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堰河，我的保姆》是在宣揚“恨的教育”?！叭矍璋纺谭鄱竞⒆拥纳眢w，垃圾課文傷害他們的心靈。 開家長會的時候，葉開發(fā)現(xiàn)很多家長對語文教材根本不懂，不少孩子平時由爺爺奶奶接送，父母偶爾來開一次會，光顧著圍上老師問孩子的分數(shù)。曉蘇邀他寫專欄時，他有過猶豫。 他唯一慶幸的是，女兒喬喬從8歲起，便學會了用他推薦的經典兒童文學作品“排毒”。 針對這種現(xiàn)實，葉開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們的孩子必須受到摧殘，這就是他們的命。如果我們的教育和實際同步，我們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應付和對付上了。教授說，自己的兒子剛上初一，小學6年一直“分裂”得特別好，“學校說一套，家里說一套，從小就學會應付”?！眴虇贪欀紘@口氣，像個小大人。 這一次，還沒等父母叮囑，喬喬自己已經明白，在學校就按“拘謹拘束”，在家就按“莊重嚴肅”。盡管葉開認為詞典釋義也欠準確，但又必須選，最終他們在“拘謹”與“莊重嚴肅”之間選擇了后者。 最近，如何解釋“矜持”這個詞，也難住了兩位博士。 “然后我爸爸媽媽說，在家里就念打量（四聲），在學校就是打量（二聲）好了。全家三口人都認為“量”應該念四聲，但老師給的答案是念二聲。”葉開直言，自己和許多正上小學的孩子一樣，都有這樣的感受。語文課不僅違背了語言規(guī)律，而且“極其乏味，肢解了整個語文教學的整體性思考”；在肢解了語文的同時，也讓孩子變得分裂。做一個誠實真誠的孩子就好。然而幾乎每次老師的批語都是，“再多用些好詞好句”。 在雜志社編審稿件時，葉開給國內很多知名作家提過修改意見，但他對女兒的作文指導，大都以失敗告終?！?為此，他在專欄里寫了《好詞好句與陳詞濫調》?！半y道這個詞是部長級，那個詞是科長級？”他反問道。 每次劃好詞好句時，葉開都很緊張。 老師說按“aabb”格式劃好詞好句，喬喬覺得課本里沒什么好的，就隨便劃了劃。 喬喬把眼睛從《格列佛游記》里掙脫出來，抬頭回應了一句：“我的父母很寬松，能有他們做父母太幸福了。所以每次老師要父母監(jiān)督孩子的背誦作業(yè)時，葉開總是直接在喬喬的課本上簽字了事。 同樣在他們看來虛假無趣、沒有真情實感的，還有喬喬每個學期都需要背的名言。在他們看來，那種規(guī)定題目的朗誦充滿了虛假情感。 這位老師忍不住感慨：“連教材都可以作假，那么其他的假，像這些作文模板，也就不足為奇了。 講座開始前，一位小學語文老師向葉開訴說了自己的苦惱?！?1月底，在應邀給上海一所知名小學的老師做講座時，葉開始終強調自己的這一觀點。 喬喬告訴爸爸，這種公開課事先已經演練好，一旦有提問機會，班里大多數(shù)學生都要舉手，但老師只找舉左手的人回答?！眴虇桃岳收b的口氣，模仿了老師一年多以前說的這句話。 后來喬喬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提問的機會，老師卻回答不出她的問題。后來老師說換個方式，找不舉手的同學提問，喬喬故意把手放下，但依舊沒被點到。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電視機、投影儀等設備齊全；學生6人一組，課桌面對面拼在一起，像圓桌會議一樣便于分組討論，頗有一種民主、平等、交融的氣氛。他第一次參加了女兒的語文公開課。 但有時候，喬喬的堅定立場并不起作用。可是，如果你有很高的尊嚴的話，那別人就沒辦法破壞你的立場。有一次下課后，她走到一個這樣評價她的男生面前，對著他的耳朵大吼大叫。 喬喬只愛看書，對穿著不在意，但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這種觀點，得到其他同學異口同聲地支持?！?有一次，老師講互聯(lián)網會給人們帶來什么好處時，強調好處是“可以查閱信息學習”。 可是，她很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經常和老師的不一樣，尤其是在做閱讀理解的時候。 在三年級以前，喬喬在課堂上很少說話，但看到小說里赫敏在上課時經常舉手提問，她決定向偶像看齊。沃特森也很聰明，考上了美國很好的大學。波特》里的女主角赫敏奉為自己的偶像。 文教育時至今日還在表演和說謊，不僅教材作假，教法也作假 這些剛剛擺上書架的書，很快就被喬喬一本一本地“消滅”掉。波特與密室》等《哈利” “倒垃圾”的方法，則是給孩子買經典作品閱讀?！?這讓年輕的女英語老師一愣，沒有反應過來?！?一次假期快結束時，喬喬的班主任來家訪，問孩子這個假期都在做什么。 比如，根據(jù)教輔材料，喬喬每天需要填很多反義詞和近義詞，這常常讓她的博士父母為難。 語文課本開始變得讓她“一點都不喜歡”。她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養(yǎng)成了到處藏書的習慣。波特與魔法石》，其次是《林格倫文集》。看到有同學買“作文套餐”，喬喬出于好奇借過來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但到了三年級，寫作文成了語文課上的重頭戲?；氐郊依?，她則開心地看《小小建筑師巴布》、《貓和老鼠》等動畫片和《哈哈畫報》上的漫畫。“當時我覺得，哇，好奇妙哦！”她邊說邊做出夸張的表情。當時剛剛7歲的小姑娘，始終沒弄懂“大家”的具體意思，只是很固執(zhí)地認為，“大禹就是一條魚，所以他才治水”。 翻開一年級下學期的語文課本，學到第40課《三過家門而不入》時，喬喬當年用紅筆在彩色書頁下角，吃力地寫下了“舍小家，顧大家”6個稚拙的字。 其實對于自己的語文課本，喬喬在一年級的時候還是感覺“挺好玩的”。他寫得太好玩了。 結果，這些“火藥味兒很濃”的文章發(fā)表了兩期后，一位語文特級教師就打電話給曉蘇，質問道：“哪兒來一個瘋子在這兒胡說八道？” 當時9歲的喬喬看了爸爸的文章，咯咯直笑。 孩子學了半個學期，肚子里裝的都是垃圾，我們利用假期給她倒出來 葉開的專欄文章，從2009年1月開始發(fā)表，第一篇便是《語文的物化》?！睍蕴K回憶，在這一點上他們達成了共識。” 這一年年底，葉開與曉蘇見面，原本是要聊文學創(chuàng)作的問題，結果把主要的時間都用在了聊語文教育上。在文章中他寫道：“中小學的語文課本里選入了很多與花草樹木有關的文章。教材里面，有好多非常糟糕的東西！” 葉開把喬喬的幾本語文教材全都仔細看了一遍。 他進而感嘆道，小學是孩子學習的黃金時代，因為孩子的記憶力非常好?！比~開強調道。波特》和四大名著彩圖本，結果發(fā)現(xiàn)里面很多故事和細節(jié)，喬喬記得特別清楚。波特與魔法石》目不轉睛地讀著。更糟糕的是，一些原本是經典的作品，到了教材里被改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聽了妻子的擔憂，他拿起喬喬的語文課本，試圖弄清問題所在。回到家，她急忙跟葉開探討起來。 聽完王琦的解釋，老師不相信，搖頭表示懷疑。波特與魔法石》，這是他們第一次給女兒買長篇讀物?！蓖蹒泵Ω蠋熃忉尅虇痰拈喿x能力有問題。她找到語文老師，認為不應該讓孩子做這么多練習題。 兩位博士實在是沒想到，他們會在小學三年級語文題上馬失前蹄。 “你可能覺得很可笑，但這就是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事情。兩位博士當時也笑了，不過是苦笑。 為了消解女兒的怨氣，古典文學博士王琦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博士葉開，不得不同時出面跟女兒解釋，“龐統(tǒng)是不亞于諸葛亮的一個重要的謀士，劉備西征蜀國，主要靠龐統(tǒng)而不是諸葛亮，諸葛亮是靠《三國演義》演繹出來的，事實上龐統(tǒng)不比諸葛亮差”。語文老師的標準答案是“諸葛亮”。這個答案也得到了媽媽的認可。題目要求她回答三國時期最足智多謀的人是誰。由媽媽輔導做的語文作業(yè)，第二天拿回家后，上面經常紅紅地一大片叉，喬喬覺得挺委屈。 但很快葉開就發(fā)現(xiàn)，妻子根本無法對三年級的女兒進行有效輔導，尤其是無法輔導女兒的語文學習。 喬喬的學習，基本全由媽媽王琦負責監(jiān)督和輔導。 在小孩最需要汲取人類文明精華的時候，卻給他們喂了垃圾 葉開的這種痛感，始于2008年秋天。”曉蘇回憶說。曉蘇提議專欄取名“語文現(xiàn)狀批判”，葉開認為這個名稱“太泛”，建議改為“語文之痛”。當然，這也方便葉開隨時拿這些課本，挑出其中的“荒唐之處”。在自己的書架上，喬喬沒有為這些課本留下任何位置?！毙∨⒌纱笱劬︻h了頷首說道，仿佛做了一個鄭重聲明。 這個癡迷于看書的小學生，對她的語文課本，卻一點兒都不待見。其中《哈利 41歲的葉開是著名文學雜志《收獲》的副編審，這些書都是他精心為喬喬挑選的，幾乎擠滿了兩個書架。波特》、一整套43本的全球兒童文學名著叢書、中國四大名著彩圖本，還有《伊索寓言》、法布爾的《昆蟲記》、圣為了能逮著機會看書，在家里的沙發(fā)、鋼琴凳，甚至自己的枕頭下面，喬喬都藏了她愛看的書。 喬喬很乖巧地“嗯”了一聲，然后抬頭做個鬼臉，一只眼睛看著客人，另一只眼睛依舊用余光掃著書上的字。 “喬喬，快別看書了，這樣不禮貌，要跟叔叔說話。 這本1979年版《格列佛游記》，書頁已經有些發(fā)黃，是葉開上大學中文系時的讀物。但聊著聊著，葉開察覺到身邊的女兒沒了動靜。對抗語文葉開 注：《中國青年報》今天（2010年12月15日）”冰點特稿”發(fā)表該報記者王波的文章題目是《對抗語文》很值得語文教師及語文教育研究者一讀。上海作家葉開在客廳里和客人聊著孩子的教育問題，女兒喬喬就坐在他旁邊，時不時插上兩句嘴，偶爾還發(fā)出咯咯的笑聲。10歲的喬喬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背后摸出了《格列佛游記》，正咬著指頭看得津津有味。女兒先前已經讀過兩遍了，如今又讀得只剩下最后的二三十頁?！比~開叮囑道。 如何阻攔上小學五年級的女兒看書，現(xiàn)在成了讓葉開頭痛的一件事。 在她的臥室里，除了放著鋼琴，還有兩個書架，上面擺著瑞典兒童文學作家林格倫的《小飛人卡爾松》等9本著作、全套7本的《哈利?？诵跖謇锏摹缎⊥踝印?、吉卜林的《叢林之書》等等。 除了剛買回來的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喬喬還沒有翻過，其他的書她已經全部看過。波特與魔法石》她已經記不清看了幾遍，一本薄薄的書被翻得裂成了5瓣。“我不喜歡語文課本。 4年多來，喬喬的9本語文課本，只有在她做作業(yè)時，才有機會進入她的臥室。 平時，它們都被放在客廳一個公用書架上。 2009年，在全國中文核心期刊《語文教學與研究》主編曉蘇的邀請下，葉開在《語文教學與研究》教師版上，一口氣寫了12篇專欄文章，對語文教材和語文教育的現(xiàn)狀進行批判。 “他剛好經歷了女兒接受語文教育的過程，他有疼痛感、刺痛感和迫切感。曉蘇同時是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寫作課的教授，他覺得葉開的名稱更貼切，立即接受了建議。那時，他在寫小說之余，忙著研究現(xiàn)代文學中一些作家和作品。王琦是華東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的副教授、中國古典文學專業(yè)博士，葉開認為由她來輔導女兒學習綽綽有余。喬喬在前兩年語文經?？?00分，可這時候拿回來的成績單上面，成績一次比一次低。 在學到第七單元48課《智燒敵艦》時，喬喬又遇到了一道難題。因為剛看完《三國演義》彩圖本，喬喬欣喜而自信地寫下了自己的答案：“孔明和龐統(tǒng)”。 結果當天晚上，孩子就傷心地回來了。班里有幾個男生也看過《三國演義》彩圖本，他們問老師，“為什么不能是龐統(tǒng)？”老師回答，在小學階段答案只能寫諸葛亮或周瑜，寫孔明也算錯。 喬喬這才微笑起來。這是葉開第一次被孩子的語文教育刺痛。”如今回憶起來，葉開搖頭嘆道。 看到喬喬成績下滑明顯，王琦很著急。 老師告訴她：“從三年級起有了閱讀理解，不再只是認字記詞?！薄安粫?，她看書沒有障礙。因為就在上三年級前的這個暑假，丈夫給女兒買了《哈利結果8歲的喬喬不僅很快看完了，還開始接著看中國四大名著彩圖本。這讓王琦很憂慮，她開始想，女兒不會真是有閱讀問題吧。 葉開那時正研究現(xiàn)代文學中的鄉(xiāng)土文學敘事，并得出結論，“那一代的不少作家不說真話”。結果一打開課本，他發(fā)現(xiàn)一些不說真話的作家的作品，不僅進了女兒的教材，“而且還要背誦”。 他正冒火，轉身卻發(fā)現(xiàn)喬喬抱著《哈利為了考驗女兒，他刻意跟喬喬聊起《哈利 “這說明她不是胡亂讀，是真讀懂了。他和王琦也一致判斷：大可寬心，女兒的閱讀理解完全沒問題?！翱墒牵彼掍h一轉，氣憤地說，“在小孩最需要汲取人類文明精華的時候，有人卻給他們喂了垃圾。2008年11月，他寫了第一篇批判語文教材和語文教育的文章《語文的物化》。在這些文章里，作者不是欣賞鮮花自身的美麗，而是在鮮花這個符號上尋找道德寓意。 “我們覺得，現(xiàn)在的語文里，非語文的因素太多，太多泛政治化、泛道德化的因素，老師又教得太保守太落后，學生不喜歡。 看了葉開的批評文章后，曉蘇認為“很深刻，很尖銳，點到了穴位”，隨即邀請葉開在《語文教學與研究》上開專欄，批判“病態(tài)的教育帶給語文的痛”，希望刺激中小學語文老師“已經麻木的神經”?？紤]到文章的風格比較犀利，曉蘇將專欄安排在了雜志第70多頁的位置，避免“一上來就刺激到讀者”?！拔覀兌疾幌矚g語文課本?！彼u價道。她記得，一年級的語文書上有好多圖畫，有小動物，還講愛護環(huán)境，“看上去沒有那么討厭”。她回憶說，語文老師告訴他們，“大家”里有很多“家”，就是“國家”的意思。 雖然很多東西搞不明白，但書本上的圖案還是吸引了喬喬。 當時在課堂上，老師寫什么她就跟著一筆一劃地模仿。 這種開心的笑聲時常在葉開家里響起，前4個學期，喬喬經常拿回滿分的語文成績單。同學的書包里，慢慢開始有了《優(yōu)秀作文選》。她還是喜歡爸爸不久前給她買的《哈利 可是她只有先寫完作業(yè)，才能看這些書。在寫作業(yè)、彈鋼琴時，甚至是語文課堂上，她都會時不時偷偷地瞄上這些書兩眼。她更不喜歡的是書包里的教輔書《一課一練》，這占據(jù)了她課后很多時間。他們不愿像其他父母那樣給女兒買《近義詞詞典》或《反義詞詞典》，于是就安慰女兒：“我們認識出這些教輔書的人，這東西他們自己的小學不用，自己的孩子也不用，你就隨便應付一下算了吧。葉開笑著回答：“忙著倒垃圾。葉開馬上解釋說，“孩子在學校學了半個學期的語文，肚子里裝的都是垃圾，我們利用假期給她倒出來。在意識到孩子語文教材中的問題后，葉開給女兒買了一個四層的書架，書架上多了《哈利波特》系列小說的續(xù)集，也有了《窗邊的小豆豆》、《唐詩三百首》等名著。在咬著指頭，發(fā)出一次次咯咯的笑聲后，喬喬也把《哈利 葉開因勢利導，告訴喬喬，不僅小說和電影中的赫敏很聰明，現(xiàn)實中赫敏的扮演者艾瑪于是，沃特森也被喬喬視為榜樣。以后上課時，腦袋后晃動著兩個馬尾辮的喬喬，經常把手舉得很高，希望老師能叫自己起來回答問題。喬喬撇著嘴，一本正經地說：“我語文課上喜歡發(fā)言，就是有時候沒有辦法說到點子上，老師的那個點子上。喬喬則認為互聯(lián)網可以讓自己玩更多的游戲，因為她從4歲上幼兒園小班時，就開始登陸迪士尼網站，玩小熊維尼吃蜂蜜字母的網絡游戲。語文老師只是咧嘴一笑，什么都沒說。因為她喜歡在課堂上舉手，偶爾甚至會插老師的話，常常有人在課后說她愛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