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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4 22:49本頁面
【正文】 5. “行，聽好了，齊步走。等這活兒干完，囚犯們才可以吃早飯?！?. 我們向絞刑架走去。各有兩名獄卒走在死囚左右兩邊，掮著長槍；另外兩名緊靠著他，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和肩膀，似推似扶著他。我們其余的人，像執(zhí)法官一類的，跟在后面。7. 在離絞刑架大約40碼的地方，我眼望著那死囚光著膀子的棕顏色脊背，走在我的前面。他雙臂被捆著，走起路來雖不靈活，但穩(wěn)穩(wěn)的。身上的肌肉與邁出的步伐很協(xié)調(diào)，腦袋上的那簇頭發(fā)上下跳躍，雙腳在潮濕的沙礫地面上留下腳印。有一次，盡管兩個肩膀被人緊握著，他稍稍地向一旁邁出一小步，為了避開小道上的水坑。8. 真奇怪，在那一刻之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把一個活生生的、身體健康的人置于死地是怎么回事。等看到那死囚為了避開水坑向旁邊側(cè)一步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將一個正當(dāng)壯年的生命戛然結(jié)束的神秘，那是一種無以言表的錯誤。那個人不是生命垂危，他活著，像我們一樣活著。他身體里的所有器官還在運(yùn)作——腸子在消化食品、皮膚在自我更新、指甲在生長、細(xì)胞組織在形成——全在一本正經(jīng)地、愚蠢地忙碌著。他站在那塊活動踏板上的時候，指甲還在長；當(dāng)他從空中落下來的時候，他還有十分之一秒的時間活著。他的雙眼將看見黃顏色的沙礫地面和灰顏色的墻壁，他的頭腦仍然會記憶、預(yù)見和思考——甚至?xí)伎寄莻€水坑。他和我們是一起向前走的一群人，看見、聽見、感覺、理解同一個世界。然而，兩分鐘后，突然咔嗒一聲，我們當(dāng)中有一個將死去——少了一個頭腦，少了一個世界。9. 絞刑架豎立在一個小院子里。絞刑手是個滿頭花白頭發(fā)的囚犯，身穿監(jiān)獄里白顏色的囚服，在那臺機(jī)器旁等候著。我們走進(jìn)去時，他奴顏婢膝地向我們躬身致意。隨著法朗西斯的一句話，兩名獄卒靠得更近地抓住死囚，半拉半推地把他帶到絞刑架，笨手笨腳地幫他爬上扶梯。然后，絞刑手也爬上去，將絞索套在死囚的脖子上。10. 我們在五碼開外的地方等著。獄卒們圍著絞刑架一圈站開。接著，等絞索套好后，死囚開始向他的神喊叫起來。聲音很高，反復(fù)地喊著“羅摩！羅摩！羅摩！羅摩！”，不像焦急恐懼求救的祈禱或喊叫，倒是一聲接一聲，很有節(jié)奏感，像擊鐘的聲音。11. 絞刑手爬了下來，站立著手握杠桿，準(zhǔn)備就緒。好像又過了幾分鐘。死囚發(fā)出的那一聲接一聲呼喊還在繼續(xù)。“羅摩！羅摩！羅摩！”一刻兒都不停頓。監(jiān)獄長的腦袋低垂在胸前，慢慢地用手杖戳著地面，他也許正在數(shù)著喊叫的次數(shù)，允許讓死囚喊叫一個固定的次數(shù)——大概五十次，或者一百次。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那幾個印度人的臉色像壞了的咖啡，發(fā)灰，而且有一兩把刺刀搖晃了起來。12. 監(jiān)獄長突然下了決心。他猛地抬起頭來，拿起手杖迅速一揮?！敖g了！”他近乎殘暴地大吼道。13. 哐當(dāng)一聲，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死囚不見了，就那根繩索在打轉(zhuǎn)。我們走到絞刑架四周查看死囚的尸體。他懸著，左右晃來晃去的，腳趾直指下方。非常緩慢地轉(zhuǎn)動著，死得像塊石頭。14. 監(jiān)獄長伸出手杖，戳戳那光著膀子的棕色尸體，那尸體微微地晃動了一下?！巴晔铝耍北O(jiān)獄長說道。他從絞刑架下面退出來，深深地吐了口氣。他那副陰沉沉的臉色突然消失了。他瞟了一眼手表?！鞍它c零八分。嗯，今天上午的活兒到此為止，謝天謝地?！?5. 獄卒們?nèi)∠麓痰叮~步走開。我們從放置絞刑架的院子里走出來，路過等死囚犯的牢房，來到監(jiān)獄的中心大院。囚犯們已經(jīng)在領(lǐng)早飯了。他們一長排一長排地蹲著，每個人手里拿著一個錫碗，兩名獄卒抬著飯桶來回打飯。絞刑剛過，那看上去倒是一個樸實快樂的場景。既然活兒干完了，我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有一種想唱歌、想狂奔、想偷偷笑一笑的沖動。大家開始開心地聊起天來。16. 走在我身邊的歐亞混血小伙子朝來的那條路點頭示意，面露無所不知的微笑說道，“長官，您知道嗎，我們的朋友(他指的是那個死人)聽說上訴被駁回的時候，都尿褲子了，尿在地板上，嚇出來的。長官，請抽支煙吧。長官，我這只新的銀煙盒您看看怎么樣？正宗的歐洲款式?！?7. 有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笑什么，好像誰也不清楚。18. 法朗西斯走在監(jiān)獄長身邊，喋喋不休地說：“嗯，長官，事情全辦完了，十分滿意。啪的一聲，就全完了！并非總是如此的，哦，不是的。我就知道，有幾次醫(yī)生不得不到絞刑架下面，抓住囚犯的腿向下拉，才死的。麻煩得很?！?9. “哦，抽動著？太糟糕了，”監(jiān)獄長說道。20. “啊呀，長官，那些家伙不聽話起來就更加麻煩了！我記得，有個家伙我們帶他出來時，拼命地抓住牢房的鐵條。長官啊，你簡直不會相信，用了六個獄卒才把他拽出來，三個人拖一條腿?！?1.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哈哈大笑，聲音很響。每個人都在哈哈大笑。連監(jiān)獄長也寬容地露出牙齒笑了?！按蠹叶紒砗缺瓢?，”他和藹地說道，“我車上有一瓶威士忌，我們幾個喝。”22. 我們穿過雙鐵條的監(jiān)獄大門，走到大路上。“拉他的腿！”一個緬甸人執(zhí)法官突然嚷嚷道，又咯咯地大笑起來。我們大家再次開始大笑。此時此刻，法朗西斯講的事情似乎格外好玩。我們大家一起喝了杯酒，當(dāng)?shù)厝撕蜌W洲人，很和睦。那個死人就在一百碼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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