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國學概說★內涵和分類（一）內涵簡單地說，“國學”就是中國傳統(tǒng)的學問，又稱“中學”、“國故”、“國粹”等。“國學”一詞最早是指國家設立的學校?！吨芏Y春官宗伯樂師》里有這樣一句話：“樂師掌國學之政，以教國子小舞”，這里的“國學”就是指學校，而“國子”主要指貴族子弟。用“國學”一詞來指代中國傳統(tǒng)的學問是在清朝末年才出現(xiàn)的。1840年，中英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西洋學術開始進入中國，從此就有國學、西學的名稱相對而存在。1898年，張之洞在《勸學篇》中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里所謂“中學”即為“國學”。1902年，由于擔心中國學術的衰亡，梁啟超將“國學”與“新學”、“外學”對比，使“國學”成為中國傳統(tǒng)學術的代名詞并逐漸傳播開來。之后，雖有“國故”和“國粹”等稱謂和討論，但到了19世紀20年代后，仍普遍采用“國學”一詞來概括中國傳統(tǒng)的學術或學問，并一直延續(xù)至今。（二）分類國學是中國一切學問的總稱，它的范圍相當廣泛，也有不同的分類標準。一般認為國學的分類有兩個標準，一是四部，一是四門。四部將國學分為四部是針對國學典籍而言的。古代分書籍為四類，即經(jīng)、史、子、集，稱為“四部”。這種分類方式最早見于晉代，到清代時比較系統(tǒng)，清代《四庫全書》所收三萬六千多冊古籍就是按照四部分類的?！敖?jīng)”就是“經(jīng)典”的意思，主要是儒家經(jīng)典，指《詩》、《書》、《禮》、《樂》、《易》、《春秋》及其相關書籍。戰(zhàn)國時期，孔子刪定六經(jīng)，奠定了《詩》、《書》、《禮》、《樂》、《易》、《春秋》的經(jīng)典地位。后《樂》亡失，至漢代確立為“五經(jīng)”；到了唐代，由于科舉等原因，《孝經(jīng)》、《論語》和《孟子》被提出來與六經(jīng)并列；《禮》包括《周禮》、《儀禮》和《禮記》，《春秋》有《左傳》、《公羊傳》、《谷梁傳》三傳，加上被視為解釋經(jīng)典的《爾雅》，因而，有一種說法：經(jīng)部共有《十三經(jīng)》。 關于“史”的定義，梁啟超說：“史者何？記述人類社會賡續(xù)活動之體相，較其總成績，求得其因果關系，以為現(xiàn)代一般人活動之資鑒者也。”而關于“史”的分類，一般沿用梁啟超的“紀傳、編年、紀事本末和政書”四體?！凹o傳體”是我國史書的主要體裁，以給人物立傳記的方式記敘歷史。我國第一部紀傳體史書是司馬遷的《史記》，加上后來班固的《漢書》、范曄的《后漢書》、陳壽的《三國志》，合稱“四史”。我們經(jīng)常聽到的“二十四史”是指包括“四史”在內的二十四部紀傳體史書，如《晉書》、《宋書》、《元史》、《明史》等。清乾隆年間編《四庫全書》時，正式確定紀傳體史書為“正史”；“編年體”是按年、月、日的順序記載歷史事件的，這類史書起源最早，《春秋》、《左傳》就是，還有比較著名的《資治通鑒》也是編年體史書；“紀事本末體”是以事跡為主，敘述一事的始末，始創(chuàng)于南宋袁樞的《通鑒紀事本末》。后來，受袁樞的啟發(fā)，陸續(xù)有《宋史紀事本末》、《明史紀事本末》等《九朝紀事本末》；“政書”是記述典章制度的史書，廣泛地收集政治、經(jīng)濟、文化、法律等方面的材料，分門別類系統(tǒng)地加以描述。最具代表性的政書是《三通》，即《通典》、《通志》和《文獻通考》?！白印笔侵競鹘y(tǒng)圖書分類中的子部文獻，可稱為“諸子學”。所謂“諸子學”，用白話文說，就是：各位先生的學問。關于這些先生們的學問，有很多種分類方式，較為大家認同的是將諸子百家的學問分為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nóng)家和小說家等九流十家。各家都有其代表作，如儒家的《荀子》、道家的《道德經(jīng)》、墨家的《墨子》、法家的《管子》等?！凹?，就是把各類文章放在一起，是真正的雜家。與經(jīng)、史、子各部主要的差別在于，集部不管如何雜，其圖書以文學為主，因而，有“文學常識”一說?！凹俊彪m雜，但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總集，一是別集?？偧冈S多人或一個時代、一個區(qū)域、一群人的合集，如《詩經(jīng)》、《楚辭》；而別集則指某人個別的文集，如《韓愈集》、《柳宗元集》。四門四門的分類法出自對國學知識的分類，先哲把學問分為三類：義理、辭章和考據(jù)。清乾隆年間，姚鼐從學術史角度，將國學分為：義理之學、辭章之學和考據(jù)之學。同治年間，曾國藩在此基礎上增添了經(jīng)世之學，與上述三門并列，合為“四門”。“義理之學”是國學的主體，主要論及思想政治、道德修養(yǎng)、宗教哲學等，包括經(jīng)學、史學、玄學、佛學、理學和現(xiàn)代哲學等?！稗o章之學”指文學藝術之學，包括文章學、文法學、修辭學、詩學、詞學、散曲學、戲劇學、小說學、俗文學、文學批評等?！翱紦?jù)之學”是工具性的學問，包括語言學、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目錄學、?？睂W、考古學、金石學、敦煌學等?！敖?jīng)世之學”即經(jīng)濟之學，包括天文學、地理學、醫(yī)學、兵學、政學、歷算學、博物學、醫(yī)學，以及當今所說的自然科學?！锎髱熣f國學（一）章太炎：國學概論我在東京曾講過一次國學，在北京也講演過一次，今天是第三次了。國學很不容易講，有的也實在不能講，必須自己用心去讀去看。即如歷史，本是不能講的，古人已說“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現(xiàn)在更有二十四史，不止十七史了。即《通鑒》等書似乎稍簡要一點，但還是不能講。如果只像說大書那般鋪排些事實，或講些事實、夾些論斷，也沒甚意義。所以這些書都靠自己用心去看，我講國學，只能指示些門徑和矯正些近人易犯的毛病。今天先把“國學概論”分做兩部研究：甲 國學之本體一、經(jīng)史非神話二、經(jīng)典諸子非宗教三、歷史非小說傳奇乙 治國學之方法 一、辯書籍的真?zhèn)?二、通小學 三、明地理 四、知古今人情的變遷 五、辯文學應用——選自《章太炎講國學》，金城出版社，2008年（二）梁啟超：治國學的兩條大路我以為研究國學有兩條應走的大路：一 文獻的學問 應該用客觀的科學方法去研究。二 德性的學問 應該用內省的和躬行的方法去研究。第一條路，便是近人所講的“整理國故”這部分事業(yè)。這部分事業(yè)最浩博最繁難而且最有趣的，便是歷史。我們是有五千年文化的民族，我們一家里弟兄姊妹們，便占了全人類的四分之一，我們的祖宗世世代代在“宇宙進化線”上頭不斷的做他們的工作，我們替全人類積下一大份遺產(chǎn)，從五千年前的老祖宗手里一直傳到今日沒有失掉。我們許多文化產(chǎn)品，都用我們極優(yōu)美的文字記錄下來。雖然記錄方法不很整齊，雖然所記錄的隨時散失了不少，但即以現(xiàn)存的正史、別史、雜史、編年、紀事本末、法典、政書、方志、譜牒，以至各種筆記、金石刻文等累而論，十層大樓的圖書館也容不下?！覀冎灰堰@種方法運用得精密巧妙而且耐煩，自然會將學術界無盡藏的富源開發(fā)出來，不獨對得起先人，而且可以替世界人類恢復許多公共產(chǎn)業(yè)。此外，和史學范圍相出入或者性質相類似的文獻學還有許多，都是要用科學方法去研究。例如文字學、社會狀態(tài)學、古典考釋學、藝術鑒評學。我們做這類文獻學問，要懸著三個標準以求到達：第一求真，第二求博，第三求通。以上關于文獻學，算是講完。兩條路已言其一。此外則為德性學。此學應用內省及躬行的方法來研究，與文獻學之應以客觀的科學方法研究者絕不同。這可說是國學里頭最重要的一部分，人人應當領會的。必走通了這一條路，乃能走上那一條路。我們先儒始終看得知行是一貫的，從無看到是分離的。后人多謂知行合一之說，是王陽明所首倡，其實王陽明也不過是就孔子已有的發(fā)揮?？鬃右簧鸀槿?，處處是知行一貫，從他的言論上，也可以看得出來。他說“學而不厭”，又說“為之不厭”，可知“學”即是“為”，“為”即是“學”。蓋以知識之擴大，在人努力的自為，從不像西人之從知識方法而求知識。所以王陽明曰：“知而不行，是謂不知。”所以說這類學問，必須自證，必須躬行，這卻是西人始終未看得的一點。又儒家看得宇宙人生是不可分的，宇宙絕不是另外一件東西，乃是人生的活動，故宇宙的進化，全基于人類努力的創(chuàng)造。所以《易經(jīng)》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再其次，儒家是不承認人是單獨可以存在的。故“仁”的社會，為儒家理想的大同社會。“仁”字，從二人，鄭玄曰：“仁，相人偶也?！狈侨伺c人相偶，則“人”的概念不能成立此外我們國學的第二源泉就是佛教。佛，本傳于印度，但是盛于中國?，F(xiàn)在大乘各派，五印全絕；正法一派，全在中國。世間的佛教的確是印度以外才能發(fā)生，的確是表現(xiàn)中國人的特質，叫出世法與入世法并行不悖。他所講的宇宙精微，的確還在儒家之上，說宇宙流動不居，永無圓滿，可說是與儒家相同。曰“一眾生不成佛，我誓不成佛”，即孔子立人達人之意。儒、佛所略不同的，就是一偏于現(xiàn)世的居多，一偏于出世的居多。至于他的共同目的，都是愿世人精神方面完全自由?！x自《梁著國學入門》，中國工人出版社，2007年（三）王國維：國學叢刊序學之義不明于天下久矣。今之言學者，有新舊之爭，有中西之爭，有有用之學與無用之學之爭。余正告天下曰：學無新舊也，無中西也，無有用無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學之徒。即學焉，而未嘗知學者也。學之義廣矣。古人所謂學，兼知行言之。今專以知言，則學有三大類：曰科學也，史學也，文學也。凡記述事物，而求其原因，定其理法者，謂之科學；求事物變遷之跡，而明其因果者，謂之史學；至出入二者間，而兼有玩物適情之效者，謂之文學。然各科學，有各科學之沿革。而史學又有史學之科學，如劉知幾《史通》 之類。若夫文學，則有文學之學如《文心雕龍》之類焉，有文學之史如各史文苑傳焉。而科學、史學之杰作，亦即文學之杰作。故三者非斠然有疆界，而學術之蕃變，書籍之浩瀚，得以此三者括之焉。凡事物必盡其真，而道理必求其是，此科學之所有事也。而欲求知識之真，與道理之是者，不可不知事物道理之所以存在之由、與其變遷之故，此史學之所有事也。若夫知識、道理之不能表以議論，而但可表以情感者，與夫不能求諸實地，而但可求諸想象者，此則文學之所有事。古今東西之為學，均不能出此三者。惟一國之民，性質有所毗，境遇有所限，故或長于此學而短于彼學。承學之子，資力有偏頗，歲月有涯涘，故不能不主此學，而從彼學。且于一學之中，又擇其一部而從事焉。此不獨治一學當如是，自學問之性質言之，亦固宜然。然為一學，無不有待于一切他學，亦無不有造于一切他學。故是丹而非素，主入而奴出，昔之學者或有之，今日之真知學、真為學者，可信其無是也。——節(jié)選自《國學叢刊序》（四）錢基博：國學之意義及治國學方法之評判今天承歐陽校長招我來貴校演講國學。我想諸位第一句先要問：“什么叫做‘國學’呢？這‘國學’兩個字，究竟怎么樣解釋才對？”我記得從前小時候，在蒙館里讀書，第一部《論語》，開篇第一句書就是：“學而時習之?！睆那袄舷壬?，照著“疊韻為訓”的一個大例，下著注說：“學，覺也?！睋Q句話說：“學”就是“覺悟”的意義。因為學的目標，要在能使得人覺悟。學的有效無效，就看這個人，得了一種學問以后，究竟得到一種覺悟沒有？譬如學科學，就是要使人們覺悟到自然界和人生的關系。學政治社會學，就是使人們覺到人生的關系，不能離開群眾的全體。其他文學、哲學、心理學，一切關到內心的研究和記錄，是在要使得人能覺悟，更不必說。照這樣說，“學”就是“覺悟”?！皣鴮W”的意義，就是“國性的自覺”?！皣缘淖杂X”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就是我們學了國學，我們可以覺到，這個國家和我們的關系，不僅是法律、政治等等能夠保障我們生命財產(chǎn)一切權力；并且他的歷史，他的文化，也很夠惹我們的系戀，發(fā)生一種固結不解的愛。就像我們處在今日的中國情勢之下，人人可以覺到法律政治，早已沒有效力；生命財產(chǎn)，早已沒有保障；然而我們的中國，還比一切大英、大美、大日本和蘇俄無論世界何等的強國，來得可愛！就是我們中國數(shù)千年的文化和歷史，系戀住我們的心，不忍得拋蔽緣故！這是一層。第二，我們覺得中國數(shù)千年文化，古色古香，自然來得可愛！然而我們也要覺到中國的文化，經(jīng)了數(shù)千年，好比一面古鏡，擱了歲月，也許塵封生翳，當?shù)眉右阅ナ茫拍芄饪设b人；萬勿把鏡面上封了的塵，就當他鏡面看，忍不得磨拭；那就千年塵封，愈古愈暗淡！這也是處在今日的中國情勢之下，我們新得到的一種覺悟。所以“國學”的意義，就是“國性的自覺”；國學的任務，就是要促起我們“國性的自覺”；這是我的一番愚見。（女師大附中三月二十七日演講稿） ——選自《國學之意義及治國學方法之評判》，《大家國學 錢基博卷》，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五）胡適：研究國學的方法“國故”的名詞，比“國粹”好得多。自從章太炎著了一本《國故論衡》之后，這“國故”的名詞于是成立。如果講是“國粹”，就有人講是“國渣”?！皣省边@個名詞是中立的。古人講，知道過去才能知道現(xiàn)在。國故專講國家過去的文化，要研究它，就不得不注意以下四種方法：歷史的觀念、疑古的態(tài)度、系統(tǒng)的研究、整理。（六）錢穆：中國文化特質中國文化特質，可以“一天人，合內外”六字盡之。何謂“一天人”？天指的是自然，人指的是人文。人生在大自然中，其本身即是一自然。脫離了自然，又哪里有人生。則一切人文，亦可謂盡是自然。自然人文會通和合，融為一體，故稱“一天人”。何謂“合內外”？人生寄在身，身則必賴外物而生存。如食如衣如住如行，皆賴外物。若謂行只賴兩足，但必穿鞋，鞋亦即身外之物。使無身外之物，又何以有此一身，故稱“一內外”。但由一般人想來，天是天，人是人，內是內，外是外，所謂“一天人，合內外”，乃是一種思想理論，虛而無實。但就中國傳統(tǒng)文化言，但對此兩語已竭實踐之可能，非同空論。——選自《中國文化特質》（臺北陽明山莊1983年9月版）（七）朱自清：《經(jīng)典常談》序經(jīng)典訓練的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有一位外國教授說過，閱讀經(jīng)典的用處，就在教人見識經(jīng)典一番。這是很明達的議論。再說做一個有相當教育的國民，至少對于本國的經(jīng)典，也有接觸的義務?！皣鴮W”這名字，和西洋人所謂“漢學”一般，都未免籠統(tǒng)的毛病。國立中央研究院的歷史語言研究分別標明歷史和語言，不再渾稱“國學”，確是正辦?！x自《朱自清講國學》，金城出版社，2008年（八）張岱年：說“國學”中國學術，照傳統(tǒng)的說法，包括義理之學、考據(jù)之學、詞章之學、經(jīng)世之學。義理之學是哲學，考據(jù)之學是史學，詞章之學是文學，經(jīng)世之學是政治學、經(jīng)濟學。其實傳統(tǒng)學術的領域不止于此。此外還有天算之學、兵學、法學、農(nóng)學、地學、水利學、醫(yī)學等等。這些學術中，醫(yī)學、兵學都有突出貢獻，到今日仍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都值得深入研究。研究中國傳統(tǒng)學術，漢代大史學家司馬遷的兩個原則還值得注意，一是“好學深思、心知其意”，二是“信則傳信，疑則傳疑”?！x自《中華國學》1989年創(chuàng)刊號（九）季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