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于重在寫意，因此沒有細(xì)心去對照是否前后一致，從而出現(xiàn)了這種疏漏。這二者又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其次，是由于作者的疏忽、失誤而造成的，是前后沒有照顧到，寫到后面時沒有照顧到前面，但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因為《紅樓夢》是很注意前后照應(yīng)的。而且，若以寶玉的年齡來推算，英蓮三歲時寶玉一歲，英蓮十二三歲時寶玉就應(yīng)是十歲或十一歲了，但從書中的描寫看，雨村隨黛玉進京的兩個月后便去金陵應(yīng)天府赴任，到任后也應(yīng)在同一年內(nèi)，這年黛玉不過六七歲，寶玉也就七八歲，英蓮比寶玉大兩歲，應(yīng)九歲或十歲才對，這就與第四回所說的矛盾了。但是，這些時間、年齡與書中的具體描寫一對照，則出現(xiàn)了矛盾。比如，第四回中門子問雨村道：“老爺一向加官進祿，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這也就是說，雨村自離開葫蘆廟入都，到現(xiàn)在已八九年了。也正是因為在這塊“王道樂土”上尚存在著“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的不幸結(jié)局，從而“救救青年”的呼喊亦寓焉（30），這也就更證明了《紅樓夢》主題的深刻性。另外，將乳母年齡寫得偏大，還有意在表現(xiàn)賈府“仁慈”的一層用意，是同賴媽媽一樣，雖告老，但仍受到賈府的尊敬。這是寶玉乳母李嬤嬤的三場“重頭戲”，但都是以討人厭的形象出現(xiàn)的，這正與將其年齡寫得偏大相統(tǒng)一。第二十回她又在寶玉屋里排揎襲人，鳳姐遇上并將她拉走后，連寶釵黛玉都拍手笑道：“虧這一陣風(fēng)來，把個老婆子撮了去了。 　　寫寶玉的乳母李嬤嬤，重在寫其昏聵、可厭的一面，如第八回寫她攔阻寶玉喝酒，又吃了寶玉特意留下的楓露茶，以至引起寶玉摔了茶杯，又要攆她。況且，賈府為何偏要找這么大年齡的乳母，難道是為了有經(jīng)驗？但三十多歲甚至四十剛出頭的人同樣能有經(jīng)驗，以賈府的地位、勢力，要找這樣的人是不難的，何況是為賈府的“金鳳凰”寶玉所找。 　　寶玉的乳母，從書中的描寫看，比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還要大，而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王夫人已快五十歲的人了，周瑞家的也不會比王夫人小多少，或者還大，所以周瑞家的也應(yīng)在五十左右，如此，李嬤嬤至少也快六十了。既像泛指又像實指，妙在像與不像之間，則作者重在寫意可知。如果說此處的“極老”不過是泛指年老的話，那么后文所寫的寶玉、賈璉奶媽的老態(tài)龍鐘，則又像是實指。因為所謂“極老”，即使在過去，也應(yīng)是指六十左右的年紀(jì)，而黛玉當(dāng)時不過六七歲，以黛玉一歲時奶媽四十九歲來算，則此時奶媽五十五六歲，說“極老”還勉強可以，但要找一個四十八九、五十來歲的奶媽，恐怕是不那么容易的。《紅樓夢》中寫寶玉的乳母李嬤嬤、黛玉的乳母王嬤嬤，年齡都顯得偏大，似與乳母身份不符。作者在寫她們時，極力將她們的年齡夸大，以突出其昏聵的一面。而鳳姐也被劃入“十五六七歲”的范疇，正是因為鳳姐和寶釵一樣，是屬于那種“童心”既障而又未全失的人（29）?！迸何闯黾迺r，待字閨中，很少與社會接觸，最大限度地保持了人的本真，所以是寶珠；出嫁后，接觸了男人，受了男人的影響，同時也因隨著年齡的增長，接觸社會的機會增多，逐漸變得失去了光彩寶色，而變成了死珠；再老了，已幾乎被社會所同化，所以是魚眼睛了。但從黛玉感嘆的話中，一方面表明她孤獨的身世，另方面又說明黛玉對封建婦德也逐漸有著某種程度的認(rèn)同。且黛玉在心里也不能不將自己與寶釵進行比較。寶釵十五歲時賈母為她做生日，而如今黛玉也到了十五歲，卻沒有人過問，這對黛玉那顆敏感、孤獨的心，無疑有著不小的震動。一方面是從境遇上與寶釵進行對比，以寶釵十五歲生日的熱鬧來烘襯黛玉的孤寂、凄涼?？梢?，作者這么寫，說明他對于人物年齡等類問題，是采取“為我所用”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人物多大年齡是隨作品所要表達的某一主題而變動的，是寫意重于寫實。那么，黛玉為何又說自己是十五歲呢？這顯然是作者有意如此寫的。第四十五回，黛玉說“我長了今年十五歲”與她的“實際”年齡不符。不信再看下面的例子，也許可以作為旁證。小廝們到二十五歲為限，丫頭們似乎不會也到二十五歲，很可能只到二十一二歲，就該指配給人了。比如襲人、晴雯等，如果將她們的年齡寫得太大，就不符合賈府這個“體仁沐德”之家的“實際”，第七十回就說“林之孝開了一個人名單子來，共有八個二十五歲的單身小廝應(yīng)該娶妻成房，等里面有該放的丫頭們好求指配”。這就出現(xiàn)了年齡的“矛盾”。不過，如果她們的年齡太小，又不可能作出那一首首優(yōu)美動人的詩詞曲賦來，也不可能說出那一番番富有哲理的大道理來，更不可能在一起談情說愛（28）。也正是因為如此，曹雪芹要表現(xiàn)他的“大觀園”理想，就不能讓他筆下少女們的年齡超出這一特定的范圍，正如大多數(shù)學(xué)者所公認(rèn)的那樣，如果她們的年齡太大，就不可能還無憂無慮地在一起結(jié)社吟詩，特別是不可能和賈寶玉在一起，因為這是不符合客觀實際的，因而也就不會有“壽怡紅群芳開夜宴”、“蘆雪庵爭聯(lián)即景詩”等美好的場面了。因為一到了這個年齡，作為女孩子就面臨著隨時都有出嫁的可能，而且，何時出嫁，嫁給什么樣的人，完全不能由自己決定，她們只有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要之，由上述三例可見，《紅樓夢》中少女的年齡，是被作者有意限定在“十五六七歲”以內(nèi)的，釵黛湘迎探惜等不用說，其他如寶琴、岫煙、李紋、李綺等也都是這一年齡段的，就是書中的一些次要人物，如鶯兒是十六歲，柳五兒是十六歲，小紅是十六七歲，夏金桂是十七歲，雪燕隨黛玉來時是十歲，過了六年，也恰是十六歲。可見，晴雯的年齡從她第五回出場到第七十七回抱屈夭亡，似乎也是處在“十五六七歲”的年齡段未變。而作為寶玉四大丫鬟之一的晴雯，若只有十歲，也似乎不合情理。然而，寶玉這年十六歲，晴雯若也是十六歲，則晴雯十歲剛進賈府不久就已經(jīng)給了寶玉，這雖不無可能，但總令人有牽強之感，且又與晴雯和香菱、寶釵、襲人同歲矛盾?！卑础皩嶋H”年限來算，寶玉與晴雯相處也確實是六年。而且，誄文中還說，“而玉得于衾枕櫛沐之間，棲息宴游之夕，親昵狎褻，相與共處者，僅五年八月有畸?！鼻琏﹥H十六歲，又與寶玉同歲了。這一年齡應(yīng)是合理的。若按第六十三回所說，晴雯是和香菱、襲人、寶釵同歲，那就是比寶玉大兩歲，出場這年就為十二歲。因常跟賴嬤嬤進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biāo)致，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后來所以到了寶玉房里。晴雯最初出場是在第五回，寶玉在秦氏房中睡中覺，“只留襲人、媚人、晴雯、麝月四個丫鬟為伴”，晴雯即其中之一，說明此時她已是寶玉的丫鬟。 　　再如： 　　（6）晴雯年齡的“矛盾”。第三回黛玉進賈府時所帶的十歲的小丫頭雪燕，書中就寫“賈母見雪燕甚小，一團孩氣”，而襲人十二歲（甚至在此前）就成為賈母的大丫鬟，似不合情理。湘云“家去住了一程子”后，襲人就被賈母給了寶玉。況且，第三十二回襲人對湘云說“你還記得十年前”云云，說明“十年前”她曾服侍過湘云，第五十四回賈母也說，“他從小兒伏侍了我一場，又伏侍了云兒一場，末后給了一個魔王寶玉”。并且，襲人原是賈母的丫鬟，黛玉進賈府時已經(jīng)給了寶玉，而此前作為賈母的八大丫鬟之一（25），襲人的年齡應(yīng)不會太小，否則不應(yīng)屬大丫鬟之列。也許正是因為看到了這種矛盾，所以，有人才在夢稿本中將“妹妹”（指襲人的表妹——筆者注）點改為“姐姐”。如此說來，說她“年紀(jì)本又比寶玉大兩歲”，還是泛指，她也許比寶玉大三歲或四歲。照此看來，襲人最小也應(yīng)十七歲。第六回中說她“年紀(jì)本又比寶玉大兩歲”，從語氣看，似是泛指，但據(jù)后文看，又似乎是實大兩歲（比如說她與香菱、寶釵、晴雯同庚之語）。這并不是說作者有意要使鳳姐的年齡出現(xiàn)矛盾，而是說，作者對于年齡問題是有著統(tǒng)一構(gòu)思的，因為書中不僅僅是鳳姐的年齡出現(xiàn)“矛盾”，其他人物的年齡也是如此。所以，夢稿本此處有可能是后人改的。所以，鳳姐的年齡即使不說是“十五六七歲”，單就比薛蟠小來看，也是說不通的。如此，則又出現(xiàn)了問題，所言鳳姐的“十五六七歲”可以認(rèn)為是虛指，可忽略不計，但薛蟠如此大年紀(jì)（算來為二十五歲），以薛家之財勢卻尚未娶親，又是何道理？而且，說寶釵比薛蟠小兩歲即使是泛指小，也不應(yīng)超過三歲。如此，則鳳姐的年齡就出現(xiàn)了矛盾——她出嫁時是十六七歲，而過了七八年，還是十六七歲。 　　如果說上面所言“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主要是指迎春、寶釵等，鳳姐在其中不過虛應(yīng)其數(shù)，未必實指的話，那么第二十八回鳳姐說話時稱薛蟠為“薛大哥”，且說話中又帶出薛蟠稱她為“妹妹”，第六十六回中薛蟠又對賈璉稱鳳姐為“舍表妹”，則又像是鳳姐確實與寶釵年齡不差一二歲。但是按書中前文所寫來推算，鳳姐此時已二十四歲了（至少應(yīng)二十三歲）。既然已將李紈單獨列出，何不也將鳳姐單獨列出？如是強調(diào)李紈年紀(jì)最長，鳳姐不可與之并列，但若像夢稿本那樣寫成“除李紈年紀(jì)最長，鳳姐次之，余皆不過十五六七歲”亦未嘗不可（程乙本也是將鳳姐單列出，可能是程、高二人在“細(xì)加厘剔”時后改的）。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jì)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共歲，或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分而已”。以此來算，賈蓉比鳳姐小兩歲，鳳姐此時（協(xié)理寧國府時）已二十二歲，與前文所敘也相合。而且，此時距冷子興演說正好過了兩年，也相符合。那么，冷子興演說時，鳳姐已十八歲?？梢?，女子不過十五歲是不應(yīng)出嫁的?！保?3） 這也就是說，女子嫁人的年齡當(dāng)在十五歲至二十歲之間。于此以往，則自昏矣。聞禮男三十而有室，女二十而有夫，豈不晚哉？’孔子曰：‘夫禮言其極，亦不是過。媒氏》云：“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又，《周禮賈璉娶親時十八歲，鳳姐嫁給賈璉時當(dāng)不會小于十六歲（從寶釵、迎春等十五歲均未出嫁來看，賈府似不會娶太小的媳婦