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即相隨而去；魂既被召回，化鸚鵡再去?！本\所至，金石為開?；楹笕?，孫病死，阿寶殉之。《魯公女》一篇，說張于旦愛戀魯公女，魯公女暴卒，張于旦不以為人鬼異途，終致鬼人相聚。張于旦踐約盧家，盧氏女見于旦年輕而誤以為爽約，悲冤而死。愛情驚天地，愛情泣鬼神；愛情可以穿越時空，是可以突破生死，這個現(xiàn)代的年輕人所歌詠的主題，蒲松齡在那個時代用那種方式方式作了演繹?！度鹪啤芬黄?，寫書生賀生，與余杭名妓瑞云相知，然無錢贖其脫籍。賀生“不以妍媸易念”，貨田傾裝，贖取而歸。連城病重，需男子膺肉（胸肌肉）一錢作藥引。孝廉乃有“割肉者妻之”之諾；喬大年慨允，史女“疾若失”。史家無奈以千金作背約之酬。誠恐連城未必真知我，－－但得真知我，不諧何害！”后數經入陰曹、返陽間的艱苦斗爭，終于結為夫婦。蒲松齡筆下的愛情故事，還揭露了封建制度封建思想對青年男女的愛情婚姻的阻撓與摧殘，對他們的斗爭表示了熱烈的贊頌?！都毢睢分屑伺毢?，自識滿生，誓結永好。富商偽作滿生絕命書，使細侯絕望，乃得占有，且生一子。細侯知悉底細，乃殺富商子而歸滿生。在《聊齋》故事里我們還看到對誠信、俠義、行善行為的旌揚?！都x針》中的夏氏出于對罹難的王氏母子的同情，瞞著丈夫，典質借貸，竭力湊足三十兩贖金，又不幸為盜賊所竊；因無法交代，乃自縊身亡。再如《宦娘》中的宦娘，《封三娘》中的封三娘，《青梅》中的青梅都有犧牲自己而成全他人的品質。第三節(jié) 《聊齋志異》的敘事模式與藝術特色《聊齋志異》的文體特色：亦虛亦實，有長有短。魯迅對《聊齋志異》的文體與敘事有一句精辟的話，叫做“以傳奇法，而以志怪”，意思是用唐傳奇搜奇記逸曲折騰挪的手法記述狐鬼神怪的故事；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當指《聊齋志異》500篇中的多有短制，有類筆記小說乃至筆記。若用現(xiàn)在的文體概念給《聊齋志異》分類的話，有些不能歸入小說的，只能算作筆記。這種異聞，已經走樣，乃至涉幻，也沒有小說藝術的本質特征－－人物形象；而另一種則是“奇事紀實”，如《瓜異》、《李司鑒》、《地震》等，事雖奇異，卻是紀實。這三類與文學史上的同類相比較，均屬優(yōu)秀。而文學史上加以論說的，則是現(xiàn)代文體意義的小說，也是《聊齋志異》中最出色的。從《聊齋志異》的篇名即可看出端倪，或直接是人名，如《連城》、《青鳳》、《席方平》、《胭脂》；或者是一望也知是敘人的，《賈兒》、《董生》、《某公》、《金陵女子》。這本身就說明了《聊齋志異》的敘事模式受史傳文學與唐宋以來的傳奇小說極大的影響，是傳記文言小說。如《連城》：“喬生，晉寧人，少負才名。”接著便以小說的主人公為中心，圍繞單一線索，直接進入情節(jié)，不作旁支別出，作品通常是一氣貫通，有時由于情節(jié)復雜，使單線直敘有困難，則用“初”、“先是”作為補敘，以交代明確。在重要作品，或者自己深有感慨的篇什，則在文后有“異史氏曰”，或表示寫作用意，或表示作者的感喟?！读凝S志異》的情節(jié)特色：簡而多曲，變而近理?！昂啞辈坏扔凇爸薄保坏扔凇捌健?；而是簡而多曲，簡中有變，變而近理；于是小說精悍、精彩，引人入勝。故事說胭脂與閨友王婦偶遇秀才鄂生，胭脂意似有動，王婦笑謂愿作媒人。宿介遂仿冒鄂生，私會胭脂。同里無賴毛大嘗挑王婦遭拒，今偵宿至，擬捉奸以脅迫。隔日，毛大執(zhí)履求會胭脂，誤入胭脂父親房間，爭斗時殺死胭脂父親，遺下繡履。作為折獄故事，是案中套案，冤中有冤，真兇難辨。就是最后指認兇手，又是奇峰突起，讓幾個嫌疑犯光背進入密不透光的暗室，說由“神書其背”。再如《青鳳》一篇，寫耿生夜遇并屬意于狐女青鳳，已為一奇；次夜復往，輒遭鬼嚇，耿生扮鬼對視，是為二奇；三夜，耿生再往，青鳳來作告別之會，－－從此“不復聲息矣”，似乎故事完結。”如此相遇，可謂奇絕。《聊齋志異》的環(huán)境特色：亦真亦幻，表幻里真。那就是天上泉下、異域他邦、夢鄉(xiāng)仙境、狐鬼世界、精魅天地。但是這一切，僅是故事的載體。“狐鬼”是幻境，“貪虐”是真情。所以，表象是虛幻的，事理是真實的?？少F的是，《聊齋》的典型環(huán)境，真化幻、幻化真，真幻莫辨，所以如此，正在于雖是幻境，卻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聊齋志異》的人物特色：豐采各具，群像環(huán)列。這些人物屬于不同的階層，都帶有廣泛的典型性。有的甚至在一篇容量不大的篇幅里，能塑造幾個叫人忘記不得的形象。蒲松齡塑造人物的方法也是值得人們認真總結的，因為篇幅比較短小，很難用大容量作品常用的鋪墊烘托、反復皴染、人物比照、內心展示等手法。例如，孫子楚的性格定位為“性迂訥”人謂“孫癡”，則孫子楚之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無往而不“迂訥”，無往而不“癡”。阿寶說“去其枝指”則許嫁。清明出游，冀有一會。甚至化為鸚鵡，也一派迂訥相?！读凝S志異》的語言特色：簡練雅潔，靈活多樣。根據行文需要，卻又有靈活的變化。文中書啟、判狀，則用駢偶，“異史氏曰”的文言則十分純正，顯得莊重典雅。第四節(jié) 《聊齋志異》的影響《聊齋志異》在乾隆年間刊印以后，即風行天下。沈起鳳是戲劇作家，有很深的文字功底與藝術創(chuàng)作的經驗，又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冷眼旁觀，披露頗為深刻。行文暢達、寓意明快、辭藻富贍，在《聊齋志異》的仿作中是較好的一部。多愛情故事，以悲劇結局為多。錢鐘書在《管錐編增訂》中說，“此書摹擬《聊齋》處，筆致每不失唐臨晉帖?！段灤爱惒荨酚置独m(xù)聊齋志異》，亦謂滿族著名作家慶蘭撰。《子不語》是袁枚創(chuàng)作時的初名，起自《論語》“子不語怪力亂神”，后見元代筆記中亦由此書名，乃從《逍遙游》“齊諧者，志怪者也”而改成《新齊諧》。作者不贊成《聊齋》細膩委婉的傳奇手法，主張直捷古樸的筆記體。《閱微草堂筆記》是乾隆時一代文宗紀曉嵐所作，他有意與《聊齋志異》抗衡而作。他批評《聊齋志異》的“一書而兼二體”，就是批評為人們稱道的傳奇手法。所以，他的《閱微草堂筆記》只能向傳統(tǒng)的筆記雜錄靠攏。但是，我們從文學發(fā)展的的規(guī)律，從小說藝術發(fā)展的方向看，是遠不足與《聊齋志異》抗衡的。從清代起，《聊齋》故事就開始改編成戲曲，僅川劇，就有聊齋戲六十余出。《聊齋志異》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是崇高的，影響是深遠的。早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就已經傳到日本?！读凝S志異》屬于中國，也屬于世界。本章閱讀書目：人民文學出版社張友鶴選注《聊齋志異選》 本章參考書目：馬瑞芳《蒲松齡評傳》第二章 吳敬梓與《儒林外史》教學目的：（1）了解中國諷刺文學的淵源，諷刺小說的淵源。（3）理解《儒林外史》特殊的結構特色與卓絕的諷刺藝術。教學安排：2教時。作者吳敬梓，字敏軒，號粒民，晚自稱文木老人，安徽全椒人，出生于康熙四十年（1701），逝世于乾隆十九年（1754）。在吳敬梓曾祖時代，兄弟五人，四個是進士，其中進入鼎甲第三名即探花的正是吳敬梓的曾祖父。一個家族，兩代出六名進士是極為罕見的。曾祖吳國對曾任翰林院編修、國子監(jiān)司業(yè)、翰林院侍讀，又出任福建鄉(xiāng)試主考、順天學政等。吳國對自從中了探花以后，隨即在全椒襄河北岸大興土木，建造探花府第。然而，吳氏家族，也應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古訓，吳敬梓的祖父，則只是一名秀才，父輩也是秀才。而吳敬梓也感受了曾祖的顯赫鼎盛，祖、父的中落小康，自身的困頓貧苦的過程。而作為入嗣而成嫡長資格的吳敬梓恰是矛盾的中心。這些，竟是顯赫的家世帶給他的遺產?？傊?，無論從整個社會，還是從吳氏家族，都是由盛而衰的非常時期。吳敬梓生平的第一個階段給他重大影響的事件有－－喪親之痛與遠游之樂。吳霖起以拔貢資格在康熙五十三年任江蘇贛榆縣縣學教諭，吳敬梓也曾隨父來到海濱的贛榆縣?！保ㄙ浾嬷萆昝鳎┻@樣的生活有八、九年之久。鵬溟流隴域，蜃市作樓臺。少年多意氣，高閣坐銜杯。而正是這一時期，他卻遭受著接二連三的喪失親人的痛苦。五年后，客居南京的生父吳雯延生病逝世，其時他正隨嗣父吳霖起在贛榆，能常去探望服侍，“無何阿翁苦病劇，侍醫(yī)白下心如惔”（金兩銘詩，集同上）。而在三十歲之前，與他伉儷情深的發(fā)妻陶氏也棄他而去。”少時喪父母，中年喪妻子是人生最悲苦傷心的事。吳敬梓的嗣父吳霖起死時，他雖然已經二十二歲，已經成家；但他既無功名官職，又無產業(yè)支撐，而且他的探花公嫡長曾孫的資格是入嗣獲得的，因此他在大家族中的地位是不牢靠的。也是入嗣身份的他的族兄吳檠在《為敏軒三十初度做作》中描述了爭奪財產的丑態(tài)：“他人入室考鐘鼓，怪鸮惡聲封狼貪。這里不是說他的嫡長身份的份額該不該得，而是說這事件的本身對他產生的影響。然而吳敬梓是一個完全不懂治理家業(yè)的公子哥兒。第三階段是他生活的重大轉折－－移家之變。三十歲那年，曾有《減字木蘭花》詞：“秦淮十里，欲買數椽常寄此。而幾年后，產已析，房已分，飽受世態(tài)炎涼與人情冷暖，對故土、老家、族人并無多少感情，乃于雍正十一年（1733），舉家遷往南京，是年三十三歲。析產至此，已經幾年，耗費不少；到南京后還要購置房產，籌措生活用具。他又“遇貧即施”，“諧文士輩往還”，“傾酒歌呼窮日夜”，花錢自似流水。無多時，便應了“坐吃山空”的老話。到了晚年，他甚至到了日常生活都無法維持的地步，于是“以書易米”；“冬日苦寒”，遂邀約同好，繞城夜行，謂之“暖足”！如此境遇之下，他只好遠游投靠故舊。后盧見曾于 13 乾隆元年（1736）調任兩淮鹽運使、監(jiān)理兩淮鹽政、督理揚州關務，吳敬梓即經常去盧見曾在揚州、真州（今儀征）淮安的衙署。吳敬梓到南京后，雖然交游極廣，但大多是與他相仿佛的落拓文人。乾隆十九年（1754）初冬的一天，吳敬梓在揚州盡其所有，邀約同好痛飲，吳敬梓反復朗誦唐張祜《縱游淮南》詩：“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毕g友人頗覺詫異，以為不吉。幾日后，在他回拜長子吳烺的同年王又曾返家后，痰涌不絕而死。在吳敬梓的一生里，還有兩件事不能不說的，一是參加博學鴻詞科的考試。二十九歲那年亦曾獲科考第一，稍予安慰，但鄉(xiāng)試仍黜。吳敬梓還參加了學院、撫院、督院的三級考試。這件事的本身說明他在江寧（南京）乃至原籍安徽是頗有才名的。二是他積極參與了江寧修復先賢祠的事。跋》中說吳敬梓與“同志諸君，筑先賢祠于雨花山之麓，祀泰伯以下名賢凡二百三十余人，宇室極宏麗，工費甚巨，先生售所居屋以成之”。有論者以為這體現(xiàn)了倡導禮樂兵農的理想，這自有道理。而且泰伯以下“二百三十余人”，（在《盋山志》中則為“五百余人”）說不定有直接祖先?！度辶滞馐贰烽_始創(chuàng)作于乾隆元年（1736）左右，到乾隆十五年（1750）左右基本完稿。今存最早的版本是嘉慶八年（1803）臥閑草堂的巾箱本，（見書影）56回本，末回為“幽榜”。最近又發(fā)現(xiàn)了程晉芳《文木先生傳》里提及的曾經被人以為失傳的《詩說》。通常是前一個人物引起了后一個人物，前一件事情連著了后一件事情。但是，小說所敘述的諸多故事與一大群人物還是環(huán)繞了基本主題，鮮明地反映著基本 14 思想內容。小說出場的三百余人，是文人身份的有一百余人，且多是主角地位。因此書名為《儒林外史》，《文木先生傳》說是“窮極文士情態(tài)”，《懷人詩》亦說“外史紀儒林”，表明當時的文人也深知此書的題旨。小說是以元末名士王冕拒絕科舉邀名，拒絕征召逐利以“敷陳大義”，鮮明地表示了小說所否定封建科舉制度的題旨。周進應考至六十歲，仍是童生，只好教書糊口。后來，他的村塾先生的飯碗也因“不懂承謝”而被奪取，只好為作生意的舅子記帳，去了省城。后來，事情卻發(fā)生了喜劇性的突變，竟然中了舉人進士！隨即成了人上之人！當年當塾師的薛家集也供起了他的“長生祿位”！范進完全因為處境與周進相同而得到主考官周進的憐憫才考中秀才，取了舉人；而又通過周進將范進在“當道大老面前薦場”，而也中了進士！范進一中舉人，際遇隨即泉壤之別：放榜這一天，只得自己抱著雞去換一些米，用以下幾天未曾揭開的鍋。小說告訴人們，“二進”的此前的黜落與此刻的高中，毫無絲毫的必然可言，而純粹是考官喜惡的偶然；是“薦場”的功用！而考取功名之后際遇的巨大反差，尤其諷刺了科舉制度的荒誕與悖謬。他原先是一個善良、孝順、“忠厚”的人，正是馬二先生的一番教誨，“總以文章舉業(yè)為主，人生世上，除了這事，就沒有第二件可以出頭”?！俺鲱^”以后，遂以名士作幌子，以名利為目標。停妻再娶，賣友求榮。秀才王玉輝知悉三女兒準備絕食殉夫，他是這樣說的：“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難道反阻攔你？你竟是這樣做罷！”他女兒真的死了，竟然說：“他這死的好！只怕我將來不能像他這一個好題目死哩！”這個冷峻的一筆，委實的比“二進”、匡超人的故事更加沉重而深刻。作者的用意是諷刺，讀者則報之于會心的哂笑。讀者看后是笑不出來的，覺得的是心上戳了一刀的刺痛。吳敬梓還對假名士作了無情的揭露。他總是那么溫文爾雅，那么才氣橫溢。愛的是山水，懂的是絲竹。（準備納妾）他又說“朋友之情，勝于男女”，找不到這樣的朋友以致“多愁善病”，“所以對月傷懷，臨風灑淚”。而且是“洗臉，擦肥皂；換了一套新衣服，遍身都熏了香”；及至見到那個“男美”是“??一副油晃晃的臉，兩道黑眉，一個大鼻子，滿臉胡須，約有五十歲樣子”的肥胖道士，他吃驚地想，友人說的必是道士的“令徒？令孫？”，杜慎卿所喜好的“男美”是怎么回事，就不言而喻了，是“孌童”，是男風。讓戲子過小橋、轉回廊、進東格子、出亭子、去西格子，“好細細看他們的形容”！此回后的套話是“有分教：風流才子之外，更有奇人；花酒陶情之余，復多韻事”！這就是“韻事”！這就是名士，這是假真名士！而至于那些以附庸風雅為招牌，攀附權貴為手段，乞討殘炙剩飯以“饜酒肉”，然后“驕其妻妾”的孟子筆下的齊良人輩，諸如趙雪齋、胡三公子、景蘭江、支劍峰之流，又等而下之了，－－他們是真假名士！此外，嚴貢生豬故事中的逼買與拒還；租船時，誘使船工吃了云片糕，訛稱是幾百兩銀子的貴重藥而賴船錢。杜少卿即是以吳敬梓自己為原型塑造的一個人物。杜少卿家祖上“一門三鼎甲，四代六尚書”，吳敬梓家祖上是兩鼎甲、六進士；杜少卿的父親是贛州太守，吳敬梓的父親是贛榆縣教諭（請注意“贛”字）；杜少卿從安徽天長移家南京，吳敬梓是從安徽全椒移家南京（天長與全椒相鄰）；杜少卿裝病拒絕應征出仕，吳敬梓因病辭去博學鴻詞科考試；杜少卿捐錢修泰伯祠，吳敬梓捐錢修以吳泰伯為首的先賢祠；杜少卿有《詩說》（第34回），吳敬梓確有《詩說》；甚至杜少卿有一個極為忠誠的老家人婁老伯，吳敬梓也有一個父親留與他的極忠誠的老仆劉翁（婁劉同音）??兩者之間的對應是鐵定難移的。杜少卿是既有名士的狂狷也有傳統(tǒng)美德、以及儒學的正價值理想的人物。這樣就與小說中文士“第一等大事”的“文章舉業(yè)”的科舉之路來了一個徹底的反動。汪鹽商請他作陪王知縣，他說“我那得工夫替人家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