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本關于紅燈區(qū)的書里有一種傾向，就是“材料不夠，分析來湊”。 除了潘綏銘之外，本次社區(qū)考察的參與者都是女性。 1. 從社會結構的視角來看，在紅燈區(qū)的里里外外，各個社會階級 1 我們并不試圖靠攏“女性視角”或者“女性主義”。凡是旨在揭示社會性別關系的研究，如果沒有涉及紅燈區(qū)，那可就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在當今中國，任何一種關于社區(qū)的理論，如果不是從紅燈區(qū)研究中產生出來的，那就必然事倍功半。 1. 生產關系和財產所有制，究竟是不是人類最基本的社會關系和一切社會運行的基礎？如果不是，那么，實行自由雇傭制度的 A 鎮(zhèn)與實行準奴隸制的 B 鎮(zhèn)和 C 區(qū)，為什么會有如 此之大的差異？如果是， 那么為什么在實行同一種生產關系的性產業(yè)場所里，有的小姐是被迫的，有一些卻是自愿的？也就是說，對于經典馬克思主義的一切修正，例如“三種資本理論”（“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都可以在紅燈區(qū)研究中得到檢驗。在紅燈區(qū)里，這三種組織方式都存在，都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只不過需要更深入一些：文化是海，法律只是舟，還是相反？社會設置的基礎究竟是利益還是民心？對紅燈區(qū)的“有法不依、執(zhí)法不嚴”，究竟是金字塔的腳丫子風化了，還是墨跡擴散了，還是“煮豆燃豆萁”，還是“欠債還錢”？ 附：詳細報告摘要 第一部分 曲徑通幽――“小姐培訓基地” 世界各國的性產業(yè)里，都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些實行準奴隸制的場所或者地區(qū)，中國也不能例外。他說：這里的小姐百分之百是被騙來的。剛剛做的小姐都比較干凈， 沒有病。這工資雖然低得慘不忍睹，但畢竟不像奴隸那樣徹底無償。 吧哥說的是男人，吧姐說的是女人。 （二） 被其他人騙來的 （三）不是被騙的： 為了快點賺錢、不干，還能干什么？、出于報復、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被家里人送來的、因為有經驗、 “二進宮”、為了“躲災”。 小賣部徐姐說：現(xiàn)在好多小姐在被騙來之前已經不是處女了。 （二）想逃還是能逃掉： 軟磨硬泡，死抗 到底、故意得罪客人，迫使老板同意離開、出臺時逃走、乘買東西、看病的機會，直接逃走，由于人多，巴哥老板往往無法抓、打、自己設法打電話通知家里人來接、委托嫖客出去打電話報警或者通知家里人、靠別人幫忙逃走、自己直接報警、直接從營業(yè)場所潛逃。 第 3 幅圖畫：在等待了僅僅 3 天以后，從上到下所有 的人都先后明白了，這只不過又是一陣風。 第 6 幅：這時候，在老板們的民心的基礎之上，一位關鍵的人物站出來了。 這個工會完完全全是合法的、正規(guī)的。我們原來 準備到縣里調查另外一個紅燈區(qū)的時候，把這個情況搞清楚。因此它實際上是行業(yè)公會，類似行會或者商會。例如有一次，一伙客人玩了 150 塊錢，但走的時候卻不付賬 ，開上車就想溜。但是，“那個事（金鳳凰事件）都怕了”，（可能是上面）“來講清道理嘛，后來不吵了。）可是老板怎么可能知道小姐的真實年齡呢？為此，孫姐曾經想過要登記小姐的身份證，但是小姐一聽要登身份證，就不來了。姜老板的話是：“病了、傷了（老板）都要管。”我們再問：有沒有真的違反過的呢？他堅持說“從來沒有”。娛樂業(yè)靠什么？靠小姐是新的，新來的。也就是說，“開發(fā)區(qū)”不僅是紅燈區(qū)的依托，也是紅燈區(qū)之母。 例如在 C 區(qū)，政府先是在旁邊蓋起一座造紙廠，又挨著老鎮(zhèn)區(qū)搞起一個“工業(yè)開發(fā)區(qū)”，后來居然叫做“新技術開發(fā)區(qū)”，虧他們想得出來。為什么？就是因為當?shù)赝顿Y者一開始并不想單純地搞性產業(yè)，而是萬般無奈才陸陸續(xù)續(xù)地出此下策。例如， C 區(qū)的藥店老板就說：這邊經濟不好的一個原因就是， C 區(qū)沒有正式的企業(yè)和廠子，就有一個紙廠和一個什么飼料廠之類的。因此，這里不但沒有任何 工業(yè)生產，就連手工作坊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外來資金的注入，更沒有超過本鎮(zhèn)范圍的市場。即使不掃黃，許多當?shù)厝松w的房子也租不出去，根本沒人租。否則，在我們訪談的時期內，當?shù)匦援a業(yè)已經非常蕭條，就是橫掃干凈，稅收也減低不了多少；可是為什么不掃，反而減稅呢？這就好像是：你非讓騎驢的人開摩托車，還殺了驢吃肉；那么你對于摩托車，就只能維修，無法廢棄。 但是，也正是因此，這三個地方的性產業(yè)都沒有“上臺階”；而這恰恰是它們門庭冷落的業(yè)內原因之一。檔次還比這里高，人家為什么 要跑到 C 區(qū)來？ 該客人還特意提到了成都附近最著名的紅燈區(qū)金馬，說那里才是玩的地方。這可以說明，當?shù)氐慕^大部分居民還是在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著。 二、耍什么？五花八門 由于去現(xiàn)場訪談的都是女研究生，所以老板、吧哥和小姐們給我們講了格外多的客人專找女大學生嫖的故事。有時客戶談生意，需要應酬，就去唱歌、按摩、找小姐。 現(xiàn)在的這種“回歸傳統(tǒng)”，在性的方面雖然沒有大變，卻多了一種 交往的內容，就是“賄官”與“租權”。但“分離論”的要害并不是把三者永遠分開，而是：要合則合，要分則分，一切視乎我此時此地的愿望。洗完桑拿怎么辦？叫個小姐按一按。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客人就一定會欺辱小姐，更不意味著他們一定會歧視小姐。 二、 交易中的討價還價 （一）小姐對客人的看法：客人里，好人少；客人不把小姐當人；鄙視占便宜的客人；喜歡年老的。 （一） 客人對“吹簫”的要求：客人要求“吹簫”的不少；“吹簫”另外不加錢。但是，她們都不愿意談具體的情況，也不愿意說自己到底做了沒有。 C 區(qū)的粥店老板娘：我們旁邊這家，客人把小姐 搞流血了，也沒得人管，老板也不管。我聽了多高興的，說明他尊重你，把你當人看。（不過）熟了就不用戴了，一般都這樣?！眴査菏欠癜踩跁r就不戴？她說：“我也不曉得，都是他決定的。” 還有，問及小趙是否注意用套時，她說：現(xiàn)在客人一般都愿意用，實在不用就退臺。 （四）對于性病危害的認識：害怕得??；但是又認為很好治。 防病的主導權在客人手里： 客人少，小姐反而更容易得??；兇殘的客人更危險；小姐得了病也只能“認命”； 因此小姐反感談性病話題。來耍就要戴套。”（我又問：小姐要求嗎？）他說：“小姐一般做久了就 知道。 也就是說，這種家庭責任感，是我們的預防和干預工作應該而且可以充分利用的巨大資源。 因此，如果我們的干預工作仍然給他們講一些“小兒科”的東西，勢必引起他們的嘲笑和鄙視。尤其是不能以大道理說事，更不能以醫(yī)學上的大帽子壓人。 （二）性產業(yè)的管理者也是一種防病資源 （三）社區(qū)內其他人的作用 （四）本節(jié)總結：眾多的資源待開發(fā) 安全套提供者和預防治療機構并不缺乏，缺乏的是積極性 關鍵人物是性產業(yè)的老板 在我們的訪談資料里可以明顯地看出：小姐們都說，老板和吧哥基本上沒有對她們進行過任何預防和治療性病的教育，也基本上沒有幫助她們治療性病。 吧哥為什么是障礙 吧哥這樣一個角色，只有后兩個紅燈區(qū)里面有，因為那里的性產業(yè)仍然是靠騙小姐來從業(yè)。 這主要是因為性產業(yè)被罪惡化，使得其他人唯恐避之而不及。至于“打飛機”（小姐替客人手淫），何險之有？為什么不能把它明確地排除出“賣淫嫖娼”的定義；卻非要去禁止那與性傳播疾病毫不相干的“三陪”呢？我們?yōu)槭裁床荒芄膭詈团嘤栃〗銈儭按蝻w機”與“吹簫”（口交）呢？ 在查處嫖客與 小姐的時候，如果實行“肛交從重、口交從輕、用套減罰、求險（要求從事風險行為的那一方）加罰”的方法，準保比一切宣傳教育更加有效。如果這個社會要求她成為防病的大堤，而且“不罵水高罵堤矮”，那么怎么說也是不公平的。 小姐不是經 常流動嗎？那么我們就再也不應該“撒胡椒面”了，而是應該緊緊抓住幾個紅燈區(qū)，把它們作為干預的重點和預防性病知識的天然學習班。這些都極大地減少了她們參與防病工作的可能性； ? 依附于雞頭的小姐更加容易成為不同人群之間的傳播橋梁； 此外： ? 實行準奴隸制與人身依附制度的地方，往往與吸毒高發(fā)地區(qū)重合，因此注射傳播與性產業(yè)傳播更加可能在這樣的地方出現(xiàn)交叉； ? 實行準奴隸制的老板， 往往有當?shù)睾诎變傻赖闹С峙c庇護，往往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因此防病工作很難深入其中； ? 這樣的老板由于沒有現(xiàn)代經營思想，因此對于小姐的應有保護，包括在防病方面的保護，更少，甚至根本沒有。我 們在 C 區(qū)觀察到，穿制服的防疫人員在那里很有權威，沒有一個老板試圖反抗檢查和收費。 （六 ）對癥下藥 對準奴隸制紅燈區(qū) 在實行準奴隸制的紅燈區(qū)里，例如我們所調查的后兩個紅燈區(qū)，干預工作應該緊緊抓住性產業(yè)的老板和吧哥（或者其他管理者）這個重點和突破口，首先地、著重地對他們做工作。 不是小姐人數(shù)越多越危險嗎？那么我們完全可以僅僅從衛(wèi)生防疫的角度，對紅燈區(qū)里的所有從業(yè)人員（無論男女，無論是否賣淫）來個性病預防知識考試，不及格者逐出。 （三）干預，是減少次數(shù)，還是減少人數(shù)？ 當然，預防與干預工作也許根本就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盡管對于衛(wèi)生防疫人員來說，我們可能永遠也不能對小姐提倡任何一種行為；但是正如上述的訪談資料所示，小姐們的性病知識并不是少得那么可憐，她們 也有人類共通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因此她們會聽懂的，會作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請看下面的示意圖： 專業(yè)術語： 性別交往 涉性交往 性交往 性顯示 性愛撫 性交 性交合 一般表現(xiàn)： 男女來往 戀愛 調情 裸體 撫摸 口交、 肛交 陰道性交 性服務： “由表及里”的三陪 脫衣舞 打波、 打飛機 吹簫、 走后門 打炮、 打洞 也就是說，從性別交往一直到性交合，都可以稱為“性行為”；從最無性的 “三陪”（例如僅僅陪坐）一直到最直接的“打炮”，也都可以稱為“性服務”。 如果我們能夠促使后兩個紅燈區(qū)轉型為第一個紅燈區(qū)那樣，那么吧哥這個階層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小姐們獲得信息、安全套和檢查治 療的可能向就會極大地增加。其結果是：他們雖然意識到應該對小姐的健康負責，卻很難產生足夠的動力去真做。因此，每個研究者都不得不在自己的好奇心與材料的真實性這兩者之間作出權衡與取舍。如果我們應對 不好，就會帶來抵觸與排斥。因此，我們的干預工作不應該指望著能夠改變行為方式 本身。 （二）在小姐眼里，客人是否戴套的原因：不用套是因為沒感覺；他們用套是怕自己得病；客人用套是因為有家庭。我們只遇到一個客人 E 說自己每次都用避孕套。 （三）小姐的負面情況：小姐不要求戴套；什么都做；不戴套也做；怕懷孕而戴套； “開處”（處女首次賣淫）不戴套。 （六）治療的知識與實踐：去醫(yī)院；自己買藥吃；買藥花不了多少錢。（那里）“吹打彈拉唱”（各種性技巧）都有，是因為（小姐）都是老的，是少婦，因為她們結過婚了，什么都肯做，客人不能不戴套。當然要戴套。不戴套的一般是常客，就是做過幾回，并且雙方都知道對方沒病，才會的。 五、 什么樣的小姐才能更加主動預防？ （一）偶然涉足的小姐更容易用套 （二）小姐越職業(yè)化，才越有能力防病 對于小姐這個行業(yè)來說，最徹底的職業(yè)化并不是“性技巧”，而是自己在情感上的完全自立――把這僅僅視為“工作”。） （三）小姐不得不使用許多下策來應對： 說服、“檢查”、補救措施。根據(jù)一般的規(guī)律， 她們既然能夠說出遇到過，那么做過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四）肛門性交及其他 為了預防艾滋病的需要，我們在訪談中專門詢問了關于肛門性交（在當?shù)亟凶觥叭ā保┑那闆r，也注意了其他性行為方式。關于“開處”的情況，前面已經說過，下面主要談后兩個方面。 50％是第二種人，會挑一挑。可惜，我們在這 三個紅燈區(qū)里所看到的為人妻者，卻是相反的心態(tài)： 張姐說：我丈夫也背著我去找小姐。結婚后的男人就不再追求浪漫了。因為大多數(shù)男人總還要結婚、成家。 在古代，中國男人們，尤其是權貴與騷人墨客們，更多的是“狎妓”而不是“嫖娼”。 在我們所 考察的這三個紅燈區(qū)里，都有“素臺”（僅僅三陪）與“葷臺”（直接的性服務）之分。他們有： 干部類、老板類、常人類。那里的小姐檔次高，又衛(wèi)生，又不怕查，所以有點錢的都樂意去。 尤其是這里沒有固定的客源，沒有固定的消費群。 （二）性產業(yè)不上臺階 從性產業(yè)發(fā)展的角度來看，這三個紅燈區(qū)完全是趕著鴨子上架，根本就是有病亂投醫(yī)的產物。但是垮了，這些人又做啥子哎，又要回到以前的窮日子。既然政府無法招商引資，那么就只能聽任他們自找活路；而他們 辦性產業(yè)，實際上是訛住當?shù)卣?。其實，這個夢已經做了好幾年了，仍然看不到實現(xiàn)的可能性。我們訪談過 4 位前老板，都是因為虧本才轉業(yè)的。 由于正經的經濟發(fā)展無望，不得已，一些人搞起了“娛樂業(yè)”。不僅公路兩旁的鎮(zhèn)建了，就連 A 鎮(zhèn) B 鎮(zhèn) C 區(qū)這樣遠離交通干線的窮鄉(xiāng)僻壤，居然也想起來要發(fā)展“工業(yè)經濟”，搞起了開發(fā)區(qū)?！? 三、 紅燈區(qū)為什么會存在？ （一）神話：為了發(fā)展經濟 （二）實情：“公信之債” A 鎮(zhèn)、 B 鎮(zhèn)、 C 區(qū)這 3 個地方之所以會產生紅燈區(qū)，完全是當?shù)卣摹爸赂豢裨臧Y”的產物?！痹偃?，所有人都說，自從一年半之前開始， A 鎮(zhèn)這里從來沒有掃黃，而那正是工會成立的 時間。可是這條也有些虛，按照孫姐的說法，“這些小姑娘們都非常的幼稚，常常會受先生（客人）的騙。結了婚的沒得，我們不要?！? 其次，一定不得雇傭 16 歲以下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