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題詩論(編輯修改稿)
2025-04-23 00:38 本頁面
【文章內(nèi)容簡介】 極致。卑以自牧，欲說還休；敏感卻故作木訥，戀舊而埋為塵土。舉目神州上下五千年，政治功業(yè)與文化情結(jié)從來互相覬覦，注定生死與共。八大蝸居其間，幾干癟軀殼，掏空精魂。一舉一動，無不是高危行為；一撇一捺，罔不見尷尬倒錯。由此致詩之朦朧，比諸義山、八叉，又別一般峣嶷矣。無怪后鄭燮嘆之曰：“橫涂豎抹千千幅，墨點無多淚點多?！倍?、狂顛文語與釋道姿態(tài)吾國文人拘信天真未鑿之尋常生態(tài)可于棼亂中無聊雙方斗鬩?！叭四芴摷阂杂问溃涫肽芎χ?！”（《莊子山木》）大隱隱于市，自為個中最高境界。然斯境偏多不易謀得，庶致文人精神棲息之點，頃常須因不得已而騰挪。八大所適之“不得已”更迥勝他人。終世八十歲，至四十歲時清廷方昭令明宗室改易姓名隱伏者返歸不究。逮此之前，詩人為求已數(shù)易身份：二十三歲入伽藍，三十歲還俗，同年轉(zhuǎn)道，營“青云譜”。反仄若此，酸衷率無止焉。邵長蘅《八大山人傳》云其“一日忽大書‘啞’字署其門，自是對人不交一言，然善笑而喜飲益甚?；蛘兄嫞瑒t縮項撫掌，笑聲啞啞然。又喜為藏鉤拇陣之戲，賭酒勝，則笑啞??；數(shù)負(fù)，則拳勝者背，笑愈啞啞不可止。醉則往，欷歔泣下?！庇职舜螽嬅章?，附庸風(fēng)雅之縉紳常招山人至家中作畫，如堵時幾舉袂捉衿，八大無奈，取策遺矢堂中，瘋魔至此。彼之顛狂，拾悲于喜，掇逸于文，繇此拔立塵表。八大廿八歲受戒洪崖寺，拜禪宗曹洞宗高僧耕庵老人，法名“傳綮”。三年后即豎拂稱宗師。今觀八大詩，狂中逃禪，畫說內(nèi)學(xué)者夥矣，其根正在于此。詩人最早之《傳綮寫生冊》中，運用禪語即已熟稔。中《題雙西瓜圖》寫：“無一無分別，無二無二號。吸盡西江來，他能為汝道。”可謂深得禪宗旨要。佛法本無分別，言語難以盡說，宋人普濟有詩：“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萬丈深潭窮到底。掠約不是趙州橋，明月清風(fēng)安可比?！保ā段鍩魰罚┳羁捎∽C此詩。又有《題墨花圖卷》：“拋出金彈兒，博得泥彈休。不似叢林槵，顢頇而兩眸?！薄赌▓D卷》，畫物細(xì)瑣，點睛之筆，盡在禪妙體悟。叢林，樹林也，又佛寺之謂也，在此一語雙珠；顢頇雙眸，慧根凈在。[4]（）詩人主張心修勝于體修之旨，自然流露。同為《墨花圖卷》，八大又有視枇杷而稱“佛珠”者，哲思敏睿，無往不適。詩人四十歲后飛錫，駐留山水，一任天然，漸生掙脫派別糾纏之念。又歸道，少頃亦看破。宗教信仰于八大之影響諒在于茲?！额}墨花》：“尿天尿床無所說，又向高深辟草萊。不是霜寒春夢斷，幾乎難辨墨中煤?！比娨ㄖ?，點喻目下。尿天尿床，瞿曇語也，即昏天黑地；俗耶雅耶，姑不論哉，然八大詩好委佛，因可窺豹?！额}貓石圖》：“水牯南泉于到爾，貓兒身毒為何人？烏云蓋雪一般重，云去雪消三十春?！薄毒暗聜鳠翡洝肪戆耍骸皫熞驏|西兩堂各爭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趙州乃脫履安頭而出。師曰：‘汝適來若在，即救得貓兒?！痹娨载堈撗小吧嵘硎谭稹?，亦堪讀作八大劫馀為僧之偈。八大五十二歲時作《個山小像》。個山者，詩人自謂也，破朱明之“日（⊙）”而得（“”）。其中自題詩一首：“生在曹洞臨濟有，生在臨濟曹洞有。曹洞臨濟兩俱非，羸羸若喪家之狗。還認(rèn)得此人么？羅漢道：‘底？’”曹洞、臨濟，俱為禪宗之極慧黠者。八大為僧，先入曹洞，后又入臨濟，兩宗兼習(xí)，略無罣礙。反璞性情，羅漢若晤，亦生“何由”之問。又《題畫石送僧住南岳》：“骨聳眉尖口大生，來時馬大口能滕。西江道向岳南路，滑著石頭攀短藤?！睉蚍Q僧友口大若馬，并囑南行石滑，須援藤徐行。環(huán)顧以上，言事雖殊而罔有不涉佛者，豈是巧合哉？既嘗轉(zhuǎn)道，八大題自創(chuàng)之畫，或題他人之畫，數(shù)字間，每能生道家清涼?！额}羅牧山水冊頁詩二首》：“遠岫近如見，千山一畫里。坐來石上云，乍謂壺中起?！薄拔魅L云尺，南湖片目斜。漾舟人不見，臥入武陵花?！币娫娙缫姰?，又見畫之所不能畫。壺中世界，武陵芳徑，無一不為仙家境地。羅牧善治茶，人言其畫有茗香；讀八大評題，堪稱知音真賞也。又《題畫扇》：“西江秋正月輪孤，永夜焚香太極圖。夢到云深又無極，如何相伴有情夫?！薄稛o題》：“昔年徐孺子，懸榻有陳蕃。因暑惟高枕，憂時且閉門?！倍嘤新断奸T痕漬。而若《題畫松石》：“綠葉迎春綠，寒枝耐歲寒。愿將千日酒，長奉萬年歡”之屬，則更禪味盎然，道風(fēng)未央；甫讀如偈語，再讀則明夷之意躍然撲面。酒醉千日，是期“以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意也。陳鼎《八大山人傳》載：“（八大）初則伏地嗚咽，已而仰天大笑，笑已忽跿跔踴躍，叫號大哭，或鼓腹高歌，或混舞于市，一日之間顛態(tài)百出，市人惡其擾醉之酒則顛止?！鄙饺宋ň剖莿?wù)，則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視萬物擾焉，自若江海之載浮萍矣。白樂天嘗有題畫佳句：“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保ā懂嬛窀璨⒁罚┓路鹋f雨。《題古梅圖》曰：“得本還時末也非，曾與地瘦與天肥。梅花畫里思思肖，和尚如何如采薇?！卑舜笞髅罚犯M露，干頂禿頹，奇拗傾欹。作詩，蕭索難當(dāng)，以愴時局；雖然，仍怍于不食周粟采薇而歿之伯夷、叔齊，自嘆“和尚”不如。思夫名可得聞，身難得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梅之心酸之外，恰有暗香一縷；舊隱其志，殆如是焉。宋亡，鄭思肖改名。“思肖”者，思趙也，因“趙（趙宋）”已“走”，只?！靶ぁ倍Ｓ肿P必南向，以示不忘宋室，故字“所南”。改臥室為“本穴世界”，移“本”之“十”入“穴”“宋”字，實即“大宋世界”?？煞Q觀止?？滴醵哪?，詩人與弟朱道明（字秋月）拆“朱”姓為“?！睘椤鞍恕?。弟持“?！弊?，署名“牛石慧”，草書綴成“生不拜君”。兄持“八”字，署“八大山人”，行書綴若“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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