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們在背后卻常常表現出了對美國工程師的輕視。同時我也成為了部門的負責人。在一次從北京返回深圳的途中，飛機上放映了一個史泰龍主演的電影。它使我猛然回憶起了Pete的事情。我們中國人的聰明舉世公認，可是她卻在不知不覺中被自己的基本素養(yǎng)上的缺陷，大大地打了折扣。但是，它卻使得人與人之間，少了許多我們中國人常見的彼此的無端猜疑，少了許多有害無益的內耗；在工作中，大家能夠就事論事，而較少發(fā)生意氣用事和情緒化的沖突；在個人行為上，少了那些不必要的“個性”，更容易服從規(guī)范的管理的約束，在整體上保證了大規(guī)模協作和管理的可能性；它也使得管理者的精力，更多地注意在事情上，而不是人員之間的矛盾，是非和情緒上。在相互交流時，特別是在關鍵問題上，旁敲側擊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方式多，就事論事，直截了當的情況少；在工作中，橫向攀比的多，按客觀標準行事的少；在做事的過程中，喜歡不分場合的標新立異，不容易保持持久的專注和服從管理規(guī)范；工作的業(yè)績表現，常常受到自己心理和情緒波動的影響，而不是自己的能力的正常發(fā)揮。隨著經驗的積累，我逐步通過從小事和容易處理的事情開始讓大家養(yǎng)成好的工作作風，建立公開，透明和平等的內部溝通，工作和評價管理規(guī)范。為了更有效的建立和實行平等，開放和透明的工作方式，我和普通員工一樣，在開放的辦公室的普通工位里工作。事實上，管理者的以身作則，對下屬永遠有著不可輕視的影響力。在一次部門會議上,當我明確要求員工今后不要將自己的情緒和喜好帶到工作中來時，一個業(yè)務能力很強的員工當時就跳了起來，認為這個要求太高，至少短期內他自己做不到，盡管他自己也承認這個要求是正確的。但是，我們這些IT企業(yè)，直接面對國際競爭。所以這個問題，是我們管理人員無法回避的，因為我們不能指望別人為我們培養(yǎng)出一代適應未來競爭環(huán)境的新人?！　‖F代工業(yè)發(fā)源于歐洲，繁榮于美國。百年以來，它固然有其得天獨厚的外部條件。但是如果不承認其社會基礎包括文化和價值觀對其百年的繁榮強盛所起的核心支撐作用，那幾乎便近于自欺欺人。評價文化的優(yōu)劣，實在不是我力所能及的。在這一點上我們可能沒有選擇，也不能以任何其他的理由來回避——那樣做唯一的作用便是浪費我們自己發(fā)展的時間。因為沒有一個十分周全的項目計劃，為了保證大家工作的有效配合，我們每天早上都要開碰頭會，檢查進度，布置任務，協調工作。由于我們身在異國他鄉(xiāng)，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便每天工作到晚上十點。因此我便承擔了微控制器編程的任務?！　”M管沒有大問題出現，但是由于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緊張的任務，而且系統(tǒng)的核心芯片的設計，是TRW的人員在其公司內部進行的，我們無法隨時看到進展。所以我們依然憂心忡忡，看不出來我們能按時完成任務的依據在哪里。當時我們的項目計劃在時間安排上沒有一點余地。接通信號后，大家全都呆住了?！疤彀?，怎么會是這樣？”Mitch叫道，他是芯片設計的負責人。盡管大家忙了個滿頭大汗，可是直到下午，那道黑影依然固執(zhí)地覆蓋在屏幕上?！拔医o你解釋一下這個黑影是怎么來的?！苯涍^這一段時間的工作，我對電視技術多少有了一些認識，發(fā)現我們習以為常的電視信號，要遠比看似神秘的雷達信號復雜。我感覺他的判斷是對的。空氣凝重而壓抑。大家各抒己見，場面倒是相當的民主，只是周博士一直一言不發(fā)。時間已到凌晨三點，大家疲憊不堪，睡眼朦朧?！拔乙猜牪惶銈兠總€人說的道理，搞不清楚誰對誰錯（這句話我懷疑是他自己謙虛）。如果確實還不行，我一個人去北京，給客戶下跪，告訴他們我們沒有能夠實現承諾，請他們原諒，再寬限我們幾天?！薄　∵@便是典型的周博士的性格，關鍵時刻敢于拍板，也敢于承擔后果。當時他面臨一個影響他一生的選擇：如果踏上大陸的土地，他將被美國政府終身取消在美國從事國防機密研究的資格；如果不進大陸，自己開創(chuàng)一番新事業(yè)的夢想將無從開始。開始了他自己一生中一個最重要的轉折。大家這次可真的緊張了，萬一不成，絕不是誰承擔責任的事情，而是關系到這個項目命運的問題。頓時，實驗室里一片歡騰。測試表明系統(tǒng)實現了所有預計的功能，我們終于取得了雙方合作的第一個階段性的成果，完成了我們自己都無法相信能夠完成的任務?！　‘斨懿┦亢蚉ete把樣機展示給北京的客戶的時候，客戶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本來不可能的一件事情，經過周博士的推動，在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混亂”狀態(tài)下，竟然像變魔術一樣完成了！這一切給了我從來沒有過的體驗。世界上的事情，竟然可以這樣做，我大開了眼界，也對周博士產生了由衷的敬意。周博士就好像是一個功率強大的推土機，只要他認準的事情，只要是他決定做的事情，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他都會一往無前，沖破一切困難和障礙。而這段經歷，使我猛然發(fā)現，做成一件事情其過程竟然和我的想像相去甚遠。其中有的時候是因為你看到了太多的，你不知道如何克服的困難；也有的時候是因為你對將要發(fā)生的一切無法預計，而心生畏懼。未來的不確定性，應該成為我們發(fā)揮自己潛力的舞臺，而不是成為我們行動的障礙。我們更要做好準備在實踐中去學習，在困難中去尋找克服困難的辦法。臺灣來的天才博士　　周博士當時年近不惑，中等身材，粗壯微胖，一副近視鏡后面是一對小瞇瞇眼。他精力過人，當時經常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經多方打探，知道了大概。為逃避臺灣的兵役制度，后去新加坡讀了一段中學。為了給家中節(jié)省費用，保證妹妹不致中斷學業(yè)，他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便讀完了大學本科。博士畢業(yè)后，他便進入TRW工作。不過創(chuàng)業(yè)的夢想在他的心中一直揮之不去?！　≡赥RW，他是位置比較高的華人。“Well，I cannot give you the details ’cause we are a defense pany(我不能解釋具體的細節(jié),因為我們是國防企業(yè))?！薄　ete講的周博士的這段經歷，盡管略去了所有的細節(jié)，但是對我的價值觀影響非常大。這一信念直接導致了我后來面對各種別人認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時候，從來沒有退縮過。　　1996年的時候，在向一個朋友請教問題時，他對我講：“弄斧一定要去班門。回首往事，我非常慶幸自己剛剛走上社會不久，便在周博士這樣杰出的人物的領導下工作。畢竟隔岸觀火與身臨其境相比，在切身的體驗以及引發(fā)的感悟上是有天壤之別的。我回國以后，顯然是受周博士影響很大，有一次李平向我抱怨：“你怎么像周博士似的？”　　周博士無意中幫助我比較快地從一個學生的角色和心態(tài)，轉變到了一個社會人的角色和心態(tài)。而不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在遇到問題時滿腹抱怨，似乎出錯都是別人的，損失也與自己無關。秉性轉變——平等與尊重　　初戰(zhàn)告捷的喜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我們必須面臨設計真正的產品的挑戰(zhàn)了?！　∽詈蟮漠a品，圖像處理需要設計一個專用芯片，而不能再用價格昂貴的FPGA（現場可編程門陣列）。由于離開國內之前，這個項目并沒有定下來，所以有一些合同條款需要補充談判。　　其實，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談判經歷，更別說與國外企業(yè)的談判了。英文的法律語言，常常一句話長得可以有十幾行，準確地理解其含義已經讓我有些頭痛，我們提出的修改建議還必須使用同樣的語言風格。在談判的過程中，對方有一次看到我提出的修改文字后，有些好奇地問我是否學過法律。不過這段談判，我卻首次體驗到了律師做事的風格：提出的建議一定把自己保護得天衣無縫，不管對方是否能夠接受?！　‘a品的開發(fā)開始以后，我便把微控制器編程的任務交給了吳志聰。中間也幫助解決一些我搞得懂的技術問題。吳志聰的經驗不足，工作進展有些拖延，我對他也逐步表現出了不滿的情緒?！　∮幸惶欤钇秸业轿?，“謝耘，大家感到和你一起工作比較有壓力，這種狀況好像不太對吧？”他客氣地提醒我。是呀，我們這個擔負著整個公司希望的隊伍，只有六個人。我們把吃奶的勁使出來，還未必能夠完成任務，我有什么理由用一種消極負面的態(tài)度去對待別人的工作？沒有譚自強的經驗，我們怎么能在2月初完成原理樣機？沒有李平他們前期產品開發(fā)的基礎，我們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去解決產品外觀等問題；即使吳志聰缺少經驗，但是他任勞任怨，誰給了我權利可以蔑視他的辛勤勞動？我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包下來，更何況至少當時在經驗上，我在許多方面還不如別人。要做到這一點，我應該給大家創(chuàng)造良好的工作條件和氛圍。我應該做的不是去指責和抱怨，而是要建設性地幫助大家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作為學生，你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夠學好；但是在工作中，沒有大家的配合，你通常只能一事無成?？墒?，你的負面的情緒一定會在別人那里引起一定的反應，而且通常會是同樣的負面的反應。更為糟糕的是，反饋回來的，可能比你當初釋放的，要強烈許多倍。如何用一種積極的正面的態(tài)度去對待你周圍發(fā)生的事情，確實是一個人走向成熟的重要標志之一?！　±钇降奶嵝鸭由袭敃r在國外特定的環(huán)境，引發(fā)了我最重要的一次秉性的變化?！彼自捳f：“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然這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時間，特別是對于成年人。只有播灑陽光，才能收獲果實。秉性轉變——學習傾聽　　我們這代人的經歷，使得我們對政治有著天生的興趣。有一次Pete帶著大家外出看完一個有陳沖參演的，以愛斯基摩人為背景的環(huán)保類電影，到一個酒吧喝酒聊天?！蔽以谇迦A大學作了三年半兼職政治輔導員?！　±钇匠龃烁袊@，我沒有在意。 you can be a good politician(我也認為你能成為一個好的政治家)?！　　癢hy do you think so(你為什么這么想)？”我問道?！薄癢hy is it so important for a politician to listen（傾聽為什么對政治家那么重要）？” 我們是在一種完全不同的政治環(huán)境中長大的，我們理解的政治家形象，好像最重要的是指點江山，而非傾聽他人的呼聲?！癇ecause a politician has to face people from different background with different opinions(因為政治家必須面對來自不同背景有不同觀點的人)?！　∑鋵嵜恳粋€人都有自我表現欲，尤其是自認為比較出色的人。我確實不認為自己以前是一個善于傾聽的人。從項目管理、產品開發(fā)到電視技術，我?guī)缀醵家粺o所知?！　ete的無意點撥，使我從自發(fā)進入到了自覺地學習傾聽的階段。　　當然，懂了道理，并不意味著我總能按道理做到。值得慶幸的是，也有的同事告訴我，我的一個優(yōu)點是能聽不同人的意見，是一個“聽勸”的人。在禪宗的故事里，講過不少已經“頓悟”了的修行人，后來再度誤入歧途的案例，其緣由是否也在于缺少世事的磨練？學習放權　　改變性格的同時，我也在探索有效的管理方式。如何管理內行便成了突出的問題，因為時間也不允許我先成為內行再開始工作。做到這一點還是挺不容易的。這對我來講，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zhàn)，也逼迫我的性格多了一些寬容和大度的成分?？梢院敛豢鋸埖刂v，是譚自強教會了我項目管理和電視技術，李平教會了我產品管理。在日后的這些工作中，我不僅不斷地學習新的業(yè)務，更主要的是我迫不得已地去總結了一些更抽象、更具有普遍意義的管理規(guī)律。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就必須學會放權和信任別人，而不是自以為是地去“指導”或“管理”別人。集團公司在這個項目上投入的上千萬的資金，成了我學習如何管理產品開發(fā)，產品生產和產品開拓市場的學費。老鼠戰(zhàn)貓　　進入產品開發(fā)階段之后，專用芯片的邏輯設計依然由TRW的工程師負責。當芯片生產的問題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之后，一個重大的挑戰(zhàn)悄悄地向我走來?！　⌒酒纳a，我們原來一廂情愿地希望由韓國的三星半導體來承擔?？墒侵懿┦刻岢?，應該多找?guī)准易鲆恍┍容^，這樣更有利于我們的利益。整個事情是在周博士一手操控下，由TRW人員進行的。反饋的結果，卻有些出乎我們的預料——一家在硅谷的小公司給出的條件最好，不論是價格還是流片時間?！　∮捎谌前雽w在美國的總部也在硅谷，我們決定對這兩家公司作實地考察。飛機落地，硅谷掩映在一片綠色當中，就像一個大花園，極少見到高一點的建筑。我看到三星的辦公樓，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接待我們的是公司的老板，一個頗年輕的越南華裔。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已經比較熟悉，他便聊起了過去的經歷。聽到他這段經歷，中國人特有的敏感告訴我，事情好像不像我們原來想得那樣單純。周博士顯然胸有成竹地來聽我們的意見。他提出了非常站得住腳的理由認為我們應該用那家小公司?！翱墒牵敝懿┦康溃骸叭浅兄Z的時間根本無法滿足我們的要求，而且價格也高.”“這樣吧，”我們的總工程師建議：“我們和三星總部再談一下，請他們考慮我們雙方的長遠合作，重新考慮一下時間和價格問題。周博士建議讓三家公司進行新一輪的報價。事情有點麻煩。但是Pete和Mitch等人態(tài)度堅決，希望用那家小公司?！　∥冶阏业街懿┦吭谶@個項目上的行政助手英先生。在這個項目中，他沒有介入技術工作，主要幫助周博士處理管理協調等問題。所以他應該也查覺到了事情的蹊蹺。但是我現在幫不上忙。他在TRW內部和很多相關的高層管理人員已經在講：‘謝耘是個年輕人，沒有經驗，說話沒準。就看你們的本事了！”英先生的話讓我有點吃驚?！　≈懿┦靠吹轿覀円埠軓娪?，便又提出一個建議：為了降低風險，我們同時選兩家來做。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了?！　‘斕煜挛?，Paul來到了我們的辦公室。主要是談,像這樣一個重要的項目，用一家只有十幾個人的小公司風險太大，而兩家同時做并不現實。我只字未提那個小公司的老板曾在TRW工作，并且是周博士的朋友這兩件事情。否則大家會認為你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第二天，英先生告訴我，在他們內部的會議上，所有的人都表示，讓三星，那家小公司，或者同時選這兩家，都可以。根據他的性格，我認為他是不會退讓的。我們趕緊和老板通報情況，“如果TRW認為幾種方案均可以，那我就建議選三星不就完了嗎？”總裁告訴我們。這是我上大學以后第二次和別人發(fā)生如此大的沖突。　　就我的個性來講，我是非常不愿意和別人發(fā)生沖突的?！　∥也恢乐懿┦渴侨绾慰创@次沖突的?！　∥覀儼从媱澩瓿闪水a品工程樣機的開發(fā)和測試，在美國的半年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只要我們的產品能夠按時生產出來，對方就會下訂單?！　』貒?，我們當時在加州大學一個分校學習的一個大學同學來看我們。原因是“你已經不適合中國國情了”，這是李平的原話。學習在企業(yè)工作　　從美國回來后的兩年左右的時間里，我開始積累在企業(yè)中工作的經驗。在一個中型企業(yè)中，我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