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通。所以，說寶釵比薛蟠小兩歲，無論是實指還是虛指，都有矛盾。 　　造成這種“矛盾”現(xiàn)象的原因，乍一看，似乎與版本有關(guān)。甲戌本就說薛蟠“今年方十有五歲”，而王府本則說薛蟠“年方一十七歲”。從這兩種版本來看，似乎都是說薛蟠比寶釵大兩歲是實指，但即使以十七歲來算，薛蟠也沒有鳳姐大，“矛盾”并沒有解決。所以，這一“矛盾”雖涉及版本問題，可能有初稿、修改稿等“增刪”次數(shù)之不同，但卻并不僅僅是版本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恐怕還是前文所說的作者在年齡問題上是重在寫意而不重在寫實的原因。 　　三、版本傳抄中的失誤 　　與其他古代小說相比，《紅樓夢》在版本方面，也要復雜得多。而《紅樓夢》中的“矛盾”現(xiàn)象，有些又與版本有關(guān)。有的“矛盾”，在此版本中存在，而在彼版本中就不存在；在彼版本中是“矛盾”，而在此版本中又不是矛盾。這無疑增加了“矛盾”產(chǎn)生原因的復雜性和我們對之辨析的困難程度。但在人物年齡的“矛盾”中，真正與版本有關(guān)的，恐怕只有小紅年齡的“矛盾”。第二十四回在介紹小紅時說，“這紅玉年方十六歲”，而第二十七回中鳳姐問她年齡時她卻說“十七歲了”，兩回書都在一年內(nèi)，時間也就是從“三月中浣”至“四月二十六日”之間的一個多月內(nèi)，但小紅的年齡卻前后矛盾。這是什么原因呢，難道是作者寫了后面就忘了前面嗎？顯然不像。因為關(guān)于小紅的這幾回書（二十四回、二十五回、二十六回、二十七回），情節(jié)是連貫的，不像是“跳著寫的”（43），因此，作者不大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失誤。是初稿與修改稿沒有最后統(tǒng)一好嗎？也不像。因為初稿本身應是統(tǒng)一的，作者在修改時既然想改人物的年齡，那就是有意識的，就應都改過來，不可能僅隔兩回書就忘了，作者的記憶力不會這么差。而且，如果沒有十分的必要，作者又何必去改這一人物的年齡，小紅十六歲或十七歲都無妨大局，也不影響對這一人物形象的刻畫。起碼從書中我們看不出修改這一人物年齡的必要。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們從版本方面來考察時發(fā)現(xiàn)，與其他“矛盾”不同的是，這一“矛盾”在版本上也存在著較大差異。甲辰本第二十四回作“這紅玉年十六進府當差，把他派在怡紅院中”，這就是說，紅玉不是現(xiàn)在十六歲，而是進府時十六歲，且一進府就派在了怡紅院。大觀園的建成正是頭一年的事，與小紅十六歲進大觀園、今年十七歲正相符。如此，也就不存在矛盾了。夢稿本此處作“這小紅年方十四進府當差，把他派在怡紅院中”，“進府當差”時十四歲，現(xiàn)在十七歲，可以。也不存在矛盾。但這樣說來小紅已進府三年，而大觀園才建成一年，與她“十四進府當差，把他派在怡紅院中”不符。前一個矛盾雖沒了，卻又出現(xiàn)了新的矛盾。列藏本無“這紅玉年方十六歲”句，自然也就沒有矛盾。鄭藏本只通過賈蕓之眼看小紅“是十六七歲的丫頭”，其他之處未提年齡，自然也沒有矛盾。以上四種版本在小紅年齡問題上均不存在矛盾，但能否說這些版本更接近曹雪芹原意呢？恐怕還不能下此斷語。因為這四種版本在此問題上并不統(tǒng)一，如果說曹雪芹發(fā)現(xiàn)了矛盾并進行修改，只能改出一種結(jié)果，而不可能改出四種。如果說這四種結(jié)果分別是曹雪芹四次修改之結(jié)果的話（加上有矛盾的一次，正應“增刪五次”之數(shù)），那么，這未免過于武斷。而且，這豈不否認了其他版本？至于產(chǎn)生不同版本的原因，據(jù)我們揣測，不外以下幾種情況：一、由于作者是“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每修改一稿，都有可能被傳出去抄閱，于是形成了不同版本。二、在傳抄的過程中，由于抄者的個人修養(yǎng)、文化水平、閱歷等等的不同，對原稿的理解也就會有很大的差別，有的抄者沒有理解或錯會了作者原意，便在抄寫的過程中進行了一些修改，于是便產(chǎn)生了版本的差異。三、由于抄者所依據(jù)的底本不一定是（絕大多數(shù)都不是）曹雪芹的原稿，有的甚至是經(jīng)過幾番輾轉(zhuǎn)傳抄的本子，這就難免會有誤抄、漏抄之處，于是又形成了版本的差異。所以，單憑一兩個問題恐怕很難判斷是否接近曹雪芹原意，更不能孤立地去看問題?？梢?，此“矛盾”很可能是版本傳抄過程中失誤造成的結(jié)果。 　　注釋： 　?、俸鷼J甫：《紅樓夢摘疑》，見《紅樓夢研究稀見資料匯編》（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8月第1版，335頁。 　　②（12）（33）（41）姚燮：《讀紅樓夢綱領(lǐng)》，見一粟編《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匯編紅樓夢卷》（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12月第1版，173174頁，173頁，174頁，174頁。 　?、踇清]陳其泰：《桐花鳳閣評〈紅樓夢〉輯錄》（劉操南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年10月第1版，57頁。 　?、芎涡模骸都t樓夢抉誤》，見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編《紅樓夢研究參考資料選輯》（第四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1月第1版，235頁。 　?、茛鈴埿b：《讀紅樓夢筆記》，見《紅樓夢研究稀見資料匯編》（上），19238頁，197頁。 　　⑥⑦張新之批語，見馮其庸纂校訂定《八家評批紅樓夢》（上），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91年版，第一回夾批，正文9頁。 　?、啖狁T其庸纂校訂定《八家評批紅樓夢》（上），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91年版，正文44頁，正文48頁。 　?。?1）趙譽船：《紅樓夢中人年齡考》，見《紅樓夢研究稀見資料匯編》（上），106頁。 　?。?3）（14）胡適：《胡適紅樓夢研究論述全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3月第1版，150151頁，151頁。 　?。?5）（16）俞平伯：《俞平伯論紅樓夢》，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三聯(lián)書店（香港），1988年3月第1版，589頁，590頁。 　?。?7）馮其庸：《讀紅三要——胥惠民〈和青年朋友談《紅樓夢》〉序》，《紅樓夢學刊》，2001年第4輯，327346頁。 　　（18）（19）曲文軍：《鳳姐與賈珍年齡關(guān)系中的紕漏》，《南都學壇》（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2期，4547頁。 　?。?0）[清]孫希旦：《禮記集解》（全三冊）（中冊），沈嘯寰、王星賢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2月第1版，773頁。 　?。?1）（23）[清]孫詒讓：《周禮正義》（全十四冊）（第四冊），王文錦、陳玉霞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2月第1版，1034頁，1034頁。 　?。?2）轉(zhuǎn)引自《周禮正義》（第四冊），1034頁。 　?。?4）夢稿本除第四十九回說“鳳姐次之”從而使鳳姐不在“十五六七歲”的年齡之列以外，其他涉及鳳姐年齡之處卻與其他版本均同。 　?。?5）第三十六回鳳姐問平兒，為什么幾家仆人常來孝敬她東西，平兒說：“奶奶連這個都想不起來了？我猜他們的女兒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頭，如今太太房里有四個大的，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個月幾百錢。如今金釧死了，必定他們要弄這兩銀子的巧宗兒呢?！蓖赜终f“晴雯麝月等七個大丫頭，每月人各月錢一吊”，可見像金釧這樣的大丫鬟的月份銀子是一兩，而晴雯等才一吊。而同回王夫人問鳳姐，“老太太屋里幾個一兩的？”鳳姐道：“八個。如今只有七個，那一個是襲人?！笨梢娨u人作為賈母的丫鬟時，其地位已是大丫鬟。 　　（26）劉世德先生在《彩霞與彩云齊飛——〈紅樓夢〉版本探微之一》一文（見《紅樓夢學刊》1996年第2輯）中認為，《紅樓夢》中人物的命名有著對稱原則，這是很精辟的見解。我們認為第五回的晴雯、麝月應算一對，后文的秋紋、碧痕又應算一對。 　?。?7）楊俊才：《紅樓夢學刊》2003年第3輯。 　　（28）孫玉明：《紅樓夢學刊》2002年第4輯。 　?。?9）（30）參見張錦池：《紅樓夢考論》，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148頁，162頁。 　?。?1）己卯本第十九回雙行批注，見[法]陳慶浩編著《新編石頭記脂硯齋評語輯?！罚ㄔ鲇啽荆?，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87年8月第1版，363頁。 　?。?2）（42）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共兩冊）（增訂本），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年4月第1版，192頁，194頁。 　?。?4）（35）《北方論叢》編輯部《〈紅樓夢〉著作權(quán)論爭集》，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47頁，47頁。 　?。?6）劉夢溪：《紅樓夢新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306頁。 　?。?7）這里舉一個實際的例子：2005年2月15日（？）晚間，中央電視臺播出一個屬于訪談類的節(jié)目，主持人采訪的對象是中央電視臺的節(jié)目主持人周濤和朱軍。其中，主持人說到周濤七年前曾與陜西電視臺合作的事，但他卻說“十年前……”可見，生活中將八九年前、七八年前說成“十年前”，是確實存在的。于此可見《紅樓夢》的生活氣息之濃厚，人物語言的口語化、生活化。（注：此處的具體日期記得不一定準確，節(jié)目名稱也未知，且男主持人因不是熟悉的，故名字亦不知。） 　?。?8）老舍：《老舍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5月第1版，12—13頁。 　?。?9）王希廉：《紅樓夢》回評，見《八家評批紅樓夢》，774頁。 　?。?0）王伯沆：《王伯沆紅樓夢批語匯錄》，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5年1月第1版，342頁。 　　（43）劉世德先生在《彩霞與彩云齊飛——〈紅樓夢〉版本探微之一》一文中就認為，曹雪芹在寫作《紅樓夢》時，不是完全循著現(xiàn)有的回次，一回一回地往下寫，“他可能采取了跳躍著寫的方式”。見《紅樓夢學刊》1996年第三輯，269頁。原載：《紅樓夢學刊》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