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質疑。如果天下被別家奪走，這一家就失敗了，就要再革命 ?？墒?，對一場并非為某一家奪取天下的現(xiàn)代革命來說，這種成功與失敗的判定標準就值得懷疑了。在革命過程中，虛位以待袁世凱，是早在孫中山回國之前各省代表會議在漢口已經(jīng)形成的決議。正因為這樣， 孫中山被選為 l 臨時大總統(tǒng)是有條件的：必須聲明承認 “ 暫 代 ” ，一旦袁世凱完成終結帝制的任務，就仍然由袁世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只是要拿孫中山臨時充當一下激勵袁世凱的工具，而沒有打算真讓孫中山做中華民國的大總統(tǒng)。正因為這樣，孫中山當選的當天，就必須致電袁世凱，聲明自己只是 “ 暫代 ” ；在就職之時，又必須宣誓承諾到清 帝退位之后就把位子讓出來。 面對這種情況，把孫中山辭職看作革命失敗的標志，是沒道理的。如果與孫中山辭職相伴隨的是皇帝復辟，“ 失敗 ” 當然說得通。兩任臨時大總統(tǒng)都是各省代表選舉的，一個辭職，另一個繼任，成了革命失敗的標志，實在難以令人信服。從某一狹隘的派別立場出發(fā)，一定要把它說成失敗，結果是抹殺 了當年的參議院，抹殺了獨立各省的意志，抹殺了當年的輿論和民意，并且把革命本身弄得面目全非。因為與 “ 北洋軍閥政府 ” 的對立，因為要尋找二次革命的合法性依據(jù)，也為了以黨國意識形態(tài)宣傳和教育民眾，統(tǒng)一全國之后的國民黨展開了一系列思想文化方面的工作：機關、學校都要做 總理紀念周、學習總理遺囑；國民政府大興土木，在南京修建中山陵，為孫中山舉行隆重葬禮；孫中山的名字不能喊了，開始被稱為 “ 國父 ” 。無論民國史還是辛亥革命史，都以孫中山的活動為主線，那些與孫中山?jīng)]有關系的革命者統(tǒng)統(tǒng)都被忽略或淡化。那些思想觀點與孫中山相左的人們統(tǒng)統(tǒng)被貶抑，包括同盟會的領袖人物黃興、宋教仁等，包括革命元老章炳麟等，都被人為地矮化，凡與孫中山存在分歧和爭論之處， 都不能得到公正評價。沿著這樣一種思路回顧辛亥革命的歷史，革命勝利之后當然應該由 “ 國父 ” 掌權。 可是，時至今日，我們卻必須明白：把孫中山的失敗看作辛亥革命的失敗，那只是一黨一派的意識形態(tài)，而不是史家應有的客觀態(tài)度。他們在推倒?jié)M清、結束帝 制這一點上走到了一起，但政治理念、思想基礎和革命風格大不相同，在革命中的作用和影響也不相同。前者一直堅持激進的暴力革命道路，本部在海外，在國內的活動主要是在邊遠省份組織起義，但都以失敗告終；同時進行暗殺活動，給朝廷官員制造了恐怖，打擊了統(tǒng)治者的氣焰。才絕望而在革命爆發(fā)時轉而支持革命、贊成共和，但在革命中仍然屬于穩(wěn)健派。 ” 辛亥革命的成功，革命黨人固然起了重要作用，但以各省咨議局為代表 的原立憲派舉足重輕。讓湯化龍打響第一槍是不可能的，讓狀元張謇、會元譚延闿去引爆第一顆炸彈也不可能，但在革命黨人打響第一槍之后，他們卻愿助一臂之力推倒帝國大廈。正因為有了他們，各省獨立才大多那樣順利，革命成果才得以鞏固。其實，孫中山與黃興更愿意使用自己的同志，同盟會那些青年領袖也不乏才干。 從某種意義上說，袁世凱出任大總統(tǒng)，主要代表了他們的意愿。無論是獨立各省的都督們，還是他們派駐南京的代表們，在革命之前，很少有人見過孫中山，也很少有人 了解孫中山。所以，袁世凱當選臨時大總統(tǒng)，是參議院全票通過的。參議院公告稱袁世凱是 “ 中國第一華盛頓，世界第二華盛頓 ” 。而袁世凱雖是繼任，卻仍然是 “ 中國第一華盛頓 ” 。 歷史的現(xiàn)場是需要尊重的，史家應面對歷史現(xiàn)場。在辛亥革命的 過程中，袁世凱的身份有一個變化過程。南北議和開始之后，在國人的眼里，他已不是革命的對立面，而是成為革命陣營的另一個方面軍。正因為這樣，包括同盟會領袖在內，當時都把他看作“ 共和元勛 ” 。所謂 “ 三元勛 ” ，是黎元洪、孫中山、袁世凱。對于袁世凱的貢獻，當時的人們并無異議。 查看當年的文獻和報刊，袁世凱做總統(tǒng)可謂眾望所歸，并不像后來的教科書所說的那樣是 “ 篡奪 ” 或 “ 竊取 ” 。至于革命黨人和立憲派，是沒人說袁世凱 “ 竊國 ” 的。但對于革命者而言，袁世凱 “ 竊國 ” ，是從清皇室手里 “ 竊 ” 的，而不是從革命黨人手里“ 竊 ” 的，而且是革命黨人和立憲派一起督促他 “ 竊 ” 的。 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之際，雖然宣布了民國成立，但革命并未成功，因為清帝尚未退位、帝制尚未終結。如果因為使清帝退位的是袁世凱而不是孫中山，就不愿直面這一事實，像對待 武昌首義一樣，因為它不是同盟會領導的就努力貶低它，是不應該的。 三 翻閱一部又一部關于辛亥革命的史著，查看一本又一本中學歷史教科書，歸納起來， “ 失敗論 ” 的經(jīng)典論據(jù)除了革命成果被袁世凱篡奪之外。 辛亥革命的確沒有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務，甚至根本就 沒有進行反帝反封建的斗爭。因為辛亥革命本來就沒有把反帝反封建作為革命目標， 也沒有把它作為必需完成的歷史任務。這并不奇怪，因為當時在中國人的語匯中，還沒有 “ 反帝反封建 ” 這個說法，更不可能以此作為革命的歷史任務。蘇聯(lián)的十月革命比中國的辛亥革命晚了六年，而列寧和斯大林提出中國革 命的歷史任務是反帝反封建這個論斷又晚了兩年，所以，辛亥革命中的革命者無法跨時空去接受這個歷史任務，當然也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因為沒有完成這個任務，就說革命失敗了，更沒道理。所以，盡管革命派與立憲派都不乏學識淵博之士，卻沒有人明確知道帝國主義與中國的關系。即使有人知道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