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征程。” 當年暑假的大部分時間里，我都在領會消化母親的忠告。我出生在紐約市，家住皇后區(qū)貝賽的一個中產階級“睡城”（ bedroom munity） 社區(qū)，盡管是在紐約市城內，卻又和周圍的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我在 2020年和 2020 年的個人規(guī)劃也全都泡湯了，以后每一年的計劃也都付諸東流了。 他的眼神在跟我說，你已經時日不多了。我失去了一些寶貴的財富，不過我也得到了另一些寶貴的財富。如果退休以后，我就可以和她去亞利桑那州安度晚年，我們一直都在期盼那一天的到來，也在為之不斷地準備。那 2020 年我又在做什么？也許就該退休了吧。因為工作的緣故，我的日程經常已經安排到了一年 或一年半以后了。因此，我決意在自己最后一百天的時間里，要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平時在生活中無病也無災，我身邊所愛的人年紀也都不大。 我可不是這樣，我并沒有受過什么太大的皮肉之苦。談到死神，人們往往會感到惶恐不安。 因為這份禮物的降臨，我不得不去認真地思考死亡的意義，我也不得不更深刻地去反思生命的內涵，我從前并沒有這樣反省過。醫(yī)生說我還能再活三個月。 1 《追逐日光》 《追逐日光》一書是尤金?奧凱利人生最后旅程的告白。 這兩句話放在一起說，你肯定以為我要不就是在開玩笑，要不然就是瘋了；或者你會以為我的人生肯定很凄涼、一事無成，所以我恨不得早一點離開人世，好得以解脫。盡管我心中滿是痛楚，我也必須要正視已經走到生命盡頭的事實，必須要決定該如何度過這最后的一百天（有可能多活幾周，也有可能少活幾周）。即便是行將就木之人，也不會把人生最后的每一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也很難為了自己和家人而沿著既定的方向堅定地走下去。在診斷前的幾周，只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癥狀（而且也沒有注意到），除此以外我并沒有什么疼痛之感，真的一點都沒有。因此，在人生最后的一百天，我決意對這場疾病采取不同的態(tài)度。首席執(zhí)行官所具備的素質與能力，包括統(tǒng)攬全局，能同時解決諸多難題，應付各種突發(fā)情況，都讓我能夠更好地走過人生最后一段旅途。工作就是如此。 我并不是一個喜歡假設的人，我的思維方式很直接，不會那樣做。在我從商學院畢業(yè)之前，就在目前的公司實習了，迄今為止，我在這供職已經超過了 30 年，我希望它能夠確立新的行業(yè)標準并創(chuàng)造新的輝煌。 在確診的前一天，我還處在世界之巔，能身處這樣絕佳位置的領導，即便在美國商界也是鳳毛麟角。當時是晚春時節(jié)，我腦海中卻已浮現(xiàn)起紐約秋天的景致，那將是我能所見到的人生最后一個秋了。 我和康妮都是很有目標感的人，在我們共同生活的幾十年里，我們總是會先設定一個長期目標，接著制定短期目標，然后按部就班地朝著目標前進。我很喜歡棒球，一有時間就玩得不亦樂乎，還是中學校隊的投手。她希望我能夠保留那份熱情，但同時走上我自身才華的應許之路。在我看來，明明已經不合時宜的事卻又偏要勉強，或者把明明是對但卻難以承受的事強說為錯，這些做法都是無益的。我現(xiàn)在不用再考慮公司該怎樣迅速調整自身定位來適應市場的現(xiàn)狀，而是要考慮我個人該怎樣迅速調整自身定位來應對人生的新 波瀾。現(xiàn)在還為時尚早。我的一位同事說我似乎一下子操起了麻塞諸塞州的口音了。 《追逐日光》 :第一章禮物 從天而降 (4) 有些人在身前寫好了自己的墓志銘。在我確診之后，這樣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蔽矣X得他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是贊賞，而不是疑惑，不過我不敢確定。如果你現(xiàn)在是 50 歲，準備 55 歲再考慮這一問題，我建議你“宜早不宜遲”。所有受邀的演講者都絞盡腦汁地想要“最后”告訴世人心底最重要的話， 6 而你根本想不到一個參議員、世界聞名的物理學家或是一個公司首席財務官會發(fā)表出什么高論。我能嗎？不能。我應該保留怎樣的自我？我又應該舍棄怎樣的自我？什么能幫我？什么又會讓我失?。吭\斷前后我的性格是否發(fā)生了斷層，而我身上是否同時具有這兩種分裂的性格？這好嗎？抑或是難以避免的？最后交鋒勝利的會是想要的那個自我嗎？ 從我生命的起伏跌宕之中，別人又能學會些什么，又能獲得些什么？ 我把自己的故事付諸筆端，因為那些不曾得到過這種“禮物”的朋友可以找到日后的靈感（我希望是很久的未來）， 或是現(xiàn)在能給你提供幫助（希望能夠讓你也深入地思考生命）。 當天和第二天，我都在心煩意亂地踱步，愁云鎖城。 《追逐日光》 :第二章墜入無盡深淵 (1) 7 我欲永生，一切皆如我意。我對會計業(yè)有著滿腔熱情（別笑話我），我喜歡它所要求的精確、透明與合理。我竭盡所能地安排自己的日程，為的是想和這位總裁見上一面。 “太棒了！”我喜出望外。一個半小時之后，飛機著落。 《追逐日光》 :第二章墜入無盡深淵 (2) 有幾人能像我這樣幸運？ 不過，盡管首席執(zhí)行官位高權重，但工作也是極富挑戰(zhàn)的，要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要應付種種壓力，不得片刻喘息。 不過總共才只有兩次。如果選擇后者，我的收入 會相對低一些，興奮度也會低一些，但是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陪家人。我的生活也隨之變了；生活與工作的平衡也慢慢打破了；再也難有自由自在的那種舒坦了；都 已經忽略了因為工作而錯過了經典午夜電影《洛奇恐怖秀》 (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而我們從前住在舊金山時，康妮、瑪瑞安和我就有時間去看電影消遣；我們家訂的戲劇票也經常因為沒時間去看而作廢；我訂購的品酒雜志也無暇閱讀，即便能夠拾起來匆匆翻上幾頁，手里往往還在忙著好幾件其他的事，我就是這樣一個“超級大忙人”。我喜歡這項運動所要求的素質：信譽、誠實、精準、思考和耐力，打好 高爾夫球也需要有良好的體能做支撐。 《追逐日光》 :第二章墜入無盡深淵 (3) 我喜歡高爾夫的點點滴滴，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在于它能讓康妮和我共度二人時光。不過，這一次球飛得很直，但是落點離球洞很遠，好像我眼中有另外一面洞旗一樣。和往日一樣，我因為要去外地出差，又沒能參加她學校的學生科技作品展示會。當我在加州的時候，全家人一起為我的一個侄女舉行了婚禮派對。幾個其他參加婚禮的親友也提到了這一點，不過只是在康妮先說以后，他們才好意思說出口。他的冷幽默是我所見過最有魅力的，他對我所從事的行業(yè)也了解透徹，在談起會計業(yè)的許多重要問題時，他都是如數(shù)家珍，讓我頗感驚訝也很是佩服。我們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如此熱力四射的演唱會火爆現(xiàn)場，當臺上四首歌曲唱畢，康妮騰地從座位上 站了起來。她的心中滿是不安和憂慮，她覺得目前的美好生活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這不僅僅是良好的期望，因為我的工作 還是很忙，自從幾個月前開始需要我應付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不論我現(xiàn)在工作壓力有多大，夏威夷的天藍海凈馬上就能讓我倍感心曠神怡。 如果一個醫(yī)生周二下午 5 點半告訴你，明天一大早 8 點鐘就要做核磁共振，你心里就會嘀咕可能病情比自己想得要嚴重，而且要嚴重得多?！边@是醫(yī)生的原話。 是夜，醫(yī)生打來了電話，讓我第二天去醫(yī)院，要把診斷結果告訴我。斑點之間有很多線紋相連，有些明顯，有些模糊，密密麻麻。我的頭顱中有多重中心腫瘤，最大的三個都有高爾夫球大小。 但這一次，我們感到了力不從心。這并不是嘴上說說那么容易，而是要用實際行動來迎接殘缺的天空。 嗨 —— 有沒有什么方法能幫我們撫平這份悲傷？盡管天有不測風云，但是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們擺脫這種不安，慢慢接受現(xiàn)實？有沒有什么良藥能讓我們至少能暫時忘卻恐懼，或者永遠不再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之下，轉而客觀地認可自己的現(xiàn)狀，并能一直接受這一現(xiàn)狀。 第二天，我們如約同兩位神經外科醫(yī)生會面了。從醫(yī)生的眼中讀出這種悲憫，無疑是一種大大的不幸。說實在的，我也無須說些什么。 這位醫(yī)生年輕有活力，提出的治療方式相對保守，對病情和治療方式的表述直接易懂，這些都讓我心中燃起了重生的希望，盡管我的這份希望并沒有任何證據(jù)支撐。 她去了。 手術后，我躺在病床上，康妮問大夫我們夢想的夏威夷之旅是否還能夠成行。盡管如此，他和其他醫(yī)生都建議我接受化療，同 放療一樣，如果能夠讓三個高爾夫球大小的腫瘤減積，它們也許都能讓我多活幾天。我的秘書卡恩說我在幾個月 前有過頭疼的跡象，但并不嚴重，在我服用了阿司匹林之后癥狀就消退了。在看過我最新拍的腦部 X光片后，他無奈地說：“擴散已經太嚴重了，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在最開始服藥的時候，也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不良反應，比如說出現(xiàn)了焦慮感（由類固醇藥物引起的），而且思緒也變得更加混亂。 不過，話說回來，還有什么日程？如果在集中精力做好手中的事的時候，不去分心想接下來要干什么，而是完全投入到當下，不去為接下來擔心，效果會怎樣呢？如果我只是全身心地融入到當下之中，那么時間將 會以怎樣的速度流逝呢？ 那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多少年來，我都是以每小時 100 英里的速度全力往前狂奔，徑直向前沖，一路上連一個彎道都沒有。我希望自己能夠有意識地繼續(xù)減速，自己來調整步調，這樣在我人生最后 的幾周內，幾天內，甚至是最后幾秒鐘內，我能夠盡享生命的平靜與寧逸。我是說面對死亡，我也想得到平時在生活中所能取得的收獲，用我所知道的最好的方法來達到目標。一位是我在就任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的時候聘請的顧問，另一位其實五十多年來一直陪伴著我，就是我自己心中的精神導師。 不過，我在用這種新視角來看待世界的同時，也不想丟棄自己的核心價值觀。不幸的是，在商業(yè)世界里，衡量承諾的標準簡化成了時間。承諾是有深度的，它需要為之付出努力，需要激情。與其說是“承諾”，不如說是“有意為之”，這個用詞和時間更無牽連，更能準確地描述我從始到終都在為何努力。（從前免不了會感傷于失去的小時、星 期和年月，感傷于失去的多少時刻。下面是兩個與此相關的例子，我還是對時間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在意。他們抑或活 17 在將來，抑或活在過去，抑或哪里都不是。 活在當下真是座難以逾越的險峰呀！ “不過，也必須要把它看得簡單些，”我這樣告訴自己，“誰叫我都已經接到死亡判決書了呢？” 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每天早上醒來之后，我會竭盡所能地讓自己的思緒停在當下。不過我所有想要讀的書（因為我視力下降了，所以我選擇了聽錄音）都是歷史書。 18 我一直酷愛閱讀歷史著作，如果我們能夠傾心體會的話，也能受益良多。在 面談中，公司員工陳述了他們最看重的財富，當然包括他們的家庭，以及開心地工作，有工作以外的生活，有聰明能干的同事，有良好的合作團隊，還要有機會能夠指導和幫助別人等等。我們也知道必須要努力調適，要讓公司的目標和個人的目標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在剛才故事中所提及的經理，以及其他類似的員工，都要學會一個簡單的快樂法則，那就是和家人共進晚餐的時候把手機關掉。我們相信，只有通過這種方法才能幫助員工成為出類拔萃的專業(yè)人士，因為他們在自己生活其他重要的方面也是出類拔萃的。現(xiàn)在，我已經行將就木了，我感到自己除了瘋狂地渴求活在當下之外，也有另一種強烈的感覺：希望能夠徜徉在歷史的長河之濱，感受到它的包容和氣息，看著流淌了多少個世紀的河水依舊東去。 這些僧侶們所做的壯舉不也是我個人的雄心壯志嗎，要目標明確地去行為處事。如果我的思緒停在當下，我就不用去想一天還剩下多少時間，還需要去干完 多少事；也就不用去想這一年還剩下多少時間。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會分神。不過，當我們走出電影院后，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希望還有續(xù)集！”她這樣期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她希望現(xiàn)在能夠延續(xù)，因為她并不真正活在當下。不要沉迷于悲傷。我需要停止想象兩個月以后、一周以后、甚至幾小時以后的生活圖景。當然，時間也是一個因素，如果完全忽略了時間就有些滑稽可笑了，也不符合常理。承諾就變成了可信度，變成了要向世人證明你堅守著崗位，并承諾還會堅守下去。我覺得還是要堅持自我，追求自己想要的，盡管我知道自己也要加入新的元素。到我確診之前，我們在這方面已經取得了扎實的成效，我們曾經召開過多次長達一整天的研討會，來探討該怎樣實現(xiàn)這一目標。我也喜歡上了歌劇，也懂歌劇，我會去劇院觀看聆聽，也會提前閱讀相關的故事情節(jié)。 坐在家中的餐桌旁，我寫下了自己最后要做的事： ? 穩(wěn)妥地解決所有法律和遺產問題； ? 結束一段段人際關系； ? 追求簡單； ? 活在當下； ? 去營造，也去迎接美妙的時刻和“完美的時刻”； 15 ? 開始向新生過渡； ? 為葬禮做準備。我曾經也想過（可能大多人也想過），到了晚年，自然會遇到前方路上的一個彎道出口，大概也就是在 65 歲退休的時候吧，或者是身體不適的時候，先哲會在出口處亮起一盞燈，告訴我該要減 速了。如果我人生的時間軸發(fā)生了大的調整，那么我對于時間的態(tài)度也需要進行大調整。 我坐在女兒的蘋果筆記本電腦前，我能夠感到自己駕馭電腦的能力下降了。正如我一樣，它也不知該如何放慢腳步。我沒有能在癌癥的早期得到診斷。按照我們統(tǒng)計的行話，這樣的百分比分布圖可不像一個標準的鐘型曲線?！? 等到我從手術中恢復之后，大夫對康妮和我說建議進行放療，也許能讓我多活上幾個月。 6 月 1 日（周三），我接受了活組織切片手術。吉娜當時正在飛往肯塔基的途中，她去那里是參加一個國際戰(zhàn)略思考大賽。從最初開始，她就是我的知心愛人。震驚，絕對的震驚，之前我并不自知，而且我也花了好幾天時間才緩過神來。不過，這位大夫并沒有說動手術能延緩我的生命。老天爺也沒有告訴我還能活多久，不過看起來我已踏上了人生的末 站。 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