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已讀得爛熟，但是他仍然感覺讀得不夠。海菲覺得那影子是如此之熟，便大聲叫了一聲：“是誰？”　　沒有回答。他收起羊皮卷，循著影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疤炖?，那不是我日思夜想的莉莎嗎？”　　海菲大叫一聲：“親愛的，真是你嗎？”　　莉莎回過頭來，沖海菲微微一笑，卻并不說話，繼續(xù)采摘著她的鮮蘑菇?！薄　『７朴行C械地接住莉莎遞過來的籃子，他的思維有些恍惚，不知眼前的一切是真還是假?！薄　『７祁櫜坏孟肽敲炊?，他抓過莉莎的手，一眼就看見了手心真的有一顆桃色的胎痣！　　真是莉莎！真是我朝思暮想的莉莎??！　　“我、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我再也不讓你離開了！”海菲激動萬分，說：“你知道嗎，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我守在玫瑰墓園，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想去！”　　“瞧你說的，好像我已經(jīng)死了似的。她提到了“死”，如此敏感的字！她卻說得如此輕松！海菲想，難道眼前的莉莎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只是一個幽靈嗎？如果真是那樣，只要一滴血，幽靈就會趕跑。他想，縱使莉莎真是幽靈，那又要什么緊呢？只要能夠天天看見她，只要能夠天天跟她在一起，她就是一團輕煙，一只蝴蝶又如何呢？　　“我的波斯貓，你看管好了嗎？”莉莎說，目光里有一種審視的味道。生活中的莉莎從來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波斯貓還是老樣子，親愛的?！薄　±蛏c了點頭，似乎對此表示滿意。四周沒有什么聲音，只有山腳下的海水不時撞擊巖石發(fā)出的回聲?！　±蛏惨徽２徽５赝７啤深w相戀的心似乎都在尋找對方的變化。厚厚的雪將海菲和莉莎埋沒了半個身子?！　　吧庠趺礃恿?？”莉莎突然問道?！焙７普f，心想，莉莎從不這樣問的，從不。他不知道，莉莎還要對他問什么。但這樣的問話，對海菲而言，卻無異于晴天霹靂。因為，他總不能說，“我是在為你守墓呀。至于海菲對她的癡情，她似乎并不領(lǐng)情。　　“你還要打算守多久？”莉莎幾乎要冷笑起來?！　　澳阋惠呑拥氖氯鐾炅耍俊崩蛏瘺]有回答海菲的問話，而是繼續(xù)用審問的口吻說道?？墒恰焙７撇恢搿！崩蛏プ×诉@一點?！焙７葡駛€老實的孩子，他使了點蠻勁，試圖阻擋什么?！　　耙苍S……”海菲有點招架不住了?！　　爱斎粵]有。”　　“羊皮卷你都看完了？”莉莎的聲音明顯有了些不悅。難道你還不相信嗎？”海菲認真地答道。對莉莎，他是既敬又愛，他一輩子從來沒有做出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也從來不忤她的心意。　　莉莎對他也是這樣。他的頭腦老是提醒他：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他甚至聽到一種充滿玄機的聲音：什么是真，什么是幻？縱使這是幻覺，縱使這是夢境，也要相信。上帝站在更高的空間，時時刻刻注意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也知道你還有什么沒有做?！　　拔蚁嘈拍憧赐炅搜蚱ぞ??！焙７祁~頭滲出了汗跡。”　　“在這一卷的最后有幾行小字，你看清了沒有？”莉莎又提高了聲音?！　　靶辛耍H愛的。她的笑仍舊是那樣感染人?！　　皠e急，咱們再站一會兒。　　“好吧，我聽你的就是了?！　　皩α?，你收到了我的信嗎？”莉莎突然止住笑，漫不經(jīng)心地發(fā)問道?！　　坝命S紗巾卷好的，像當初我們的情書一樣，充滿了浪漫色彩。“你沒收到嗎？”　　“沒有。”海菲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后扭頭朝墓園大喊：“赫爾斯德！赫爾斯德！快來！”　　“是，老爺，我回來了！”赫爾斯德大聲應(yīng)著，同時喪魂落魄般地滾到了海菲的床前?！　　袄蛏兀俊焙７拼舐晢?，扭頭四處尋找。以前，他也經(jīng)常做夢，夢中與莉莎在一起做各種各樣有趣的事，就像活著的時候一樣，這也正是他在遠離了繁華的喧鬧后能夠安靜地守在墓園里的原因?！　〉莿偛拍莻€夢，太離譜了。生命的玄機無處不在，一些暗示總是依附在種種離奇的事情上。那么，機會也就與你擦肩而過了。”赫爾斯德見海菲垂了下眼瞼，便挑起了話題?！焙７铺痤^來，但是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赫爾斯德手中的黃紗巾以及用它纏住的信，便大聲叫了一聲：“我的信！是莉莎給我的信！”　　“你……老爺，你怎么知道？”赫爾斯德嚇得倒退了一步，但他還是將手中的信遞給了主人?！　『諣査沟伦呱锨埃婧７戚p輕地捶著背，他被今天的事情徹底弄迷糊了。海菲熟練地將外面那層薄薄的蠟皮輕輕剝掉，再慢慢展開，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句話：　　親愛的海菲：　　請你仔細讀一讀最后一卷羊皮卷最末端底下的那幾行文字吧。　　永遠愛你的莉莎　　海菲恍然大悟，剛才在夢中，莉莎不就提醒我應(yīng)該仔細讀羊皮卷嗎？他正要立即從枕頭底下掏出那最后的羊皮卷，但是突然意識到，赫爾斯德就在身邊?！　　袄蠣?，真是女主人的信嗎？”赫爾斯德沒有注意到海菲情緒的變化，因而傻傻地問道，“信上寫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嗎？”海菲盯著赫爾斯德，平靜地說。我、我被今天的事弄迷糊了?！　『諣査沟纶s緊退了下去，并偷偷地揩了一把冷汗?！　　〉诙拢荷衩氐母偱恼摺　￡柟夂芎?，大片大片的雪融化后，空氣中透出一股刺骨的寒冷。街頭了無生氣，到處是泥濘，是破爛，是坍塌的房屋和跌落的樹枝，是凍死的各類尸體，包括老人和孩子?！　〈篑R士革昔日的繁華被一場大雪沖散得一去不復(fù)返了?！　⊥蝗唬兄行哪厦娴膹V場旁響起了一個破鑼一樣的嗓子：“教堂里有活動。人們畏畏縮縮，但終于三三兩兩地朝教堂走去?！　∵@是大馬士革最大的教堂，碉堡式結(jié)構(gòu)的建筑，圓圓的頂蓋裸向空中。整個教堂分為主樓、副樓兩個部分，共三層，全部由石磚砌成的，屋頂是混凝土壘成的巨形弧蓋。門前有三根巨大的石柱，被虔誠的教徒用手觸摸得油光發(fā)亮?！　〈丝?，教堂漸漸堆滿了人?！　∧釥査怪鹘虖慕塘嗄陙?，只有今天的心情最為沉重。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大馬士革僅凍死的人就達到了五千多人，還有一千多人失蹤。大馬士革市政府發(fā)放了所有的銀兩和儲存的糧食，然而，杯水車薪，無濟于事?！蹦釥査怪鹘滩煌５囟\告，求得真主的原諒，然后無奈之下，他決定將教堂多年積累起來的物資全部采取拍賣的方式，一次性地競拍出去，并決心將所有競拍到的錢糧都發(fā)放到忍饑挨餓的市民手中?！　　安畈欢嗔?，主教大人?！　　叭藛T來得怎么樣了？”尼爾斯主教繼續(xù)問道。因為來的人他幾乎都看到了。如果不來幾個慈善的、有錢的大佬，尼爾斯即便將整個教堂都賣掉，也頂不了什么事?！绷硪粋€工人說，“不過，來的人幾乎都沒有錢……”　　尼爾斯揮了揮手，不愿聽下去，然后匆匆朝主樓走去?！蹦釥査怪鹘套呱吓_，像往日做禮拜一樣，習(xí)慣性地咳了一下，接著強忍著內(nèi)心的悲痛，說：“今天請大家來，是希望借著真主的幫助，使我們順利地走出困境?，F(xiàn)在，我以真主的名義，通過拍賣的方式，將這些物品統(tǒng)統(tǒng)賣出去，然后，將所有的錢財分發(fā)給大家。大伙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后雙手交叉，立即禱告。沒有誰注意到他，人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臺上尼爾斯主教的身上?！　∵@些物品主要有：大馬士革當?shù)禺a(chǎn)的狐皮、鹿角、玻璃、琉蘇、羊毛、細麻、羊皮紙、蜂蜜、地毯；耶路撒冷的香精、黑色瑪瑙、象牙花飾的桌子；帕爾邁拉島的龜甲、古銅花盆、衣料和藥材；阿拉伯的耳垂、寶石、碩大的棕櫚葉；中國的竹簡和絲綢；埃及的人面獅身像的木雕、紙張、花崗巖、雪花石膏和黑色瓷器；巴比倫的掛毯；羅馬的油畫；以及希臘的雕像和銀器……還有部分吃的食物如干李子、蘋果片、乳酪和甜姜，等等。司拍員用幾乎有點激動的語調(diào)說：“這一尊石豪美人是二十年前羅馬亞歷山大國王獎賜給主教大人的，有著巨大的收藏價值?！　　昂冒桑热淮蠹叶贾浪牟环瞾須v，咱們就開始起拍吧。好了，我開始叫價了：二百金幣，愿意競買的請舉手！”　　意外地，大廳頓時靜了下來。人們都羞愧地垂下頭，明明這個價格比它所值的要低得太多，然而，仍然沒有人愿意競買，沒有錢??！　　司拍員連續(xù)叫了三聲，都沒有人答話。要是第一件如此珍貴的拍品都沒有人競買，接下來將會發(fā)生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刷”的一聲，人們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競拍者?！　∧釥査怪鹘桃泊蟾幸馔獾卣玖似饋怼！　∵@時，人們都看清了，是最后來到教堂、戴著厚厚面具的神秘男子?！　　霸谡嬷髅媲?，沒有人敢說假話?！鄙衩厝松袂殒?zhèn)定，他沖著尼爾斯主教說：“不僅如此，我愿意將教堂所有的拍品一個人全部買下來，如果能榮幸地得到主教大人同意的話。　　有人甚至不友好地說，“這不是個瘋子吧？”　　也有人說風涼話，“大家都餓得快要見真主了，鬧點笑話也無妨。但是，閣下您能不能往前走幾步，或者，將您的面具摘下來，讓大家在真主面前獻上對您的感恩？”　　神秘人往前走了幾步，但是他并沒有將面具摘下來，而是認真地問：“主教大人，你能為你今天的拍品開個總價嗎？”　　“行，我很高興閣下能夠這樣。說真的，要他一下子估算這些東西能夠賣出多少錢，他還真不好說。　　“我想、我想，這些東西總價得在、在……”尼爾斯主教實在說不下去。你出個價吧，為的是我心中有個數(shù)?！　　昂冒?。這些東西總價得在、在……”尼爾斯主教再次停了下來，這可把司拍員急壞了，他幾乎是有些孟浪地說了一句：“總價在一百萬金幣以上！”　　此言一出，臺下又是一陣騷動。　　“你同意這個價嗎？”神秘人問尼爾斯主教。如果閣下您同意的話。他生怕面前的這個神秘的競拍者聽了他的報價后，扭頭就走。但是，你救民心切，只得狠心這么做。你看，怎么樣呢，主教大人？”　　一顆豆大的淚水從尼爾斯主教的臉上緩緩地滑落下來……　　突然，尼爾斯主教稍稍提高聲音說：“閣下，不是我不相信您?！鄙衩厝巳耘f靜靜地說著，然后走上臺去，從衣兜里掏出一個銀黃色的“米”字牌，輕輕地交到尼爾斯主教手中，并且輕輕叮囑：“看著這個東西，你該放心了吧。閣下！”　　神秘人這才回過頭來，又故意大聲對所有的人說：“好了，我跟主教大人達成了協(xié)議?！薄　≌f完，神秘人朝尼爾斯主教揮揮手，轉(zhuǎn)身走出了主樓的大廳?！　〗烫猛饷娴年柟夂軤N爛，一只大雕從教堂上空掠過，清脆地叫了一聲，向遠方飛去……　　　第三章：有人跟蹤　　“事情都辦妥了嗎？”　　海菲今天的情緒不錯，早晨他吃了一片尼泊爾冬參，又喝了一杯牛奶，臉上微微泛著紅光。他覺得每一次閱讀都有新的感覺，新的認識，新的收獲。鐵匣子里的秘笈比羊皮卷的價值還要強一百倍，但它不屬于你，而是屬于另一個人。　　一旦你找到它，你就會很快找到它的主人。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當年，充滿了夢想、希望和活力。那也不是莉莎所希望看到的！他要走出去，快快走出去，去尋找那個神秘的鐵匣子，以及它的主人。就在這時，他突然得到一個消息，說大馬士革教堂主教尼爾斯先生要舉辦一次慈善拍賣會，以救濟成千上萬的災(zāi)民?！　∨R行前，海菲又將赫爾斯德叫到跟前，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但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早晨了。然后再故意輾轉(zhuǎn)顛簸了好幾個地方，最后才偷偷地回到玫瑰墓園的?！　∷械挠媱澓土伎嘤眯?，是海菲與赫爾斯德共同商定的。遺憾的是，他竟然一無所知！　　“老爺，事情辦得很漂亮！”赫爾斯德走近海菲，不無興奮地說?！　　笆堑??！焙諣査沟鲁绨莸卣f，“尼爾斯主教出價一百萬金幣，可我給他翻了六倍，所以他幾乎有些不相信?！　　笆堑摹！焙諣査沟抡f，但他又略帶困惑地反問道：“老爺，我真搞不明白，尼爾斯主教一見‘米’字牌，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焙７茋@了一口氣，說：“這是當年我跟他做出的個人承諾。生意人講的都是誠信，我們都相信自己很誠信，可是，我們用什么辦法向人家證明這一點呢？”　　“這的確很難，老爺。”海菲臉上泛起了少有的紅暈，他說，“我去大馬士革教堂，正好碰上來此不久的尼爾斯主教?！薄　　澳挠羞@樣跟人許諾的？”赫爾斯德大聲叫道：“何況你僅僅是推銷一件袍子！”　　“是的，當時尼爾斯主教一定也不相信?！焙７普f。我愿意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我明白了，老爺?！薄　　安?，老伙計，要說偉大，是神！”海菲糾正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神的意志?！焙諣査沟孪肓讼耄f：“你一下子捐出了自己的大半個商業(yè)王國，你為什么不讓人們知道呢？”　　“老伙計，你又忘了《古蘭經(jīng)》上說的話：‘當你行善時，不要像偽善者那樣夸耀?！薄　　坝涀×耍蠣??！　　斑€有，你行善時，右手所做的事，不要讓左手知道，不要讓人知道，神會在暗中注視著一切，他會褒獎你的。我記住了，老爺?！　　昂美?，記住就行?！焙７婆牧伺暮諣査沟碌募绨颍f：“這兩天，你就把六百萬金幣從倉庫取出來，派人送到尼爾斯主教那里去?！　『７祁D時笑了起來，擺了擺手，說：“老伙計，你以為我真的要將尼爾斯主教的拍品運回來嗎？那是些無價之寶，可對我們而言，卻沒有任何用處。　　“是的?！　≌谶@時，　　“咚?選咚！”一陣清晰的敲門聲傳來。上一回，他們聽到了莉莎的幽靈在敲門，可是今天……難道又是……　　“去看看吧?！　『諣査沟率种斏鞯厍叭ラ_門。他臉上的肌肉一股一股往外擠，眼睛瞇起來就看不見眼球了。而他最顯著的特征還是頭上那頂灰不溜秋而且皺巴巴的瓜皮帽，看起來像是猶太教信徒?！　　皩Σ黄穑驍_了你。”　　“從耶路撒冷來？”赫爾斯德大吃一驚：自己剛剛從那里回來，難道他……不會這么巧吧？“那么，請問，你要找誰呢？”　　穆爾基尼以十分肯定的語氣說：“我要找你的主人海菲——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什么，你要找我的主人？你是誰？你認識我的主人？”赫爾斯德一臉狐疑?，F(xiàn)在，竟然有人找上門來，而且直截了當?shù)匾液７?，這在赫爾斯德看來，簡直不可思議?！蹦聽柣嵴f，“但是，只要一見面，我一定能夠認出他來，就像現(xiàn)在認出你一樣?！薄　　澳惝斎徊徽J識我。”穆爾基尼說。　　“我也是聽父親說的，他說海菲先生身邊有一個很忠誠、很能干的管家，叫赫爾斯德先生。”穆爾基尼說?！蹦聽柣岵]有告訴赫爾斯德關(guān)于他父親的情況，而是懇求管家讓他去見海菲先生?！焙諣査沟峦蝗磺逍堰^來，怎么能隨便承認海菲先生就在這座墓園里呢？　　“讓我見見你的主人吧！”穆爾基尼再次誠懇地要求道?！币粋€有些蒼老但仍然精神的聲音從屏后傳來?！　　鞍。易钭钭鹁吹暮７葡壬?，請接受一個最崇拜你的人的跪拜?！　　澳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