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就理應被屠殺？因為敵人獸性，所以我們被屠殺？那么既然創(chuàng)造了角川這么個有良知的角色，以及將日軍日常生活表現(xiàn)得這么“正?！保敲催@些“正?！比祟?，為什么會做出非人類的事情？如果說電影表現(xiàn)哲學議題有難度，那么為什么當教堂中發(fā)現(xiàn)了甚至多過日軍巡邏隊的中國士兵時，所有人都選擇了舉槍？為什么我們有那么多人卻大部分乖乖被殺？陸川在訪談中說得很激動，說要拍抵抗之城，但從影片來看，零星的抵抗歸抵抗，屠城歸屠城，二者是割裂的。我們?yōu)槭裁匆仡欉@段歷史？是要去了解其成因，關注其過程，并從中挖掘出更深層次的內涵——比如動機。這些都不算大問題。但這就是藝術創(chuàng)造的自由了，我看過一張照片，是幾個日軍士兵羞辱一尊孫中山銅像（可能是中山陵的，具體記不清楚了），這說明類似事情是存在的，稍微轉移下時地，并且給國都的淪亡帶上些象征性意味，沒什么不好。關于拉貝的問題，別看陸川在訪談中言辭似乎挑釁味道很足，從影片來看，其實并沒有對拉貝進行怎樣的丑化，影片中的拉貝，已經做到了他在那種環(huán)境下可以做到的一切，只是影片沒有將他作為敘事中心罷了。前面在談角川的角色問題時，我已經談過了，那基本就是我的觀點：看得出來，影片確實是建立在相對嚴格的考證基礎上的，沒有太明顯和太過分的史實錯誤，但陸川的問題不在于不忠實歷史，而是在藝術真實可允許范圍內的故作幼稚。不過世上只有一個三島由紀夫，而且還死了，但愿我的擔心是多余的。然而，陸川選擇這種方式，是很冒險的，特別是我感覺他參考了《意志的勝利》的拍攝法，對那些寫著部隊番號的招魂幡和強壯鼓手的大仰角，極其規(guī)整的構圖，配上緊張的鼓點，使這段影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種意志力其實是非人的，它在摧毀對手的同時，也會讓己方的個體消失，出現(xiàn)的只有這一個怪物。但是，在這意志可怕之余，它也會反噬。日本人為什么能在中國的土地上肆虐？這是陸川想回答的問題。如果說本國首都被人燒殺搶掠仍然不夠恥辱的話，陸川選擇了這種招魂般的慶典。首先，他要刺激觀眾。但我覺得，這是影片拍得最好的一個場景，因為這是他最放得開手腳的一個場景，沒有考慮太多的票房與現(xiàn)實顧慮，也沒有像之前絕望之余仍然想處處留點面包屑做希望（實際扔下去的是饅頭），他拍得很純粹，很干凈，鏡頭剪切得非常流暢，做足了功夫。整部影片，祭典部分可能是爭議最大的。從靜到動，轉換得非常快，沖擊力極強，同時也給毫無心理預期的觀眾一個突襲——所有拍南京大屠殺的電影，沒有一部有這種氣魄。三、堵門、祭典——兩處神來之筆開場的堵挹江門很好。但是從對問題的追溯來看，陸川對屠殺的表現(xiàn)，仍然停留在我前面提到過的兩部影片水平上，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這點仍然是一點進步都沒有。能看到的，只有似有組織的機槍掃射和占領軍頭目關于征集慰安婦的提及。順便回應一句前兩天討論看待南京大屠殺和屠猶問題，那天一時忽視掉了，證明這種組織化的屠殺并不只是動機理性與否問題，如果是個人暴行，那只是軍人自身的事情，說不好聽，就像黨衛(wèi)軍對美軍俘虜?shù)耐罋⒎糯笠恍?，如果是來自上層的組織，這就上升到了國家犯罪，性質完全不一樣，不僅是屠猶，還有納粹同樣臭名昭著的槍斃政委、餓死烏克蘭等政策?；蛟S為了追求一種對前面所犯罪過的救贖感和政治正確，唐先生必須去死，但至少得有個明確的理由，難道陸川是想用唐先生的死來證明日軍暴行的完全無理性？與其說這段看起來是日軍的無理性，不如說是陸川編劇時的無厘頭。但很遺憾，即使是拍得還不錯的戰(zhàn)斗段落，陸川也沒少給劉燁大特寫——他的臉被抹了再多的灰，觀眾也不會認同者是名普通的國軍軍人，而會因為明星的突出而瞬間出戲。如果是《拉貝日記》給拉貝很多仰角和大特寫，我不會奇怪，因為本身就是要塑造英雄，塑造一個star，給他聚焦是應該的。這種分裂還表現(xiàn)在他對角色塑造的問題上。但根據(jù)陸川提到的原來那個商業(yè)味更重的劇本來看，在影片中仍然能看見一些影子，但戲劇沖突往往只是出現(xiàn)在單個場景里，而且還時常戲劇性相對不足或者失當，等到整個來看時，就顯得亂了。作為導演的陸川，掌控力顯然還不夠。根據(jù)陸川的訪談，看《南京！南京！》的創(chuàng)作過程，陸川自己提到過，他原來寫好一個劇本，后來拍的時候，根據(jù)拍攝情緒不斷修改，刪了、加了很多戲，到最后已經面目全非。前面有文提到過，《南京！南京！》的劇本是失敗的，因為其過于散亂的情節(jié)，幾乎都無法形成構架，最終成了一堆歷史的“景片”。這就像一個困局一樣，陸川太想表達希望，甚至犧牲了角色和一些合理性，但最后卻誰都沒法討好。陸川太想表達那種希望了，結果陷入了俗套中。面對這個難題時，陸川給出的答案，以結尾為代表，就不太好。其實，這本身就是個難題。完全的絕望是不可取的，倒不是因為那些關于藝術的目的應該怎樣怎樣的文藝理論，是這部電影涉及的歷史如果以這種方式表現(xiàn)，很難被接受，不僅如此，在藝術創(chuàng)建上，除了一味哭訴，也難有什么發(fā)展。但是，在壓抑了兩個多小時候，即便你想“希望”一下，忽然來一段風格上反差如此之大的收場，即便是再熱愛和諧本性善良的觀眾，也難以轉過彎來啊。但這個比角川的自殺更加離譜，角川之死的設置至少還符合影片邏輯，而兩個中國人的笑和嬉戲連基本的常識都不符合：試問如果有人剛剛從連綿數(shù)月的死亡威脅中脫身，而且前途未卜，他能徹底放松嗎？南京大屠殺的很多幸存者直到今天仍然有強烈的心理陰影，何況當時剛剛脫身，怎么可能會有如此輕松愉悅的狀態(tài)？這段被詬病是純粹活該。我們都是電影中的小豆子，小豆子是每一個沒有死于那場災難的人，每一個傳承著中華民族的恥辱與復興大業(yè)的人，我們會一直活著，我們之所以活著，是因為我們吸取了貪圖安逸的教訓，因為我們抗爭了，我們活著，身上背負的是那些抗爭而死的無數(shù)人的希望，“中國不會亡”，如今內憂外患仍在，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我們都不應該忘記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否則我們將重蹈覆轍。說來說去，居安思危，幾千年來，歷史一直在給我們上著這一堂又一堂的課，然而我們卻不喜歡長記性。當我們這些在外面讀書的學生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時候，我們很難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反而會互相嘲諷，被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