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木之蠹而伐之，其為害豈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彼怪^矣！ 寺人的官職，始自夏禹、商湯、周文王三 王的時代，備載于《詩》、《禮》，用來謹嚴皇宮內(nèi)室的門禁，傳達皇宮內(nèi)外的話語，怎么能夠沒有呢？如《巷伯》的痛恨邪惡，寺人披的忠誠侍奉君主，鄭眾的辭卻賞賜，呂強的直言規(guī)勸，曹日的解救患難，馬存亮的消弭禍亂，楊復(fù)光的討伐逆賊，嚴遵美的避讓權(quán)位，張承業(yè)的竭盡忠誠，他們中間難道沒有賢才嗎？只是國君不應(yīng)當與他們謀劃商議國家政務(wù)和進退升降官吏的大事，使他們有威福能夠左右他人罷了。倘若宦官有人犯罪，小罪就懲罰他，大罪就殺死他，不予寬恕赦免。這樣，即使讓他專橫跋扈，又有誰敢呢？怎么能夠不詳察善惡，不區(qū)別是非，想要像割除蔓草、 捕殺禽獸那樣除盡殺絕，能夠沒有禍亂嗎！因此，袁紹實行屠殺于前而董卓削弱漢室，崔胤重復(fù)殺戮于后，而朱全忠篡奪大唐，雖然痛快發(fā)泄了一時的憤恨，但國家也隨著滅亡了。這如同厭惡衣服上的污垢就燒掉衣服，憂慮樹木上的蛀蟲就砍伐樹木，那造成的損害不是更多嗎！孔子說：“人如果不仁慈，痛恨過分，就要發(fā)生禍亂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4]王師范遣使以起兵告李克用，克用貽書褒贊之。河?xùn)|監(jiān)軍張承業(yè)亦勸克用發(fā)兵救鳳翔，克用攻晉州，聞車駕東歸，乃罷。 [4]平盧節(jié)度使王師范派遣使者把發(fā)兵討伐朱全忠的事告訴李克用，李克用致送書信贊揚他。河?xùn)|監(jiān)軍張承業(yè)也勸說李克用發(fā)兵救援鳳翔，李克用攻打晉州，聽說昭宗車駕已經(jīng)東歸，就停止了。 [5]楊行密承制加朱瑾東面諸道行營副都統(tǒng)、同平章事，以升州刺史李神福為淮南行軍司馬、鄂岳行營招討使，舒州團練使劉存副之，將兵擊杜洪。洪將駱殷戍永興，棄城走，縣民方詔據(jù)城降。神福曰：“永興大縣，饋運所仰，已得鄂之半矣！” [5]淮南節(jié)度使楊行密秉制命加授朱瑾為東面諸道行營副都統(tǒng)、同平章事，任命升州刺史李神福為淮南行軍司馬、鄂岳行營招討使，以舒州團練使劉存充任他的副手，率領(lǐng)軍隊攻擊杜洪。杜洪部將 駱殷駐守永興，拋棄城池逃走，縣民方詔占據(jù)永興城投降。李神福說：“永興是大縣，是輸送軍需糧餉的依靠，等于已經(jīng)得到鄂州的一半了！” 資治通鑒第二百六十四卷 唐紀八十 昭宗圣穆景文孝 皇帝下之上天復(fù)三年（癸亥、 903） 唐紀八十 唐昭宗天復(fù)三年（癸亥，公元 903 年） [1]二月，壬申朔，詔：“比在鳳翔府所除官，一切停。” [1]二月壬申朔（初一），昭宗頒布詔令：“近來在鳳翔府任命的官員，全部解除職務(wù)?！? 時宦官盡死，惟河?xùn)|監(jiān)軍張承業(yè)、幽州監(jiān)軍張居翰、清海監(jiān)軍程匡柔、西川監(jiān)軍魚全及致仕嚴遵美，為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斬他囚以應(yīng)詔。 這時，宦官都被殺死，只有河?xùn)|監(jiān)軍張承業(yè)、幽州監(jiān)軍張居翰、清海監(jiān)軍程匡柔、西川監(jiān)軍魚全，以及退休家居的原樞密使嚴遵美，被 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藏匿起來，斬了其他囚犯來應(yīng)付詔令，才保存了性命。 [2]甲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責授沂王傅、分司。車駕還京師，賜諸道詔書，獨鳳翔無之。曰：“茂貞罪雖大，然朝廷未與之絕；今獨無詔書，示人不廣?！贝挢放?，奏貶之。宮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韓全誨所獻，及僧、道士與宦官親厚者二十余人，并送京兆杖殺。 [2]甲戌（初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受責降補沂王傅分司。昭宗回到京師后，給各道頒賜詔書，唯獨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沒有。陸說：“李茂貞的罪惡雖然重大，但朝廷并沒有與他決絕；現(xiàn)在唯獨不給他 頒賜詔書，給人看著不寬大為懷?！贝挢凡淮笈嗾垖㈥戀H斥了。宮人宋柔等十一人都是韓全誨獻進宮的，以及和尚、道士與宦官親近交深的二十余人，一并送交京兆尹亂杖打死。 [3]上謂韓曰：“崔胤雖盡忠，然比卿頗用機數(shù)?！睂υ唬骸胺矠樘煜抡?，萬國皆屬之耳目，安可以機數(shù)欺之！莫若推誠直致，雖日計之不足而歲計之有余也?！? [3]昭宗對韓說：“崔胤雖然竭盡忠誠，但比你多用心機權(quán)術(shù)?！表n回答說：“凡治理天下的人，萬國都耳目專注，哪里能夠用心機權(quán)術(shù)欺騙蒙蔽他們呢！不如推心置腹直接了當，這樣，雖然按日計算不充足，但按 年計算就有剩余了。” [4]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并賜自盡；丁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為太子賓客、分司，皆崔胤所惡也。 [4]丙子（初五），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一并被賜令自殺。丁丑（初六），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降補太子賓客、分司。他們都是崔胤憎恨的人。 [5]戊寅，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其僚佐敬翔等號迎鑾協(xié)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zhèn)靜難功臣。 [5]戊寅（初七），朝廷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賜他的屬官敬翔等人號“迎鑾協(xié)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人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zhèn)靜難功臣”。 上議褒崇全忠，欲以皇子為諸道兵馬元帥，以全忠副之；崔胤請以輝王祚為之，上曰：“濮王長?！必烦腥颐苤迹駴_幼，固請之，己卯，以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帥，進爵梁王。以胤為司徒兼侍中。 昭宗與群臣商議嘉獎尊崇朱全忠，想要任命皇子擔任諸道兵馬元帥，以朱全忠擔任副職。崔胤請讓輝王李祚擔任諸道兵馬元帥，昭宗說：“濮王居長?！贝挢繁兄烊业拿孛苤家?，以李祚年幼于己有利，堅決請求以 李祚為元帥。己卯（初八），昭宗任命李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初九），昭宗加封朱全忠署太尉，充任諸道兵馬副元帥，進爵梁王，任命崔胤為司徒兼侍中。 胤恃全忠之勢，專權(quán)自恣，天子動靜皆稟之。朝臣從上幸鳳翔者，凡貶逐三十余人。刑賞系其愛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跡。 崔胤仗恃朱全忠的勢力，獨攬朝政，恣意妄為，皇上的行止動靜都要稟報他。扈從昭宗前去鳳翔的大臣， 降低官職和放逐外地的共三十余人。朝廷的刑罰、賞賜都取決于他的愛憎，朝廷內(nèi)外的官吏都懼怕他，重足而立不敢妄動。 以敬翔守太府卿，朱友寧領(lǐng)遠節(jié)度使。全 忠表符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節(jié)度使，遣兵援送之秦州，不得至而還。 朝廷任命敬翔署太府卿，朱友寧兼任寧遠節(jié)度使。朱全忠上表奏請以符道昭為同平章事，充任天雄節(jié)度使，派遣軍隊護送往秦州赴任；沒能到達而返回。 [6]初，翰林學士承旨韓之登進士第也，御史大夫趙崇知貢舉。上返自鳳翔，欲用為相，薦崇及兵部侍郎王贊自代；上欲從之，崔胤惡其分己權(quán)，使朱全忠入爭之。全忠見上曰：“趙崇輕薄之魁，王贊無才用，韓何得妄薦為相！”上見全忠怒甚，不得己，癸未，貶濮州司馬。上密與泣別，曰：“是人非復(fù)前來之比，臣得遠貶及死乃幸耳， 不忍見篡弒之辱！” [6]當初，翰林院學士承旨韓考中進士的時侯，御史大夫趙崇任主考官。昭宗自鳳翔返回后，想要用韓任宰相，韓推薦趙崇及兵部侍郎王贊代替自己。昭宗想依從，崔胤恨他們分享自己的權(quán)力，就讓朱全忠入宮爭辯反對。朱全忠進見昭宗說：“趙崇是輕佻浮薄之首，王贊沒有才能，韓怎么能隨便保薦他們做宰相！”昭宗見朱全忠憤怒得很，無可奈何，于癸未（十二日）將韓貶為濮州司馬。昭宗秘密地與韓哭著告別，韓說：“這個人不能再與從前相比了，我能夠被貶往遠離京師的地方任職到死就是幸運了，不忍心看見篡位殺君的屈辱！” [7]己丑，上令朱全忠與李茂貞書，取平原公主；茂貞不敢違，遽歸之。 [7]己丑（十八日），昭宗叫朱全忠給李茂貞去信，要接回平原公主。李茂貞不敢違抗，急忙將平原公主送回。 [8]壬辰，以朱友裕為鎮(zhèn)國節(jié)度使。 [8]壬辰（二十一日），朝廷任命朱友裕為鎮(zhèn)國節(jié)度使。 [9]乙未，全忠奏留步騎萬人于故兩軍，以朱友倫為左軍宿衛(wèi)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范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街使。于是全忠之黨布列遍于禁衛(wèi)及京輔。 [9]乙未（二十四日），朱全忠奏請留步、騎兵一萬人在原神策左右兩軍營署 ，以朱友倫擔任左軍宿衛(wèi)都指揮使，又任命汴州將領(lǐng)張廷范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會街使。于是，朱全忠的黨羽布列遍及宮禁宿防及京輔各處。 戊戌，全忠辭歸鎮(zhèn)，留宴壽春殿，又餞之于延喜樓。上臨軒泣別，令于樓前上馬。上又賜全忠詩，全忠亦和進；又進楊柳枝辭五首。百官班辭于長樂驛。崔胤獨送至霸橋，自置餞席，夜二鼓，胤始還入城；上復(fù)召對，問以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 戊戌（二十七日），朱全忠告辭回大梁，昭宗先在壽春殿設(shè)宴挽留，又在延喜樓為他餞行。昭宗親臨樓前長廊與朱全忠哭著告別，并命他在樓前上馬。 昭宗又賜詩給朱全忠，朱全忠也和詩呈進，又賜《楊柳枝詞》五首。文武官員在長樂驛列班辭別。崔胤獨自送至霸橋，自擺酒席餞行，到晚上二更時侯，崔胤才回城；昭宗又召入詢問朱全忠平安與否，并擺酒奏樂，到四更方散。 [10]以清海節(jié)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0]朝廷任命清海節(jié)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是朱全忠舉薦的。 [11]李克用使者還晉陽，言崔胤之橫，克用曰：“胤為人臣，外倚賊勢，內(nèi)脅其君，既執(zhí)朝政，又握兵權(quán)。權(quán)重則怨多，勢侔則釁生，破家亡國，在眼中矣！” [11]李克用的使者自京師回到晉陽，講述崔胤專橫霸道的情形，李克用說：“崔胤身為人臣，在外倚靠強賊的勢力，在內(nèi)脅迫自己的君主，既主持朝政，又掌握兵權(quán)。權(quán)力過重就結(jié)怨多，勢均力敵就要生出事端，破家亡國，近在眼前了！” [12]朱全忠將行，秦：“克用于臣，本無大嫌，乞厚加寵譯，遣大臣撫慰，俾知臣意?！边M奏吏以白克用，克用筆曰：“賊欲有事淄青，畏吾掎其后耳！” [12]朱全忠將要起身回大梁，奏稱：“李克用對我來沒有大的仇怨，懇求皇上對他厚加恩寵，派遣大臣前去安慰，使他知道我的心意。”河?xùn)|進奏吏將朱全忠的話稟報 李克用，李克用大筆道：“這強賊想要進攻淄青，怕我在后面牽制他罷了！” [13]三月，戊午，朱全忠至大梁。王師范弟師魯轉(zhuǎn)齊州，朱友寧引兵擊走之。師范遣兵益劉軍，友寧擊取之。由是兗州援絕，葛從周引兵圍之。友寧進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鎮(zhèn)及魏博兵十萬繼之。 [13]三月戊午（十七日），朱全忠回到大梁。王師范的弟弟王師魯圍攻齊州，朱友寧率兵將他打跑。王師范派兵增加劉的兵力，朱友寧率兵攻擊打敗援兵。因此，兗州援兵斷絕，葛從周率兵包圍了兗州。朱友寧進攻青州；戊辰（二十七日），朱全忠統(tǒng)率四鎮(zhèn)及魏博的軍隊十萬人， 繼續(xù)開往青州。 [14]淮南將李神福圍鄂州，望城中積荻，謂監(jiān)軍尹建峰曰：“今夕為公焚之。”建峰未之信。時杜洪求救于朱全忠，神福遣部將秦皋乘輕舟至灄口，舉火炬于樹杪；洪以為救兵至，果焚荻以應(yīng)之。 [14]淮南將領(lǐng)李神福圍攻鄂州，望見城中堆積著荻草，對監(jiān)軍尹建峰說：“今天晚上為您把它焚燒了?！币ǚ暹€不相信。當時，杜洪向朱全忠求救，李神福派遣部將秦皋乘輕舟到灄口，在樹林上舉起火炬，杜洪以為救兵到了，果然焚燒荻草來接應(yīng)。 [15]夏，四月，己卯，以朱全忠判元帥府事。 [15]夏季，四月己卯 （初九），朝廷任命朱全忠總管元帥府事務(wù)。 [16]知溫州事丁章為木工李彥所殺，其將張惠據(jù)溫州。 [16]知溫州事丁章被木工李彥殺死，他的將領(lǐng)張惠占據(jù)溫州。 [17]王師范求救于淮南，乙未，楊行密譴其將王茂章以步騎七千救之，又遣別將將兵數(shù)萬攻宿州。全忠遣其將康懷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17]王師范向淮南節(jié)度使楊行密求救。乙未（二十五日），楊行密派遣他的部將王茂章率領(lǐng)步兵、騎兵七千人前往援救，又遣別將率兵數(shù)萬人攻打宿州。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將康懷英率兵援救宿州，淮南軍隊逃跑了。 [18]楊行密遣使詣馬殷，言朱全忠跋扈，請殷絕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勛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絕也。”殷從之。 [18]楊行密派遣使者去見馬殷，說朱全忠專橫跋扈，請馬殷與他斷絕交往，約定結(jié)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勛說：“朱全忠雖然無道，但是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您向來尊奉王室，不可輕易與他絕交?！瘪R殷聽從了。 [19]杜洪求救于朱全忠，全忠遣其將韓將萬人屯灄口，遣使語荊南節(jié)度使成、武安節(jié)度使馬殷、武貞節(jié)度使雷彥威，令出兵救洪。畏全忠之強，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廣，發(fā)舟師十萬 ，沿江東下。作巨艦，三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謂之“和舟載”，其余謂之“齊山”、“截?！?、“劈浪”之類甚眾。掌書記李諫曰：“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緩急不可動也。吳兵剽輕，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仇也；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將屯巴陵，大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zhàn)，不過一月，吳兵食盡自遁，鄂圍解矣?！辈宦牎?，怔之五世孫也。 [19]杜洪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將韓率領(lǐng)一萬軍隊駐扎灄口，派遣使者前告訴荊南節(jié)度使成、武安節(jié)度使馬殷、武貞節(jié)度使雷彥威，叫他們出兵救援杜洪。成畏懼朱全忠的強大，并且想要侵 占江、淮之地來擴張自己的地盤，于是派遣水師十萬，沿江東下。成制造巨艦，三年才完工，規(gu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