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質(zhì)真實，細節(jié)失真或經(jīng)不住推敲也在所不惜。也許，莊之蝶只是無數(shù)男人的一個欲望之夢，一個關(guān)于名利女色的美夢。莊之蝶不是賈平凹，也不是現(xiàn)實中的任何一個作家。當然，這里所說的虛妄想象并不包含太多的貶義，主要是指一種狂歡式虛構(gòu)。如果說唐婉兒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她怎么能舍得不管不問自己的骨肉，又怎么那么快把周敏置之不理？如果說唐婉兒是一個水性楊花、不負責(zé)任的蕩婦，作為知名作家、有著深厚學(xué)養(yǎng)的莊之蝶又怎么能把她深愛而沒有絲毫懺悔？如果說好色貪欲是男人的本性，唐婉兒其實就是滿足男人本性的尤物。到《廢都》，賈平凹突轉(zhuǎn)筆鋒，一下子寫出唐婉兒、柳月等那么多虛榮放浪的現(xiàn)代女性，真是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恐怕只有發(fā)揮“女性妄想癥”的男作家才會寫出這么符合男性口味的女性！賈平凹一貫的特長是寫理想女性。但等見了莊之蝶，唐婉兒竟崇拜得五體投地，自我主體意識盡失，把周敏拋到九霄云外，很快與莊之蝶進入熱戀狀態(tài)?！稄U都》中出現(xiàn)的“四大名人”、“四大惡少”及那個唱著民謠的拾垃圾老漢，還有那些對莊之蝶極端崇拜的女性（唐婉兒、柳月、阿燦等），都透著一種虛幻性和主觀想象色彩。盡管小說大量涉及了性事，但作者以“此處刪去多少字”的寫法避免了直接的性描寫，并沒有造成小說淫穢不堪的感覺。這一類寫虛或者說寫意式小說的成功，為《廢都》的出現(xiàn)奠定了基礎(chǔ)，也就是作者把對歷史的虛構(gòu)推演到對現(xiàn)實的虛構(gòu)。如果說《浮躁》是賈平凹早期寫實精神的總結(jié)，那么《太白山記》似乎可以看作賈平凹寫意精神的開端。”1[3] 于是，80年代末《太白山記》的發(fā)表就實踐了這種懷疑?！陡≡辍芳敶鐣娘L(fēng)云變化、商州民間的豐富文化及金狗與小水、英英、石華等人的感情糾葛于一體，還不時穿插測字看相、陰陽八卦、祭文民謠及佛道思想等，是一部內(nèi)涵豐富、充滿民間精神與文人趣味的長篇小說，也是一部嚴謹?shù)默F(xiàn)實主義代表作。金狗身上閃爍的理想主義光芒或許只有80年代的小說中才常見，到九十年代以后，類似的“當代英雄”就大大減少了。他嫉惡如仇，為了搬倒官僚腐敗勢力，不顧個人得失與安危，與小水、石華、雷大空等人聯(lián)合演繹了一場民告官的“當代傳奇”。小說主人公金狗是一個新式農(nóng)民，他正直善良、勇于開拓、頭腦靈活，有參軍經(jīng)歷，也有一定的知識積累與文學(xué)才華。商鞅列傳》，使通俗的小說蒙上了一層明顯的傳統(tǒng)文化氣息，這大概源于作者強烈的文人趣味。于是，一幕因嫉妒引發(fā)的悲劇上演。小說結(jié)構(gòu)嚴謹，人物心理刻畫得細膩傳神，文筆典雅凝練，曾受到臺灣作家三毛的高度評價，堪稱賈平凹中短篇小說的經(jīng)典之作。正月》基本上是反映改革意識的小說，比較寫實。一、“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對現(xiàn)實生活的實錄以《浮躁》為界，賈平凹早期的作品無論怎么虛構(gòu)，都基本上沿著現(xiàn)實生活的軌跡，或者說是本著對現(xiàn)實生活實錄的精神去虛構(gòu)。也就是既有尊重現(xiàn)實的實錄精神，又有隱晦的曲筆、隱喻、象征等手法的運用，還可能有在寫實、寫意基礎(chǔ)之上的更高層次的對社會、人生的理解。比如，80年代的《浮躁》及其以前的創(chuàng)作主要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實錄；從80年代末的《太白山記》到《廢都》、《白夜》主要體現(xiàn)了作者的寫意式想象；而新世紀的《秦腔》則融會貫通，虛實結(jié)合，大有“紅樓筆法”的風(fēng)采。一方面，縱觀賈平凹的小說創(chuàng)作軌跡，他對社會、人生的認識由表及里，由淺入深，技巧逐漸從稚嫩走向圓熟，基本呈螺旋上升的態(tài)勢。是對大千世界的大徹大悟，是達到一種高度或深度的“自由”狀態(tài)?！耙娚讲皇巧?，見水不是水”，可看作求智階段，是用空靈智慧的心態(tài)去觀察事物，也可謂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禪宗的這三種境界一般是形容人認識大千世界的過程。按照這樣一個思路，賈平凹早期的創(chuàng)作，比如《商州初錄》、《天狗》等表現(xiàn)了美好人情的文化和諧，而《古堡》、《浮躁》等則表現(xiàn)了文化錯位的危機，到《廢都》、《白夜》則達到了文化崩潰的邊沿，到《高老莊》則逐漸出現(xiàn)文化建構(gòu)的希望，而《秦腔》則應(yīng)該是文化追尋的集大成之作，既表現(xiàn)了文化錯位、文化崩潰的危機，又給人以必須文化重建的警示。賈平凹小說的寫作特色縱觀賈平凹三十多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基本上都圍繞一個總的思想原則：那就是融傳統(tǒng)于現(xiàn)代，這其實正是文化尋根的基本精神。賈平凹就是善于從紛繁的事物表現(xiàn)中巧妙地提煉出一個字、一個詞、一個短句，簡潔生動地表情達意。月“款款地，悄沒聲地溜進來”，月“長了腿的，爬著那竹簾格兒”“手剛一動，它便酥酥地顫”，以動寫靜, 將靜物寫活，動靜交融地寫出了月跡的可愛可憐、美輪美奐。賈平凹散文描寫的客觀景物或人文景觀大多是靜物,但這些靜物在他筆下卻是婀娜多姿，極富生命的動感。有被高高低低綠樹、莊稼包圍著的仄仄斜斜的屋舍；有濃得像綠云一樣、枝葉交錯的樹木及持續(xù)不斷的雞鳴狗叫之聲，它們構(gòu)成一幅完美的村舍圖。《 靜虛村記 》也是作者為我們描述的一幅有形有色、動靜結(jié)合帶有古典神韻的藝術(shù)畫面。石頭裸裸的顯露，依稀在草木之間”。全文有十一個段落，整篇就像是由十一幅寫意的素描畫組成的畫卷?！渡讨萦咒洝肥琴Z平凹關(guān)于商州的系列散文中的一部。因此，他常以詩的激情和語言去熔鑄他散文的美感意蘊，把獨特的審美理想和思想情趣融于對客觀事物的敘述描寫之中,使作者之情和客觀景物水乳交融、自然和諧,形成一種美好的藝術(shù)境界?！彼?、樸素中出詩畫賈平凹說他最早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就是寫詩,他曾說：“詩可以使我得到休息和安怡,得到激動和發(fā)狂,使心中涌動著寫不盡的東西,永遠保持不竭的精力。這觀察真是細致入微，語言純熟老到，在說笑中，在幽默的閑聊之中，將對生活的真知灼見和盤托出?！痹凇墩f孩子》中，對于那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兒女身上的人，他認為“愈是這般強烈地要培養(yǎng)兒女的人，愈是這人活得平庸。短短幾個詞，高度概括了喝酒人的神態(tài)和形態(tài)，引發(fā)人們無窮的想像。真是既真實又幽默?？诔缘呐笥丫共桓一卮鹂诔缘娜说膯栐挘胍幌脒€真有點學(xué)問。我現(xiàn)在常提一個提包，是一家聾啞學(xué)校送我的，我每每把有‘聾啞學(xué)?！淖謽恿脸鰜恚鲩T在外覺得很自在”。偏有一日在長安街上有人問路，這人竟也是口吃，我的朋友就一語不發(fā)，過后我問怎么不說，他說，人家也是口吃，我要回答了，那人以為我是在模仿戲弄，所以他是封了口的。自己都惡心自己的聲調(diào)，也便羞于出口讓別人聽，所以終沒有學(xué)成。《說話》就是賈平凹的一篇非常幽默的文章，“我出門不大說話，因為我不會說普通話。娓娓動聽，從容不迫，決不自以為是，不炫耀、不張揚，在樸素自然的描述中閃爍著哲理的火花。永遠去追求地平線,去解這個謎,人生就充滿了新穎、樂趣和奮斗的無窮無盡的精力”。《地平線》道出了人生命運和理想抱負之間的關(guān)系和人生追求的意義,“命運和理想是天和地平行,但又總有交叉的時候。因此，我們要珍惜現(xiàn)在，努力去完成屬于我們自己的大圓。到這里，作者已具有了一種超然的心態(tài)：真正達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盎钪褪且磺?，活著就有樂，活著也有苦，苦里也有樂；猶如一片樹葉，我該生的時候，我生氣勃勃地來，長我的綠，現(xiàn)我的形，到該落的時候了，我痛痛快快地去，讓別的葉子又從我的落疤里新生。就是這么不斷的否定之否定，周而復(fù)始，一次不盡然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歸復(fù)著一個新的圓”。冬過去了是春，春種秋收后又是冬。在《對月》中，借月亮來思考人生“人再小，要長老；人老了，卻有和小孩一般的特性。再如：“能好讀書必有讀書的好，譬如能識天地之大，能曉人生之難，有自知之明，有預(yù)料之先，不為苦而悲，不受寵而歡，寂寞時不寂寞，孤單時不孤單，所以絕權(quán)欲，棄浮華，瀟灑遲歡；于囂煩塵世中而自尊自重自強自立不卑不畏不俗不諂。評論家費秉勛指出：“除了游記作品外，賈平凹大部分散文的結(jié)穴，都歸總到哲理的闡發(fā)?！?三游華山 》，是充滿哲理的文章，作者從三次游歷華山寫起，看似寫游記，但最后筆鋒一轉(zhuǎn)，在與學(xué)生的對話中巧妙地點出：“好東西不可一次飽享，慢慢消化才是”，“知之不知才要欲知”。這種感悟，不是對某種現(xiàn)成思想的形象闡釋，也不是生硬的哲理說教，而是來自鮮活的生活體驗。三毛！”多么令人感動啊！真情的袒露無遮無擋，淋漓盡致。當?shù)弥烙嵑?，賈平凹悲痛著筆，寫出了《 哭三毛 》《 再哭三毛 》：“這些天來，我一直處于恍惚之中，總覺得常?？吹搅四?，又都形象模糊不清”，“現(xiàn)在，我的筆無法把我的心情寫出，我把筆放下來，又關(guān)了門，不讓任何人進來，讓我靜靜地坐一坐，不，屋里不是我獨坐，對著的是您和我了，雖然您在冥中，雖然一切無聲，但我們在談著話，我們在交流著文學(xué)，交流著靈魂。令人不舍一下子進入作者的家園。原先看您的小說,作者是躲在幕后的,散文是生活的部分,作者沒有窗簾可擋,我輕輕地翻了數(shù)頁。”在無需掩飾的散文里，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賈平凹，這里既表現(xiàn)他對生活的熱情，也披露他對人世的超脫；既抒發(fā)他對美的追求向往，也吐露因美的失落而生的抑郁煩惱。”第三，作家的真情還表現(xiàn)在自我真情的袒露。父親去世了，作為長子，“我”是應(yīng)該為這個家操心，使母親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現(xiàn)在既不能照料母親，反倒讓母親還為兒子牽腸掛肚，“我”這做的是什么兒子呢？于是作家又寫出了《 我不是個好兒子 》：“母親的偉大不僅生下血肉的兒子，還在于她并不指望兒子的回報，不管兒子離她多遠又回來多近，她永遠使兒子有親情，有力量，有根有本。忍受巨大的悲痛，作家終于完成了《 祭父 》這篇充滿至愛真情的紀念文字。在作家群中，賈平凹對父親的孝敬是出名的。如此看到，他對故土的眷戀之情已融到血液之中了。“商州曾經(jīng)是我認識世界的一個法門……十幾年里，商州確是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