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的理想及其價值在詩界革命中得到發(fā)現(xiàn)與張揚，黃遵憲成為詩界革命的旗幟，也成為詩界革命的主將。 黃遵憲1897年曾把自己“吟到中華以外天” 65的詩不無自負地稱為“新派詩” 66 ，但在梁啟超提出“詩界革命”的口號之前，黃遵憲是寂寞的。他的新派詩和別創(chuàng)詩界的努力很少為世人所知，《人境廬詩草》稿本也僅限在友朋間流傳。1897年前后，梁啟超在長沙時，曾讀過八卷本的《人境廬詩草》稿本，并寫作跋語，稱贊人境廬詩兼?zhèn)洹耙詰n天下”的非詩人之詩和“神味沉濃”的詩人之詩之所長。梁啟超1899年寫作《夏威夷游記》時，呼喚能為詩界開疆辟土的“詩界之哥倫布、瑪賽郎”出現(xiàn)，提出新意境、新語句、古人之風格應成為詩界革命成功之作的三個要素，其中，又當以輸入歐洲文明思想為第一要務。依照這一要求，梁啟超以為黃遵憲之詩重舊風格而新語句偏少。究其原因，“蓋由新語句與古風格，常相背馳，公度重風格者，故勉避之” 67 。1902年，梁啟超寫作《飲冰室詩話》時，盛推黃遵憲為20世紀詩界中獨辟境界的大家，其詩是能 熔 鑄新理想以入舊風格者的典范?！对娀睢愤B篇累牘地推介黃遵憲的新詩與舊作，黃遵憲因梁啟超不遺余力地鼓噪而詩名大重。這一時期，困頓鄉(xiāng)里愁苦莫狀的黃遵憲受梁啟超文學革命熱情的鼓舞感染，其別創(chuàng)詩界、致力于古典詩學傳統(tǒng)轉(zhuǎn)換的創(chuàng)新意識，也更趨明確，更趨活躍，其《致梁啟超書》中把“每作公書，則下筆颯颯有聲，滔滔汩汩，無少休歇”看作是“公之精神相感召” 68的結(jié)果。對文學在民族文明進化中的作用，黃遵憲十分看重，以為“詩雖小道，然歐洲詩人，出其鼓吹文明之筆，竟有左右世界之力” 69 ，此類言論與梁啟超的文學救國論鼓桴相應。其又主張世變無窮，詩文也當隨世隨時而變。黃遵憲在《與嚴復書》中論嚴復與梁啟超關于文界革命的爭論時以為:“以四千余歲以前創(chuàng)造之古文”，“書寫中國中古以來之物之事之學，已不能敷用，況泰西各科學乎?”因而造新字、變文體勢在必行?！肮詾槲慕鐭o革命，弟以為無革命而有維新”。文學之道，當以“人人遵用之樂觀之” 70為準則。適應現(xiàn)時代人交流使用，為現(xiàn)時代人所喜聞樂見，應成為文學文體革新的依據(jù)和出發(fā)點。文學文體的變革，又當以言文合一為基本方向。其《日本國志學術志》中，提出中國的文學和文體要向“明白曉暢，務期達意”、“適用于今，通行于俗”的方向努力。1901年，黃遵憲在《梅水詩傳序》中重提言文合一問題，以為語言文字捍格不入，造成了農(nóng)工商賈婦女幼稚通文之難。黃遵憲晚年在與梁啟超、嚴復的信中，提出詩“當斟酌于彈詞粵謳之間” 71 ，文“或者以流暢銳達之筆為之，能使人人同喻” 72 ，小說則“舉今日社會中所有情態(tài)一一飽嘗爛熟，出于紙上，而又將方言諺語一一驅(qū)遣” 73 ，其說無不體現(xiàn)著“適用于今，通行于俗”的價值取向。步入生命晚年的黃遵憲，成為梁啟超倡導的文學界革命的支持者和實踐者，也正是在文學界革命的推動下，黃遵憲別創(chuàng)詩界的視野得到了大大的拓展與深化。 一個世紀前興起的頗有聲勢的詩界革命，已成為中國文學長河中的一段歷史。作為詩界革命的旗幟，黃遵憲別創(chuàng)詩界的努力，也因為豐富了那段歷史而得到了應有的尊重。一生以“別創(chuàng)詩界”自期的黃遵憲，因此而成為中國詩歌從古典走向現(xiàn)代歷史進程中一位承先啟后的探索者和開拓者。 注 釋 ①② 《飲冰室文集》之四十五上，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2頁、第20頁。 ③《與丘菽園書》，《黃遵憲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78頁。 ④《與朗山論詩書》，《黃遵憲集》，第412頁。 ⑤康有為《人境廬詩草序》，《黃遵憲集》，第485頁。 ⑥⑧ 《己亥雜詩》，《黃遵憲集》，第236頁。 ⑦《奉命為美國三富蘭西士果總領事留別日本諸君子》，《黃遵憲集》，第148頁。 ⑨《和鐘西耘庶常德祥津門感懷詩》，《黃遵憲集》，第117頁。 ⑩《雜感》，《黃遵憲集》，第89頁。 11 12 13 14《黃遵憲集》，第412頁、第97頁、第104頁、第327頁。 15《將應廷試感懷》，《黃遵憲集》，第108頁。 16 18 《將應順天試仍用前韻》，《黃遵憲集》，第118頁。 17《三十初度》，《黃遵憲集》，第121頁。 19 20《皇朝金鑒序》，《黃遵憲集》，第372頁。 21《日本國志敘》，《黃遵憲集》，第382頁。 22《日本雜事詩自跋》，《黃遵憲集》，第385頁。 23 24 《致王紫詮書》，《黃遵憲集》，第428頁、第438頁。 25《下水船歌》，《黃遵憲集》，第165頁。 26 27 《與朗山論詩書》，《黃遵憲集》，第412頁。 28《櫻花歌》，《黃遵憲集》，第129頁。 29《錫蘭島臥佛》，《黃遵憲集》，第174頁。 30《倫敦大霧行》，《黃遵憲集》，第179頁。 31《登巴黎鐵塔》，《黃遵憲集》，第191頁。 32《蘇彝士河》，《黃遵憲集》，第192頁。 33《番客篇》，《黃遵憲集》，第200頁。 34《朝鮮策略》，《黃遵憲集》，第402頁。 35 37 《黃遵憲集》，第159頁、第39頁。 36《近世愛國志士歌》，《黃遵憲集》，第136頁。 38《陸軍官學校開校禮成賦呈有棲川煌仁親王》，《黃遵憲集》，第131頁。 39 41 《黃遵憲集》，第235頁、第236頁。 40《與某總教書》，《黃遵憲集》，第482頁。 42 44 45 《黃遵憲集》，第272頁、第285頁、第285頁。 43《飲冰室文集》之四十五上，第35頁。 46《人境廬詩草跋引》，《黃遵憲集》，第485頁。 47《黃遵憲集》，第490頁。 48《梅水詩傳序》，《黃遵憲集》，第390頁。 49 51 《致梁啟超書》，《黃遵憲集》，第495頁、第502頁。 50 52 《黃遵憲集》，第79頁、第485頁。 53《飲冰室文集》之四十五上，第3頁。 54 55 59 60 61 62 《黃遵憲集》，第209頁、第216頁、第224頁、第140頁、第131頁、第209頁。 56 57 《人境廬詩草自序》，《黃遵憲集》，第79頁。 58《日本國志學術志》。 63 64 68 《黃遵憲集》，第166頁、第285頁、第501頁。 65《奉命為美國三富蘭西士果總領事留別日本諸君子》，《黃遵憲集》，第148頁。 66《酬曾重伯編修》，《黃遵憲集》，第229頁。 67《飲冰室專集》之二十二，第185頁。 69《與丘菽園書》，《黃遵憲集》，第478頁。 70《黃遵憲集》，第479頁。 71 73 《致梁啟超書》，《黃遵憲集》，第494頁、第503頁。 72《黃遵憲集》，第479頁。 （收稿日期:2004年11月5日） ［作者簡介］ 關愛和，1956年生。1984年畢業(yè)于河南大學，獲文學碩士，現(xiàn)為河南大學教授。發(fā)表過專著《古典主義的終結(jié)—桐城派與“五四”新文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