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諸道兵大集于鳳翔城下攻之，克東西關(guān)城，城中死者甚眾。鳳翔城塹卑淺，守備俱乏，眾心危急，潞王登城泣謂外軍曰：“吾未冠從先帝百戰(zhàn)，出入生死，金創(chuàng)滿身，以立今日之社稷；汝曹從 我，目睹其事。聞?wù)甙е?。丙辰（十六日），繼續(xù)進兵攻打城垣，一定要把城池攻取下來?，F(xiàn)在，朝廷相信和任用壞人，猜忌自家骨肉，我有什么罪而受到誅伐?。　币蚨?痛哭不已，聽到的人都哀傷而同情他。”遂帥諸軍解甲投兵，請降于潞王，自西門入，以幅紙進潞王曰：“愿王克京城日，以臣為節(jié)度使，勿以為防、團。王思同猶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暉大呼曰：“城西軍已入城受賞矣。日中，亂兵悉入，外軍亦潰，思同等六節(jié)度使皆遁去。丁巳，王思同、藥彥稠等走至 長安，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閉門不內(nèi)，乃趣潼關(guān)。 張虔釗性情偏激而急躁，他負(fù)責(zé)主攻城西南，用刀驅(qū)逼士兵登城，士兵發(fā)怒，大罵他，反身攻擊他，張虔釗趕忙騎馬逃逸，才免一死?！北懵暑I(lǐng)軍隊解去鎧甲，丟掉兵器，向潞王請降，他從西門進入，用一張紙遞給潞王說：“希望大王攻克京城的時候，派我當(dāng)節(jié)度使，不要讓我當(dāng)防御、團練的職務(wù)。王思同還不知道這些情況，仍在督促士兵登城，尹暉大喊說：“城西的官軍已經(jīng)入城接受賞賜了 。到了中午，亂兵都進了城，外面的軍隊也潰散了，王思同等六位節(jié)度使都逃跑了。丁巳（十七日），王思同、藥彥稠等敗退到長安，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關(guān)上城門不接納，只得奔向潼關(guān)。 潞王建大將旗鼓，整眾而東，以孔目官虞城劉延朗為腹心。遂雍悉出府庫之財于外，軍士前至者即給賞令過；比潞王至，前軍 賞遍，皆不入城。 潞王李從珂設(shè)置了大將的旗鼓，整理兵眾而向東挺進，把孔目官虞城人劉延朗作為心腹。劉遂雍把府庫中的錢財全部取出來放在外邊，軍士先到的就發(fā)給賞金讓他過去；等到潞王到達時，前面的軍隊已經(jīng)普遍得到賞贈，便都不入城騷擾。 是日，西面步軍都監(jiān)王景從等自軍前奔還，中外大駭。既承大業(yè)，年在幼沖，國事皆委諸公?！敝旌胝?、馮大懼，不敢對。今侍衛(wèi)諸軍尚多，臣請自往扼其沖要，招集離散以圖后效，幸陛下勿為過憂！”帝遣使召石敬瑭，欲令將兵拒之。軍士益驕，無所畏忌，負(fù)賜物，揚言于路曰：“至鳳翔更請一分。閔帝不知該怎么辦，對康義誠等人說：“先帝辭世之際，朕正在外邊戌守藩鎮(zhèn)，當(dāng)這個時候，誰來繼承大位，只在諸位明公所選取而已，朕實在沒有心思與別人爭當(dāng)皇帝。朕和兄弟之間不致于隔阻不通，諸位明公把有關(guān)國家社稷的大計見告，朕哪里敢不聽從？這次興兵討伐鳳翔之初，都夸大其辭 ，認(rèn)為鳳翔亂寇很容易討平；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有什么辦法可以扭轉(zhuǎn)禍局？朕打算親自迎接潞王，把皇帝大位讓給他，如果不能免去罪罰，也心甘情愿。康義誠想用全部宿衛(wèi)兵迎降作為自己的功勞，便說：“朝廷的軍隊潰敗驚散，是由于主將的指揮失策?？盗x誠堅持請求自己去，閔帝便把將士招集起來進行慰問和動員，調(diào)用全部府庫財物犒勞軍隊 ，并且許愿：平定鳳翔之亂以后，每人加賞二百緡錢，如果府庫不足，便用宮中錦帛珍玩變價補充?！? 遣楚匡詐殺李重吉于宋州；匡祚榜棰重吉，責(zé)其家財。 朝廷派遣楚匡祚到宋州把李從珂的兒子李重吉殺了；楚匡祚拷打李重吉，沒收了他的家財。 初，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為秦王從榮所厚，及朱弘昭為樞密使，洪實以宗兄事之；從榮勒兵天津橋，洪實首為孟漢瓊擊從榮，康義誠由是恨之。義誠、洪實共論用兵利害，洪實欲以禁軍固守洛陽，曰：“如此，彼亦未敢徑前，然后徐圖進取，可以萬全。帝聞，召而訊之，二人訟于帝前，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斬洪實，軍士益憤怒。辛酉（二十一日），閔 帝親臨府庫左藏，給將士發(fā)放金帛賞物?！笨盗x誠聽了發(fā)怒地說：“洪實說這樣的話，是想要造反嗎？”朱洪實說：“您自己要造反，還說別人要造反！”二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 壬戌，潞王至昭應(yīng)，聞前軍獲王思同，王曰：“思同雖失計，然盡心所奉，亦可嘉也。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富貴，助朝廷自取禍殃，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于泉下耳。請早就死！”王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王之過長安，尹暉盡取思同家資及妓妾，屢言于劉延朗曰：“若留思同，慮失士心。王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惫锖ィǘ眨?，到達靈口，前軍把王思同押見李從珂，李從珂責(zé)備他，王思同回答說：“思同起于行伍之間，先帝提拔我，位至建立節(jié)度的大將，經(jīng)常慚愧自己沒有功勞報答重用的大恩。如果失敗了就用我的血來祭奠戰(zhàn)鼓，也算是得其所了?！甭和跸肷饷饬怂?，而楊思權(quán)一班人卻羞見其面?！背弥和蹙谱恚坏鹊较蛏蠄蟾?，擅自殺了王思同和他的妻子。 [10]癸亥，制以康義誠為鳳翔行營都招討使，以王思同副之。 甲子，潞王至華州，獲藥彥稠，囚之。朝廷前后所發(fā)諸軍，遇西軍皆迎降，無一人戰(zhàn)者。 甲子（二十四日），潞王攻到華州，俘獲藥彥稠，把他囚禁起來。朝廷前后所派發(fā)的各路軍馬，遇到鳳翔來的軍隊后都紛紛迎降，沒有一個肯于應(yīng)戰(zhàn)的。 是日，潞王至靈寶，護國節(jié)度使安彥威、匡國節(jié)度使安重霸皆降，惟保義節(jié)度使康思立謀固守陜城以俟康義誠?！庇谑桥跏プ錉幊鲇?，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迎。從前，捧圣軍有五百騎兵戌守陜西，這次充當(dāng)了潞王的前鋒，到了陜城之下，向城上人呼喊著說：“禁軍十萬人已經(jīng)轉(zhuǎn)奉新帝，你們這幾個人有什么用！白白地連累一城人遭到屠殺而已。 丁卯，潞王至陜，僚佐說王曰：“今大王將及京畿，傳聞乘輿已播遷，大王宜少留于此， 先移書慰安京城士庶。 丁卯（二十七日），潞王到達陜州，僚佐勸潞王說：“現(xiàn)在大王將要到達京畿，傳聞皇帝乘輿已經(jīng)轉(zhuǎn)移出去，大王最好稍微在這里停留一下，先發(fā)布文告慰撫京城士庶。 康義誠軍至新安，所部將士自相結(jié)，百什為群，棄甲兵，爭先詣陜降，累累不絕。 康義誠的軍隊到達新安，所部將士自己相互結(jié)合，百八十人為一群，丟棄兵器鎧甲，爭先奔向陜州投降，連續(xù)不斷。 戊辰，閔帝聞潞王至陜，義誠軍潰，憂駭不知所為，急遣使召朱弘昭謀所向，弘昭曰：“急召我，欲罪之也。安從進聞弘昭死，殺馮于第，滅其族，傳弘昭、首于潞王。 戊辰（二十八日），閔帝聞報潞王到達陜 州，康義誠軍隊潰敗，憂愁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派人召見朱弘昭商量怎么辦，朱弘昭說：“急切召見我，是要加罪于我啊。安從進聽說朱弘昭死訊后，便在馮的府第殺了他，并殺滅了他的家族，把朱弘昭、馮的首級傳送給潞王。 初，帝在藩鎮(zhèn)，愛信牙將慕容遷，及即位，以為控鶴指揮使；帝將北渡河，密與之謀，使帥部兵守玄武門?！边w曰：“生死從大家。 從前，閔帝在藩鎮(zhèn)時，寵信牙將慕容遷，即位為帝后，任用他為控鶴指揮使；閔帝將要北渡黃河去魏州，秘密地與他策劃，讓他帶領(lǐng)所屬兵士把守玄武門。”慕容遷說：“生死跟著皇上。 己巳，馮道等入朝，及端門，聞朱、馮死，帝已北走；道及劉欲歸，李愚曰：“天子之出，吾輩不預(yù)謀?！钡涝唬骸爸魃鲜厣琊?，人臣惟君是奉，無君而入宮城，恐非所宜?！蹦藲w?！蹦酥褂谒轮?，召百官?！睂?dǎo)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設(shè)有廢立，當(dāng)俟太后教令，豈可遽議勸進乎？”道曰：“事當(dāng)務(wù)實?！钡牢醇皩?，從進屢遣人趣之曰：“潞王至矣，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勞矣，安得百官無班！”道等即紛然而去。李愚曰：“舍人之言是也。” 己巳（二十九日），馮道等人入朝，剛到端門，聽說朱弘昭、馮已經(jīng)死了，閔帝已經(jīng)向北逃走；馮道和劉就要回家，李愚說：“天子出走，我們這些人未能參與謀劃。潞王已經(jīng)處處張貼榜文，不如回去聽候命令。到了天宮寺，安從進派人告訴他說：“潞王加倍趕路而來，即將到達，相公您應(yīng)該率領(lǐng)百官到城西谷水去迎接?！北R導(dǎo)說：“潞王入朝，百官列班相迎就可以了；如果有廢立之事，應(yīng)當(dāng)聽候太后的教令，豈能倉促之間草率建議勸進呢？”馮道說：“辦事應(yīng)當(dāng)從現(xiàn)實出發(fā)?！瘪T道還未及回答，安從進已經(jīng)幾次派人來催促，并說：“潞王來了，太后、太妃已經(jīng)派遣宮中使者去迎接慰勞了，怎么能百官無人列班！”馮道等人就紛紛散去。李愚說：“舍人的話是對的?！? 康義 誠至陜待罪，潞王責(zé)之曰：“先帝晏駕，立嗣在諸公；今上亮陰，政事出諸公，何為不能終始，陷吾弟至此乎？”義誠大懼，叩頭請死。馬步都虞候萇從簡、左龍武統(tǒng)軍王景戡皆為部下所執(zhí)，降于潞王，東軍盡降。 康義誠到陜州來等待罪處，潞王責(zé)備他說：“先帝晏駕，立誰為嗣取決于你們諸公，現(xiàn)在皇帝居喪，政事也取決于諸公，為什么你們這些重臣不能始終如一，以致陷害我的弟弟至于如此地步啊？”康義誠害怕極了，叩頭請求賜死。馬步都虞候萇從簡、左龍武統(tǒng)軍王景戡都被部下所擒拿，向潞王投降，朝廷的軍隊便全部都?xì)w降了。 夏，四月，庚午朔，未明，閔帝至衛(wèi)州東數(shù)里，遇石敬瑭；帝大喜，問以社稷大計，敬瑭曰：“聞康義城西討，何如？陛下何為至此？”帝曰：“義誠亦叛去矣。”乃往見弘贄問之，弘贄曰：“前代天子播遷多矣，然皆有將相、侍衛(wèi)、府庫、法物，使群下有所瞻仰；今皆無之，獨以五十騎自隨，雖有忠義之心，將若之何？”敬瑭還，見帝于衛(wèi) 州驛，以弘贄之言告。今天子播越，委計于公，冀圖興復(fù)，乃以此四者為辭，是直欲附賊賣天子耳！”守榮抽佩刀欲刺之，敬瑭親將陳暉救之，守榮與暉斗死，洪進亦自刎。敬瑭遂趣洛陽?！笔磋┐诡^長嘆了好幾次，說：“衛(wèi)州刺史王弘贄是位宿將，懂得很多事情，請您等我和他商量。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上前責(zé)備石敬瑭說：“您是明宗的愛婿，富貴相互共同享有，憂患也應(yīng)該相互體諒、承擔(dān)。石敬瑭的牙內(nèi)指揮使劉知遠(yuǎn)帶著兵卒進來，殺死閔帝左右及隨從的騎兵，只是留下閔帝不顧而去。 是日，太后令內(nèi)諸司至乾壕迎潞王，王亟遣還洛陽。 初，潞王罷河中，歸私第，王淑妃數(shù)遣孟漢瓊存撫之?！比宰?預(yù)從臣之列，王即命斬于路隅。孟漢瓊自以為對李從珂有舊恩，到澠池西，見到潞王大哭，想有所陳訴，潞王說：“各種事情都不必說了，我都知道。 [11]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張虔釗之討鳳翔也，留武定節(jié)度使孫漢韶守興元。 [11]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張虔釗去討伐鳳翔時，留武定節(jié)度使孫漢韶鎮(zhèn)守興元。 [12]壬申，潞王至蔣橋，百官班迎于路，傳教以未拜梓宮，未可相見。王入謁太后、太妃，詣西宮，伏梓宮慟哭，自陳詣闕之由。道等復(fù)上箋勸進，王立謂道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馮道等人都上書勸進大位。馮道率領(lǐng)百官來謁見，下拜；潞王答釋。等候皇帝還朝，先帝靈寢行禮完畢，理當(dāng)還守藩鎮(zhèn)的服制，各位明公突然講到這樣的事，很沒有意思啊！” 癸酉，太后下令廢少帝為鄂王，以潞王知軍國事 ，權(quán)以書詔印施行。甲戌，太后令潞王宜即皇帝位；乙亥，即位于柩前。百官進詣至德宮門待罪，潞王命他們各還其位。 帝之發(fā)鳳翔也，許軍士以入洛人賞錢百緡。既而閱實，金、帛不過三萬兩、匹；而賞軍之費計應(yīng)用五十萬緡。 后唐末帝李從珂從鳳翔出發(fā)時，答應(yīng)入洛陽以后給軍士每人賞錢一百緡。接著派人查實，金錢和布帛不過三萬兩、匹；而賞軍的費用預(yù)計需要五十萬緡。 [13]王弘贄遷閔帝于州廨，帝遣弘贄之子殿直巒往鴆之。弘贄數(shù)進酒，閔帝知其有毒，不飲，巒縊殺之。戊寅（初九），王巒到衛(wèi)州謁見閔帝，閔帝問他干什么，王巒不回答。 閔帝性仁厚，于兄弟敦睦，雖遭秦王忌疾，閔帝坦懷待之，卒免于患。 閔帝性情寬厚，對于兄弟敦誠和睦，雖然遭到秦王李從榮的忌恨，但閔帝以坦白心懷對待他，終于避免了禍患。 孔妃尚在宮中，潞王使人謂之曰：“重吉何在？”遂殺妃，并其四子。 閔帝之在衛(wèi)州也，惟磁州刺史宋令詢遣使問起居，聞其遇害，慟哭半日，自經(jīng)死。 [14]己卯，石敬瑭入朝。 [15]庚辰，以劉判三司。 [16]辛巳，蜀大赦，改元明德。 [17]帝之起鳳翔也，召興州刺史劉遂清，遲疑不至。癸未，入朝，帝欲治罪，以其能自歸，乃赦之。 [17]末帝從鳳翔起兵時，曾經(jīng)召喚興州刺史劉遂清，遲疑不肯來。癸未（十四日），來到朝廷，末帝要治他的罪，因為他能夠自己歸來，便又赦免了他。 [18]甲申，蜀將張業(yè)將兵入興元、洋州。 [19]乙酉，改元，大赦。 [20]丁亥，以宣徽南院使郝瓊權(quán)判樞密院，前三司使王玫為宣徽北院使，鳳翔節(jié)度判官韓昭胤為左諫議大夫、充端明殿學(xué)士。 [21]戊子，斬河陽節(jié)度使、判六軍諸衛(wèi)兼侍中康義誠，滅其族。 [22]己丑，誅藥彥稠。 [23]庚寅， 釋王景戡、萇從簡。 [24]有司百方斂民財，僅得六萬，帝怒，下軍巡使獄，晝夜督責(zé)，囚系滿獄，至自經(jīng)、赴井。而軍士在市場上游蕩臉上都顯得很驕傲，市民聚在一起責(zé)罵他們說：“你們這些人為皇帝努力打仗，立功也真不容易，但是，反而使我們百姓胸背挨鞭子受棍杖，還要出錢作你們的賞金，你們這些人還揚揚自以為得意，難道你們就不知愧對天地嗎？” 是時，竭左藏舊物及諸道貢獻，乃至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才及二十萬緡，帝患之，李專美夜直，帝讓之曰：“卿名有才，不能為我謀此，留才安所施乎！”專美謝曰：“臣駑劣，陛下擢任過分，然軍賞不給，非臣之責(zé)也。雖有無窮之財，終不能滿驕卒之心，故陛下拱手于危困之中而得天下。陛下茍不改覆車之轍，臣恐徒困百姓，存亡未可知也。壬辰，詔禁軍在鳳翔歸命者，自楊思權(quán)、尹暉等各賜二馬、一駝、錢七十緡，下至軍人錢二十緡，其在京者各十緡?！币蚤h帝仁弱，帝剛嚴(yán)，有悔心故也。我思考過，自長興年間以來，賞賜很頻繁，士兵因此而驕縱；接著又興建皇帝陵墓和出兵征戰(zhàn)，國家的財帑儲藏便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