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的東西。 　　既然我的饑渴在社會互動的游戲中得不到緩解，而我的處境使這一切變得難以
理解－－不久之后，我才理解在我的救星眼中的這種憐憫，有誰曾見過一個窮苦的
女孩能夠識破語言的奧秘而陶醉其中嗎？有誰曾見過一個窮苦的女孩和其他小孩子
一樣具有應(yīng)用語言的能力嗎？－－那它只能在書中得到緩解。 　　在我最終誕生的時刻，人們只是可憐我而已。 　　我開始顫抖，我看著她的眼睛，找尋共享愉悅所產(chǎn)生的默契。 　　然而，由于多種不幸狀況的接連發(fā)生，似乎沒有人想到要給我起個名字。五年來，一個
名叫勒妮的小女孩，一個具有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以及一系列感官的女
孩，卻活到連對自己及世界都毫無認知能力的狀態(tài)，這不能不說是對以上倉促理論
的一種否認。 　　人們會錯誤地認為意識的覺醒和出生的時刻是同時出現(xiàn)的，可能是因為除了出
生，我們根本無法想象其他的生命狀態(tài)。我無神的雙眼緊盯著她的眼睛，
緊緊地抓住這個使我獲得新生的女孩。走道上擠滿
了吵鬧的小孩。我當(dāng)時細細打量了一下她那清澈如水的雙眸以及那笑咪咪的嘴唇，從此，
她進入了我的心田。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話時叫著我的名字。 　　勒妮。 　　“勒妮？”從上面?zhèn)鱽淼穆曇暨€在抑揚頓挫地持續(xù)，那雙友善的手不停地觸碰
到我的手臂－－這是一種無以理解的語言－－那是一種輕軟的、溫柔的感覺。 　　“勒妮？”我聽到這個聲音在問，同時我感到一雙友善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但是我們從未在他人面前提起。 　　在我們家里，家人彼此之間缺乏交流，孩子們總是沒完沒了地大嚷大叫，而成
年人則是忙于他們的工作。缺少愛好的我如同處于真空當(dāng)
中：沒有一件事能引起我的興趣，沒有一件事能喚醒我的注意。我是一個毫無反應(yīng)，幾乎可以說是殘疾的孩子，我的背弓得像個小老頭兒。我只是渴望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別人能讓我平靜地度過此
生，不要對我太苛刻，此外，我能每天花點時間，能夠盡情滿足自己的饑渴，足矣
。您真的相信我本應(yīng)完成學(xué)業(yè)么？這只能留給懂得古老占卜
術(shù)的巫師去解答了。在完成學(xué)業(yè)之前，我一直很小心地盡量
不讓別人注意到自己－－自從我的小學(xué)老師塞爾文先生發(fā)現(xiàn)我對他單純談?wù)搼?zhàn)爭與
殖民的文章如饑似渴后，我就知道他對我產(chǎn)生了懷疑，為此我曾一度惶恐不安，那
時我還不到十歲。這并不完全準確。但是，這至少帶給了
我對于動作的想法。這是不是值得我繼
續(xù)活下去了呢？此時此刻，一名法國球員在圍擠爭球時短褲掉了，突然，我完全感
到失望了，因為這使得所有人都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這其中也包括我父親，他又
重新開始喝起了啤酒，盡管我們是一個擁有兩百年歷史的基督教家庭，而當(dāng)時的我
卻有種褻瀆神明的感覺。當(dāng)他替新西蘭隊爭到第一個觸底射門時，爸爸整個人都看傻了，嘴巴張得大大的
，連他的啤酒都忘了喝，他本應(yīng)該生氣的，因為他支持的是法國隊，事實卻正好相
反，他一邊拍拍額頭，一邊說道：“這個球員可真棒！”解說員也目瞪口呆了，但
這并不妨礙我們真的欣賞到了不錯的一幕：一名球員上身不動地往前跑，將其他人
拋在腦后；而其他球員則是一副又瘋狂又笨拙地追趕的樣子，可惜他們就是追不上
他。這一緊湊時刻我終于看到
了！在整個比賽階段中我都看到了：并列爭球時，一個找到他的根的球員，一個明
顯的平衡點處，變成固定不動的小小的錨，將他的力量賦予球隊；當(dāng)展開攻勢時，
一名球員調(diào)整到最佳的速度，不去想球門，將球緊緊地貼在身上，全神貫注于自身
的動作，如同受到神力般往前直沖；當(dāng)射門的球員要射球時，他完全與世隔絕，為
的是尋找到最佳的腳部動作。然而，人們都確信這棵大橡樹，盡管或者可以說是多虧
了深深扎根于地下的粗壯樹根，他也能飛了，并且也會飛得和空氣一樣快?？墒?，當(dāng)其他人的動作向他們的對手發(fā)出時，同時所有觀眾席上的觀眾
都看著他們時，這位球員的動作卻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凝聚在他自己身上，這帶給
他一種存在感，一種難以置信的強烈感。此時，什錦砂鍋一號說
道：“啊，這位令球員們懼怕的新西蘭后衛(wèi)，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總是給人留下深
刻印象，2米07，118公斤，百米跑11秒，是個漂亮寶貝兒，是的，女士們快看??！
”所有人都為他著迷，但似乎沒有人真正知道這是為什么。印象中他是在動，是的，但是同時他又是站在那兒不動的?；蛘吣阍趧樱悄憔筒辉偻暾?；或者你是完整的，那你就不能動。媽媽
剛才往門的方向走去，她要出去購物，而實際上，她已經(jīng)在外面，她的動作已經(jīng)出
賣了她。這只母貓一生都沒有任何成形的計劃，然而此時它在往某
個方向走，可能是往沙發(fā)走。大部分的人，當(dāng)他們在移動
時，是根據(jù)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而移動的。從一開始就是他引起了我的關(guān)注，起初可能是因為他的身高，
可是接著是因為他的移動方式。 　　當(dāng)新西蘭球員開始表演他們的哈卡舞時，我才恍然大悟。在我旁邊的爸
爸，一口氣喝光他的高盧啤酒，而且還要準備繼續(xù)繼承高盧人的血脈，要求剛剛離
開沙發(fā)扶手的媽媽給他再拿一瓶。隊員都進入了場地，這時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還是在我記憶當(dāng)中，橄欖球賽是個呆板的游戲，一群
身強力壯的人不停地摔在草坪上，爬起后又跌倒，三步之后一片混亂。簡單地
說，我把香腸帶給爸爸。－－譯注形象），然后用舉辦一個很麻煩的晚宴的事來轉(zhuǎn)移爸爸的
注意力，主要是邀請兩對正在冷戰(zhàn)?氣當(dāng)中的夫婦來家吃飯使他們重歸于好的事情
。電視上還在放著廣告。簡單地說，每個周六，爸爸都會比平常回家要早，他把公事包隨心所欲地
一扔，甩掉鞋子，挽起袖子，從廚房拿出了一罐啤酒，然后在電視前坐下，對我說
道：“親愛的，請你給我拿根香腸進來，我不想錯過哈卡舞。在此之前只要一有橄欖球賽，我
就會特別注意爸爸的反應(yīng)。 　　其實，我曾經(jīng)有寫兩本日志的想法（一本是關(guān)于心靈的，一本則是關(guān)于身體的
）。我這部《世界運動日志》則將致力于研究人
以及身體的運動行為，如果真的是沒什么可寫的話，物體的動作也行，同時從中找
出某些足夠有美感并且能夠帶來生命價值的東西，譬如優(yōu)雅、美麗、和諧、強烈。因為他的作品雖令人贊嘆不已但卻是沒有生命的物品
。代表作有《擠奶女工》、《情書》、《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其中《戴
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是與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齊名的杰作?？傊?，當(dāng)我提到藝術(shù)時，
需要弄清楚的是：我不是說大師的杰作。愛情和友情，我還太年輕，不能去追求。但
卻是美麗的或者具有美感的東西。
不是關(guān)于心靈的深刻思想，而是關(guān)于物質(zhì)的杰作。但是在我的深刻思想中，我是自得其樂的，總的
來說，我是一個（嘲笑其他知識分子的）知識分子。
所以如果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去嘗試的事情的話，那我絕不能錯過，因為一旦死
去，就算腸子悔青了也于事無補，而且如果是因為自己搞錯而死去，那真的是愚蠢
至極了。世界運動日志之一 　　獨善其身，但不可掉運動短褲 　　經(jīng)常擁有深刻思想真的是件很棒的事情，但是我認為這還不夠。我當(dāng)時便捧腹大笑起來。 　　皮埃爾 　　“好的，希望這本書能給您帶來幫助，”我邊說邊露出惡心的神情，“送信人
一到，我會立馬給您。 　　“是一本印刷術(shù)發(fā)明初期出版的書籍。 　　“怎么碎弱了呢？”我用并不友善的口氣問道?！?　　命令句和“請您當(dāng)心”這兩句話中的動詞變位同樣也不能有幸博得我的歡心，
更何況他認為我無法領(lǐng)會句法的精妙之處，只是依照自己的喜好說話，并不在意我
可能會因此而感覺受到侮辱。對我來
說，條件式疑問句是不足以表示禮貌的。 　　我想起他的問題： 　　“您能馬上給我嗎（送信人送來的郵包－－富人的郵包不經(jīng)過郵局）？” 　　“好的。阿爾登熟悉普魯斯特的作品，但卻對門房的處境毫無惻隱之心。因此，
在貢布雷廣場，不愿和敘述者的父母打招呼，但是偶然相遇時，就故意讓絲巾在風(fēng)
中飛舞，以此免去繁文縟節(jié)，抑郁愁悶的心情可見一斑。－－譯注的作家的作品《追憶似水年華》中，有一位人所共知的門房勒格朗
丹，他是個附庸風(fēng)雅因而夾在兩個世界中間左右為難的人，這兩個世界，一個是他
所生活的世界，另一個則是他想要進入的世界。在
一位叫馬塞爾即馬塞爾 　　“我在等送信人送來的郵包，”他對我說，瞇縫著眼睛，鼻孔緊繃著對我說道
：“包裹到的話，您能馬上給我嗎？” 　　這天下午，阿爾登先生尊貴的脖子上系了條圓點花樣的領(lǐng)巾，可這領(lǐng)巾并不適
合他，因為他獅鬃般的濃密頭發(fā)和輕薄蓬松的領(lǐng)巾表現(xiàn)出一種芭蕾短裙的輕飄朦朧
之感，卻缺少了一種通常情況下男人自以為豪的男子氣概，而且這條領(lǐng)巾讓我想到
一個故事，每當(dāng)我回憶起時都會差點笑出聲來。 　　我站起身，刻意地拖著雙腳，我的兩只腳正好放在一雙符合門房形象的便鞋里
，只有長條面包和貝雷帽一起才能提出固守成規(guī)的門房形象的挑戰(zhàn)。有些人不能從思考
中去了解是什么能讓事物擁有內(nèi)在的生命和氣息，而是把一生的時間都花在討論人
和物，人就好像是機械的，而物就好像是沒有靈魂的，然后憑借主觀靈感去信口雌
黃一番。
面對所有事物本身，有人能同時擁有天賦，并能同時很盲目么？看到他抬起那高傲
的鼻子從我面前走過，我就經(jīng)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吹剿@樣的文筆由于盲目而被浪費真是令人同情
，以令人眩目的敘述方式花好幾頁來描寫一個西紅柿－－因為皮埃爾” 曼努埃拉對我說，對她來說，美味的烤肉就是美
味的烤肉，僅此而已。 　　哦，對了，我還讀過，他那些著名的評論。我認得
這腳步聲，這是皮埃爾那是一個有著黑色柵欄和雙扉門的古舊電梯，里面填充著墊
料和木板。那些美好的時光使我倍感珍惜，每當(dāng)想到有一天如果曼努埃拉實現(xiàn)了她的夢想
，回到了她的故鄉(xiāng)，剩下我一個人在這里，孤苦伶仃、年老體衰，再也沒有志同道
合的朋友能夠每周兩次把我當(dāng)成地下室女王，我都會感到痛徹心扉。 　　女貴族（2）　　年輕人藏在他們床墊下面的畫報絕對逃不出曼努埃拉的法眼，盡
管有各種選擇，但從有著鮮明刺眼書名《輕佻女侯爵》的書頁磨損情況上來判定，
小帕利埃有段時間似乎對這類書頗為偏愛。 　　“這可和他平時看的書不一樣啊。 　　“政治，”她對我說道，“不過是小富人們不借給其他人的玩具罷了?！蔽一卮鹫f。 　　“馬克師？”她把“思”讀成了“師”，一個如同晴天般迷人的有點腭化了的
“師”。 　　“他在讀馬克思的著作。”突然，她打破寂靜，向我說道。如同
講故事的人將人生變成一條吞噬痛苦與憂愁的璀璨河流，曼努埃拉則將我們的生活
變成了一部溫馨而愉悅的史詩。是的，像呈獻給女王一樣。女雇主們的庸俗，金錢無法掩飾她們的卑劣，她們
對待她如同對待一條癩皮狗。 　　公婆家的庸俗，每周日公婆家的人都會以低俗娛樂來壓抑出身卑微、前途渺茫
的痛苦。這位法魯姑娘，身穿黑色束腿襪，頭戴
頭巾，是一位貴族，一位真正的、偉大的、無可厚非的女貴族，因為貴族天性已經(jīng)
刻骨銘心，她無視于宮廷禮儀和貴族稱號。不久隨丈夫移居法國，又成為四個孩子的母親。位于圣瑪麗亞角附近，瀕臨大西
洋，西北距里斯本217公里。 　　與一直背叛門房形象的我一樣，曼努埃拉也不像葡萄牙女傭，她自己并不知道
?！?曼努埃拉說著從她的舊提包里拿出一個淺色
木制小盒， 胭脂紅綢緞螺紋狀花邊點綴其中。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做骯臟勞累的
工作，而有些人卻捏住鼻子什么都不做，然而曼努埃拉沒有因此而失去優(yōu)雅的本性
，這種本性遠遠超過了所有鍍金箔片的光輝，更不必說廁所里的了。在
我這兒之前，曼努埃拉都要用棉布將鑲著金箔的廁所擦亮，盡管如此，這鑲了金箔
的廁所和全世界的廁所一樣骯臟，一樣散發(fā)著惡臭，因為如果世上有一件事情使得
富人要和窮人平等，那就是富人們同樣要去充滿臭味的廁所里拉屎?；覊m呢？干得漂亮！” 　　有必要說明一下，曼努埃拉周二從阿爾登家來，周四從德要知道，在有錢人的家里面
，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稱呼的。曼努
埃拉是個單純的女人，盡管耗盡二十年的心血一直替人打掃灰塵卻未喪失一丁點兒
的優(yōu)雅。然后，帶著安眠藥，去外婆家靜靜地睡去。 　　于是6月16日，我打算提醒他們沙丁魚一樣逼仄的生存空間：我會在公寓里放
火（用烤肉時用的火柴）。您覺得這正常么？今年夏天，據(jù)說有報道
稱一些非洲移民因樓梯著火被困在危樓中而命喪火海，這讓我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 　　漁翁茅屋 　　蝦子跳 　　蟋蟀叫！ 　　這，不是金魚缸，絕不是，這是一首詩！ 　　不過，在我生活的世界里，還不如日本漁翁的茅屋詩意盎然。 　　我最喜歡的三句詩，是松尾芭蕉松尾芭蕉（Bacho Matsuo，16441694），日
本俳句鼻祖， 他將一般輕松詼諧的喜劇詩句提升為正式的詩體，即俳句，并在詩
作中注入了禪的意境。－－譯注，我的珠穆朗瑪峰是精神上的需求。奧斯汀峰（Mount Godwin Austen）、達普桑峰（Mount Dapsang）或喬戈里峰
（Mount Chogori），是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公尺（28，251呎），僅次于珠
穆朗瑪峰。在谷口的漫畫書中，主人公在攀登珠
穆朗瑪峰時死去。甚至應(yīng)該完全相反。但是如此這
般的世界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于是，我靜靜地走向6月16日，我并不害怕。當(dāng)我們做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決定的時候，我們絕不能放松警惕。如果不是為了避免遭受痛苦，那為什么要死呢？而我，已經(jīng)設(shè)想好了解脫
的方式：這一年來每一個月，我都會從媽媽床頭的藥瓶里拿一顆安眠藥。死，那應(yīng)該是溫柔的通道，應(yīng)該是輕輕地滑入夢鄉(xiāng)。那應(yīng)該是充
滿意義和美好的吧，可是……呃……我一點也不想遭罪。但是我會集中精力去做我自己的事情：那就是爭取在
6月16日之前完成，因為在6月16日那天，我會自殺。簡單地說，再過幾個月我
也許能看懂谷口谷口，即谷口治郎，日本著名漫畫家，作品里有不少都透著濃厚的
文學(xué)氣息，且晦澀難懂，看他的作品就如同讀一部文學(xué)小說，其內(nèi)容清新淡雅而又
引人深思。媽媽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