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篇：儒家自由精神的理論內涵與現(xiàn)實意義儒家自由精神的理論內涵與現(xiàn)實意義摘要自由之義既普遍又具體，而儒家式自由的獨特之處在于對心靈感受的重視，這與西方的自由顯然并不一致。儒家這種自由精神是基于具有建構性的理論基礎之上的。人內心的快樂原則是關注心理結構層面而言；中國的直覺心感傳統(tǒng)是于思維認識層面談的；天命的保證作用則是向上而言，是儒家式的理論終極點；由道德以入自由，則是一個方法論或工夫論層面的探討。這些理論內涵共同架構起儒家式的自由，并使得它具有較為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即使這種自由只是以道德附屬品的身份而存在。關鍵詞儒家；自由；理論內涵；現(xiàn)實意義當人們談論一個問題時，常常假定他們所談論的問題概念是確實存在著的，即使他們并不一定知道這種問題概念是以何種方式與程度而存在。倘若以絕對懷疑主義的眼光來看待諸如此類的問題，又過于簡單與流于空疏。所以，我們常常不得不把自己也設定在那樣假定的一個立場，來對問題所有把握。五四以來，西學東漸，學者們也開始以西方的視角審視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尤其是對自由的討論，自西學傳入以來便未曾斷絕。嚴復于1903年便翻譯了英國哲學家約翰穆勒的《論自由》（即《群己權限論》），梁啟超也站在救亡圖存的立場積極倡導自由主義?，F(xiàn)代新儒家代表人物徐復觀也曾論證儒家與自由之關系，認為孔子創(chuàng)發(fā)了中國的自由社會：“孔子把非自由的社會轉向為自由的社會所作的努力，可簡單的從兩方面說。一是以學與教的精神、方法，把人從自然中解放出來，以確立人的地位?！逼浯问恰叭嗽陔A級中有自由改變的機會”。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狄百瑞教授則花大量心血研究宋代儒家中的自由思想，并將其解釋為“為己之學”。然而，中國的自由思想，尤其是先秦儒家的自由思想，畢竟不同于西方式的自由主義。即使對先秦儒家的自由精神做現(xiàn)代性的闡釋，也不應舍棄它獨特的個性。筆者在拙文《〈論語〉自由精神新探》中，曾論述儒家的自由精神“更多的表現(xiàn)出的是一種心靈感受，而這種感受是要通過對禮的遵從或對自身私欲的克制才能達到的。也即通過《論語》中所謂‘克己復禮’，從而使自我之心處于一種‘自由’的感受之中，而這種感受便是超越了禮而不違于禮的一種心理快感，或者說是道德快感，從中可以獲得某種精神的愉悅、歡樂或滿足感?！蔽恼轮皇菑囊粋€方面對儒家的自由精神作了討論，還有許多未加引申的課題，例如文章所論自由僅限于內在的精神或心理層面，對外在的自由并未多加討論。之所以如此，一者是因為儒家并未多言所謂的外在自由，儒家的重點也不在于此；二者則是因為所謂外在也是內在的一種表現(xiàn)，舍本逐末并不能達到討論的目的；另外康德對自由的討論也是將其放在人的理性之內，也只有深入探討儒家內在的自由精神方可作一對比研究。因此，文章只是立足于主體，對主體內在的自由精神作了客觀的分析。但是，通過深入思考與探究，筆者發(fā)現(xiàn)這種分析還有未盡之處。文章只是對自由問題作了單純的闡釋，并未對其進行深入的理論分析。因此，本文將對儒家的自由精神給以一個合理的理論分析，并由此發(fā)掘它的現(xiàn)實意義。一、儒家自由精神的理論內涵首先，我們將自由歸結于內心的安適愉悅，實際上就預設著人們有追求安適愉悅的生理本能。那到底人類是否天生就具有這一欲望呢？弗洛伊德將人格分為本我、自我與超我，認為本我是人最原始的部分，它遵循“快樂原則”活動，是人出生時就有的固著于體內的一切心理積淀物。他認為“快樂原則是心理結構方面的一種主要的工作方法”，故而，人本身具有追求快樂的傾向。雖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經(jīng)常對此本能加以抑制，但卻不能否認它本身所自有的推動力。弗洛伊德從現(xiàn)代心理學的角度對人類這一本能做了分析，論證了人類天生具有追求快樂的傾向。東海西海，心理攸同，佛教謂“眾生常為五欲所惱，而猶求之不已”（《大智度論》），實際上也預設了這一求快樂的本能。但是，在對待這一人類本能之時，各家卻有著不同見解。佛教教人去除貪嗔癡，修持戒定慧，以為諸行無常，是教人棄絕這一欲望。儒家則并不否定人類的快樂欲，而是將這一本能之情與道德貫通起來，以此來建立一個完整的體系。因此，我們認為，人類的這一快樂原則實際上是儒家自由精神的一個重要的理論基礎。也只有這一人類本性的存在，心安與自由才可有其根據(jù)與價值。其次，我們將儒家的自由精神歸結為這樣一種內在心靈感受，是基于中國固有的重直覺的傳統(tǒng)。這種重直覺的傳統(tǒng)正表現(xiàn)為中國哲學對心靈的重視與探求?！饵S帝內經(jīng)素問靈蘭秘典論》言：“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弊阋娭袊匦撵`的傳統(tǒng)?！兑讉鳌分福骸啊兑住窡o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币矊⑻煜屡c人的內心結合起來?！洞髮W》謂：“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庇烧\意、正心進而修身、齊家，對心的功能性方面有所論述?！睹献颖M心上》謂：“萬物皆備于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奔凑J為萬物都可從自我心靈中求得，將心作為萬物的主宰，“備于我”即備于心。新儒家代表人物牟宗三則把儒家的這種心說成是“絕對無限心”，更是把儒家這種心靈哲學定性為“超絕的心靈學”。蒙培元先生雖然不盡同意牟宗三先生的看法，但也認為中國哲學是一種心靈哲學，并認為中國哲學“重視心靈的功能與活動，并不是表現(xiàn)在邏輯推理上，或認識過程上，而是表現(xiàn)在直覺體驗與實踐活動上?！逼渲庇X體驗的把握問題的方式，讓中國傳統(tǒng)哲學異乎西方哲學而表現(xiàn)出一種重內在精神超越的宗教性質。孟子謂舜：“天下之士悅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于父母，可以解憂。”（《孟子萬章上》）對心靈體驗的重視使得人們關注到內心的狀態(tài)之情，如何解除這種憂慮便成為當時學者所關心的一個重要問題。孟子說“我四十不動心”（《孟子公孫丑上》），這種精神境界背后起主導作用的還是心靈。故明此中國固有的心靈傳統(tǒng)，才能對儒家的自由精神有所把握。再次，需要說明的是，我們將自由精神歸結為一種心靈感受，而這種情感本身雖然可以解釋自由精神，但并不足以作為一個形而上的根據(jù)。以儒家的立場來看，情感屬于心理的活動，而這種活動卻不能單獨而存在，在它之上，還有一個存有，即是天，或者天理。朱熹認為“性即理”，心是屬于形而下的，性是屬于形而上的，所以性即理。而在王陽明看來，“心即理”，這個“心”就不是形而下的“心”了，而有了本體的意義。無論哪種觀點，其實都將我們現(xiàn)在說的心理學上的心理排除在了形而上之外。因此，我們必須要為這形而下的道德心理情感找到一個形而上的根據(jù)，這才能立得住，否則便是只活動而不存有了（借牟宗三先生語發(fā)之）。郭店楚墓竹簡《性自命出》中謂：“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贝撕啿粌H將情列入性命系統(tǒng)，還說明了情的淵源，即由天命下注而生。牟宗三便以為“天道高高在上，有超越的意義。天道貫注于人身之時，又內在于人而為人之性，這時天道又是內在的（immanent）?！边@種內在與超越一而不二的質性就使得道德情感既為人所自有，又上達于普遍之天道。因此，儒家的自由精神作為一種心靈感受，屬于人的情感范疇，也因此有了天命的保證。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忽略道德的作用，因為這種貫通的關鍵之處便在于道德這一要素。首先，如同筆者在《〈論語〉自由精神新探》中所論，“儒家把自由潛在地看做是需要通過修德才可達到的一種心靈感受。因此，與西方相反，道德在儒家這里反而成了自由的前提，人們要通過不斷地踐行道德、省察己身來實現(xiàn)對自由的體驗?！薄白苑炊豢s，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保ā睹献庸珜O丑上》）當自身道德充盈之時，才能不惴、不愧，安然自適而又有所挺立。情生于性，而性中自有天命所賦的道德之義。其次，依儒家看來，道德本身便自有其超越義?！对姟费浴疤焐鸁A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保ā对姶笱艧A民》）此詩句即將德與天連在一起，天也因此成為儒家道德終極根源。牟宗三便將儒家的這一問題稱為“道德的形上學（moral metaphysics）”，以說明儒家道德所具有的超越意義。所以，儒家自由的精神既依存于道德，便也同道德一樣有其超越之義。儒家的自由精神因此具有了這樣一個超越之根據(jù)來保證它的作用。但是，這種超越的存在并不能直接作用于自由心靈的活動。在儒家看來，它只是作為一個存在，以保證心靈在自由精神中的獨特地位。最后，在拙文《〈論語〉自由精神新探》中，筆者還提到另外一個問題，即宰我以為三年之喪太長，若宰我不遵此制但安于己心，那算不算得上也是一種自由呢！這里便引出另外一個理論議題，即獲得心靈自由的儒家式條件是什么。孟子說“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保ā睹献痈孀由稀罚┟献釉诖藢⒌赖轮鋹偱c感官之愉悅加以對照，絕不是說兩者是等同的，而是為了闡明理義道德的重要性。既然道德和食色都可以使人愉悅，那它們是否都是獲得心靈自由的條件呢？答案是否定的。在儒家看來，只有經(jīng)由道德之樂才可獲得心靈的自由?！把霾焕⒂谔欤┎烩粲谌?。”（《孟子滕文公下》）這才是真正的通往自由境地的正途。因為這種道德之樂的路徑上承于天，有所保證，也因此是儒家真正的自由精神所在。而耳目感官所受之樂在儒家看來是“求在外者”，既然是由外在所決定，也就沒有內在的或形而上的依據(jù)，因此往往會變動不居而無所適從。所以，唯有遵從于道德禮儀方可獲得真正的心靈自由，才是儒家自由精神的真正涵義。因為道德仁義在儒家看來是內在于人之本體的?！吨杏埂分^：“仁者，人也?！泵献诱f：“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保ā睹献痈孀由稀罚┤斯逃械赖律菩裕宰駨倪@固有的善性方為求在內者，也才是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