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私衷感佩已也”可以看出,李鴻章也確實通過這次辯論,比較深入地接觸到了一些近代軍艦設計的知識。九月二十八日,朝廷電諭:“曾紀澤所定快船,往返電商,據(jù)稱機艙不危,似可照式訂造等語。此項船只,既據(jù)該大臣等詳細商定,即著李鴻章電知曾紀澤依式訂造。此事責成曾紀澤認真辦理,務期適用,毋得虛糜帑銀,致干咎戾。慎之?!彼闶菫檫@場歷時十九日的爭論作了個決斷。那邊廂曾紀澤也是個聰明人,既然高航速是該型巡洋艦的一大賣點,因此而不惜放棄水線裝甲防護,他對軍艦的發(fā)動機和鍋爐就不能不關心了。 他曾向國內(nèi)賣力地宣傳這個賣點,萬一將來在航速上出了岔子,他可就不好交代。后來,他的確親自跑到工廠里面,去看了一下將要安裝在兩艘新巡洋艦上的鍋爐。1886年的八月廿日,他在日記上寫道:“……游亨弗利南特機器局,……觀該廠為中國鋼面新快船所造汽爐。一具已成,未摩擦,一具半成。又觀別國所訂汽爐數(shù)具?!边@次在英國進行的軍事訂貨,還涉及另外一樣新式裝備——防雷網(wǎng)。在魚雷出現(xiàn)之后,為了保護停泊中的艦船,西方國家開始在軍艦上配備防雷網(wǎng),在停泊期間通過舷側的一組吊桿懸掛在艦體周圍,在航行時將其收起。曾紀澤曾回復李鴻章:“裙網(wǎng)不難購辦,且聞西洋凡駐泊之戰(zhàn)船,無論船系何式,均可隨時懸張裙網(wǎng),此層尚須考求肅復?!钡珡暮髞肀毖蟾髋炏蟼染匆娪杏糜趹覓煸摼W(wǎng)的吊桿、而且甲午戰(zhàn)爭期間日本魚雷艇屢屢夜襲得手這兩點來看,可見實際上并未購買該裝備。而日本海軍至少在“三景艦”上配備了防雷網(wǎng)。日本海軍“橋立”海防艦線圖。舷側可見一組用于懸掛防雷網(wǎng)的吊桿。航行時防雷網(wǎng)收起,吊桿也調整至斜置緊貼艦舷。俄國“甘古特”級(Gangut)戰(zhàn)列艦上使用的防雷網(wǎng)示意圖1887年7月9日,第一艘巡洋艦竣工,她被命名為“靖遠”,兩個星期后的7月23日,第二艘巡洋艦也完工了,她被命名為“致遠”?!熬高h”不負大家的厚望, 試航的時候, 靠著強壓通風技術, ,但在普通輸出功率3373馬力下,航速只有15節(jié),未能達到16節(jié)的預期值。 “致遠”試航的情況也相仿。1888年5月,李鴻章在大連灣外對四艘新入役的巡洋艦進行航速勘驗時,卻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戲劇性的場面。事后他在四月初七日(5月17日)的《察勘各海口海防折》中記述道:“三月三十日巳刻,在大連灣海面量定五海里半之路,令英廠新制‘致遠’、‘靖遠’兩快船,德廠新制‘經(jīng)遠’、‘來遠’兩鐵甲快船,同開快車,往返試駛兩次,以驗速率。英船與原合同所訂每點鐘駛十八海里稍差,德船與原合同所訂每點鐘駛十五海里大略相符。”當時這個結果弄得一干人員都非常緊張,尤其是參與在英國驗收“致遠”和“靖遠”的官員,“提督銜瑯朗威里謂在英驗試,實有過之。”盡管余思詒在《航?,嵱洝分袑@幾天的記述也頗為輕松,猶如流水帳一樣,講的都是各處官員迎送往來。但可以想象,有關人員必定忐忑不安。也可想象李鴻章這幾天的臉上,是何等的肅然。后來,“四月初四日申刻,議令在威海衛(wèi)口外依法復驗,英船每點鐘仍可十八海里?!惫P者推測,當時在大連灣所選取的試驗海域的水深不夠大,使航速較快的“致遠”和“靖遠”兩艦產(chǎn)生了淺水效應而造成航速下降。對于這兩艘北洋海軍中火控水平最高、航速最快的軍艦,自然應該用其所長才對。在甲午戰(zhàn)爭前,它們還真被用在兩個需要高航速的場合,但在今天看來,相對于鞏固海防的北洋海軍建軍宏旨,這兩樁都只是屬于花絮、趣聞的層次。第一件,是1888年8月,臺灣發(fā)生呂家望番社起義,起義群眾圍攻卑南清軍大營。臺灣巡撫劉銘傳以“山路遙遠,非由海道不能通信調兵”為由,要求北洋海軍派船支援。李鴻章致電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既專為送信、探事,船須稍快?!弊詈蟠_定由“致遠”管帶鄧世昌率領著這兩艘巡洋艦前去。兩艦抵臺后,不但負責送信、探事,還卸下火炮兩門上岸,派水兵登陸助剿。第二件,是1891年3月,俄國皇太子尼古拉前往海參葳主持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動工儀式,途中打算順訪中國。由于“聞伊(指俄國皇太子)帶俄快船四只,我船須能同陣隨行”,因此依然選中這兩艘巡洋艦執(zhí)行這項任務。3月18日,兩艦在香港迎候,然后隨扈北上。途經(jīng)福建時,南洋水師的“鏡清”巡洋艦也加入了護衛(wèi)的行列。到了1893年10月,在丁汝昌致龔照瑗的信函中,已經(jīng)有“又‘靖遠’船此行在灣(指大連灣)打靶,鍋爐汽管本皆舊朽,經(jīng)此震動,多有滲漏”之語。但延至甲午戰(zhàn)爭,雖然兩艦航速下降至115節(jié),但仍居北洋海軍各艦之首。這個速度雖遠遜于日方較新的“吉野”和“秋津洲”,但與“浪速”和“高千穗”持平,強于飽受鍋爐堵塞困擾的“千代田”。但北洋海軍似乎沒有用其火控和航速這兩方面所長的打算:兩艦未列在首批計劃更換大口徑速射炮的軍艦名單當中(當時打算先為‘鎮(zhèn)’、‘定’兩艦各添6門;‘濟’、‘經(jīng)’、‘來’各添2門);而在海戰(zhàn)當日,兩艦依然是編組在整個艦隊當中,隨同其他軍艦緩緩而行,完全喪失其航速優(yōu)勢。與日本海軍將四艘實際航速大于15節(jié)的巡洋艦單獨抽出組成第一游擊部隊、四出襲擾的做法大相徑庭。對于開戰(zhàn)后北洋海軍只在旅順、威海衛(wèi)和漢江口三處之間來回騰挪以敷衍朝議、回避戰(zhàn)斗,廟堂之上清議自然日漸洶涌、彈章紛上。1894年8月31日,御史安維峻即參奏北洋海軍 “雖有鐵快各船不能攻日本,不敢巡弋仁川、牙山諸口”。滿朝文武,倒有一個人曾經(jīng)想到要利用一下這兩艘巡洋艦的高航速:8月17日,翰林院編修曾廣鈞建議:“……請從全軍分出致遠、靖遠二船,專運援兵,別曰游弋軍,每船裝勇千名,進駐牙山。三運六千人后,下碇牙山,以保運路。本人愿統(tǒng)帶二艦,以開海軍攻敵之風氣。乞朝廷假以事權,但領北洋糧糈,不受北洋節(jié)制?!睍摫y免有點空泛。但一介文臣尚有“別曰游弋軍”的眼光與“下碇牙山”的膽氣,北洋海軍一眾軍官不知汗顏否?鏈接:“致遠”和“靖遠”的結局黃海海戰(zhàn)中“致遠”最后時刻的細節(jié)和最直接的沉沒原因,向來眾說紛紜。筆者最近又找到一種說法,供讀者參考:簡氏1904年出版的《日本帝國海軍》(The Imperial Japanese Navy)一書記載,據(jù)當時部份參戰(zhàn)的日本海軍軍官回憶,當“致遠”沖向第一游擊部隊時,已經(jīng)明顯出現(xiàn)操縱困難、航向不定的現(xiàn)象。艦體不斷冒出的煙霧,使她看上去宛如海面上一簇飄忽的煙云。日方的“高千穗”巡洋艦用10英寸主炮瞄準著,但并沒有急于開火,一直等到與“致遠”的距離接近到400碼左右時才射擊。在這么近的距離上,根本無須太認真地瞄準。日本炮手只需把炮彈射向那一團褐色的濃煙(原文They simply fired into the brown),然后即觀察到炮彈命中“致遠”的煙囪附近位置,在震耳的轟鳴聲中立刻出現(xiàn)一團巨大無比的白色煙霧,繼而是紅色的火焰(原文There was a tremendous cloud of white smoke, which became red),“致遠”終于無法承受這個打擊而沉沒。據(jù)此分析,“高千穗”的10英寸炮彈命中后,引發(fā)了“致遠”鍋爐的爆炸,而隨后出現(xiàn)的紅色火焰估計是艦體中部堆積的一些小口徑火炮彈藥甚至是發(fā)射管中的魚雷發(fā)生了殉爆(因為按傳統(tǒng)說法此時210毫米炮與150毫米炮的彈藥已經(jīng)告罄),這兩個因素共同導致“致遠”艦體發(fā)生嚴重破損而沉沒?!熬高h”的戰(zhàn)沉過程則為大家所熟知,在威海衛(wèi)攻防戰(zhàn)中,她被已為日軍占領的炮臺射來的一發(fā)下落角較大的280毫米口徑炮彈擊中右舷。炮彈從魚雷艙段水線以上幾英寸處射入,擊穿了裝甲甲板中部的平坦部分及附近的水密艙壁,然后從左舷的水線下穿出。這發(fā)炮彈造成艦體大進水,“靖遠”在30分鐘后即座沉在港口中。戰(zhàn)前靠岸停泊的“靖遠”,艦上的水兵正利用這個好天氣晾曬衣物。艦艉高級軍官住艙窗戶大開,讓人盡情享受著那略帶咸味的新鮮空氣。和風,巨炮,黑、白、黃相間的艦體,是“維多利亞時代”蒸汽鋼鐵海軍的美麗畫面。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