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眉開眼笑 你死我活 張家長李家短 擠眉弄眼 無緣無故 有鼻子有眼 趕盡殺絕 翻來覆去 坐不住站不住 大驚小怪 神頭鬼臉 肥雞大鴨子 千言萬語 三天兩天 十塊二十塊 (3)并立成分是重疊式： 家家戶戶 子子孫孫 說說笑笑 來來往往 上上下下 前前后后 紅紅綠綠 大大小小 千千萬萬 三三兩兩 (4)并立成分的前后兩項同形： 說呀說的 一步一步 很慢很慢 一個字一個字有的并立結(jié)構(gòu)加上“的”字之后只能做狀語，例如： 無緣無故的發(fā)脾氣。 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下念。這個“的”是“的1”。有的并立結(jié)構(gòu)加上“的”之后能夠做謂語、狀語、定語。例如： 你別大驚小怪的。 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大驚小怪的樣子。這個“的”是“的2”。 4．8 擬聲詞(N)大致有以下幾類： (1)單音節(jié)的。例如：“哨、啪、嗤、嘩、砰”。 (2)雙音節(jié)的。例如：“叮哨、滴答、喀嚓、嘩啦、咕嘟、轟隆”。 (3)三音節(jié)的擬聲詞大都是ABB的形式。例如：“嘩啦啦、撲通通”。 (4)四音節(jié)的擬聲詞有三類： (a)AABB式：“叮?？诋?dāng)口當(dāng)、滴滴答答、噼噼啪啪、唧唧咕咕”。(b)ABAB式：“叮?？诋?dāng)口當(dāng)、嘩啦嘩啦、咕嘟咕嘟”。(c)ABCD式：“劈里啪啦、叮呤口當(dāng)啷、希里嘩啦”。 單音節(jié)、雙音節(jié)和三音節(jié)的擬聲詞只能做狀語，不做謂語、補(bǔ)語、定語，加上“的”之后仍然只能做狀語，不能做謂語、補(bǔ)語、定語。例如： “噌”(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撲通(的)跳下水去。 豁啷啷(的)滿臺錢響。這個“的”是“的1”。 四個音節(jié)的擬聲詞加上“的”之后能做謂語、狀語、定語。例如： 這兩個人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不知說些什么。 咕嘟咕嘟的冒泡。 真像嘻嘻哈哈的小姑娘。這個“的”是“的2”。4．9 以上我們把“的1”、“的2”、“的3”的分布情況大致介紹了一下。所舉的都是比較重要的格式，由于篇幅的限制，有些零碎的格式不能一一列舉?，F(xiàn)在我們把“的1”、“的2”、“的3”的分布情況列成一個表格。類 別符 號舉 例加“的”以后的功能“的”的類 別雙音節(jié)副詞 F 忽然副詞性的1單音節(jié)、雙音節(jié)和三音節(jié)擬聲詞N1，N2，N3哨、嘩啦、嘩啦啦副詞性的1單音節(jié)形容 Ra 紅紅形容詞性 的2詞重疊式 Rb 輕輕形容詞性 的2雙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ABAB 干干凈凈形容詞性 的2帶后加成分的形容詞Aa 紅通通形容詞性 的2四音節(jié)擬聲詞N4 希里嘩啦 形容詞性 的2并立結(jié)構(gòu)B 無緣無故 副詞性 的1 大驚小怪 形容詞性 的2名詞 M 木頭 名詞性 的3動詞 D 吃 名詞性 的3形容詞 A 紅 名詞性 的3雙音節(jié)形容詞 AB 便宜 名詞性 的3 細(xì)心名詞性/副詞性的3／的1程度副詞 fA,fAB 很好，挺便宜 形容詞性 的2形容詞f180。A，f180。AB 最好，最便宜 名詞性 的3167。5 關(guān)于分析方法的討論 5．1 根據(jù)我們的觀察，北京話里帶“的”字的格式可以歸納為以下三種類型： (1)副詞性的，例如：“F的”； (2)形容詞性的，例如：“Ra的”、“Rb的”； (3)名詞性的，例如：“A的”、“D的”、“M的”。如果我們的觀察是符合語言事實的，那么我們進(jìn)一步就要問：這三類格式里的“的”字是同一個語素，還是不同的語素?這個問題如何回答，要看我們采取什么樣的分析方法。 本文所采取的方法是把帶“的”的格式功能上的異或同歸結(jié)為后附成分“的”的異或同。例如“Ra的”和“Rb的”功能相同，由此我們確定Ra和Rb后頭的“的”是同一個語素，“F的”和“A的”功能不同，由此我們確定F和A后頭的“的”不是同一個語素。根據(jù)這個方法，我們分析出三個不同的“的”來：“的1”是副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是形容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是名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 我們把“的”分成三個不同的語素，可是這三個“的”的語音形式是一樣的。因此要確定某一個“的”是“的1”，“的2”，還是“的3”，不能看“的”字本身的形式，而要看這個“的”前頭的成分的類別(是F，是R，還是A、D、M等等)。換句話說，由于“的1”、“的2”、“的3”的分布不同，我們可以根據(jù)一個“的”字所處的環(huán)境來確定它是“的1”，“的2”，還是“的3”。例如F后頭的“的”是“的l”，Ra和Rb后頭的“的”是“的2”等等。 5．2 ，因為我們還可以采取另外一種方法，即把所有各類成分后頭的“的”都看成同一個語素。根據(jù)這樣的觀點，能夠帶“的”的成分有以下三類： (1)F，N1，…… (2)Ra，Rb，AABB，…… (3)A，D，M，……第(1)類成分加上“的”形成副詞性單位，第(2)類成分加上“的”形成形容詞性單位，第(3)類成分加上“的”形成名詞性單位。 5．3 以上說的兩種不同的分析方法實質(zhì)上代表我們在確定語素(或詞)的同一性問題時兩種不同的原則。比較： 一把1刀…………………………(A) 把2著門…………………………(B)如果我們單純根據(jù)同音原則來歸納詞(即把語音形式相同的個體詞歸納為同一個概括詞)①[26] 關(guān)于個體詞和概括詞，看《關(guān)于動詞形容詞“名物化”的問題》。，那么我們應(yīng)該承認(rèn)“把1”、“把2”是同一個“詞”。如果我們根據(jù)同音同義的原則來歸納詞(即把語音形式相同，意義相同的個體詞歸納為同一個概括詞)，那么我們就說“把1”、“把2”是兩個不同的詞。很顯然，這兩種“詞”的含義不同。前者可以叫做“音韻學(xué)上的詞”，后者可以叫做“語法學(xué)上的詞”。 有時為了某種特定的目的，我們可能需要建立“音韻學(xué)上的詞”這樣的概念，可是把“音韻學(xué)上的詞”代替“語法學(xué)上的詞”作為語法分析的基本單位則是不合適的。這至少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 (1)如果我們把“把1”、“把2”看成同一個詞，那么這個“詞”的分布范圍比較廣(可以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組成名詞性結(jié)構(gòu)，可以放在“著”字前頭，等等)，可是我們找不到或很難找到一些別的詞跟它的分布范圍相同(“個”、“條”、“張”等等可以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可是不能放在“著”字前頭；“看”、“坐”、“說”可以放在“著”字前頭，可是不能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組成名詞性結(jié)構(gòu))。如果我們把“把1”、“把2”看成兩個不同的詞，那么這兩個詞中的每一個分布范圍都相對地縮小了(“把1”只能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不能放在“著”字前頭；“把2”只能放在“著”字前頭，不能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可是對于這兩個詞中的任何一個，我們都可以找到一些別的詞跟它分布范圍相同(例如跟“把1”分布范圍相同的有“個”、“條”、“張”等等；跟“把2”分布范圍相同的有“看”、“坐”、“說”等等)。 為了使我們的語法描寫盡量地簡單，我們應(yīng)該選擇那些分布范圍比較窄可是跟它分布范圍相同的詞比較多的詞作為基本單位，而不宜于選擇那些本身分布范圍很廣可是跟它分布范圍相同的詞極少的詞作為基本單位[27] ：Methods in structural Linguistics，13．31．①。 (2)作為語法單位，每一個具體的語素和詞都有一定的形式和一定的意義。就這一點說，語素和詞相當(dāng)于數(shù)學(xué)里的“常數(shù)”，不相當(dāng)于數(shù)學(xué)里的“變數(shù)”。如果我們把“把1”、“把2”看成兩個不同的詞，那么這兩個詞中的任何一個都有固定的形式(都是[pa3]，也都有固定的意義(比較確切的定義可以在詞典上找到)。如果我們把“把1”、“把2”看成同一個詞，那么這個詞雖然有固定的形式，卻沒有固定的意義，它的意義隨環(huán)境而變；放在數(shù)詞和名詞之間是一種意義，放在“著”字前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意義。 5．4 上面說的第一點顯然不適用于“的”字。因為我們無論把“的”字分析為三個不同的語素，或是歸并為一個，都找不到跟它們分布范圍相同的別的語素。單從這一點看，兩種分析方法沒有什么區(qū)別，無論采用哪一種都可以。但從以上所說的第二點來看，這兩種分析方法就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我們把“的”分析成“的1”、“的2”、“的3”，那么這三個“的”不但有固定的形式([t?])，而且也都有固定的意義(語法意義)：“的1”是副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是形容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是名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如果把三個“的”歸并為一個語素，那么這個“的”只有固定的形式，卻沒有固定的語法意義。它的語法意義隨環(huán)境而異：放在F之后，是副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放在R之后，是形容詞性單位的后附成分，放在A、D、M之后，是名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 5．5 從理論上說，“把1”、“把2”的分合問題跟“的1”、“的2”、“的3”的分合問題性質(zhì)是相同的。但是把“把1”和“把2”歸并為一個詞，一般人會感到不合適，因為“把1”和“把2”意義上的差別太顯著了。把“的1”、“的2”、“的3”歸并為一個詞，就比較容易為人接受；因為我們說不出“的1”、“的2”、“的3”的意義是什么，三者的區(qū)別只表現(xiàn)在語法功能上，而這種功能上的差別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可舉一個英語的例子來作比較。我們知道，英語的名詞復(fù)數(shù)語尾“s”跟動詞第三人稱單數(shù)現(xiàn)在時語尾“s”語音形式相同[28] 都包括[s][z][iz]三個變體。，從理論上說，顯然是兩個不同的語素?？墒俏覀兂３Ｂ牭竭@樣的話：英語的“s”放在名詞之后表示復(fù)數(shù)，放在動詞之后表示第三人稱單數(shù)。這種說法實際上是把兩個不同的“s”解釋為同一個語素，不過它的語法作用是變動的：放在名詞之后是一種作用，放在動詞之后是另一種作用?？傊壳耙话阏Z言學(xué)者進(jìn)行語法分析時所說的詞(或語素)，指的是“語法學(xué)上的詞(或語素)”，不是“音韻學(xué)上的詞(或語素)”。根據(jù)這個原則，我們應(yīng)該把“的1”、“的2”、“的3”分開。但把“的1”、“的2”、“的3”歸并為一個語素，這種分析方法在一般人的心理上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中國語文》1961年第12期)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