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人生活文人與酒》）。杜甫《可惜》詩云：「寬心應是酒，遣興莫若詩。此意陶潛解，吾生后汝期?！箍芍^淵明的隔代知音了。由這一線索觀察當時的其他重要詩人，如曹植、阮籍、王羲之、謝靈運等，也可以從他們怪誕的行為中窺見他們各自不同的心態(tài)，領略到他們詩歌的底蘊?！　》饘W的傳入還極大的增加了中國文化的體系化過程。曾經(jīng)出家為僧的劉勰所著《文心雕龍》是中國文藝理論系統(tǒng)化的第一部專著，同樣佞佛的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又是第一個整理輯編古典文獻的人，鐘嶸的《詩品》則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理論專著。劉孝標《世說新語》在中國小說史上有無可爭議的地位，他們都是東晉時中原士族南下后，相繼建立的南朝「宋齊梁陳」中短暫梁朝的人。范文瀾有「梁是文學上新舊交替的重要關頭」，「梁朝已有新體文學的萌芽」的看法（《中國通史》第二冊），有興趣的讀者不妨參看，比較一下這種論點與魯迅的有何不同。說起來， 詩歌從四字一句的「四言詩」發(fā)展到今天仍然很通行的五字或七字一句的「五言」、「七言」詩體，也是在漢魏之際確立的。一般認為，曹操的《觀滄海》、《龜雖壽》等四言詩是前代詩歌的「壓卷之作」，也就是說四言詩中最后出現(xiàn)，卻又是最好的作品，他兒子曹丕《燕歌行》的靈活自由的七言詩，則為后來的七言律詩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時期。陳寅恪先生認為，晉宋以來，居住在建康的一些善聲沙門和審音文士就有密切的交往，梁朝沈越及王融等在梵聲的影響下把字音分為四聲，創(chuàng)立聲律，這既吸收了傳統(tǒng)音韻學的成果，又直接受到佛經(jīng)轉(zhuǎn)讀和梵文拼音的影響（參《金明館叢書初編四聲三問》）。這顯然對隋唐律詩的形成以至宋詞的形式美起到不言而喻的作用?！? 四，盛唐之“盛” 　　如果把中國詩歌流變的歷史，譬作九曲黃河，那么究其源始，猶如雪水消融，點點滴滴，不著聲色地滲滴為泉，接下來則如輕溪瀉地，隨意流轉(zhuǎn)，靈動自如，終于在漢魏六朝間進入了一個匯灣，吸納他源，積蓄能量，汗漫浩蕩。無所拘束，待得到山西吉首的壺口時，突然變化為飛瀑萬卷，急瀉而下，奔騰不羈，聲勢浩大，從此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天地。這就是瑰麗雄奇的唐代詩歌。 　　至今唐詩猶存萬首以上，如果不是中間以至后來百年以上的頻年戰(zhàn)亂，其數(shù)當在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上。后人所稱宗師大家，也有數(shù)十人之多，前后輝映，燦若銀河，流光溢彩，熠熠生金。其人或倜儻風流，或蘊籍含蓄，或意氣風發(fā)，或舒卷自如，如握天地靈珠。有神鬼暗助。令后世詩人豪士常有雖可望而不可及，雖可羨而不可逼，雖可欽而不可學，雖可敬而不可褻之感慨。其流風播及當時周邊民族，其遺韻直透當世中西詩壇。這是中國詩歌的寶藏，也是中國詩歌的豐碑！　　對唐詩在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和影響，是怎么估價都不算過分的。但是如何評論唐代大詩人的淵源，就難免會發(fā)生一些歧見。我認為，就盛唐并世而立的詩歌三大家而論，李白是以道為主，承接謝靈運融會玄言佛理，上躡老莊屈騷，自出機抒，開創(chuàng)百代雄風，所以被譽為「詩仙」；王維深研佛理，沖淡平和，所以被看作「詩佛」；杜甫則憂患蒼生，致君堯舜，所以被崇以「詩圣」。他們的詩才也是盛唐之「盛」的一個方面，他們的命運又與唐之盛衰相始終。這說明早在盛唐之音里，已伏下后世「三教圓融」的基因了。中唐以后，又有韓愈「文起八代之衰（注謂漢魏六朝），道濟古今之窮」，振興儒學，而白居易則大異其趣，他以禪機入詩，圓融三教，通俗易懂，他們除在當時主盟文壇詩壇而外，實為宋明理學發(fā)端之源，對后世影響至巨。至于唐詩各種流派，無論是以題材劃分為「邊塞詩」、「閨情詩」、「田園詩」、「山水詩」、「送別詩」、「市井詩」等等，還是以時期風格區(qū)分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詩歌，其傳情狀物，以情入景，情景交融，渾然一體，始終盛傳不衰，對于后世詩人來說，都有著某種啟迪、規(guī)范甚至垂典的意義，以至清人所選的一部《唐詩三百首》，成為近世中國人的發(fā)蒙及普及讀本，所以造出一句口號，叫做「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　　《新唐書文藝傳》論唐代文風之變遷時說：「唐有天下三百年，文章無慮三變。高祖、太宗，大難夷始，沿江左余風，制句繪章，揣合低昂，故王、楊為之伯。玄宗好經(jīng)術，群臣稍厭雕琢，索理致，崇雅濡浮，氣益雄渾，則燕、許擅其宗。是時，唐興已百年，諸儒爭自名家。大歷、貞元間，美才輩出，嚅嚌道真，涵詠圣涯，于是韓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等合之，排逐百家，法度森嚴，抵轢晉魏，上軋漢、周，唐之文完然為一王法，此其極也。若侍從酬奉則李嶠、宋之問、沈佺期、王維，制冊則常袞、楊炎、陸贄、權德輿、王仲舒、李德裕，言詩則李白、杜甫、元稹、白居易、劉禹錫，譎怪則李賀、杜牧、李商隱。皆卓然以一所長為一世冠，其可尚矣。」這也大體道出了唐代詩風的演變和特點。 研究唐詩興盛之由的著作如林，但除了從經(jīng)濟政治立說的“反映論”外，我們似更應該注意文化的因由。我們談“唐詩”，不應該離開“唐風”。隋唐不僅疆域遼闊，善于吸納從西域引進不少異族文化，但我以為更重要的是它的統(tǒng)一，實為“南北文化”，即五胡以來交融發(fā)展的黃河流域經(jīng)濟文化，與東晉南遷以后，由中原士族融會開發(fā)的長江流域經(jīng)濟文化的一種“大整合”，其實力自能超勝秦漢，雄視古今。　　文化上的「南北」之說，首見于魏徵《北書文苑傳》（《隋書文學傳序》亦同）。他在比較了漢魏六朝以來逐漸形成的大江南北風習差異后，（轉(zhuǎn)載自中國教育文摘，請保留此標記。）認為：「然彼此好尚，互有異同：江左宮商發(fā)越，貴于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zhì)。氣質(zhì)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理深者便于時用，文華者宜于詠歌。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大較也。若能掇彼清音，簡茲累居，各去長短，合其兩長，則文質(zhì)彬彬，盡善盡美矣?！埂　∥覀儾环帘容^以下南北詩風的差異。北歌如《瑯邪王歌辭》：　　　「新買五尺刀，　　　　懸著中梁柱。　　　　一日三摩挲，　　　　劇于十五女。」剛健質(zhì)樸，奇特新警。而南歌則以《子夜歌》為代表：　　　「宿昔不梳頭，　　　　絲發(fā)被兩肩?！　　　⊥裆炖上ド?，　　　　何處不可憐？」哀憐婉轉(zhuǎn)，形象生動。同是情歌，一則大漠雄風，展其陽剛之長，一則清溪百回，極盡陰柔之美。唐詩恰好就是沿著魏徵設想的「各去長短，合其兩長」的方式發(fā)展壯大起來的，這使它擁有著歷史上從未具有，從此以后則視為當然的雄厚優(yōu)勢。 　　詩歌對于唐人，是有著特殊意義的，這就是他們思維、存在的方式。　　唐詩是唐人的是一種生存和競爭方式。「千首詩輕萬戶侯」（杜牧《登池州九峰樓寄張祜》語）唐代科舉特重詩賦，當時不但以詩取士，而且以詩品題，如白居易求顧況事。以詩干謁（即以詩見才，獲得社會聲名和權貴賞識），如李白所謂「生不愿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的故事。《新唐書選舉志》說：「眾科之目，進士尤為貴，其得人亦為最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事設施，奮其事業(yè)，隱然為國家名臣者，不可勝數(shù)。遂使時局篤意，以謂莫此之尚。」唐人取士所以尚詩文，是因為詩文能夠發(fā)揮性靈，暢達意氣，不能以稍有作偽，以此涵育薰陶，順其品質(zhì)，無論剛?cè)峥窈?，一一裁而成之，以見于事業(yè)。（參鄧子琴《中國風俗史》第四章）宋代趙彥衛(wèi)《云麓漫鈔》卷八云：「唐世舉人，以姓名達諸主司，然后投獻所業(yè)，逾數(shù)日又投，謂之溫卷，如《幽怪錄》、《傳奇》等皆是。蓋此等文備眾體，可見史才、詩筆、議論。至進士則多以詩為贄，今有唐詩數(shù)百種行于世是已?！蛊渲小冈姽P」之說，是指唐人還把創(chuàng)作詩歌的手法運用到其他文體中去了。詩歌在當時的影響，于此亦可見一斑。唐詩還是唐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唐人集中有大量的「應制詩」，那屬于官員們的例行公事，不必多談?；潞８〕粒笥丫凵?，也例應有詩，以至出現(xiàn)了專擅此類詩歌的應時名家，如《全唐詩》介紹玄宗時詩人郎士元時，說他「與錢起齊名，自丞相以下出使州牧，二君無詩祖餞。時論鄙之，故語曰：『前有沈（佺期）、宋（之問），后有錢、郎?！弧惯@種風習還深入民俗，比如當時婚典中迎娶女方，女方要以扇遮面，合扈相見才撤扇，謂之“卻扇”。要見新人之面, 男方例須作“卻扇詩”。敦煌卷子中還保留著幾首詩句：“青春新夜正芳新，鴻葉開時一朵花。分明寶樹從人看，何勞玉扇更來遮?！保ā傍櫲~”疑為“紅葉”），李商隱也有《代董秀才卻扇》詩：“莫將畫扇出帷來，遮掩春山滯上才。若到團圓是明月，此中須放桂花開?！眱上啾容^，自然有雅俗之別。從顏真卿有《請停障車、下婿、卻扇詩等》奏章（《唐會要》卷八三），可知那時風俗盛行之廣泛。此外敦促新娘打扮離家，還例有“催妝詩”。賈島《友人婚楊氏催妝》曰：“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臺近鏡臺。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闭Z氣溫存而迫切，實不亞于后世西人的小夜曲。唐詩也是唐人的一種思維方式，他們狀物言情，或者表達曲折微妙的情緒，索性直接以詩為言，信手拈來。如朱慶余《近試上張水部》的「妝罷低眉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詩題與詩景的錯位，簡捷曲折地傳達出作者的當下關懷。杜甫「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箘t活脫一組電影蒙太奇，句句有生動形象，句句富鮮明色彩，句句是跳躍靈動，句句含寓意無窮。 唐詩甚至也是唐人的是一種生存和競爭方式?！扒自娸p萬戶侯”（杜牧《登池州九峰樓寄張祜》語）唐代科舉特重詩賦，當時不但以詩取士，而且以詩品題，如白居易求顧況事，以詩干謁（即以詩見才，獲得社會聲名和權貴賞識），如李白“生不愿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事。為了博取詩名，唐人用盡心機，做盡張致。如陳子昂居京師十年，不為人知，聽說有胡琴價百萬，無人能辨，而日有豪貴傳視，于是不惜巨資購得，并且聲稱明日某處具酒演琴，盼邀聞名者與之。第二天當著百余名流之面，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馳走京轂，碌碌塵土，不為人所知。此樂賤工之役，豈余留心哉！“遂舉而棄之，舁文軸兩案，遍贈會者。會既散，一日之內(nèi)，聲華溢都?！保ā丢毊愔尽罚┻@種爆炒自我的做法，在今天亦不失新異。畢竟陳子昂以《登幽州臺歌》獨步一時，不是大款弄富之惡俗。進士們更會找輒揚名，李肇《唐國史補》中羅列了他們的種種鬼花活兒，如“群居而賦謂之‘私試“，造請權要謂之‘關節(jié)“，激揚聲價謂之‘往還“”，等等等等。可見為了詩名，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新唐書選舉志》說：“眾科之目，進士尤為貴，其得人亦為最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事設施，奮其事業(yè)，隱然為國家名臣者，不可勝數(shù)。遂使時局篤意，以謂莫此之尚?！碧迫巳∈克陨性娢?，是因為詩文能夠發(fā)揮性靈，暢達意氣，不能以稍有作偽，以此涵育薰陶，順其品質(zhì)，無論剛?cè)峥窈?，一一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