭帐а灾?，極力放慢，詭譎之極。今已交過排場，前去草料場，更用不著小二矣，則不如善刀而藏之，故以此一語為李小二作收束，奈何謂其閑話也?！本驮诩依锇才艓妆普埩譀_吃了。兩個相別了，林沖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帶了尖刀，【尖刀。】與差撥一同辭了管營。】兩個取路投草料場來?！疽宦穼懷?，妙絕?！居掷?。】早來到草料場外，看時，一周遭有些黃土墻，兩扇大門。到那廳里，只見那老軍在里面向火?！俊敬嘶卮蠡鹄s，卻以星星之火引起?！崩宪娔昧髓€匙，引著林沖，分付道：【寫得活現(xiàn)。這幾堆草，一堆堆都有數(shù)目。老軍收拾行李，臨了說道：“火盆、鍋子、碗碟，都借與你。○意在點逗火盆二字，卻用鍋子碗碟陪出之?！薄緦懙煤?。”【閑閑敘出大葫蘆，及投東大路一句，非但寫老軍絮叨故態(tài)，蓋絕妙奇文，伏線于此。只說林沖就床上放了包里被臥，【細細寫?！痤}是火燒草料場，讀者讀至老軍向火，猶不以為意也，及讀至此處生些焰火，未有不動心，以為必是因此失火者，而孰知作者卻是故意于前邊布此疑影，卻又隨手即用將火盆蓋了一句結(jié)之，令后火全不關(guān)此，妙絕之文也?！救绠嫞惝嬕伯嫴粊??！苛譀_道：“這屋如何過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喚個泥水匠來修理?！坑X得身上寒冷，【第二段寫身上寒?！慷锫吠庥心鞘芯尾蝗ス列┚苼沓?？”【第三段方寫到酒，只此一段，何等段落?！鹑丝粗链司?，雖極英靈者，只謂手冷故用槍挑耳，豈知頃間之用之？】將火炭蓋了，【寫出精細，見非失火，前許多火字，都是假火，此句一齊抹倒，后重放出真正火字來。【背著風去。【寫雪妙絕。”【妙絕奇絕，安此一筆。林沖住腳看時，見籬笆中，挑著一個草帚兒在露天里。主人道：“客人，那里來？”林沖道：“你認得這個葫蘆兒？”【一來省，二來趣?！绷譀_道：“原來如此?！钡昙仪幸槐P熟牛肉，燙一壺熱酒，請林沖吃。】又自買了些牛肉，又吃了數(shù)杯，就又買了一葫蘆酒，包了那兩塊牛肉，留下些碎銀子，把花槍挑著酒葫蘆，【花槍挑葫蘆?！居L回。【寫雪妙絕?！疽馔猓@才怪筆。】那兩間草廳己被雪壓倒了。】林沖尋思：“怎地好？”放下花槍、葫蘆在雪里；【花槍葫蘆，寫得好。妙?！緲O力寫出精細，見斷斷不是失火?！苛譀_把手床上摸時，只拽得一條絮被?！馂橐灰褂嫞┐藶榧??！痍懼t、差撥打點來了?！吭跎才?？”──想起離了這半里路上有個古廟可以安身，【行文如此，為之嘆絕?！卑驯痪砹?，花槍挑著酒葫蘆，【花槍挑葫蘆。入得廟門，【但入得門，未及看。傍邊正有一塊大石頭，撥將過來靠了門?！咳氲美锩婵磿r，【方看。團團看來。【雪耀里固當見之?！饘懟尯J好?！肯热∠職煮易樱救??！堪焉仙w白布衫脫將下來，早有五分濕了，【五?！堪驯怀秮恚w了半截下身；【七?！烤蛯阎信Ｈ庀戮啤！饘懙妹罱^。人生世上，真可畏哉！】正吃時，只聽得外面必必剝剝地爆響。】林沖跳起身來，就壁縫里看時，【特特大石靠門，自有原故，不舍得便開，故就壁縫里看也?！抗喂坞s雜的燒著?！繀s待開門來救火，【不得不開，且寫此半句?！苛譀_就伏門邊聽時，是三個人腳步響，直奔廟里來；用手推門，【寫得險怪，真是奇筆。三人在廟檐下立地看火?！俊斑@一條計好么？”【此一句開?！@番張教頭沒得推故了！”【此一段敘高太尉，而此句刺耳特甚?！坑忠粋€道：“張教頭那廝！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說，‘你的女婿沒了，’張教頭越不肯應(yīng)承，因此衙內(nèi)病患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兩個央浼二位干這件事；不想而今完備了！”【此一段補出家里貞節(jié)來。】那一個道：“這早晚燒個八分過了。】又聽得一個道：“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此一句正說林沖?！薄敬艘痪涫湛啤！薄敬艘痪涮舫隽譀_來。○前止猜一陸謙，此方補出富安，行文疏密有法。】左手拽開廟門，【右手拿槍可知?！咳齻€人都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寫得好?！疽粋€?！静顡堋⒏话?，皆一氣敘去，獨陸謙作兩半敘法，此先頓下半句也?！磕歉话沧卟坏绞畞聿?，被林沖趕上，后心只一槍，又搠倒了。】翻身回來，【一個轉(zhuǎn)身?！堪褬屴髟诘乩?，【異樣筆法?！勘闳リ懼t臉上擱著，【寫得好。”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非罵陸謙，罵天下也?！炕仡^看時，【又一個轉(zhuǎn)身。林沖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炕貋怼居忠粋€轉(zhuǎn)身。今又把差撥另敘，陸謙、富安一樣敘。】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發(fā)結(jié)做一處，提入廟里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一?！堪褮煮易訋?，【三?！舅摹！刻崃藰專玖?。】便出廟門投東去?！孔卟坏饺謇铮缫娊迦思叶寄昧怂?、鉤子，來救火，【故作奇景以驚讀者。】提著槍只顧走。【寫雪妙絕?！苛譀_投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