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嘗盡思作書，謂為甚合，時稱識者，輒以引示。 至若數畫並施，其形各異；衆(zhòng)點齊列，為體互乖。n），輕瑣者淬於俗吏。）潤加之。） 泉之態(tài)，未睹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醜。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乍剛柔以合體，忽勞逸而分驅。 是以右軍之書，末年多妙，當緣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guī)自遠。思則老而逾妙，學乃少而可勉。既失其情，理乖其實，原夫所致，安有體哉！ 夫運用之方，雖由己出，規(guī)模所設，信屬目前，差之一毫，失之千里。），書《畫贊》則意涉瑰奇， 《黃庭經》則怡懌（ y236。但右軍之書，代多稱習，良可據為宗匠，取立指歸。執(zhí)，謂深淺長短之類是也；使，謂縱橫牽掣之類是也；轉，謂鉤鐶（ gōuhu225。觀夫致一 書、陳一事，造次之際，稽古斯在。lǚ）。既常俗所存，不藉編錄。徒立其工，未敷厥（ ju233。n）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fā)，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自茲以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專精也。草不兼眞，殆於專謹；眞不通草，殊非翰札，眞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去之滋（ zī）永，斯道愈微。詎若功定禮樂，妙擬神仙，猶挻（ shān）埴（ zh237。n）舞蛇驚之態(tài)，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衆(zhòng)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yōu)，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錄，安輒題後答之，甚以為恨。貴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所謂 “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事。 ”可謂鍾、張云歿，而羲、獻繼之。今撰為六篇，分成兩卷，第其工用，名曰《書譜》，庶使一家後進，奉以規(guī)模；四 海知音，或存觀省。是知伯子之息流波，蓋有由矣。 聞夫家有南威之容，乃可論於淑媛；有龍泉之利，然後議於斷割。必能傍通點畫之情，博究始終之理，鎔鑄蟲、篆，陶均草、隸。如其骨力偏多，遒麗蓋少，則若枯槎架險，巨石當路，雖妍媚云闕，而體質存焉。躍泉之態(tài)，未睹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醜。 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運。勉之不已，抑有三時；時然一變，極其分矣。茍知其術，適可兼通。止如《樂毅論》、《黃庭經》、《東方朔畫讚》、《太師箴》、《蘭亭集序》、《告誓文》，斯並代俗所傳眞行絕致者也。執(zhí)，謂深淺長短之類是也；使，謂縱橫牽掣之類是也；轉，謂鉤鐶盤紆之類是也；用，謂點畫向背之類是也。且右軍位重才高，調清詞雅，聲塵未泯，翰櫝仍存。 或藉甚不渝，人亡業(yè)顯；或憑附增價，身謝道衰。不揆庸昧，輒效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風規(guī)，導將來之器識，除繁去濫，睹跡明心者焉。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fā)，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 至如鍾繇隸竒，張芝草聖，此乃專精一體，以致絕倫。 或乃就分布于累年，向規(guī)矩而猶遠，圖眞不悟，習草將迷。詎若功定禮樂，妙擬神仙，猶挻埴之罔窮，與工鑪而並運。 余志學之年，留心翰墨，味鍾、張之餘烈，挹羲、獻之前規(guī)，極慮專精，時逾二紀。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錄，安輒題後答之，甚以為恨。 ”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 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鍾、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 ”老子云： “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之，則不足以為道也?；蛞阅曷氉愿?，輕致凌誚。無間心手，忘懷楷則，自可背羲、獻而無失，違鐘、張而尚工。 《易》曰： “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能速不速，所謂淹留；因遲就遲，詎名賞會！非夫心閑手敏，難以兼通者焉?；蛱皴Ｓ喝?，內涵筋骨；或折挫槎枿，外曜鋒芒。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變之道，亦猶謀而后動，動不失宜；時然后言，言必中理矣。吾乃粗舉綱要，隨而授之，無不心悟手從，言忘意得，縱未窮于眾術，斷可極于所詣矣。豈惟駐想流波，將貽啴緩之奏；馳神睢渙，方思藻繪之文。然今之所陳，務裨學者。夫心之所達，不易盡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難形于紙墨。其來尚矣，厥用斯弘。既常俗所存，不籍編錄。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筆暢。篆尚婉而通，隸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斂而便。草乖使轉，不能成字；真虧點畫，猶可記文。至于王、謝之族，郗、庾之倫，縱不盡其神奇，咸亦挹其風味。一畫之間，變起伏于峰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毫芒。 ”子敬又答： “時人哪得知！ ”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鑒，自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里，曾參不入。 ”何必易雕宮于穴處，返玉輅于椎輪者乎！又云： “子 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不及鐘、張。又云： “吾書比之鐘、張，鐘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 六、 “易曰 ——豈可執(zhí)冰而咎夏蟲哉 ”，書學精微。首句有個 “《書譜》卷上 ”，照理應該還有 “《書譜》卷下 ”幾個字的，我推測就是那缺了 166字的那個地方，隨同那 166字一起缺損了。因與《王羲之十七帖》、《大觀帖》及《秘閣續(xù)帖》同置于太清樓下，又總稱為《太清樓帖》），薛刻本及清安刻本，都是很有名的。期待有一個后來者，以之作為規(guī)則來應用；還望四海知音，或可留作參閱。那蔡邕（對于琴材）鑒賞無誤，伯樂（對于駿馬）相顧不錯，原因就在于他們具有真知實學和辨別能力，并不限于尋常的耳聞目睹。遇到世稱有見識的人，就拿出來向他請教。 若把多個筆畫擺在一起，它們的形狀應各不相同；幾個點排列一塊，體態(tài)也應各有區(qū)別。由此可知，偏工一專較易做到，而完美盡善就難求得了?？v然是使用貶低羲之、獻之的手段，和誣蔑鐘繇、張芝的語言，也不能掩蓋當年人們的眼睛，堵住后來學者的口舌；在意書法的人，尤其應該慎重鑒別。自獻之以后，莫不功力不足而鼓勁作勢，為標新立異，另擺布成體，非 但工用比不上前人，就是神采情趣也相差懸殊。勉勵進取不止，須經三個時期；每個時期都會產生重要的變化，最后使書藝達到極高境地。如果懂得其中訣竅，便可以諸法相通了。豈非志在流波之時，始能奏起和緩的樂章；神情馳騁之際，才會思索華翰的詞藻。 至于那些奇談怪論，詭詞異說，就不是本篇所要說的了。此書既非書法規(guī)范，又非經典著作，應當予以拋棄。由來已很久遠，歷史上運用廣泛，已起過重大作用。我的撰述，不取這種作法。 有書法功底的人，常常是得其意而忘言，不愿對人講授要領；企求學書者又每每慕名前來詢其奧妙，雖能悟到一些，但多疏陋。察驗用筆濃淡輕重的不同風格，從古到今都是一樣的；從少壯到老年不斷變化的書法意境，一生中隨時可以表露出來。所以，學書法還要旁通大篆、小篆，融貫漢隸，參酌章草，吸取飛白。臨摹真書難悟其理，練習草體迷惑不測。而這些又怎比得上書法能起宣揚禮樂的功用，并具有神仙般的妙術？如同陶工揉和瓷土塑造器皿變化無窮一般，又像工匠操作熔爐鑄鍛機具大顯技藝那樣！崇異尚奇的人，能夠欣賞玩味字書體態(tài)和意韻氣勢的多種變化；精研探求的人，可以從中得到潛移轉換與推陳出新的幽深奧秘。由此可知，王羲之的書法與鐘繇、張芝相比，只有專工和博涉的區(qū)別；而王獻之比不上王羲之，則是毫無疑問的了。 ”謝安又說： “旁人的評論可不是這樣啊。何必閑置著華美的宮室去住古人的洞穴，棄舍精致的寶輦而乘坐原 始的牛車呢？評論者又說： “獻之的書法之所以不如羲之，就像羲之的不如鐘繇、張芝一樣?？疾焱豸酥畷ǖ膶＞瞄L，雖然還未完全實現前人法規(guī)，但能博采兼通各種書體，也無愧于書法了。 孫過庭《書譜》譯文 《書譜》卷上，吳郡孫過庭撰寫。至若老姥遇題扇，初怨而後請；門生獲書機，父削而子懊，知與不知也。其中巧麗，曾不留目；或有誤失，翻被嗟賞。一點成一字之規(guī)，一字乃終篇之準。質直者則俓（徑）侹（挺）不遒，剛佷者又掘（倔）強無潤，矜斂者弊於拘束，脫易者失於規(guī)矩，溫柔者傷於軟緩，躁勇者過於剽迫，狐疑者溺於滯澀，遲重者終於蹇鈍，輕瑣者淬於俗吏。夫勁速者，超逸之機；遲留者，賞會之致。考之即事，斷可明焉。通會之際，人書俱老。亦猶弘羊之心，預乎無際；庖丁之目，不見全牛。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超；私門誡誓，情拘志慘。貴使文〗約理贍，跡顯心通；披卷可明，下筆無滯。豈有貽謀令嗣，道葉（葉）義方，章則頓虧，一至於此！又云與張伯英同學，斯乃更彰虛誕。其有顯聞當代，遺跡見存，無俟抑揚，自標先後。頃見南北流傳，疑是右軍所制。乖合之際，優(yōu)劣互差。自 茲已（以）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專精也。詎知心手會歸，若同源而異派；轉用之術，猶共樹而分條者乎？加以趨變適時，行書為要；題勒方畐（幅，匾），真乃居先。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鑒者挹其菁華，固義理之會歸，信賢達之兼善者矣。有乖入木之術，無間臨池之志。 ”安云： “物論殊不爾。貴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所謂 “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可謂鍾、張云沒（歿），而羲獻繼之。又云： “吾書比之鍾、張：鍾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 ”何必易雕宮於穴處，反（返）玉輅於椎輪者乎！又云： “子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不及鍾、張。 ”子敬又答： “時人那得知！ ”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鑒，自 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里，曾參不入。 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竒（奇），鴻飛獸駭之資（姿），鸞舞蛇 驚之態(tài)，絕岸頹峯（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崖（涯），落落乎猶衆(zhòng)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yōu)，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存精寓賞，豈徒然歟！ 而東晉士人，互相陶淬。草不兼真，殆於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 雖篆、隸、草、章，工用多變，濟成厥美，各有攸宜。得時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雖則未詳真?zhèn)?，尚可發(fā)啟童蒙。且六文之作，肇自軒轅；八體之興，始於嬴正（政）。若指漢末伯英，〖時代全不相接；必有晉人同號，史傳何其寂寥！非訓非經，宜從棄擇。 詭詞異說，非所詳焉。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歎。嘗有好事，就吾求習。仲尼云：五十知命，七十從心。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乍剛柔以合體，忽勞逸而分驅。將反（返）其速，行臻會美之方；專溺於遲，終爽絕倫之妙。斯皆獨行之士，偏玩所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方潤，將濃遂枯；泯規(guī)矩於方圓，遁鉤繩之曲直；乍顯乍晦，若行若藏；窮變態(tài)於豪（毫）端，合情調於紙上。既昧所見，尤喻所聞。夫士屈于不知己而申（伸）于知己，彼不知也，曷足怪乎！故莊子曰：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自古以來，善長書法的人，漢、魏時期，有鐘繇（ y243。 書法評論者說： “這四位才華出眾的書法 大師，可稱得上古今獨絕。 ”我認為這已評論到問題的要處，但還未能詳盡說出它的始末原由。 ”獻之答道： “一般人哪里懂得！ ”王獻之雖然用這種話應付過去，但自稱勝過他的父親，這不是太過分了嗎！況且一個人立身創(chuàng)業(yè)，揚名于世，應該讓父母同時得到榮譽，才是一種孝道。 我少年讀書時，就留心學書法，體會鐘繇和張芝的作品神采，仿效羲之與獻之的書寫規(guī)范，又竭力思考專工精深的訣竅，轉瞬過去二十多年，雖然缺乏入木三分的功力，但從未間斷臨池學書的志向。撰寫書論文章的人，往 往接受前人的糟粕；真正精于鑒賞的人，方能得到內涵的精華。即便能夠淺薄了解草書筆法，和粗略懂得楷書法則，又往往陷于偏陋，背離法規(guī)。對于這些，如果一點也不清楚，那就像北胡與南越的風俗大不相同難以互通的情形了。是啊！不入書法門徑，怎能深解其中的奧妙呢？ 書家在同一個時期作書，有合與不合，（也就是得勢不得勢、順手不順手的區(qū)別，這與本人當時的心情思緒、氣候環(huán)境頗有關 系?？召M精力，難中要旨。至于像師誼官雖有很高名望，（但因形跡不存，）只是虛載史冊；邯鄲淳也為一代典范，僅僅在書卷上空留其名。因為古今時代不同，質樸的古文和妍美的今體相差懸殊，且已不再沿用，也就略去不說。有時心里所理解的，難于用語言表達出來；能夠用語言敘說的，又不易用筆墨寫上白紙。然而現在要陳述的，力求對后學者有所裨益。雖然眼見即可悟出道理，內心迷亂難免議論有誤。用心不厭其精，〖動手不忘其熟。例如初學分行布局時，主要求得字體平穩(wěn)方正；掌握了平正的法則之后，重 點就要追求形勢的險絕；如果熟練了險絕的筆法，又須重新講求平側欹正的規(guī)律。有人輕視自己的墨品，有人夸耀自己的書作。 有些人不懂得行筆的淹留，便片面追求勁疾；或者揮運不能迅速，又故意效法遲重。 即使宗師學習 同一家書法，也會演變成多種的體貌，莫不隨著本人個性與愛好，顯示出各種不同的風格來：性情耿直的人，書勢勁挺平直而缺遒麗；性格剛強的人，筆鋒倔強峻拔而乏圓潤；矜持自斂的人，用筆過于拘束；浮滑放蕩的人，常常背離規(guī)矩；個性溫柔的人，毛病在于綿軟；脾氣急躁的人，下筆則粗率急迫；生性多疑的人，則沉湎于凝滯生澀；遲緩拙重的人，最終困惑于遲鈍；輕煩瑣碎的人，多受文牘俗吏的影響。起首的第一點為全字的定下范例，開篇的第一個字是全幅設定準則?？墒菍懙镁尚沱惖?，并不怎么留意；而對寫得比較差的，反被贊嘆不已。 假使好的琴材被放進灶膛燒了，聽力平庸的人也會為其發(fā)出妙音而嘆息；千里馬伏臥廄中，無識的人也可看出它與眾馬不同，那么蔡邕就不值得稱贊，伯樂也勿須推崇了。將自己終生的體驗緘藏秘封起來，我是不贊成的。 故宮博物院所藏宋拓殘本，剪方裝， 14頁，每頁 8行，行 10至 14字不等，自 “於胸襟 ”至 “重述舊章 ”共 111行。那個地方， “今撰執(zhí)、使、用、轉之由 ”來得很突兀，似乎應該還有文字。書法藝術的境界。然張精熟，池水盡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謝之。 ”意者以為評得其綱紀，而未詳其始卒也。以子敬之毫翰，紹右軍之筆札，雖復粗傳楷則，實恐未克箕裘。 況云積其點畫，乃成其字。去之滋永，斯道愈微?；鼗ルm殊，大體相涉。然后凜之以風神，溫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暢無不適，蒙無所從。至于諸家勢評，多涉浮華，莫不外狀其形，內迷其理，今之所撰，亦無取焉。但今古不同，妍質懸隔，既非所習，又亦略諸。粗可仿佛其狀，綱紀其辭，冀酌希夷，取會佳境。但右軍之書，代多稱習，良可據為宗匠，取立指歸。雖其目擊道存，尚或心迷義舛，莫不強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