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滿天飛的情景，里面的利益糾葛比較錯綜復雜。不過將市場上的投資人如此清晰地類比為自然界食物鏈的四環(huán)，倒是第一次聽說。應博士：我們可以拿中國移動0941的一升一跌為例，直觀地描述“炒股食物鏈”上四環(huán)的“日常生活”。1997年10月。1998年1月底被破例納入恒生指數。實際上，中國移動在加入恒生指數后，已經具備了充分的炒作理由：美國的高科技熱和中國移動的“杠桿效應”當時已經存在。那時中國移動沒有被炒起，主要是因為“大鱷”還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在炒作中國移動之前，“大鱷”進行了以下幾方面的工作：1通過大行的研究報告和傳媒壓低中國移動股價曾跌破每股10港幣，低價控制中國移動的流通股；2中國移動上市時，一些大型的中資集團和香港財團以策略投資人的身份買了一半左右的流通股；為了化解這批策略投資人的潛在威脅，“大鱷”通過各種場外交易衍生工具，變相買走或鎖住這批股票。當時我所在的一家中資公司是中國移動最大的策略投資人，我本人就負責參與了很多這方面的談判。1999年中，“大鱷”的部署完畢，中國移動注資這一炒作信息開始傳給“大魚”，股價從每股15港幣升到25港幣左右。這時，大炒中國移動關鍵一步棋開始實施：中國移動以每股24港幣的價格配售18億股新股。這一方面化解了中國移動短期的資金壓力；另一方面讓市場“證實”以前傳出的炒作信息的準確性，使“大魚”和“小魚”們更相信“大鱷”，為下一步更大的炒作鋪路。1999年10月開始，中國移動的股票火箭式狂升，在短短的幾個月內股票價格從每股24港幣升到最高的每股80港幣。一個市值1萬億左右的股票，要實現(xiàn)這樣的升法，沒有一個超級利益集團能做到嗎？在2000年中國移動炒得最熱烈的時候，香港各大證券行齊心協(xié)力，使出十八般武藝，唱好中國移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一般投資人要避開“大鱷”設下的陷阱，相當不易。我當時負責管理該中資公司持有的中國移動股票?！傲ε疟娮h”出售股票的難處和需要付出的代價，我是深有體會的。十五：小鱷也能興風作浪夏永：本周內地A股仍是“弱不禁風”，像健特生物00041航天科技000901等市場人士公認的莊股又露出跳水的苗頭。這讓我想起上半年的世紀中天000540，它從四月中旬開始連續(xù)十來個跌停，引領了大量莊股跳水的“潮流”。您上次描繪了“大鱷”在股市中的呼風喚雨狀，那“小鱷”就是這些莊股制造者？應博士：應該算是。按照我的分類，“小鱷”主要是指：1一些炒自己股票的小上市公司老板；2和小證券行及小上市公司有特殊利益關系的炒家。以前我曾把一些干炒的小莊家也列入“小鱷”的行列，但在經過一位股市行家的指點后，我把干炒的小莊家剔除了出去。我在和這位股市行家討論有沒有不需上市公司配合的炒家時，他不客氣地教訓了我：“應玉明，你不要太天真，沒有上市公司的配合，那個炒家敢炒？”“小鱷”沒有“大鱷”的社會地位和資金實力，在炒作股票時往往需要施展一些“技巧”，包括一些違法違規(guī)的動作。有些不敢違法但又很想賺小股民錢的上市公司老板，就想出我們八月初聊過的“往下炒”毒招?！巴鲁础彪m然能夠穩(wěn)賺錢，但限制很多。一方面，“往下炒”的毒招只適合那些不要面子的上市公司老板；另一方面，“往下炒”每輪所賺的金額有限，且一家上市公司只能用一兩次。夏永：內地股市有一陣子堪稱“無股不莊”，要按您的分類那可真是“小鱷橫行”，不過那時小魚小蝦也很活躍，“小鱷”們張嘴就有。后來有些“小鱷”消化不良，像中科創(chuàng)業(yè)00004億安科技000008這樣的翻了個底朝天。香港的“小鱷”生長環(huán)境不一樣，它們是怎么捕食的？應博士：鑒于香港股市這個大澤中，小魚小蝦越來越少，“小鱷”近幾年來發(fā)展出一套巧吞“大魚”、大小通吃的炒股三部曲：低位接貨，搭棚炒高，高位散貨。在香港這個相當自由的經濟中，一切的交易基本上都遵循供求規(guī)律，上市公司股票的交易當然也不例外。理論上，香港上市公司的供應是無限的。只要有企業(yè)愿意支付上市費用，符合有關上市條件，都可以在香港聯(lián)交所上市。一個小上市公司在香港上市，大概需要花費1000萬元的初始上市費用，和每年500萬元左右的維持費用。大股東之所以愿意上市，當然是希望從小股東身上賺回更多的錢。而從小股東身上賺錢的最常用方法，就是把股票炒到大大高于合理價值，然后高價增發(fā)新股。上市公司自己出面炒作股票，法律風險實在太大，于是“小鱷”就擔當起這個角色?！靶△{”和上市公司合作的第一步，一般是上市公司安排一批低價貨用作墊底。有時，一家新上市公司上市，“小鱷”甚至會開出30%50%的折價。上市公司實際上也不笨，所謂的“低價”可能已遠遠高于合理價值?！靶△{”接過墊底貨后，就會開始“搭棚“炒高。所謂“搭棚”，就是象建筑工人造高樓一樣，把棚架一層一層搭高，實際上就是“小鱷”用自己手上的股票制造假成交，不斷循環(huán)炒高的過程。根據香港的法律，如果“小鱷”自己買自己的股票，屬于“造市”，是刑事罪。因此，一般精于“搭棚”的“小鱷”會轉彎抹角地用很多證券行的交易賬戶。外行人看來，“搭棚”的過程非常熱鬧，好像很多小投資人在買賣股票?！靶△{”水平的高低，主要表現(xiàn)在“搭棚”完成后的散貨過程。高明的“小鱷”，一般在低位接貨和搭棚炒高的過程中，早已籌劃和醞釀好了散貨的計劃。在搭棚的過程中，“小鱷”會放出一些炒作信息來引誘“魚蝦”。初期，“魚蝦”一般會抱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這時，上市公司就會出面配合，不斷證實“小鱷”放出的炒作信息。幾次下來，“魚蝦”開始放松對“小鱷”的警惕，慢慢接近“小鱷”?！靶△{”知道自己的威力有限，需要不斷評估吃到魚的可能性。上市公司則可以隨時在結算所打印出反映股票分布情況的報表，供“小鱷”評估參考。一旦時機成熟，“小鱷”就會通過種種辦法來散貨。上市公司也會抓住機會來增發(fā)新股。散完貨配完股后，“小鱷”和上市公司老板慶功分利的時候，股票價格往往正在不斷下跌。夏永：這跟內地的做莊三步曲好象差不多：吸籌、拉升、出貨。而且從“技巧”上看內地似乎也毫不遜色。內地很多報刊經常有技術分析文章，希望“幫助”散戶把握莊家拉升的主升段，來個“魚蝦啃鱷”。很多人“啃鱷”不著、被反咬一口后，對莊家日益冷淡，致使莊家高位出貨越來越難。香港的“小鱷”們怎么解決出貨難題？應博士：如果仔細觀察，上市公司和“小鱷”散貨的方法絕對不會只是在市場出貨那么簡單。鑒于香港散戶的資金已經差不多被騙光，“小鱷”目前散貨的首選對象是基金。要誘使基金經理“上當”，“小鱷”須在門面和臺底做足工夫。為了使基金經理有很好的門面“理由”購買股票，上市公司帳面上的利潤通?！昂贸鲆饬稀?，股票交易也非?！盎钴S”，甚至可能有著名分析員的推薦報告配合?；鸾浝懋斎灰膊皇巧倒?，如果沒有臺底利益，這些門面工夫不一定有用。我還見過通過“私募基金”來散貨的高招。有一些“小鱷”通過“私募基金”把幾只股票炒高。然后，“小鱷”把“私募基金”的“輝煌業(yè)績”展示給投資人看。有一些不細心的投資人，不看該“私募基金”業(yè)績的來源，匆匆加盟該“私募基金”。在投資人加盟“私募基金”的同時，“小鱷”自己已全身而退。十六：香港散戶的悲哀夏永：現(xiàn)在香港和內地的股市真可謂“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論成交金額，以往滬深股市怎么著都要比港股大，現(xiàn)在完全反過來了：港股動不動就是一百多億，而滬深股市哪天成交金額接近一百億即堪稱“奇觀”。無論是從現(xiàn)實還是從博弈理論看，中小投資者在幾類投資人中都堪稱最弱勢的一方，內地這兩年的行情已經讓很多中小投資者“不關心”股市行情了。應博士，香港股市近來如此活躍，它的中小投資者—散戶們是不是日子好過些？應博士：記得八月下旬我向你介紹過香港股票市場的四類投資人：專業(yè)機構投資人、散戶、大鱷、小鱷。散戶的“總體資金量也相當大，但個體優(yōu)勢卻最弱”。前兩次我們聊了“大鱷”、“小鱷”的“日常生活”，你應該能從中體會出“魚蝦”散戶們的悲哀了。，我和幾個朋友討論為什么上街的大部分是高收入的中產階級。大家把所見所聞湊在一起，得出很有趣的結論：香港過去的富人變得更富，好一部分窮人變成富翁，一部分中產階級卻變成“負產階級”。客觀來講，香港的中產階級變窮，中產階級自己和英國這個大炒家都有點責任。香港中產階級的主要投資渠道就是買樓和買股。97年之前，英國人把香港的樓價和股價抬得天高，香港中產階級也越炒越勇。97年時，中產人士擁有幾套房子可能70%是銀行貸款和幾千萬的股票可能50%是證券行貸款是很正常的。炒高的市場必定會回落，樓市股市回落一半，中產就變成“負產”。香港的富人都是造房子和當上市公司大股東的，中產階級在房子和股票上虧的錢，當然有部分是進了他們的口袋。香港過去的窮人在香港找不到好工作，只好到廣東辦小工廠；想不到辦工廠還真賺錢，于是窮人變成富翁。夏永：中產階級散戶買股虧錢，原因肯定很多，你認為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應博士：香港散戶在股票市場上虧大錢，當然可以指責“大鱷”和“小鱷”的害人把戲，但散戶自己的投資方式有問題也算是一個主要原因。不過，“大鱷”和“小鱷”全球都有，散戶自身問題也不是香港小股民獨有，為什么香港的散戶會輸得如此徹底？歸根結底還是和香港的監(jiān)管方式有關。香港是一個法制社會，監(jiān)管機構是認“法”不認“理”。上市公司大股東和炒作集團，通常都有很強的資金和政治實力。上市公司大股東，可以利用上市公司的資源聘請專業(yè)的投資顧問和法律專家，明目張膽地把一些明顯剝削小股東的交易，設計成合法的正常交易。香港報章曾有報道，有些小股東實在氣不過大股東的不合理交易而告到證監(jiān)會，證監(jiān)會卻回答：“你們可以別買該公司的股票”。同樣道理，由于炒作集團有資金實力，可以聘請高級法律顧問，把實質上不合法的炒作，設計成表面上“合法”的正常買賣；散戶虧了錢跳樓，法律上講他們“毫無責任”。有趣的是，反而是有些不懂法規(guī)的散戶會無意中觸犯法規(guī)，結果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夏永：看來只認“法”不認“理”還是無法彌補散戶的弱勢。這幾年內地為了加強投資者利益保護，出臺了很多規(guī)定，像強調信息披露、推行獨立董事制度等，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強勢利益集團總能想出各種辦法實現(xiàn)它們的利益。香港有沒有對弱勢群體實施特殊保護的制度？應博士：其實從明文規(guī)定的證券監(jiān)管條例來看，香港小股東和散戶受保障的程度遠不如美國，甚至可能不如內地。香港社會一向認為，證券市場如“水清”則會“無魚”。至于小魚小蝦在混水中接近“大鱷”而被吞噬，則被理解成自然規(guī)律，命該如此。香港的大部分上市公司都是由大股東直接控制經營?；旧纤械拇蠊蓶|都會利用自己的職權來剝削小股東的利益。小股東要是能碰上公平一點的大股東，就要感激涕零了。在上市公司的監(jiān)管架構中，理論上有“獨立董事”代表小股東的利益。但在實際執(zhí)行中，由于“獨立董事”是由控制董事會的大股東所任命，很少有“獨立董事”會擔負起保護小股東利益的責任。香港的監(jiān)管機構也想通過加強監(jiān)管來保護小股東和投資人的利益。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監(jiān)管機構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辦法，往往反而變成傷害小股東利益的工具。但投資人的理解是，該除牌制度對大股東毫無實質制約作用。，只要簡單地把股票合并就能逃過除牌的懲罰。相反，一些別有用心的大股東，造成自動除牌的結局，使小股東的股票變得分文不值。香港行內人有個共識：在香港股市近幾年的大跌后，香港本地散戶的資金基本上已被騙得精光。有些散戶把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累積下來的“棺材本”，投入到他們本來最崇拜的香港第一家族所控制的電訊盈科0008上，換來的卻是“死無葬身之棺”的結局。也有少量還沒有完全死心的散戶說，李家的風水破在“8號仔”上，李家能不叫“8號仔”翻身？十七：投資天堂本祥和夏永：應博士，近來收到不少讀者來信，有人反映看了專欄后感覺很是驚心動魄，有人發(fā)出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感嘆。應博士：在前幾次的交談中，我有意把港股投資中黑暗的一面揭示給你和讀者，希望引起讀者，特別是散戶讀者的警覺。有朋友開玩笑地反饋說，我是在帶讀者一層一層地參觀港股地獄。如果有讀者看了我的介紹后，真的產生了投資恐懼癥，我在此表示歉意。這不是我的本意。我相信，不同悟性的人看到地獄的真實情景后，會有不同的反應。有些魔性較強的人，看到地獄中激動人心的場面后，可能會產生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念頭。我曾見過一些內地的莊家在了解到香港股市的真實情況后，曾激動不已：原來在香港做莊比在國內還容易！相信大部分散戶理智上可能都能認識到，在香港市場處于弱勢的散戶，要是靠炒作消息來和大鱷、小鱷們斗智，贏的概率很低。在內地A股市場中，有些小鱷的資金來自國家，一些和小鱷關系良好的散戶，也許能得到一些好處。但在香港市場，沒有莊家會傻到用自己的錢來補貼散戶，即使是朋友也不例外。不過，我也非常理解，大部分的散戶在實際的投資過程中，多半會把這些勸告扔諸腦后。出于人的天性，大部分投資者都會抱著一種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入地獄而不死。夏永：股市可以說是人性搏斗的戰(zhàn)場。很多投資大師的經典案例，從短期來看，與其說是正確的戰(zhàn)略和行動，不如說是抓住了人性弱點的集體釋放時機。要使自己在這場搏斗中獲勝，真正步入投資的天堂，您覺得應該怎么做？應博士：和佛教中的地獄一樣，股市的地獄也充滿著貪婪和恐懼、變幻和激動、創(chuàng)造和滅亡。投資人可以在一日內成百萬富翁，也可以頃刻間傾家蕩產。相反，股市的天堂卻只是一片祥和與永恒。股市天堂中坐第一把交椅的巴菲特，平均每年也只是24%左右的投資回報。但是，正是這一持久的每年24%左右的投資回報，使巴菲特每1美元的投資在不到40年的時間里變成目前的5000美元左右，使他戰(zhàn)勝所有的股魔而成為股神。根據我的經驗和理解，一個投資人要在港股投資中獲得持久的成功，進入港股投資的天堂，最重要的不是靠自己的才智和技巧，而是靠自己的修煉和悟性。修煉的目的是要克服人性中的貪婪和恐懼，使投資人能夠理智地作出投資抉擇。股票的投資涉及千變萬化的因素，沒有絕對的正確和不正確，有的只是大概規(guī)律。一般投資人如果受到內心的貪婪和恐懼驅使，很容易失去對大概規(guī)律的信心，從而作出完全不理智的抉擇。所謂悟性是指投資人對一些投資大概規(guī)律的領悟。投資的大概規(guī)律往往很簡單，卻又很難真正領悟。要領悟投資的大概規(guī)律，一需要投資人自己的信念，二需要靠投資過程中的修煉。夏永：您說的這種意境在心態(tài)上類似于以出世心行入世事。那些在投資上過于功利的人，恐怕很難做到您所說的修煉和領悟了。有一位讀者來信自況經歷過的東西多了，有很多感觸，或許有一定經歷的人更便于理解這種意境。應博士：心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