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事業(yè)，也不會有井植家族創(chuàng)立起來的三洋公司了。三、難忘的人我在同年輕人談話時，老愛開玩笑。我說：“我這一輩子還真的接受過高等教育呢。不信你們?nèi)タ次业漠厴I(yè)證書，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高等小學畢業(yè)’”。現(xiàn)在的年輕人恐怕不會明白，在我們小時候，念完高小的人在村子里還真的算是貨真價實的文化人呢。我這樣說，算是開玩笑，也算是一種自嘲。不過，我雖然沒有象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那樣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步一步地升學，去爭取那張炙手可熱的、顯示出最高學歷身份的文憑。但是我又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在我整個人生之中，我確實經(jīng)歷過好幾次社會給予我的最高教育。吉川英治先生生前曾贈送給我這樣一張條幅——“除己之外皆為師”。先生用他那蒼勁有力的筆觸寫下的這句雋永的格言，伴隨我度過了幾十年的人生。說得過分一點，我這一輩子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接受人生的最高教育，我能從我所接觸到的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學到有益的東西。當然，人人為師并不是說人人都是恩師。我至今不能忘記而又確實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恩師的，大概要數(shù)我少年時代家鄉(xiāng)本福寺里的當家和尚、村長和我高小二年級的老師浜野先生了。我老家小村里的半山腰上建著一座小廟，當?shù)厝硕挤Q它叫本福寺，廟里只有一個和尚，所以大家就管他叫當家和尚。和尚每天都要下山講經(jīng)、化緣，每次下山他都先到我家來取存放在我家院子里的自行車，然后騎車到各家去。講經(jīng)、化緣結(jié)束后，他又到我家來存車子，然后再步行上山去。我自小會騎自行車，就是利用和尚不用車的空隙學會的。這個和尚沒什么家人，常愛獨自一人喃喃自語，倒底在說些什么，為什么老是這樣說，這是全村人始終弄不明白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個和尚，在我少年時代對我卻有著強大的魅力。我只要一見到他，就好像會被他緊緊地吸引住。我曾非常羨慕和尚的生活，感到世上只有和尚最自由。我也曾上山到過他的小廟，和尚還為我泡了一杯沁人心脾的香茶?，F(xiàn)在回想起來，這茶美得象是天上的甘露。奇怪的是，對于這個本福寺里的“獨行僧”，我再也沒有什么可以回憶的事了，但他卻從未從我的記憶中消失過。我一直在想，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后來，我大概算是想明白了，可能就是這個和尚身上生而有之的純正的品行吧。直至今日，只要一談起人所應(yīng)該具備的崇高的情操的時候，我的腦海里就會不由自主地映現(xiàn)出這個在半山腰的小廟里默默地度過了一生的和尚。人的純正的品行，其威力就會大到如此地步。以人為鏡，可以正己。我是這樣真正認識我的村長的。有一次，大概是我剛上高小一年級的時候，我同我的一位老師斗起嘴來。我說：“先生，為什么我們這個學校老是教我們怎樣種田呢？我們班上真正將來會去繼承農(nóng)家生活的會有幾人？你為什么不教我們其他一些有用的東西？”這位先生沒有正面回答我提出的問題，他讓我找村長說去。于是，我就去村公所，找到了村長，把我剛才說的活又照直他說了一遍。村長的回答我至今還能回憶起來：“你的心情我懂。但你還太年輕，年輕人總有非分的想法，這不是壞事。人很本份，是好事，人有非分之念也是好事。但是，學校就不同了。學校有自己的規(guī)矩，按照學校的規(guī)矩去做，就叫做本份。你有更深的要求，就應(yīng)在學校規(guī)定的內(nèi)容以外再去學，這就叫非分。你想想，你何苦去為此同先生斗嘴呢？”本來，村長是全村唯一的一個公務(wù)人員，他有權(quán)有勢，對于一個小學生來說，只要一聲吃喝，我以后就不敢再去找他了。然而，他卻沒這樣做。他能用我似懂非懂的話來說服我，讓我感到他的話語非常深奧，同時，又讓我得到一種心悅誠眼的滿足。直到現(xiàn)在，一旦談起兩代人之間無法彌補的所謂“代溝”等問題時，我就會不知不覺地回想起我的村長，他是全村最德高望重的人，但他能同任何年齡的人交朋友。在我高小即將畢業(yè)的時候，我的老師浜野先生曾經(jīng)特意找我去談話，算是給我的臨別贈言：“我們的這個時代，教育還不能普及。高小畢業(yè)后再去念中學，或者去上師范學校什么的，每屆學生中至多也只有一、二人。其他的學生，要么回家務(wù)農(nóng)，要么到城里去當木匠、學生意，或者找個什么糊口的工作混上一輩子。所以，我不想多說更多勉勵的話。我要鄭重告誡你的是，你馬上就要踏上社會，只有健康的身體和健全的頭腦才是你唯一可以把握的財產(chǎn)。踏入社會，你可得懂得自愛自重呀?！北靖Ｋ庐敿液蜕袧嵣碜詯鄣钠沸?，窮山村里村長的循循善誘，小學校里洪野先生的鄭重告誡為我今后的事業(yè)鋪墊了扎實的基礎(chǔ)。這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的形象，恐怕這一輩子也難以從我的記憶中消失。四、初闖大阪母親最懂子女的心。并植家的三個兒子誰也不愿在家種田，這是母親早就明白的事。母親嫁到井植家來時，她的父母和公婆還都在世，需要她的照顧，她又攤上了一個人家沒有的終日撐船在外的丈夫，還要把8 ，她所承受的艱難困苦大概是我們這些晚輩所無法想象的。輪到我要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母親的心真的要碎了。但她沒在我面前有絲毫的表現(xiàn)，只是默默地為我整理行裝。大哥歲男在他的回憶文章中描繪了他自己離家時母親的心情。他說：“我知道媽媽不會讓我去撐船，她不想讓她的兒子去重蹈丈夫的覆轍。然而，1917 年2 月，我正式搭上從新阜馳來的大叔的海船離開假屋港的時候，母親卻沒有反對。她沒到碼頭上像送父親出海那樣去送我。但后來我從大姐的口中才得知，媽媽一直沿著海岸線目送著我乘坐的海船，直至它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聽姐姐說，回到家中媽媽再也掩飾不了自己的感情，躲進內(nèi)房嚎陶大哭了一場。姐姐還從來沒有見到過母親如此放聲大哭呢?！蔽译x家去大阪，要比歲男晚了7 年。記得是在大正14 年，也就是公元1925 年的3 月26 日，上午我去學校參加了畢業(yè)典禮。整個下午加上晚上，我一直和母親一起忙著整理行裝。母親給了我不少的錢，其中還有我所養(yǎng)的鯉魚賣得的錢。那時，我才14 歲，雖然還不能完全理解母親復(fù)雜的心情，但有一點我卻非常清楚，那就是打我這么一走之后，家里就只剩下老母親孤苦零丁的一個人了。摸著那鼓鼓囊囊的錢包，我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的酸楚，我真不知道今后母親將怎樣生活下去？去大阪的班船從假屋港開船，碼頭離家有4 公里的路程。3 月27 日晚上，母親替我拎著一個小包，一直把我送到碼頭。船開了，望著獨自一人佇立在碼頭邊的母親，我突然感到一陣凄涼，淚水不覺簌簌而下。誰言寸草心，何時才能報得三春暉呢？我走的時候，母親曾讓我去郵局給正在大阪的哥哥打個電報，好讓他們到碼頭上去接我。那時，歲男服兵役去了，只有祐郎一人在松下制作所里當經(jīng)理。所以，電報就打給了祐郎。小學校的老師曾經(jīng)教過我們?nèi)绾未螂妶?，并且要我們把電文縮寫得越簡潔越好。于是，我那份電報就只有4 個字：薰至盼接。從淡路島假屋港至大阪的輪船一般都在第二天清晨抵達大阪安治川碼頭。我給祐郎去電報時曾想寫明船停哪個碼頭。后來又一想，大凡歲男和祐郎回家時都說停在安治川，沒有必要再多花4 個字的錢。結(jié)果，壞就壞在這太想省錢的腦子上。那天，我乘的輪船偏偏停靠在天保山碼頭。盡管早就候在安治川的祐郎一聽說輪船改停天保山后立即騎車趕了過去，但我終因左等右等不見他來而先搭電車進了城。一個剛從鄉(xiāng)下來到大城市的小孩，面對縱橫交錯的馬路，簡直不知所措。記得當時我走了不少冤枉路。最后，當我扛著沉重的行李到達松下制作所時，人都快要癱了。初闖大阪，就給我留下了一種人生艱難的切身體會。后來，我在經(jīng)營管理三洋公司的時候，曾經(jīng)不下數(shù)十次地要求各級管理人員在起草公文、報告或者其他文件時，一定要把事情講清楚，絕不允許簡潔到會使人產(chǎn)生誤解的程度。這大概就是我第一次打電報得來的教訓吧。第二章 學徒生涯在我當學徒時，松下電器制作所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私營企業(yè)，全部職工加在一起恐怕還不足100 人。企業(yè)雖小，管理卻是又嚴厲、又刻板。制作所里的工人等級森嚴，老板松下幸之助絕對不會允許一等工去干二等工的活兒，也從不會讓三等工去干小學徒的雜事，學徒工在工廠里當然是最低的等級，他們除了睡覺，恐怕沒什么機會可以離開工廠。掃地擦窗、送貨運料，只要有事就得去干。那時，松下電器制作所的主要產(chǎn)品是拉線開關(guān)、兩用插頭和自行車車燈。當時，大凡私營企業(yè)，大概也就只能生產(chǎn)這些零星的小商品。然而，靠生產(chǎn)這類小商品起家的松下制作所，如今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全世界聞名的松下電器公司，這不能不說是日本產(chǎn)業(yè)史上的一個奇跡。松下公司的興旺發(fā)達，離不開它不斷開發(fā)新產(chǎn)品、不斷開拓新領(lǐng)域和不斷占領(lǐng)新市場的經(jīng)營作風。而這種作風，從松下電器制作所開張之日起，就被牢牢地樹立在企業(yè)的全部工作之中。就像拉線開關(guān)這樣的小商品，松下也從不放松對它的改良和創(chuàng)新。從直拉式改成旋轉(zhuǎn)式，這小小的改動就因減少了拉線的磨損而把大部分同類產(chǎn)品趕出了市場。再如松下的自行車車燈，從設(shè)計到制造，始終堅持著為普通百姓實際生活著想的經(jīng)營方針，因而長期霸占著日本的主要市場。能在這樣一位被人譽為“當代經(jīng)營之神”的老板手下當學徒，是我初涉社會時的一種莫大的幸運。不過，這是我當學徒的時候還不能完全體會得到的。一、姐夫松下幸之助大正6 年春，二姐梅乃嫁給了正在大阪電燈株式會社任職的上下幸之助?；楹蟛痪茫上峦蝗粵Q定辭去他已經(jīng)干了近7 年的工作，籌劃經(jīng)營自己的小作坊。那時，大哥歲男也正好因為親眼目睹了大阪安治川碼頭悲慘的爆炸事故，而不敢再在大叔的船上干活。于是，松下便去說服我的母親，打算讓歲男到他的小作坊去當個幫手。雖然，像母親這樣一種安分守己的農(nóng)家婦女，對女婿不捧鐵飯碗而偏要去獨自闖蕩的做法頗多微詞，但她最后還是同意了。同年6 月，歲男搭船去了大阪。我從小對比我年長9 歲的大哥和溫文爾雅的二哥都非常敬佩。但是，自從我到了松下制作所后才慢慢地發(fā)覺，被大伙稱為“大老板”的松下幸之助是一個比大哥、二哥更具魅力的神秘的人物。松下幸之助貌不驚人，瘦弱多病，平時從不大聲講話。初次見面，你根本無法看出他有什么才氣，也無法拿他同我那撐過船、當過兵，辦事干凈利落，從不優(yōu)柔寡斷的大哥相比。松下幸之助為什么能干出這樣大的事業(yè)來，這是我自小一直埋在心底的一個不解之謎。我到松下制作所正值大正末年。在那個社會里，汽車還只是少數(shù)特權(quán)階層的奢侈品。作為一家百十來號工人的企業(yè)之主，要想展開活躍的經(jīng)營活動，松下老板只能整日騎著自行車到處奔波。當時大阪的街道還沒有通亮的街燈，晚上騎車外出沒有車燈就寸步難行。而那時所謂的車燈只是玻璃罩子罩起來的一枝蠟燭，或者是灌在小鐵皮筒里的一盞小油燈。不要說是刮風下雨，就連無風無雨的大晴天，這種“車燈”也時不時地會被自行車行駛時形成的風流吹滅。如果夜間騎車時間再長一點，那么“車燈”便會干脆“斷火”，叫你進退兩難。還有一種車燈是舶來品，就是小型的汽油燈。舶來品雖然比蠟燭燈要好得多，但點火很費時間，燒亮之后照得騎車人自己也目眩得睜不開眼睛。而且，價格還貴得驚人，根本無法普及。大概就是因為松下老板經(jīng)常需要夜晚騎車外出辦事的緣故吧，松下幸之助辦起了自己的企業(yè)之后，首先著重開發(fā)的產(chǎn)品就是自行車車燈。他曾設(shè)計出一種干電池車燈，但配套的電池和電珠還很不成熟，售價又比較高，沒用幾個小時就會把電力消耗得一干二凈。這種設(shè)計就因為太不經(jīng)濟而無法投入生產(chǎn)。松下成功的奧秘之一，在于他一能客觀地設(shè)定目標，二能堅韌不拔地追求這種目標。他不僅堅持要上自行車車燈，而且還提出了車燈的全部性能要求：明亮、耐久、中途不熄火、價格不貴，使用還要方便。那個時候，為了尋找一種最好的設(shè)計方案，松下幾乎變成了瘋子。他吃完飯后你去問他吃的什么，他大半記不起來。有時他還會突然問一下身邊的人：“我中午飯吃過沒有？”半年以后，松下終于開發(fā)成功了另一種干電池車燈。這種車燈省電、耐用，售價很便宜。投產(chǎn)當月，產(chǎn)量就超出了一萬個。不到一年的時間，這種新穎的車燈就控制了全部市場。繼車燈之后生產(chǎn)的電器開關(guān)、雙眼插頭等商品，其中無不滲透著松下獨特的經(jīng)營觀念，往往一上市場就便成搶手貨。松下自行車燈的開發(fā)，給我這個小小的學徒工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啟示，或者可以說是留下了一種必須要我親自去體驗一下的人生命題。從我了解到一些松下的經(jīng)營手段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人生（對于男人來說實際上就是工作）只有依靠一些重大的轉(zhuǎn)折機遇，才能實現(xiàn)其固有的價值，而轉(zhuǎn)折的機遇并不是上天恩賜的，它來源于像姐夫松下幸之助這樣的孜孜不倦的追求。有人說松下幸之助這位“經(jīng)營之神”是上帝造就的“經(jīng)營天才”，我卻不是這樣認為的。松下之所以成功，與其說是天賦，不如說是艱苦奮斗的結(jié)晶。他的天賦并不好，年輕的時候在講臺上對工人講話總是東拉西扯找不到中心。后來，大凡聽過他講演的人無不為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演講才能所折服。這不通過努力是不可能達到的。二、大戰(zhàn)臭蟲學徒生涯，同我在家鄉(xiāng)時的那種無憂無慮的村野生活相比，簡直是兩個天地，兩個世界。我不僅需要同比我大好幾歲的徒工打交道，還要同那些幾乎與我的父親同輩的工人周旋，各色人等混雜其間，我開始了社會生活的ABC的學習?，F(xiàn)在想來，許多生活的經(jīng)驗和處世哲學是上大學也學不來的。建在大阪大開町的松下電器制作所，是幢木結(jié)構(gòu)的兩層樓房，樓下是工場和辦公室；樓上就是工人的宿舍。樓上的大房用杉木板一隔為二，地上鋪上草席，大一點的一間算是成年工人的住所，小一點的一間內(nèi)擠滿了年輕的學徒工。除了床鋪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生活設(shè)施，用水、上廁所都得跑到樓下的工場間去。木板造成的房子，年代一久就易長出臭蟲來。這種臭蟲最早發(fā)現(xiàn)于南京，大伙都管這黑呼呼的小蟲叫“南京蟲”。這種害人蟲在動物分類學上顯然是一種低等小生物，但它的行動卻異常敏捷，還能十分準確地窺視人的舉動。你一注意它，它就會迅速地潛入木板的夾縫中。你稍不留神，它又狠狠地咬了你一口，讓你大呼癢癢之后再長出一塊紅腫的小疙瘩。臭蟲咬得人無法入睡，逼得我只能同臭蟲開展比智慧、比耐心的持久戰(zhàn)。剛開始時，我采取的是佯裝睡覺、伺機捕捉的“戰(zhàn)術(shù)”。但是，等你發(fā)現(xiàn)它而起身去捕捉時，小蟲已躲到草席底下去了，等到你再翻開草席后，小蟲早已無影無蹤。顯然，這一戰(zhàn)術(shù)宣告失敗。但是，臭蟲愛鉆縫隙的特性卻被我掌握了。之后，我就考慮利用臭蟲的這種習性，采取“以其之道、斷其之后”的新戰(zhàn)術(shù)來捕捉。我把工廠用作包裝箱的瓦楞紙剪成細細的長條，嵌進木板的縫隙，縫外留下一條邊。這樣，瓦楞紙條就變成了一邊開放、另一邊不通的象蜂窩一樣的臭蟲捕捉器。臭蟲一旦鉆入瓦楞紙內(nèi)，只要用手一捏，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它捉住。同臭蟲展開的大戰(zhàn)，最后以我的全面勝利而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