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緊迫而焦躁。愈是在習慣的地方，愈容易疏忽。車斗到的第二天早上，那家主人照例開車上班，才倒車出去，就狠狠撞上了車斗，把車尾巴都撞爛了。我們常說“習慣成自然”，許多做過千百次的動作，都會成為“習慣動作”。另一個家庭就沒那么幸運了———有個十三四歲的男生，每天下午做完功課都跟同學(xué)出去打網(wǎng)球。他才要進浴室，卻聽見拍門聲，是來接他打球的同學(xué)，因為電話打不進來，而在外面叫他。你想想上面兩個意外都是怎么造成的？都是因為習慣啊牎去超級市場的媽媽，太習慣買完東西往車箱一放就開車回家的動作，小男孩又習慣每天拿起球具就跳上車的動作，他們卻都忘了“那天不一樣牎”孩子牎你的功課愈來愈多、心愈來愈多，也就更容易分神。接著聽見你到廚房跟媽媽說話，不斷地講“Ihate?。ㄎ液蓿㊣hate牎”我就跟過去問你恨什么，你先不答腔，還是媽媽說話了：“她不喜歡體育老師。”“你為什么恨體育老師呢？”我又問。但是當我問有沒有同學(xué)喜歡這老師的時候，你又說有，是那些體育特別好的，老師都對他們另眼相看。我小時候也曾經(jīng)犯過同樣的錯誤，那時剛升上六年級，美術(shù)課由個新來的年輕老師教。一直到今天，我都能記得，伸直了手，被處罰時，全班同學(xué)驚訝的眼光?？梢姟袄蠋煹挠∠蟆保瑫W(xué)習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有一天，學(xué)生的爸爸問兒子“你的英文好嗎？”“不好?！睕]想到，他兒子一笑：“爸爸牎我不但不恨那老師，反而喜歡他了，因為他對我愈來愈好了。把媽媽永遠留在心上今天是奶奶的忌日。中國人管死人的生日叫“冥誕”，稱先人逝去的那一天為“忌日”。對的牎回到當年的傷心。我希望趁他對媽媽還有記憶時寫下來，以后大了可以看，把媽媽永遠留在心中……”那女生在給我的信里這么說。親愛的女兒牎當你走過奶奶照片的時候，就駐足看看奶奶吧牎那是奶奶到華府旅行時，在國會大廈臺階上拍攝的。也想想，你那天，才坐進車子就痛哭失聲。那疤痕不再痛，但能使我們回想到受傷的一刻，也在心里告誡自己，下次要小心了?！笆巧眢w不舒服嗎？”我問你。“好多人考得比我好。”果然隔一陣，你已經(jīng)平復(fù)，坐到書桌前面，彎身翻書包，拿出厚厚的歷史課本。“是錯了嗎？”我又問你。你要知道，知識不見得全由課本里得來，那些最頑皮的男生，可能成天閱讀戰(zhàn)爭小說，他們的長輩可能參加過二次大戰(zhàn)，在家總說當年的往事；他們又可能愛讀報、看歷史頻道和益智問答節(jié)目，他們看似沒有認真讀書，卻因為周遭的氛圍，而在自然中學(xué)習了。但是會不會因此，就不必耕耘了呢？錯了！這就好比守株固然可能碰上一只自己撞上樹的兔子，但絕不可能比得上主動出擊的獵人。所以“有意種花花不發(fā)”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xù)努力種更多的花。那么，我現(xiàn)在也要對你說，人生就是要有成功、有失敗，才有意思。這下我就不懂了，你明明要出去，為什么還看那些雜志？你明明梳頭的時候不必照鏡子，為什么不先開電腦，一邊等上網(wǎng)，一邊梳頭？你甚至可以一只手梳頭，一只手翻雜志，一邊等電腦；三件事可以一起做，你為什么把它們分開呢？中國人常說“事半功倍”，意思是用一半的力量，卻得到加倍的效果。突然一揚手，丟蒜頭去鍋里爆香，又一邊炒菜，一邊把手伸得長長的開冰箱拿肉。播報的時候，就聽不到耳機里的“交代”；一心注意導(dǎo)播的話，又會忘了要播報新聞。他們的做法不也是教孩子一心二用嗎？最近美伊之戰(zhàn)，就更有趣了——電視上分割成好幾塊，右邊主播報新聞，主播后面放CNN的影片，左邊則是半島電視臺的畫面和中譯字幕，下面是“走馬燈”，右下角邊有股票指數(shù)。正因此，我們從小就容許你一邊看電視一邊做功課，也鼓勵你把功課帶到餐館，一邊等上菜一邊寫作業(yè)；當你學(xué)音樂之后，更建議你一邊聽音樂，一邊讀書、一邊上網(wǎng)；最近我更提醒你如果時間實在不夠用，可以一邊吹頭發(fā)一邊看書，或一邊刷牙一邊整理書包?！弊蛱欤紵糁鷮W(xué)基金會的張阿姨在電話里告訴我。我細看，發(fā)現(xiàn)她兩只眼睛的黑眼珠都是白的；只有左眼，在一片翳障之間，略略有些透光的地方。“還能讀書嗎？”我又問?？墒俏倚睦镆恢钡胫?，是那個半盲的小女孩。我又搖下車窗，對校長說：“叫長珍放心，我想辦法為她治。多令人感動??！燃燈的張溫洳阿姨不但在今年春天親自去了貴州惠水，還帶了醫(yī)生，再為長珍檢查?！蔽液湍銒寢屵€是不死心，向美國醫(yī)生請教，開醫(yī)院的王緒伯伯說把病歷給他，他去找眼科醫(yī)生研究。但是，我也想到臺灣的慈濟上人，幫助長江水患的災(zāi)民重建家園，有人問她為什么那么做時，她說“只因為我看到”?！保ㄗⅲ簞④壬言诖箨懢杞ǘＭW(xué)）對的！那是“思想方法”，你會發(fā)現(xiàn)當你知道了方法，就什么主題都難不倒你了?！暗亍笔谴扒啊Ｓ谑?，你可以說：今年春天，爸爸在窗前種了一棵芭蕉，沒幾個月，就長得高過了窗子。爸爸則指著樹根說“別操心！你瞧，這下面不是已經(jīng)有小苗長出來了嗎！老的還沒走，小的已經(jīng)生了，這芭蕉就像人哪……”回頭看看這篇東西，不是把“人地事時物”全放進去了嗎？再加上色彩和聲音，畫面就一下子生動了起來?！皶r”是什么時候傳！何時買的機器！“物”是傳真機！文件、圖片！現(xiàn)在，你先別往下看，想想自己能不能編出一段？如果想不出，就讓我舉個例子———我們家很早就有了傳真機，爸爸說有傳真機，許多事情都變得方便了，文件、圖片，以前都要用寄的，現(xiàn)在即使隔著太平洋，也能一兩分鐘就傳到手上。一個粗心的記者很可能寫了一大篇運動會的報導(dǎo)，記錄了一堆得獎名單，卻因為忘了寫那運動會的地點，而成為敗筆。聽我說這么多，你還覺得即席演講和寫作有多困難嗎？女教授考試，先把新聞重點告訴學(xué)生，再要學(xué)生寫成新聞稿。才幾句話，就念完了，但是在那不足百字的文稿當中，史賓塞已經(jīng)把所有新聞元素都清清楚楚地傳達出來。讓我先給你一篇東西——“有個小男孩，他的爸爸在他六歲的時候就死了，這個小男孩的名字叫大毛，這個小男孩的媽媽只生了他一個孩子，他的媽媽一直沒有再嫁，小男孩家里很窮，但是小男孩很要強，努力用功，成績從小到大都很好，總拿班上第一名，小男孩后來得到美國大學(xué)研究所的獎學(xué)金，出了國，而且拿到生化博士，拿到博士時小男孩已經(jīng)是個青年了，那時候他二十七歲。寫文章要簡練、說話要簡練，做事更得簡練。多么簡單哪！這么小小一個改變，就不知省下旅客多少時間、省下機場人員多少勞力。而且你要知道，負一和正一的差異，不是只有一，而是二啊！害我跟他們比起來，好像特別差的樣子。我學(xué)生時代，也見過不少作弊高手，說幾個給你聽吧！我高中班上有個同學(xué)，每次國文科考默寫，他都早早到校，先用鋼筆在桌子上抄一遍。提到監(jiān)考老師，讓我想起大學(xué)聯(lián)考，有一題———“中國最早的毛筆出現(xiàn)在什么時候？”我有個朋友，不會，就用手捅前座的人，一邊捅一邊小聲問：“筆，什么時候？”那被捅的，先不作聲，接著把一支鋼筆隔肩遞了過來，結(jié)果被監(jiān)考老師看到，我這朋友只好裝樣子，打開遞來的鋼筆，硬擠幾滴墨水在自己的筆里。只是，聯(lián)考完了，他卻遲遲沒給我。他一氣，就把要給我的小抄扔了。我后來想想，如果用作小抄的時間，好好念書，恐怕分數(shù)還會高些，因為作弊緊張，看小抄都看不清；又一心想著作弊，原來會的也不會了。我知道你不齒作弊，但不能不說，因為它可能讓你受用一生?！肮『孟衩墼虑閭H。上個禮拜，刮颶風，家里停電，咱們不得不去中國餐館。她居然一笑，得意地說：“你也是我的！所以你的就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為什么說這么多有意思的事嗎？因為昨天晚餐時，我要你背論語“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的時候，你前面都會，只是背到七十，忘了。你正為想不出懊惱，旁邊的公公卻笑道：“沒錯！沒錯！七十是什么都不舉了！”當時大家都笑歪了，只有你怔在那兒，不知怎么回事。他打開盒子，手不穩(wěn)，瓶子掉在地板上，打破了?！碧拐煞颍骸罢沂裁炊颊也坏?。你說這情況尷尬不尷尬？一點也不尷尬，他穿著睡衣，到旅館大廳，居然理直氣壯對著柜臺的人笑道：“你們這個廁所太大了，我還是回去用那個小的吧！”孩子！在未來的歲月，你會發(fā)現(xiàn)有許多情況，你不能直接回答，卻能用幽默來化解。在你讀書讀得有點思想僵硬的時候，換個角度看世界吧！”我說?！币贿M門，我就交給你一本奧杜邦學(xué)會出版的《北美樹木手冊》，你一怔，問我怎么會有這種書?！笆屈S樟呢牎”你指著圖片說，又翻到文字解說的部分，接著叫了起來，“原來黃樟的樹皮和根可以提煉香精，做香水、肥皂，還能做茶，早期歐洲移民大量運去歐洲，認為可以作萬靈丹呢牎”“看吧牎多棒牎”我說，“咱們家院子里有這么多萬靈丹，以后你再看到地上冒出新的小樹苗，就不會以為它是野草了。開著成串香香白花的是槐樹（Locust）。又說榆樹那種扁扁的種子，看起來好像圓圓的銅錢，所以中國的文學(xué)作品里有“春風十萬散榆錢”這樣的句子，意思是春風把成千上萬像錢一樣的榆樹種子吹得漫天飛舞。孩子，我們活在這個世界，就要盡量觀察這個世界，欣賞它的美、認識它的奇妙；你認識得愈多，生活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