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眾矣！況夫婦之義 ，曉夕移之，婢仆求容，助相說引，積年累月，安有孝子乎？此不可不畏。前夫之孤，不敢與我子爭家，提攜鞠養(yǎng)，積習(xí)生愛，故寵之；前妻之子，每居己生之上，宦學(xué)婚嫁，莫不為防焉，故虐之。 思魯?shù)葟木艘笸獬?，博達(dá)之士也?；堪菀姾竽?，感慕嗚咽，不能自持，家人莫忍仰視。 后漢書曰：“安帝時，汝南薛包孟嘗，好學(xué)篤行，喪母，以至孝聞。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毆杖。父怒，又逐之，乃廬于里門，昏晨不廢。后行六年服，喪過乎哀?！飶]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理，意所戀也?！茏訑?shù)破其產(chǎn)，還復(fù)賑給。包性恬虛，稱疾不起，以死自乞。 ============================================================ 譯文 吉甫，是賢明的父親。以賢父來對待孝子，應(yīng)該是能夠一直保有父與子之間慈孝的天性，但是由於后妻的挑撥離間，兒子伯奇就被放逐?！蓖躜E的妻死去，他也對人說：“我比不上曾參，我的兒子比不上曾華、曾元。這些事例都足以引為鑒誡。對此要小心?。Υ艘⌒陌?！ 江東不避忌庶妾，大老婆死了以后，多由小老婆來主持家事。河北鄙視小老婆，不讓小老婆進(jìn)入有身份人的行列，所以必須妻亡重娶，甚至重娶三四次，這樣，后母年齡有時比大的兒子還小。 到本人死亡之后，家里的人 為訴訟跑穿了官府，把誹謗污辱的言語嚷到大路上，前妻之子誣衊后母為小老婆，后母之于貶斥前妻之子為仆役。何況憑夫婦的情義，早晚想辦法來改變男人的心意，而婢仆為了討主子的歡心，幫著勸說引誘，日子一久，怎么還有孝子呢？對此不可以不畏懼。這不只是因為婦人心懷妒忌，丈夫沉迷女色，也是事態(tài)促使成這樣的。異姓之子受寵則父母遭怨恨，后母虐待前妻之子則兄弟成仇敵，家庭里發(fā)生這類事情，都是家里的禍患 治家 第五 夫風(fēng)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義而婦陵，則天之兇民，乃刑戮之所攝，非訓(xùn)導(dǎo)之所移也。治家之 寬猛，亦猶國焉?！庇衷疲骸叭缬兄芄胖溃跪溓伊?，其余不足觀也已。儉者，省約為禮之謂也；吝者，窮急不恤之謂也。 生民之本，要當(dāng)稼穡而食，桑麻以衣。爰及棟宇器械，樵蘇脂燭，莫非種殖之物也。今北土風(fēng)俗，率能躬儉節(jié)用，以贍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 世間名士，但務(wù)寬仁；至于飲食饟饋，僮仆減損，施惠然諾，妻子節(jié)量，狎侮賓客，侵耗鄉(xiāng)黨：此亦為家之巨蠹矣。房徐曰：“舉家無食，汝何處來？”竟無捶撻。 裴子野有疏親故屬饑寒不能自濟(jì)者，皆收養(yǎng)之；家素清貧，時逢水旱，二石米為薄粥，僅得遍焉，躬自同之，常無厭色。后坐事伏法，籍其家產(chǎn)，麻鞋一屋，弊衣數(shù)庫，其余財寶，不可勝言。主人愕然，俛仰命益，如此者再；退而責(zé)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貧。 婦主中饋，惟事酒食衣服之禮耳，國不可使預(yù)政，家不可使干蠱；如有聰明才智，識達(dá)古今，正當(dāng)輔佐君子，助其不足，必?zé)o牝雞晨鳴，以致禍也。鄴下風(fēng)俗，專以婦持 門戶，爭訟曲直，造請逢迎，車乘填街衢，綺羅盈府寺，代子求官，為夫訴屈。河北人事，多由內(nèi)政，綺羅金翠，不可廢闕，羸馬悴奴，僅充而已；倡和之禮，或爾汝之。 太公曰：“養(yǎng)女太多，一費也?！迸疄槔?，亦以深矣。體有不安 ，窺窗倚戶，若生女者，輒持將去；母隨號泣，使人不忍聞也。寵婿，則兄弟之怨生焉；虐婦，則姊妹之讒行焉。至有諺云：“落索阿姑餐。家之常弊，可不誡哉！ 婚姻素對，靖侯成規(guī)?；蜮鲈陂T，或傲婦擅室，貪榮求利，反招羞恥，可不慎歟！ 借人典籍，皆須愛護(hù)，先有缺壞，就為補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蛴欣羌畮装福稚⒉苦?，多為童幼婢妾之所點污，風(fēng)雨蟲鼠之所毀傷，實為累德。 吾家巫覡禱請，絕于言議；符書章醮亦無祈焉，并汝曹所見也。 ============================================================ 譯文 教育感化這件事，是從上向下推行的，是從先向后施行影響的。至 于父雖慈而子要叛逆，兄雖友愛而弟要傲慢，夫雖仁義而婦要欺侮，那就是天生的兇惡之人，要用刑罰殺戮來使他畏懼，而不是用訓(xùn)誨誘導(dǎo)能改變的了。治家的寬仁和嚴(yán)格，也好比治國一樣。與其不恭順，寧可固陋?！边@樣說來是可以儉省而不可以吝嗇了。當(dāng)今常有 講施舍就成為奢侈，講節(jié)儉就進(jìn)入到吝嗇。 老百姓生活最根本的事情，是要播收莊稼而食，種植桑麻而衣。還有那房屋器具，柴草蠟燭，沒有不是靠種植的東西來制造的。如今北方的風(fēng)俗，都能做到省儉節(jié)用，溫飽就滿意了。 世上的名士，只求寬厚仁愛，卻弄得待客饋送的飲食，被憧仆給減少，允諾資助的 東西，被妻子給克扣，輕侮賓客，刻薄鄉(xiāng)鄰，這也是治家的大禍害。家里一向清貧，有時遇上水旱災(zāi)，用二石米煮成稀粥，勉強(qiáng)讓大家都吃上，自己也親自和大家一起吃，從沒有厭倦。后來犯事處死，籍冊沒收家產(chǎn)，麻鞋有一屋子，舊衣藏幾個庫，其余的財寶，更多得說不完。這個人很吃驚，只好勉強(qiáng)應(yīng)付添上一點，這樣添過幾次，回頭責(zé)怪女兒說：“某郎太愛喝酒，才弄得你老是貧窮。 婦女主持家中飲食之事，只從事酒食衣服并做得合禮而已，國不能讓她過問大政，家不能讓她干辦正事。一定不要母雞晨鳴，招致禍殃。鄴城的風(fēng)俗，專門讓婦女當(dāng)家，爭訟曲直，謁見迎候，駕車乘的填塞道路，穿給羅的擠滿官署，替兒子乞求官職，給丈夫訴說冤屈，這應(yīng)是恒代的遺風(fēng)吧？南方的貧素人家，都注意修飾外表，車馬、衣服，一定講究整齊，而家人妻子，反不免饑寒。 河北婦女，從事編織紡績的工作，制作繡有花紋綢布的手工技巧，都大大勝過江東的婦女?！焙鬂h大臣陳蕃說過：“盜賊都不 愿偷竊有五個女兒的家庭。但天生蕓蕓眾生，又是先人的遺體，能對她怎么樣呢？世人多有生了女兒不養(yǎng)育，殘害親生骨肉，這樣豈能盼望上天降福嗎？我有個遠(yuǎn)親，家里有許多妻妾，將要生育，就派童仆守候著，臨產(chǎn)時，看著窗戶靠著門柱，如果生了女嬰，馬上拿走弄死，產(chǎn)婦隨即哭號，真叫人不忍心聽。這樣看來女的不論出嫁還是娶進(jìn)都會得罪于家，都是為母的所造成?！闭f做兒媳婦的以此冷落來相報復(fù)婆婆。近代嫁娶，就有接受財禮出賣女兒的，運送絹帛買進(jìn)兒媳婦的，這些人比量門祖家勢。濟(jì)陽人江祿，每當(dāng)讀書未讀完時，即使有緊急事情，也要等把書本卷來整齊 ，然后才起身，因此書籍不會損壞，人家對他來求借不感到厭煩。我每讀圣人寫的書，從沒有不嚴(yán)肅恭敬地相對。 我們家里從來不講巫婆或道僧祈禱神鬼之事；也沒有用符書設(shè)道場去祈求之舉。 風(fēng)操 第六 吾觀禮經(jīng)，圣人之教：箕帚匕箸，咳唾唯諾，執(zhí)燭沃盥，皆有節(jié)文，亦為至矣。而家門頗有不同，所見互稱長短；然其阡陌，亦自可知。汝曹生于戎馬之閑，視聽之所不曉，故聊記錄，以傳示子孫?！庇兴杏|，惻愴心眼；若在從容平常之地，幸須申其情耳?！币嬷劽氂邢?，不必期于顛沛而走也。又有臧逢世，臧嚴(yán) 之子也，篤學(xué)修行，不墜門風(fēng)；孝元經(jīng)牧江州，遣往建昌督事，郡縣民庶，競修箋書，朝夕輻輳，幾案盈積，書有稱“嚴(yán)寒”者，必對之流涕，不省取記，多廢公事，物情怨駭，竟以不辦而還。 近在揚都，有一士人諱審，而與沈氏交結(jié)周厚，沈與其書，名而不姓，此非人情也。不聞謂布帛為布皓，呼腎腸為腎修也?；蛴兄M云者，呼紛紜為紛煙；有諱桐者，呼梧桐樹為白鐵樹，便似戲笑耳。至若衛(wèi)侯、魏公子、楚太子，皆名蟣虱；長卿名犬子，王修名狗子，上有連及，理未為通，古之所行，今之所笑也。 今人避諱，更急于古。吾親識中有諱襄、諱友、諱同、諱清、諱和、諱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聞?wù)咝量啵瑹o憀賴焉。 昔劉文饒不忍罵奴為畜產(chǎn)，今世愚人遂以相戲，或有指名為豚犢者：有識傍觀，猶欲掩耳，況當(dāng)之者乎？ 近在議曹，共平章百官秩祿，有一顯貴，當(dāng)世名臣，意嫌所議過厚。 昔侯霸之子孫，稱其祖父曰家公；陳思王稱其父為家父，母為家母；潘尼稱其祖曰家祖：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凡與人言，言己世父，以次第稱之，不云家者，以尊于父，不敢家也。言禮成他族，不得云家也。蔡邕書集，呼其姑姊為家姑家姊；班固書集，亦云家孫：今并不行也。王羲之書，稱彼之母與自稱己母同，不云尊字，今所非也。北人至歲之日，重行吊禮；禮無明文，則吾不取。 昔者，王侯自稱孤、寡、不谷，自茲以降，雖孔子圣師，與門人言皆稱名也。江南輕重，各有謂號，具諸書儀；北人多稱名者，乃古之遺風(fēng)，吾善其稱名焉。江南人事不獲已，須言閥閱，必以文翰，罕有面論者。如此之事，不可加于人也。名位未高，如為勛貴所逼，隱忍方便，速報取了；勿使煩重，感辱祖父。若與君言，雖變于色，猶云亡祖亡伯亡叔也。北土風(fēng)俗，都不行此?！泵C曰：“是我親第七亡叔，非從也。從父兄弟姊妹已孤，而對其前，呼其母為伯叔母，此不可避者 也。案：爾雅、喪服經(jīng)、左傳，侄雖名通男女，并是對姑之稱。 別易會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睌?shù)行淚下。坐此被責(zé)，飄飖舟渚，一百許日，卒不得去。然人性自有少涕淚者，腸雖欲絕，目猶爛然；如此之人，不可強(qiáng)責(zé)。無 風(fēng)教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與祖父母同，使人為其不喜聞也。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為家公家母；江南田里間亦言之。 凡宗親世數(shù)，有從父，有從祖，有族祖。河北士人，雖三二十世，猶呼為從伯從叔?！碑?dāng)時雖為敏對，于禮未通?！弊怨盼匆娬扇酥Q施于婦人也。中外丈人之婦，猥俗呼為丈母，士大夫謂之王母、謝母云。 齊朝士子，皆呼祖仆射為祖公，全不嫌有所涉也，乃有對面以相戲者。孔子弟子記事者，皆稱仲尼；呂后微時，嘗字高祖為季；至漢爰種，字其叔父曰絲；王丹與侯霸子語， 字霸為君房；江南至今不諱字也。尚書王元景兄弟，皆號名人，其父名云，字羅漢，一皆諱之，其余不足怪也?！毙⒔?jīng)云：“哭不偯。禮以哭有言者為號；然則哭亦有辭也。 江南凡遭重喪，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則絕之；除喪，雖相遇則避之，怨其不己憫 也。北俗則不爾。 陰陽說云：“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苯駸o教者，辰日有喪，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不敢發(fā)聲，以辭吊客?！眴始宜吠Ц袕浬?，寧當(dāng)惜壽，又不哭也？亦不諭。子孫逃竄，莫肯在家；畫瓦書符，作諸厭勝；喪出之日，門前然火，戶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斷注連：凡如此比，不近有 情，乃儒雅之罪人，彈議所當(dāng)加也。 江左朝臣，子孫初釋服，朝見二宮，皆當(dāng)泣涕；二宮為之改容。裴政出服，問訊武帝，貶瘦枯槁，涕泗滂沱，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禮不死也。北朝頓丘李構(gòu)，母劉氏，夫人亡后，所住之堂，終身鎖閉，弗忍開入也。其父獎 ，為揚州刺史，鎮(zhèn)壽春，遇害。孝征善畫，遇有紙筆，圖寫為人。構(gòu)愴然動色，便起就馬而去。祖君尋悟，方深反側(cè)，當(dāng)時罕有能感此者。江寧姚子篤，母以燒死，終身不忍噉炙。然禮緣人情，恩由義斷，親以噎死，亦當(dāng)不可絕食也。政為常所講習(xí)，讎?？槍?，及偏加服用 ，有跡可思者耳。 思魯?shù)鹊谒木四?，親吳郡張建女也，有第五妹，三歲喪母。家人怪其不起，乃往抱持；薦席淹漬，精神傷怛，不能飲食。中外憐之，莫不悲嘆。”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故不接外賓，不理眾務(wù)耳。今二親喪亡，偶值伏臘分至之節(jié)，及月小晦后，忌之外，所經(jīng)此日，猶應(yīng)感慕，異于余辰，不預(yù)飲燕、聞聲樂及行游也。然凡文與正諱相犯，當(dāng)自可避；其有同音異字，不可悉然。呂尚之兒，如不為上；趙壹之子，儻不作一：便是下筆即妨，是書皆觸也。時以為笑。 江南風(fēng)俗，兒生一期，為制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針縷，并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fā)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自茲已后，二親若在，每至此日，嘗有酒食之事耳。梁孝元年少之時，每八月六日載誕之辰，常設(shè)齋講；自阮修容薨歿之后，此事亦絕。今世諱避，觸途急切。禰是父之廟號，父在無容稱廟 ，父歿何容輒呼？蒼頡篇有侑字，訓(xùn)詁云：“痛而謼也，音羽罪反。聲類音于耒反，今南人痛或呼之。 梁世被系劾者，子孫弟侄，皆詣闕三日，露跣陳謝；子孫有官，自陳解職。若配徒隸，諸子并立草庵于所署門，不敢寧宅，動經(jīng)旬日，官司驅(qū)遣，然后始退。到洽為御史中丞，初欲彈劉孝綽，其兄溉先與劉善，苦諫不得，乃詣劉涕泣告別而去 。古者，天子喪服以臨師，將軍鑿兇門而出。若居圍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飾玩，常為臨深履薄之狀焉。梁孝元在江州，嘗有不豫；世子方等親拜中兵參軍李猷焉。必有志均義敵，令終如始者，方可議之。比見北人，甚輕此節(jié)，行路相逢，便定昆季，望年觀貌，不擇是非，至有結(jié)父為兄，托子為弟者。晉文公以沐辭豎頭須，致有圖反之誚。失教之家，閽寺無禮，或以主君寢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為恥。 ========================================================= 譯文 《禮記》上說：“見到容貌相似的目驚，聽到名字相同的心驚。但如果無法回避，也應(yīng)該有所忍耐，譬如伯叔、兄弟，容貌極像先人，能夠一輩子因見到他們就極悲痛以至和他們斷絕往來嗎？ 《禮記》上又說：“作文章不用避諱，在廟里祭視不用避諱，在君王面前不避自己父祖的名諱。梁朝時有個叫謝舉的，很有聲望，但聽到自己父祖的名諱就哭，被世人所譏笑。梁元帝出任江州，派他去建昌督辦公事，都縣的百姓，都搶著給他寫信，信多得早晚匯集，堆滿了案桌，信 上有寫了嚴(yán)寒”的，他看到了一定對信流淚，再不察看作復(fù)函；公事常因此不得處理，引起人們的責(zé)怪怨恨，終於因避諱影響辦事而被召回。 近來在揚都，有個士人避諱“審”字，同時又和姓沉的結(jié)交友情深厚，姓沉的給他寫信，只署名而不寫上“沉”姓，這困避諱也不近人情。如今南北風(fēng)俗，講到他的祖輩和父母雙親，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