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蒙受了恥辱與災(zāi)難。?②舒婷也不例外。文革給舒婷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苦難，她經(jīng)歷了今天的年輕人所無法體驗到 的磨難和不幸：早在50年代，她的父親就被打成了?右傾分子?，母親承受不了 這種苦難生話的打擊，憂郁成疾，過早地逝去了。在這段時間里，她時常滿頭大 汗地從噩夢中驚醒，然后?收拾些衣物和食品，送去給被監(jiān)禁的家人?，③從一個 噩夢?走進另一個充滿喝斥、白眼的噩夢?。1969年，初中還未畢業(yè)的她便與 她的同代人一起，?將英語課本和普希金詩抄打進她的背 包在撕裂人心的汽笛聲中，走向異鄉(xiāng)?到農(nóng)村插隊落戶。1972年，舒 婷被照顧回城。即使如此，這一段待業(yè)的經(jīng)歷，仍給她?留下了千瘡百孔的記憶?，?疼痛深植骨髓?。③在最初的小石鑄廠里，因為她的?蒼白、消瘦和高度近視眼鏡惹來了猜忌和譏嘲的目光。隨后，她又曲折輾轉(zhuǎn)地?fù)Q了很多工作：水泥 預(yù)制品廠、漂染廠、織布廠、燈泡廠。的確，破碎的家庭、噩夢般的世界、痛苦 的經(jīng)歷，使舒婷遭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靈的創(chuàng)傷。因為在她人生最美好的青春 年華里的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文革風(fēng)暴，她的理想，就像那個時代所有人的理 想一樣，化為了泡影。文革的這段坎坷經(jīng)歷，讓舒婷成為了一個真誠而本色的時代歌者。④她在散文 《生活、書籍與詩》中這樣寫道：?我曾經(jīng)發(fā)誓要寫一部艾蕪的《南行記》那樣 的東西，為被犧牲的整整一代人作證?。在《一代人的 呼聲》中，詩人寫道：?我決不申訴，我個人的遭遇，錯過的青春，變形的靈魂?, 她將個人的經(jīng)歷臵于一代人的慘痛遭遇之中，成為他們的代言人，唱出他們心中 的委屈和幽怨、不滿和質(zhì)問。在《船》中，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不可 逾越的一步之遙，被詩人詮釋得淋漓盡致。?無垠的大海，縱有遼遠(yuǎn)的疆域，咫尺之內(nèi)，卻喪失了最后的力量。?為了 ?紀(jì)念一位被迫害致死的老詩人?，舒婷寫下《悼》。在詩中，詩人向時代發(fā)問：?你為什么犧牲？ 你在哪里倒下？ ?,繼而 又給予這樣的回答?時代垂下手無力回答，歷史掩起臉暫不說話。?在這精 彩的一問一答中，那個指鹿為馬、黑白頗倒、扭曲變態(tài)的時代再也無處藏身，只 能在眾人的目光中羞愧不己。這是生命的無端毀滅，這個時候，誰能說，?老詩 人?不是一個時代的犧牲品?直率的個人情感除了對歷史的反思，詩人還在詩歌中大膽抒發(fā)個人感情，表現(xiàn)對愛情的渴望和呼喚，及由此帶來的痛苦。這種情緒在詩歌《贈》和《無題》中表現(xiàn)得非常深刻。?我?沉浸 在初戀的熱烈情感之中，而?愛人?卻沒有察覺——?你沒有察覺到，我在你身 邊的步子放得多么慢?,但單相思的痛苦并不能阻止詩人對愛情執(zhí)著的追求——?如果你是火，我愿是炭?，?如果你是樹，我就是土壤39。在《無題》中，?我?因 為能?轉(zhuǎn)動你胸前的紐扣?，能?拽著你的胳膊在堤坡上胡逛?而快樂著。但是 又因為你的木愣而?悄悄嘆氣?。我的?害怕?、我的?快樂?、我的?愛?都只 屬于我自己，卻沒有人與之分享，這是多么憂傷的愛情啊。短短三節(jié)詩將熱戀少 女的激動與驚慌、羞怯而含蓄、甜蜜和痛苦展示得入木三分。另外，類似的詩歌還有那首《四月的黃昏》：?四月的黃昏，好像一段失而復(fù) 得的記憶，也許有一個約會義至今尚未如期；也許有一次熱戀永不能相許。要哭泣你就哭泣吧，讓淚水流呵，流呵，默默地?。整首詩表達的是失戀的痛苦，愛 情的無法實現(xiàn)仿佛宿命一般，折磨得人痛苦不堪。既然?單戀者?愛情的傷痕無 法治愈，那么，選擇?哭泣?也許是一種最佳的緩解痛苦的方法吧！正如這些詩歌中所展示的那樣，舒婷的愛情詩，更多的，是帶著疼痛的愛戀。有學(xué)者認(rèn)為，?理想和愛不能如愿是舒婷20世紀(jì)70年代對人生痛 苦的真切感受，也是她悲劇情感體驗的主要特征之一。?①當(dāng)然，舒婷是否真的 經(jīng)歷過愛情?單相思?的不幸，還無法考證。但是，其詩歌中始終無法掩飾的悲劇愛 情色彩，卻讓我們體會到了一個?單戀者?對于感情的痛苦、惆悵和無奈。而這種真摯而直率的情感表達，契合了浪漫主義最重要的精神特質(zhì)。第二章大膽的想象和豐富的意象浪漫主義的第二個特點是大膽的想象，這一點在李白的詩歌中就有充分的體現(xiàn)。李白的詩歌情感是張揚豪放的，這一點和舒婷截然不同。不過想象的自由翱翔并無二致。舒婷注重用意象來 表現(xiàn)感情，所以在她的詩歌中，?眼淚?、?落葉?、?黃昏?、?憂傷的花朵?、?泥 濘?、?陰云?、?雨?、?破舊的老水車?、?熏黑的礦燈?、?干癟的稻穗?、?失修的 路基?、?傷痕累累的乳房?……一系列被憂傷情感濡染浸透的詩歌意象在詩行中 接踵而至，形成了龐大的憂傷意象體系。在本章，我們將主要通過詩歌意象的豐富與變化、事意象的擷取、哀婉意境 的營造等方面來觀察舒婷在意象運用方面的特色。1意象的豐富與變化 正所謂?立象以盡意?，意象的運用成為詩歌審美傳達的主要手段之一，這 在舒婷的詩中體現(xiàn)得非常突出。舒婷注重通過豐富和富于變化的意象來傳達情 感。她把深沉的思考、誠摯的感情融于清新獨特而又豐富的意象之中，寓于意象的變化與組合藝術(shù)之中，給人以情的感染，美的愉悅。舒婷十分重視詩歌的意象藝術(shù)，注重通過意象的精心選擇和營構(gòu)來對詩情進 行表達。她詩歌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運用的意象十分豐富，這在一方面體現(xiàn)為 意象的數(shù)量非常龐大，另一方面則體現(xiàn)為取象角度的豐富性一也就是說，當(dāng)某 些詩人只能用個別的意象來表現(xiàn)某種情感時，舒婷卻能從各個角度，用豐富變幻 的意象進行立體化的表達。舒婷詩歌意象的數(shù)量是極其龐大的，她擅長通過意象來表達情感，注重在生 活中選擇意象、提煉意象，甚至通過想象來創(chuàng)造意象，由此使得其詩歌意象異常 豐富。在其整個詩作中常出現(xiàn)的具有泛化性的類別意象就有十多種，臂如大海、土地、眼淚、落葉、雨水、母親、肩膀、花朵、星星、黃昏、燈、水、樹、夢、窗、雨等；而獨創(chuàng)性的個體意象則更多，如鳶尾花、凌霄花、三角梅、雙桅船、黃昏星、方尖碑、仙人掌、白手帕、羽絨衣、神女峰、萬花筒、橡樹、木棉、水 仙等等。當(dāng)然，整體數(shù)量的繁多并不能成為意象豐富性最主要的證明，真正的豐 富性體現(xiàn)在每一首詩歌當(dāng)中。舒婷常常在每一首詩歌中運用多樣的、富于變幻的意象，其意象的豐富程度 讓人驚嘆。臂如詩歌《這也是一切》： 不是一切大樹 都被暴風(fēng)折斷； 不是一切種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夢想都甘愿被折斷翅膀。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燒自己 而不把別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都僅指示黑暗 而不報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聲，都只掠過耳旁 而不留在心上。這是詩歌的第一節(jié)和第三節(jié)，一連串的意象在詩行中接踵而至，數(shù)量之大令 人驚奇。在第一節(jié)中出現(xiàn)了 ?大樹?、?種子?、?真情?、?夢想?等四個意象，在 第三節(jié)中又出現(xiàn)了 ?火焰?、?星星??歌聲?等三個意象。富于變化的意象 多層面、多視角地喊出了詩人心中對處在痛苦之中的一代青年的鼓勵。告訴他們: 生活雖然遍布荊棘，但希望還在，我們要披荊斬棘、憧憬未來。意象的豐富將這 種憂傷和憧憬并存的多元情感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毫無疑問，這是任何單一的意象 所無法企及的。又如詩歌《初春》中，詩人同樣運用了一連串的意象，有象征殘酷現(xiàn)實的淚 水、烏云、霜、狂風(fēng)等意象，也有代表希望的太陽、花、鳥、驚雷、夢、杜鵑等 意象。豐富意象的使用，加強了詩歌情感的表達，預(yù)示著時代即將走過寒冷的嚴(yán) 冬、迎來溫暖的春天，在憂傷中蘊含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類似的詩歌在舒婷詩集中俯拾即是、信手拈來。例如《也許》中就連續(xù)出現(xiàn) 了 ?心事?、?路?、?燈籠?、?生命?、?淚水?、?太陽?、?肩?等意象，《心愿》 同樣運用了 ?表格?、?朱筆?、?遺產(chǎn)?、?民間故事?、?潮糧的眼睛?、?輾轉(zhuǎn)的鳴 鳥?、?隱秘的小路?等意象。此外，《懷念》、《致橡樹》、《思念》等詩歌中也有 著豐富的意象。舒婷總能用變幻萬千的豐富的意象來加強情感的表現(xiàn)，這就是她 的高明之處。上面所說的是舒婷詩歌意象在數(shù)量上的豐富性，與此同時，其詩歌意象還具 有?繁復(fù)性?的特點，即取象角度的豐富性。當(dāng)然，這種?繁復(fù)性?是與意象數(shù) 量的龐大密不可分的。正因為取象角度的多樣性，才成就了意象體系的龐大。?繁復(fù)性?，換句話說，就是為了抒發(fā)某種情感，詩人能夠從多角度選擇意象加以表 現(xiàn)。下面就讓我們通過對特定詩歌的分析來體會舒婷詩歌意象的?繁復(fù)性?。以 《祖國呵，我親愛的祖國》為例，在這首詩中，這種取象角度的豐富性體現(xiàn)得非 常明顯。我是你河邊上破舊的老水車，數(shù)百年來紡著疲憊的歌； 我是你額上熏黑的礦燈，照你在歷史的隧道里蝸行摸索； 我是干癟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是淤灘上的駁船 把纖繩深深 勒進你的肩旁； 祖國呵！這是詩歌的第一節(jié)，為了體現(xiàn)祖國的古老、貧窮和落后，詩人從?河邊上破 舊的老水車?寫到?額上熏黑的礦燈?，從?干癟的稻穗?寫到?失修的路基?、?淤灘上的駁船?，五個迥異而又相互聯(lián)系的意象將詩人對祖國落后的深深的沉 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取象角度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將祖國破舊、黑暗、衰敗、苦難、貧窮的形象立體化地體現(xiàn)出來，一種悲哀之情也從字里行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 來。我是你簇新的理想，剛從神話的蛛網(wǎng)里掙脫； 我是你雪被下古蓮的胚芽； 我是你掛著眼淚的笑渦；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線； 是緋紅的黎明 正在噴??； 祖國呵！這是詩歌的第三節(jié)，為了謳歌祖國的新生、復(fù)蘇、歡樂和光明，詩人選擇了 ?簇新的理想?、?古蓮的胚芽?、?掛著眼淚的笑渦?、?雪白的起跑線?、?緋紅的 黎明?等意象，這連續(xù)出現(xiàn)的五個類似卻又視角不同的意象多側(cè)面、多色調(diào)、立 體化地勾畫出了祖國的蓬勃希望和燦爛絢麗。總的來說，這兩組相反意象的選擇，本身就是取象角度的不同。與此同時，在每一組意象內(nèi)部，詩人又從多個角度來 選擇意象。意象的?繁復(fù)性?使詩人對祖國熱忱的愛在讀者面前一目了然。又如《母親的方尖碑》一詩，為了表達那種對已經(jīng)辭世的母親的想念 和心中難以言說的憂傷，詩人從多個角度選擇了很多與母親有關(guān)的意象：?烏柏 樹?、?逆光的湖水?、媽媽唇邊的?笑影兒?、?紅玫瑰?、?她照料過的香橙樹? 以及香橙樹的?果實?等等。這些意象事實上就是母女之間相依相偎的證物，使詩歌的憂傷情感更耐咀嚼，讀來也更意味深長。從這兩首詩歌中，我們可 以?窺一斑而見全豹?，她的大多數(shù)詩都是如此。舒婷的詩歌意象不僅豐富，同時又富于變化。意象富于變化的特征是與其豐 富的特點相輔相成的。⑤因為意象的豐富，所以這種變化就更加靈動自如；又因為 意象富于變化，所以舒婷詩歌的意象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