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于鯊口，結(jié)果被太平軍“打了牙祭”，險些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沒法子，曾國藩只好親自掛帥，要與“發(fā)賊”明刀明槍地見一回真章。曾國藩一生遭遇大厄的地方共有三處：一為靖港，二為湖口，三為祁門。靖港之戰(zhàn)是他的“處子演出”，就險些將一口大鍋砸得稀巴爛。那是咸豐四年（1854年）四月的事情，曾大帥誤信傳言，以為駐扎在靖港（省會長沙以北六十里外）的敵營空虛，有機可乘，便帶著五營湘勇去連夜偷襲，結(jié)果中了埋伏，輸?shù)媚樕F青。當時，湘軍一戰(zhàn)不利，士氣大挫，紛紛奪路而逃，水上那座用門扉床板搭就的浮橋，又哪經(jīng)得起這猛然一番蹬踏折騰，于是湘勇落水的落水，中箭的中箭，靖港頓時沸成了一口湯鍋，湘勇都成了露餡的菜餃。曾國藩前線督戰(zhàn)使絕招，插一面令旗在岸頭，手提利劍，大呼：“過旗者斬！”殘兵敗將見此情形，急中生智，繞過旗桿，逃得無影無蹤，戰(zhàn)局立刻就黃了。曾國藩當時氣昏了頭，還是嚇昏了頭？已不可考證。惟一可知的是，他羞憤難名，又怕朝廷厲責，干脆一咬牙，縱身跳到冷冷的江水里去，喂魚算了。曾國藩要是輪回轉(zhuǎn)世到今天，以其宿慧，可能會做一位跳水運動員，也像熊倪那樣捧回奧運會金牌。好在他的幕僚章壽麟一直暗中緊盯著這位上演處子秀的大帥，以防意外，眼看他這才一頓飯的工夫，就不想玩了，不想活了，這還得了？所幸章壽麟水性上佳，力氣又大，他撈起曾國藩（曾大帥較瘦，體重為五十余公斤），背著就往省城方向一路狂奔，好歹把湘軍統(tǒng)帥的那條老命（曾國藩不算老，才四十三歲）從冥河邊撿了回來。 曾國藩真要是喂了魚，怎么辦？別人都說，那可就壞了，繼起者誰還有本事收拾此后越發(fā)糟糕的局面？但也有一人不以為然，這人便是與曾國藩瑜亮一時的左宗棠。章壽麟晚年請人畫了一幅《銅官感舊圖》，內(nèi)容是紀念他早年在靖港救起曾國藩的那次壯舉，請了當時許多名人作序。左宗棠也用心寫了一篇，說到曾國藩的獲救，他說：“夫神明內(nèi)也，形軀外也，公不死于銅官，幸也；即死于銅官，而謂蕩平東南，遂無望于繼起者乎？則不然矣！事有成敗，命有修短，氣運所由廢興也，豈由人力哉！”言外之意是，曾某人死了，不僅地球照樣轉(zhuǎn)，天下也會照樣澄清，我左某人強者運強，又豈是吃閑飯的無能之輩？李元度的序文則寫得繪神繪色。他說，曾國藩獲救后，第二天中午才抵達長沙，此時曾還穿著濕衣，蓬頭跣足，樣子狼狽不堪，大家勸他吃飯，他也不下筷子不碰碗。當天，他就搬到城南妙高峰去住，寫下一份遺囑（這是曾國藩的習慣，每遇棘手事，就寫上一份遺囑存檔），處分后事，打算第二天自裁（這回更不得了，要對自己下毒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所幸塔齊布、彭玉麟等人率湘軍十營攻下了湘潭，靖港的太平軍也已聞風逃逸，他這才如逢大赦，破涕開顏。左宗棠的序文還補充了一條有意思的資料，說是曾麟書在湘鄉(xiāng)老家聽到兒子吃了敗仗，打算自殺的消息，便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給曾國藩，其中有這樣的話：“兒此出以殺賊報國，非直為桑梓也。兵事時有利鈍，出湖南境而戰(zhàn)死，是皆死所；若死于湖南，吾不爾哭也！”老爺子這回真的動了肝火脾氣，與《水滸傳》中宋江之父宋太公責子之義異曲同工。他的意思是：你堂堂男兒，報國捐軀，死哪兒去不行？現(xiàn)在吃了敗仗，硬要死在家門口，豈非丟人現(xiàn)眼？要是你就這樣子嗝兒屁了，我半滴老淚都懶得為你流！老爺子做政治思想工作，一手軟，一手硬，火候恰好。靖港這回沒死成，曾國藩后來在湖口大敗，情急心慌，又要跳水尋短見，則比往日明顯多了作秀的成分?！　≡鴩诎不掌铋T，要權(quán)沒權(quán)，要糧沒糧，要餉沒餉，作為“客軍”，長期虛懸在外，日子倍加難熬，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打脫牙齒和血吞”，用王運的描繪，則是“寒月漠漠如塞外沙霜”。據(jù)《歐陽兆熊筆記》所述，當時曾府中的幕僚惶惶不可終日，都把行李收拾好，放在船中，隨時準備散伙逃命。有人問作者（歐陽兆熊）：“死在一堆如何？”可見士氣之低迷，人心之悲觀。曾國藩將眾人的肚腸看得雪樣分明，干脆發(fā)令：“賊勢如此，有欲暫歸者，支給三月薪水，事平仍來營，吾不介意?！北娔涣怕犃诉@話，且慚且愧，人心反而安戢如堵了。曾國藩受足了磨練，再怎么吃苦，再怎么受罪，再怎么遭憋屈，他都能忍。在中國封建社會，除了集有強權(quán)在手的帝王之外，其他人若有基本覺悟，就得修習“忍”功。說是說百忍成鋼化作繞指柔，可也會有忍無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時候。咸豐皇帝多疑忌，若非萬不得已，怎肯輕易給一位漢臣制衡東南的兵權(quán)？對這位萬歲爺?shù)囊蓱]，曾國藩洞若觀火。更可怕的是那些朝中大臣時不時還在皇帝耳邊熏上幾句陰險的讒言。曾國藩收復武昌，咸豐皇帝大喜過望地贊嘆道：“真想不到曾國藩一介書生，竟能立此奇功！”可軍機大臣祁雋藻卻從旁大潑冷水，說什么曾某只是一名在籍侍郎，相當于匹夫，匹夫一呼，而應者云集，未必是國家之福。曾國藩忍到了極限，正巧老爹于咸豐七年（1857年）二月作古，便委軍不顧，奔喪回鄉(xiāng)。清廷這才知道好一位聽話的湘軍統(tǒng)帥，也有自己的驢脾氣。怎么著？咸豐皇帝并不蠢，他干脆順水推舟，給曾國藩三個月假期治喪，讓后者忠孝兩全。在封建社會，大家都得兜著圈子說話，繞著彎子做人，于是無論說話還是做人都有十分精細的技巧。曾國藩度完了三個月假，上奏要求終制（舊時父喪須守三年，高官也不例外，守喪期間不能任職，若要提前上崗，必須呈明正當理由，還須得到皇帝的批準才行）。他乘機大吐苦水，說自己多年來掛個侍郎的空頭銜，別說權(quán)力低于巡撫，甚至連提督都不如，這樣處處受制，糧餉常無著落，又如何進一步開展工作呢？話說到這份上，意思非常明白：你皇帝老兒要是不肯給我地方軍政大權(quán)，我就在家長期待著，不出山了，你另請高明去收拾東南危局吧。此時，恰遇太平軍內(nèi)訌，北王韋昌輝在天王洪秀全的授意下，血洗天京，殺了東王楊秀清。事變后，翼王石達開奉天王洪秀全的密旨，興兵勤王，殺了北王韋昌輝及其黨羽，全盛的太平天國因此元氣大傷。疲于招架的清王朝總算得到喘息之機，咸豐皇帝樂觀了，便不信沒有曾國藩這把鹽，嘴里就會淡得出鳥來，干脆將他撇在湘鄉(xiāng)荷葉塘，一撇就是一年半。　　其后，雖強行起用曾國藩，卻仍然讓他掛著兵部侍郎的虛銜，不給他足夠的軍政大權(quán)。應該說，是太平軍勇將李秀成和陳玉成“請出”曾國藩再度主持湘軍，經(jīng)他們好一番大手大腳的折騰，清軍重兵守衛(wèi)的杭州、蘇州相繼失陷，浙江巡撫羅遵殿自殺，兩江總督何桂清棄城而逃，東南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咸豐皇帝褲襠里回了潮，擔心曾國藩出工不出力，只好趕緊將江蘇、安徽、江西三省的軍政大權(quán)一兜囊全部奉上，敕命這位忠勇可嘉的湘軍統(tǒng)帥“以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其后不久還讓他兼任浙江巡撫），如此沉重的擔子，當時普天之下也只有曾國藩一人能夠挑得起。主宰東南戰(zhàn)局后，曾國藩的步調(diào)越走越順，直至攻克江寧（南京），爵封一等侯（除卻清初的三藩，一等侯爵是清王朝對漢員的最高禮遇，左宗棠軍功蓋世，也只封為二等侯）。坊間有許多傳說，曾國藩握有制衡東南半壁的兵權(quán)后，也不禁動了異心，有過一時的恍惚。主要是帝王學大師王運極力慫恿他擁兵自重，自立為王，與清王朝和太平天國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以彼為鷸和蚌，聽其相爭，自為漁翁，坐收其利。曾國藩很有可能怦然心動了，但權(quán)衡再三，風險太大，當內(nèi)患日深，外侮正殷之際，若私欲自逞，弄不好就會身敗名裂，成為千古罪人。再者，湘軍師老兵疲，暮氣漸深，將士多半好利，無利時可以為利拼命，有了利則驕奢淫逸，貪生怕死，已難為大用。此外，我們細察曾國藩平生心跡，不難發(fā)現(xiàn)，他奉行的三字真經(jīng)是“慎”字第一，“忍”字第二，“誠”字第三。他號稱一代理學宗師，若被天下人指為曹操那樣的“奸雄”，無疑是自砸金字招牌。因此，他平定江南后，即著手遣散湘軍，首先遣散的便是其九弟曾國荃統(tǒng)領(lǐng)的嫡系部隊吉字營，以熄天下謗焰?！　⊥文觊g，曾國藩在湘鄉(xiāng)老家興建了一座大屋，名為“富厚堂”。按湘俗，筑新屋，必誦上梁文，工匠善諛，便用湘鄉(xiāng)方言為之頌禱：“兩江總督太細（?。┝?，要到南京做皇帝?！彪m是鄉(xiāng)愚無知，也可見民心之一斑。又據(jù)梁溪坐觀老人所著的《清代野記》所述，彭玉麟收復安徽后，立刻派單舟送密件給曾大帥，全信寥寥十二字：“東南半壁無主，老師豈有意乎？”曾國藩此時已篤定心思，無復有覬覦之志，所以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什么“不成話，不成話，雪琴還如此試我，可惡，可惡”，說完，當即把信撕成了碎片，當做小點心，囫圇吞進肚子里去，以免貽人口實。 孔子對人性了解得甚為透徹，作為儒家宗師，他為徒子徒孫訂立了三條“戒規(guī)”：“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